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四周起了阴测测的风,远处似乎有鬼/火点点,吕福来头皮发麻,酒也就醒了大半。
听说月圆之夜,会有鬼怪出来吸人魂魄,不会这么邪门吧?
不会不会,自己有个学了一身好法术的儿子,家里还有个那么厉害的高人道长,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出现。吕福来提/上/裤/子,再看一眼夜空,乌云散尽,月儿露出脸来。
可什么时候,皎洁的白月光,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
耳边突然想起声凄厉的惨叫,吕福来吓得差点没魂,撒丫子狂奔回去,到了房门前还在剧/烈喘/息。这间房分东西屋,推开儿子住的那间,看到儿子正四/仰/八/叉的躺着睡得沉,可是,青云子道长呢?
站在自己卧房的门口,吕福来听了会,屋子里毫无动静,紧张的出门又看了一圈,没有妻子和青云子道长的影子,重新回来,又站在卧房门外,吕福来想了又想,终于下了决心,极轻极慢的推开门。
门开了。
屋子里的炕上,躺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男人一身道者打扮,女人侧身脸朝里躺着,屋子里没有点灯,借着月光,吕福来怔在原地。
青云子!末夜!
这男人正是儿子的授业恩师,而女人,却是自己的妻子!
屋子里好浓的酒精味,其中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刺鼻的味道,像血腥一般难闻。
觉得全身的血蜂拥到了头顶,吕福来握紧拳头,这奇/耻/大/辱怎么受得了!几步踏进屋子里,到了床边,他却突然没了勇气。
无论怎么打,自己都不是青云子的对手,结局只有一个,输。
或许,还有一个,就是死。
吕福来使劲握着拳头,高举起来的拳头却怎么也落不下去,万一撕破了脸,就算青云子认了错又能怎么样?末夜那么爱自己,如果她万一想不开,该怎么办?吕楠呢?自己的母亲被自己的师父侮/辱,他该怎么做人?他怎么抬得起头来?
吕福来在心里问自己一百遍,握紧的拳头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默默退出屋子,带上了门。
坐在门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看着月儿西沉,看着星子一颗一颗的消失在逐渐浅淡的、淡青色的天边。
天已经亮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声沉重而犹疑,吕福来赤红着一双眼回头,立刻看到了青云子。
他“扑通”一声跪倒,头低垂,低声说:“贫道昨夜喝醉了酒,犯下大错,贫道是来请罪的”。
吕福来将手里剩的一截烟/屁/股掷到地上,一言不发的从青云子身旁走过。
清晨的微风中,他的背似乎已弯曲。
青云子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等了好久,没想到自己居然毁在几杯酒上,和徒弟的母亲同/床一夜,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吕福来一家再也无法抬起头来。
幸好只是同/床,并没有铸成更大的错误。
又等了一会,吕福来的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青云子不由有些担心起这男人来,于是起身回那间走错了的屋子,立在门口,向内看去。
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已僵硬。
吕福来瘫坐在地上,而炕上躺着的女人,一动不动。
走近些方发现,女人的脖子上有道血口子,血已经不再流,可炕上,满是点点斑斑的血迹。
屋子里有血腥味还有已经变淡的酒精味。
青云子只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看一眼自己的手,难道自己昨夜不止酒醉上/错/了/床?还错手杀了人?
“吕”,青云子涩涩开口。
吕福来已抱/起妻子变得僵硬的尸/身,慢慢向院子里走去。
青云子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院子正中,看着他放下已经僵硬的女人,看着他跪在女人的尸/体旁。
“我你报/警吧”,青云子终于说出完整的话来,可吕福来却无力地摆摆手,苦涩地笑道:“报/警?你让吕楠今后怎么抬得起头?而且,你觉得警/察/们会相信么?相信杀/人/凶/手有一身法力,相信我们一家荒/唐的经历?”。
“我,我会补偿你”。
“怎么补偿?!我妻子已经死了!无论你怎么补偿,都换不会末夜的命!”,吕福来目眦欲裂,恨恨的说道。
青云子垂下头,他不知该怎么补偿。既然杀/人偿命,那么就以命相抵吧。
“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补偿,吕楠这孩子爱钻牛角尖,我怕他知道了实情会受不了,求道长还像从前一样对吕楠,我情愿一辈子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吕福来说。
“妈?我妈怎么了?!”,身后突然传来吕楠的声音,两个人同时回头,只看到吕楠白着一张脸,站在不远的地方。
“所以,当年杀/死吕楠母亲的不是吕福来,而是青云子道长?”,蹙楚只等到吕福来说完了一切,方开口问道。
事情超乎了预料,没想到真/相是这样!
“后来呢?!”,火狐插嘴道。
“后来,后来吕楠和我上山,后来我一直觉得愧疚,于是教给吕福来点石成金术,帮着他成了北城首富”,青云子长叹一声,接口道。他的目光中满是痛苦之意。
“我们将末夜的尸/体埋在院子里,没想到她的尸/体居然变成了那种奇异的植物,吕楠每年都会偷偷溜回来看那种植物。这些年我为了圆一个谎,说了无数的谎话,我每日活在谎言中,无比痛苦。吕楠一直以为杀死他母亲的人是他父亲,他甚至还相信我的鬼话,相信能帮助他的,是个会法术或者与会法术的人相识的、命中有火的女人”。
青云子苦笑。
“他想报/仇,于是就疯狂的找命中带火的女人,每找到一个都希望满满,结果再看着希望破灭。相信你们都知道,吕楠有块女娲灵石”。
“对,我就见过那宝石,好大个呢!是女人都要心动,何况。”,火狐还要接着说,蹙楚已一胳膊肘杵她肋下。
她这才住了口。
“贫道荒/唐,骗吕楠说女娲灵石可以测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可以帮助他之人。贫道想不到他真的去试,然后再将每一个不符合条件的女人杀死”。
青云子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女娲灵石可以最大限度放大人/性,可以将你心里的爱或者恨,无限夸张。所以拿着灵石的,一定要是个心怀大爱之人。而吕楠却因为他母亲的事,变得特别极端”。
“所以,他的缺点被无限放大?”,蹙楚问。
“是的,我们也是刚刚发现。因为吕楠有哮喘,而女娲灵石又是压/制他哮喘的最佳良药,所以吕楠一直随身带着灵石。可当他每次哮喘病发的时候,戴上灵石,就会加大他心里的仇恨,于是他就会变成杀/人/恶/魔。而灵石的控制时间有限,当失去效力时,恢复神智的吕楠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他一直都在找魔王尊主,可”。
青云子重重叹口气,不再说下去。
“其实,魔王尊主就是他!”,蹙楚也在叹气,没想到魔王尊主居然就是一心抓魔的人。突然想起吕楠静静画画的样子,突然想起吕楠近乎疯狂的将脸贴着末夜的样子,突然想起吕楠在吕园开着的窗前,吹笛的样子。
“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给吕楠定/义?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是魔?还是人?”,蹙楚问。
青云子与吕福来对望一眼,两个人都不说话。
“哎呀,我们只要抓住吕楠,把灵石拿走不就成了么!要不然我们就等着他变成魔王尊主时,合力消/灭那个大坏/蛋,那么好吕楠回来了,白泽也回来了,咱们不就万事大吉了么!”,火狐摇头,这些人啊,怎么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不行,魔王尊主就是吕楠,他魔与人已经合/二/为/一,所以,杀了其一也就等于杀了整个吕楠”,青云子立刻拒绝。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反正他是坏的,死/有/余/辜,干脆都杀了”,火狐一想起吕楠疯/狂的样子,就觉得恐怖,还是斩草除根才好。
“不行,好的吕楠做了无数好事,帮了无数的人,难到这样的人也要被杀死?”,青云子又拒绝。
“杀也不行,留也不行,那你说该怎么办?”,火狐无奈地摊手。
青云子看向一旁好久没有言语的蹙楚,说:“所以贫道说,你不止等青鸾一件事,你要做的事还有一件”。
“难道,你要我去找吕楠?”。
“是的,他应该还在冉星演艺公司”。
“那道长呢?会不会一起去?而面瘫呢?他还没有出来,万一出画了以后要找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去,因为我要帮你守着这幅画”。
“我凭什么相信你?不如你让我考虑一下”。
“你可以考虑,可我不得不告诉你,青鸾不会马上死,可如果你还在犹豫,白泽很快就会死,就死在魔王尊主手里”。
☆、第二十八章 决战之夜
有星。
星光璀璨。
月儿穿过云层,漫天星光辉映,蹙楚立在冉星演艺公司的大门前,抬起头,那块被装饰得花花绿绿的牌匾已经亮起了灯。
彩灯。
灯光照不到吕楠,吕楠穿着一件及地的黑色长袍,立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张脸半明半暗,令蹙楚开始怀疑,自己贸然前来,到底是不是秀逗了。
有风吹过,带来了一阵淡淡的,远山的木叶清香。很像吕园奇花异草的香气,很像那夜在吕福来屋外,面瘫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
只有蹙楚。这次前来冉星演义公司,不但青云子与吕福来没有来,就算是火狐,都没有跟来。
因为青云子说:“你是最符合吕楠条件的人”。
所以蹙楚来了。
青云子说的一堆大道理,蹙楚不明白,可却唯独听懂了这句:吕楠要找的是会法术或者与会法术的人相识,命中带火的女人,而蹙楚,毫无疑问,样样符合。
青云子说:“我们至少有五成把握,就赌一把,蹙楚今夜见的,是善良的吕楠,而不是魔王尊主”。
“我不是悲/观/主/义/者啊,我只是实话实说,万一可怜的小蹙楚倒霉催的,一会见的是恶吕楠呢?到时会不会被卡擦了啊!”,火狐不合时宜的插嘴。
青云子沉吟道:“那也是天意如此”。
他顿了顿,向蹙楚招手,压低声音说道:“蹙楚,你附耳过来,贫道有话告诉你”。
蹙楚忙将耳朵凑过去,青云子声音已低不可闻:“自己的徒弟,自己最清楚,对付吕楠,只有这样”。
火狐瞪大眼,支愣着耳朵,愣是一句也听不到,不由撇嘴,心道这牛鼻子老道说话最没谱,要不是你当年喝醉了酒,做错了事,怎么会把一个大好青年变成如今这样的分/裂/人/格啊。
一个做错了事不敢自/首,一个懦弱的帮着隐瞒,结果变成现在这样一团糟,能怨谁啊。
火狐忍了又忍才没把这些话冲口而出,蹙楚却把怀里的画郑重其事交火狐手里,说:“这幅画对我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你一定要尽你最大能力保护它”。
“放心吧,我可是天上地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火狐大人啊,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火狐边说边偷看手里的画。
“火狐,一定要记得,保护这幅画”,蹙楚深深望一眼火狐,暗暗叹气,也不知会不会所托非人,只希望一切都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像个就要上战/场的士兵,蹙楚昂头挺胸毅然走出青云子的房间,依然是引他们上山的小道者,可来时两个人,走时却只剩自己。
小道者放出飞剑,蹙楚硬着头皮踏上去。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和面瘫腾云,那家伙一路酷酷拽拽的样子,虽然有时很令人牙根痒痒,可不知何时开始,仿佛成了习惯,看不到那张亘古不变的面瘫脸,听不到那极其环保的话,蹙楚竟觉得浑身不自在。
只希望他可以快点记起一切,快点从画里走出。
曾经有个少年,很喜欢一个姑娘,每日都躲在姑娘必经的路旁那株大树上,少年一直不敢对她说出:“我欢喜你”,他不知自己的怯懦到底会失去什么,甚至想不到,有时候,不努力去争取,就会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面瘫的话犹在耳旁,如果他想起了一切,那么前尘往事,那个心心念念的素素,会不会带走面瘫?
蹙楚不敢想,她紧蹙着小眉头,小道者已提醒她,就要到了北城地/界。下了飞剑,蹙楚凭着记忆来到冉星演义公司大门前,没想到吕楠早已等在那里。
阴影里的吕楠,蹙楚看不清他的表情,更是无从知道,他到底是魔尊?还是吕楠。
轻咳几声,蹙楚盘算着怎么开口,由远及近却来了一辆的士,远光灯的照耀下,蹙楚猛然看到吕楠黑色长袍领口露出的项链。
铂金项链上缀着颗硕大的宝石,那是女娲灵石。
他带着女娲灵石,那么,他是魔王尊主?
蹙楚在夜风中打个冷战,果然倒霉催的,这吕楠怎么还戴项链戴上瘾了!哮喘既然好了,为啥还戴着他?你戴着他,我就没办法下手啊!
“你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久的吕楠突然开口。
蹙楚差点没跳起来,试着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汗珠,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谎。
与其绞尽脑汁想蹩脚的谎言,还不如开诚布公。
“我在想,你到底是谁?”。
“我是魔王尊主”。
“魔王尊主?”。
“是的,魔王尊主,我就是北城未来的王,魔王尊主”,吕楠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蹙楚面前站定。。他张开双臂,右手从爪状,已开出很远的的士,竟像是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一路退回来,刺耳的刹车声伴着司机惊恐的叫声。
“你看到了么?只有真正的王者,才配在北城立足,而我,就是真正的王者”,吕楠仰起头,展开双臂,吸在右掌下的那辆的士连同那个可怜的司机,被他像是甩掉一只蚂蚁般,高高抛起来,再“啪”的一声从半空中落下来,摔得粉碎。
“不要!”,蹙楚大喊,却无法阻止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度睁开眼的时候,蹙楚逼视吕楠:“不,你不是魔王尊主,你是吕楠”。
“我是魔王尊主!”。
“你不是魔王尊主,你是吕楠,热爱生命的吕楠,学了一身法力有着雄心壮志的吕楠,想要斩妖除魔,亲手抓住北城魔王尊主的吕楠!”。
吕楠倒退几步,脸色惨白。
蹙楚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接着说:“你是在阳光下,细细描绘青山秀水图的吕楠,你是在吕园窗前,吹奏一曲的吕楠,你不是魔王”,她走近他,他忙着后退,直到无路可退,居然蜷缩在墙角一处极暗的阴影里,喃喃着:“不,吕楠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