沈穆清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听到的那声呻吟是蒋双瑞发出来的。
冯氏这下子也顾不得那画了,急步走了过去:“双瑞,你没什么事吧?”
蒋双瑞喘着粗气:“可能是刚才弯腰弯得太厉害,有点累。”
“那你好好的休息!”冯氏望向了沈穆清,“你和我一起去太夫人那里。”
蒋双瑞能装不舒服,自己却没有理由!
沈穆清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抬头却不由怪嗔地瞪了蒋双瑞一眼。
蒋双瑞不以为意,朝着沈穆清眨了眨眼睛。
沈穆清更觉郁闷。
张良计,我就没有过墙梯?
她想着,就朝着英纷打了一个手势。
两个人在一群丫鬟媳妇的簇拥下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还在和梁季敏说话,她们坐在堂屋里等着。
太夫人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紫纱进来给沈穆清行礼:“三少奶奶,您屋里的步月过来了。问那青花罐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冯氏听着,皱了眉。
沈穆清忙向冯氏解释道:“太夫人怕相公读书辛苦了,特意让人从辽东带了些干**过来,让我每天晚上调给相公喝。这东西见不得热,不经放,要用冰水镇着,我没敢让丫鬟们动手”
冯氏眉头渐,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就去看看吧!”
沈穆清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冯氏行了礼才退了下去。
走在回叠院园的路上,步月低声问英纷:“姐姐,我怎么没有看见什么青花瓷罐子”
英纷望着走在前面的沈清,狠狠地瞪了步月一眼,道:“死丫头片子都教不会。三少奶奶这是不愿意被搅到夫人和太夫人的纷争中去。”
“是,为什么要拿这个当借口呢?”步月依旧是很不解,“我们又没有三少奶奶说的干**,到时候夫人要吃,我们怎么办?”
“哎呀你笨,你怎么就这么笨。”英纷翻着白眼,“让月桂回沈家的时候拿点来是说吃完了有什么不好交差的。
要是三少奶奶不扯上三少爷,夫人心里只怕会觉得我们三少奶奶不和她一条心我不和你说了,你啊,做事不动脑子就是一辈子当小丫鬟的命。”
“你就给我当一辈子小丫鬟!”英纷的话在沈穆清的耳边回旋着,她突然就想到了那个鲜衣怒马的红衣少年。
脚步顿了顿,她继续朝前走着。
沈穆清回到叠翠院没多久,紫绢就来请她:“太夫人请三少奶奶到屋里说话。”
看样子是躲不过去了!
沈穆清叹了口气,换了件衣裳,跟着紫绢去了太夫人那里。
没想到场的不仅有冯氏,还有王温蕙和蒋双瑞。三个人都恭敬地立在太夫人的炕前。但没有看见梁季敏。
冯氏的眼睛微红像哭过了似的。王温蕙的神色则很安祥平静,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到是蒋双瑞她进门的时候就朝着她眨了眨眼睛,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情况好诡异啊!
沈穆清思忖着笑盈盈地和众人见了礼。
太夫人笑眯眯地望着沈穆清行完了礼,道:“穆清,把你叫来,是因为我有几句话跟你们说!”
沈穆清来前已设想过很多场景。听太夫人这么一说,她立刻笑道:“请祖母训诫!”说完,就立在了蒋双瑞的身边,拿眼睛去冯氏。
冯氏感觉到沈穆清的目光,眼睛微红,轻轻地侧过头去。
看样子,这场争斗是冯氏输了!
沈穆清心中有底,神态间更加恭敬。
“我知道,你们想送礼给袁大人,是为了帮季敏,可你们想过没有,季敏以后是要出仕做官的,现在就学着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以后怎能堂堂正正地做人,清清白白地做官。”太夫人的声音渐渐有些严厉,“而且这画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到底是收在库里之前就是赝品还是后来让人换了?这是谁也说不清楚的。关于画的事,你们就不在再胡乱猜疑了;至于送礼的事,也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几个人自然是肃然应“是”。
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梁家号称“不倒翁”,难道就是这样“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得来的?还有那画,就这样一句“到底是收在库里之前就是赝品还是后来让人换了”就交待了,是不是处理太过潦草了些,最少也要把到底谁掌管钥匙的事明确下来吧!这样的处事,明显就是偏袒另一把钥匙的主人王温
别人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心情,至少沈穆清在心里这样腹诽着。
太夫人见媳妇、孙媳妇答应的恭敬,这才脸色微霁,道:“季敏马上就要会试了,叠翠院本来就小,现在又住了幼惠,越发闹得慌。我想,让他暂时搬到丛绿堂去住。那里的风景好,地方也清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第八十九章 冯氏心结
梁季敏搬到丛绿堂去?
沈穆清一怔。
她是无所谓,反正两人虽然在一个院子里也是各过各的。可为什么太夫人突然想到让梁季敏搬呢?那里可是梁府仅次于闲鹤堂和桂蔼堂的地方啊难道是,这院子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想着,她的目光不由在冯氏和王温蕙、蒋双瑞的身上来去的。
三个人也很意外的样子,好像也不知道太夫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似的。
沈穆清却不敢搁时间,忙应了一声“是”。
太夫人对沈穆清的回复满意的样子,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回去帮季敏收拾收拾,今天晚上就搬了吧。从明开始,季敏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读书了”
沈穆清巴不立刻消失,听太夫人这么一说,立刻朝着屋里的几个人行礼,然后一溜烟地回了叠翠院。
但她回到叠翠院,并没看见梁季敏,十色和澄心已和几个面生的小厮在帮梁季敏收拾书藉了。
看样太夫人早已交待了梁季敏搬的事
沈穆清思着。带着春树和碧云开始帮梁季敏收拾些日常用品。
那春树只管低头做事。碧却几次欲言又止。
沈穆清就笑道:“春树和碧云依旧在三少爷身边服侍也跟着搬到丛绿堂去。”
春树和碧云俱是一怔。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碧云就道:“三少奶奶。三少爷这关键时刻。我怕我们两人有所疏忽。您不如再派两位姊妹和我们一起服侍三少爷。我们也好跟着姐姐们学些本事。”
自沈穆清过门后树和碧云完全是看着沈穆清地眼色行事。从来不敢多踏半步。甚至有时候还特意避开。让了沈穆清身边地丫鬟服侍。沈穆清对这两个小姑娘地慎重好笑之余颇有几份感慨两人都是个聪明人
“不用了”沈穆清笑道。“以前你们服侍三少爷。三少爷还不是秀才、举人一帆风顺中了。这次也让你们在身边服侍。借借你们地好运道。”
两人听了,眼中都跳动着喜悦之色,纷纷屈膝向沈穆清行礼重地保证会好好地照顾三少爷。
沈穆清笑了笑,带着梁幼惠去了丛绿堂。
丛绿堂不负“丛绿”之名。尽管是冬天抱粗的参天树依旧是翠叶绿枝。
看见沈穆清带了原班人马来服侍他,梁季敏颇有几分意外。
沈穆清却什么也没有说,留了梁幼惠和梁季敏在次间说话,自己带着春树和碧云帮着梁季敏铺床。
她刚把床铺好,冯氏就带着董妈妈过来了。
看见沈穆清在铺床氏立刻发雷霆:“事事都得少奶奶自己动手,那还要丫鬟干什么?”
春树、碧云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停地朝冯氏叩头句申辩的话也不敢说。
梁季敏和梁幼惠看见母亲发火,也都恭手立在一旁。
这完全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穆清忙上前搀了冯氏的胳膊:“娘,晚上有寒气,您这一路走过来,只披了件棉披风,小心着了凉。这边的火墙才烧起来子里还冷着,我陪您回桂蔼堂吧”
“你既然知道屋子里冷把季敏一个人丢在这里,这是做人媳妇的道理吗?”冯氏的脸色更是冷峻。
沈穆清不为所惧旧笑颜如花:“相公为人孝顺,待人宽和。我要是没照顾好他是什么也不会说。可要是我没照顾好您,相公一定会为这事朝着我发火的。娘,您就让我陪您回去吧”
她的话音刚落,冯氏的眼泪斗般地落了下来。
一看,全慌了。
梁季敏瞪了沈穆清一眼,跪在了冯氏的跟前:“娘,儿子什么地方不好,你直管教训就是,可千万别伤了精神。”
梁幼惠见了,也跟着跪了下去,磕磕巴巴地道:“是啊,娘,您别哭了。我三嫂不是有意惹您伤心的。
”
冯氏听了,拉着沈穆清哭得更伤心了。
沈穆清见状,忙朝着董妈妈使眼色,董妈妈微微点头,遣了屋里的丫鬟媳妇。沈穆清就扶着冯氏坐到了炕上,董妈妈及时打了热水进来,沈穆清就和董妈妈两人服侍着冯氏洗脸。
梁季敏和梁幼惠已神色惶恐地跟了过来。
冯氏擦了脸,拉着沈穆清的手:“我养了这三个,也没你一个贴心。”
沈穆清笑道:“娘不嫌我多话就好”
她说着,冯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梁幼惠只知道拉着母亲的衣袖哭泣,梁季敏则再一次跪在冯氏的面前,眼角晶莹地道:“娘,都是孩儿让您受累了”
冯氏抽泣道:“这与你何干?你又何必事事都扯到自己的身上去”
正说着,有小丫鬟在外面禀道:“夫人,二少爷和才少奶奶来了”
冯氏
诧,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脸上就露出了惊喜的表快请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进来”
沈穆清看着心酸。
可怜天下父母心。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只怕是很长时候都没有连袂而动了
沈穆清思忖着,就看见梁叔信和蒋双瑞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丫鬟端了小杌子过来,几个子女就团团地围着冯氏坐了下来。
梁叔信最先开:“娘,今天下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冯氏听了,眼睛又是一红,:“是娘脾气不好,考虑不周全,你千万别为娘出手。”
梁叔信肃然:道:“要是别的事,我自然不会管。可这件事,关系到三弟的前程,我怎能不管。祖母的话,也太绝对了。这送礼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三弟只管安心读书参加会试就行了”
蒋双瑞已接言:“是啊,娘,三弟妹,你们别担心了。我从小跟着袁师父,他老人的脾气我最清楚,没有哀帝的画,我们再想办法送别的礼也是一样的。”语气中安慰的成份居多。
沈穆愕然。
没想到这口子竟然是为了这事来的。
梁季敏就拉了拉沈穆清衣襟,两人站起来向梁叔信和蒋双瑞道谢。
梁叔信不以为意:“自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蒋双瑞也道:“上阵不离父子兵。我们不帮你们帮谁?”
冯氏听得泪水涟涟,一手握住沈穆清手握住蒋双瑞,道:“你们能这样亲亲热热的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蒋双瑞一听,忙道:“娘,您又说糊话了。三弟眼看着就要参加会试了,一心想要出人头地怎么能说这些丧气的话拉他的后腿。”
冯氏听了,笑着擦了眼泪:“双瑞说的对。是我说胡话了。”
见冯氏心情好多了松了一口气。
梁叔信就道:“娘,天色也不早了,让媳妇们服侍您回屋吧。这里有我呢”
冯氏点了点头,道:“你们也不要太晚,明天一早再收拾也不迟”语气很是疲惫的样子。
今天的事,对冯氏也很感触吧
沈穆清猜测道。
第九十章 私下议论
知道了冯氏的心结,沈穆清轻声地道:“娘,我也希望相公能高中。可这事都存在些偶然。但您放心,如果相公这次考得不好,我会鼓励他继续参加科举的!”
她语气真诚,隐隐带着不畏坚难的勇气,这让冯氏非常的高兴。
论出身,不比王温蕙差,又有蒋双瑞的机敏而没有蒋双瑞的硬脾气。这个媳妇,冯氏满意极了,她和沈穆清说起己话来。
“有些事,你们不知道。我刚嫁进来那会,你祖母得了一个怪病,总说心口痛。请了很多夫都看不好。不知道她听谁说的,割股入药可以治这药,她就虽然最后没成,可不知怎地,你祖母的病竟然就好了。几位师傅都说是她的孝心感动了菩萨。从那以后,不管是你祖母还是你爹都对她与众不同起来。所以后来她生了长子长女,你祖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呢,本来就处境难堪,吵闹起来,就更是掉份了。好在是你爹因此而心中有愧,再也没有纳过妾室。”
沈穆清听着背寒。
没想到曾经还有过这一段做为一个女人,刘姨娘胆色过人非比寻常啊
她自问自已做不到的。
“我开始还和她明里暗里斗一斗。后生了叔信三兄妹,想法就不一样了。我就算是斗赢了又如何?一来是别人看着是应该的;二来是给你祖母和你爹留下个悍妇的样子。不仅如此,只怕到时候你祖母就更可怜房的势弱,那心偏得更厉害了。可要我是斗输了,这三个孩子怎么办?难道还让你爹再娶个后娘回来不成”
穆清唯唯喏喏地点头,心里却猜测道:恐怕是因为斗不过刘姨娘,退而求其次吧
“所以后来我就盼着地好。好到你祖母再也没有借口在我面前说房可怜我给说娶名门之女为妻。我变卖了祖传之物为他打点仕途穆清。你也别惊讶。我算是想通了。要是这爵位落不到叔信和季敏地身上守着这一屋子地金珠宝也是给别人守强盗。全是吃亏不讨好地事。还不如爽爽快快地拿出来慢慢用”
沈穆清立刻就明白了冯氏意思。
她见过库房地东西。除了件地檀香木、黄梨木、鸡翅木具。就是堆放在架子上如放置《山鸡茶花图》地匣子。应该是把那些件地、显眼地、不值钱地东西都先拿出来卖了。把那些小件地、不被注意地、值钱地东西留在了最后。如果她地儿子承了爵。变卖这些东西伤皮不伤骨;如果她地儿子不能承爵。别人得了。也是个空壳子。这样一来。冯氏里子面子都有了。
这也可能是冯氏今天失态地重要原因。
装在匣子里地东西是赝品。有可能是别人发现了她地计划而早就从中掉了包有可能费尽心机留下来地东西并不如她想像中地那样值钱。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处心积虑地冯氏来说。都是一个很沉重地打击。
不愧是“老狐狸”沈箴地女儿。小小年纪。听到这样秘辛地事。不仅面不改色。而且还能理解这样做地深意。
季敏有她在身边,以后自己也可以撒手不管了
冯氏看着沈穆清波澜不惊的脸由暗暗点了点头。
“要是季敏能高中,我就可以和太夫人把话说开。”冯氏的声音低了几分,“既然是怜惜孙子们,现在房的已成了材,三房的也有了前程,扶弱不扶强,那这爵位,就该由你二哥来继承才是。”
以子之茅攻子之盾的确是个高招
冯氏这话说出来,不管是太夫人还是梁渊只怕到时候都没有话可说。
“所以现在,就全看季敏的了”
沈穆清点头,安慰冯氏:“娘,我知道了。一定会好好服侍相公,让他安心科举的。”
冯氏就笑望着沈穆清叹了一口气:“穆清,我这样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沈穆清摇头笑道:“总想着靠祖辈的余荫过日子,那不是好男儿。我相信相公不是这样的人。娘,您这样的安排极是”
这是她的真心话,说出来自然是真诚坦率。
冯氏欣慰地笑:“穆清,我就知道你见识不凡。说起来爵位的俸禄一年也没有几两银子,哪里有千里为官的好。”
沈穆清知道这是冯氏怕她口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