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公公在一旁服侍皇上除了外衣,回头看了看素年。
素年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隔着中衣虽然也能进针,但还是保险些比较好。
魏公公一张老脸绷地死死的。还脱?皇上的龙体,那可不是随随便便能看的!
皇上倒是很自觉地将胳膊抬着,方便魏公公行事,魏公公只好继续动手。将上衣完全脱光。
其实皇上,也是个人嘛,素年瞥了一眼假装镇定,实则仍然无比激动的小翠,慢慢地走上前,扶着皇上坐下。
手腕上的内关穴,素年从小翠手中接过银针,针尖略向肩部方向,作提插探寻,并不时地询问皇上的感觉。得知有向上放射开来的感应时,开始捻针,以中等刺激量,幅度为半圈捻转,速度稍快。大概两分钟后留针。
另一侧的内关穴也同样进针。
一旁魏公公的脸就一直皱着没有松缓下来过,那脸跟一只核桃一样,素年动一下,他抽一下气,抽的素年都有些呼吸不畅,再看皇上,也快要有呼吸困难的迹象了。
“大人。您能别发出这种声音吗?皇上会承受不住的,要不您先出去一会儿?”
魏公公一把将嘴巴捂住,往后退了两步,却坚持不肯出去。
心俞穴,素年选准穴位之后,在旁开三到五分处进针。针体呈四十五度角刺入,开始缓慢进针两寸左右,当她感觉到针尖遇有抵触感时,素年将针提起两分,略作提插捻转。
“皇上。如有从背部往前传来的麻胀感,或是闷压感、揪心感时,请跟民女说一下。”素年又想起当初给安宁公主艾灸的情况,忙又补充了一句:“一定要说啊。”
皇上很是配合,素年在得到反馈之后,放轻了动作,仍旧是同样的手法。
神门、通里、膻中、肺俞、列缺穴,均用平补平泻法,捻转小提插,留针一刻钟。
魏公公已经有要窒息地趋势,这可是皇上的龙体啊!如何能,如何能这么随意地往上扎针?
扎针就算了,这个沈娘子居然不时地以拇指指甲轻括针柄,她是想干嘛?
留针期间,素年查看了皇上平日里喝的药,这些太医们开出来的,都是很对症的,炙桂枝、石膏、甜葶苈、防己、平地木、丹参、车前子、生晒参、红枣
这些药材用水浸泡两刻钟,再放火上煎两刻钟,每剂煎两次,药汁混合早晚分服。
素年想了想,又添了用人参煎汁,兑入混合的药液当中一并服用。
另外还有益气活血养心汤,素年让停了,重新换了一副利湿化瘀的汤药。
如今皇上平卧会觉得不适,素年蹲下去,用手隔着绸裤摸了摸皇上的小腿,还嫌不够,又将裤子撩起来看了看,然后一脸凝重。
下肢已出现水肿的症状,皇上这是湿阻血瘀造成的,素年歪着头,就以蹲着的造型开始思考。
“皇上的饮食要减少肉类,尽可能地清淡,防止水肿加重,减少心脏负担,喝水分几次,每次少一些,时间间隔长一些,茶不能再喝了,太刺激”
素年说一句,魏公公就的嘴就跟着念一遍,然后飞快地找了纸将这些记下来,一旁小翠恨不得冲过去将素年给拽起来,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这可是在皇宫!
“哦对了,皇上那个呃,就是晚上侍寝什么的,嗯,稍微节制一些”
魏公公手里的笔滴下一滴浓稠的黑墨,他抬头看向皇上,这种事情,沈娘子居然敢这么随便地说出来,她果然是很不怕死啊。
皇上的眼睛也睁开了,看着依然蹲在地上,瞧不见面容,却能看到两只通红的耳朵的沈素年,“嗯,朕知道了。”
呼,素年呼出一口气,这点很重要嘛,行房时心跳会加快,血压会升高,心脏的负担随之加重,很危险的好不好
素年慢慢地向小翠伸出手,腿麻了
小翠这会儿是完全顾及不到什么皇宫啊,什么皇上啊,她心里已经充满了无语,伸出两只手奋力将素年从地上拉起来,小翠只觉得是自己的失职,才让小姐做出这么没有礼数的事情。
静静地等待酸麻感减退,素年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上前将银针起出来。
一边收针,素年嘴里还一边不停歇,“皇上尽量放松心情,那些繁琐的政事就交给其他人去操心,您最主要就是休息,如今国泰民安,皇上的身体好了,富足安康的日子才会更有保障。”
魏公公又画花了一张纸,他的手颤抖得不行,沈娘子真是太敢说了,将政事交给别人去做?皇上现在还是皇上,她怎么敢说出口的?
奇怪的是,皇上却并没有什么反应,沉默地点了点头。
素年十分满意,又开始点名魏公公:“大人,皇上的寝宫里,需要保证通风透气,每日有阳光晒入,屋里的熏香花香都撤了,保持干净清爽就行。”
魏公公被动地点着头,素年还没说完:“皇上身体允许的时候,可以在户外走走,适量的锻炼,可以增强抗病能力呃,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大人应该比民女更了解皇上的龙体,就拜托大人您了。”
别呀!魏公公的眼睛里饱含情绪,这说的责任重大得,他怎么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呢?明明他就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呐
素年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皇上,那民女先告退了?”
皇上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瞧着,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安宁会那么喜欢这个沈素年,觉得她有意思,可不就是有意思吗?
起初对自己的态度,诚惶诚恐恭敬有加,自己一度以为她跟别的女子都是一样的,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素年的态度却已经转变,变得就好像是自己宠爱的女儿在跟她的父亲说话一样,不对,就算是安宁,都没有用这么随意的口气跟自己说过话。
完全没有被自己的身份所约束,轻松却不会让人觉得轻率,随意却不随便,皇上竟然觉得挺不错的,活了这许多年,还从来没人在他面前这么自在地跟自己说过话。
魏公公将素年主仆送到为她们准备的偏殿里,临近离开的时候,抖着声音劝道:“沈娘子,您可悠着点吧”然后晃着一把老骨头慢慢地走掉。
这句话小翠也想说的,她重重地点头:“大人说的太是了,小姐,您就不害怕吗?”
素年斜了她一眼:“怕什么?都到宫里来了怕能解决什么?你家小姐不是那种可着劲儿找死的人,这么说你放心了吧?”素年笑着走进去,巧儿已经提前一步过来收拾了。
放心什么就放心了?小翠忧伤地双手捧心,下次换巧儿去吧,她要先缓一缓。
这座偏殿据说之前都没有人住,是小皇子或是小公主们留宿的地方,设施非常齐全,魏公公还拨了一些宫女来伺候。
偏殿内有小厨房,每日一早便会有宫女将食材食物送过来,十分便利。
巧儿迎了出来,里面她已经稍微整理了一下,其实也用不着怎么动手,都是新的好的东西。
素年冲进屋内,直接就往铺着松软被子的床上扑,被小翠眼疾手快地拦下来。
“小姐!”这屋内还有宫女瞧着呢!
素年鼓着脸转过头,对着那两名宫女挥挥手,看着她们都离开了,才以眼神询问,可以扑了没有?
小翠无力,“我去做点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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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清王
小翠用小厨房里的食材做了她们的饭食,并在素年的指导下,做了一道苡仁海带鸡蛋汤。
素年端着汤直接去找皇上,小翠死活不跟着,说是要留在这里再看看有什么可做的。
皇上那里也正准备用膳,魏公公见素年前来,眉角都在跳。
“大人,小女子这里做了一道膳食,有利于皇上的龙体。”
魏公公一听,便带着素年走了进去。
皇上用膳的桌子,铺的是满满当当,素年粗略算了一下,差不多够好几个人吃的。
将汤放下,素年并没有离开,而是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御膳,并从里面挑出了几样富含钠的食物,这跟限制盐分是一个意思,防止加重水肿,另有几样高脂肪的东西,素年也让魏公公拿掉。
“如此便无碍了,民女告退。”
素年离开之后,魏公公在一旁伺候皇上用膳,皇上的心情似乎不错,吃了不少东西才让人撤了。
“魏锦,你觉得沈娘子如何?”
皇上忽然开口问道。
魏公公一愣,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奴才觉得,沈娘子有些特别,似乎,跟奴才见过的女子不太一样。”
“只是不太一样?”
“,是很不一样。”魏公公立刻改口,说不太一样真是太含蓄了,他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就算是在皇上身边最长时间的妃嫔,也做不到如同沈素年一般的豁达。
是的,豁达,简直就是无所谓了!
皇上低沉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让魏锦去将玄毅召过来。
丽玄毅,自己的这个孩子,知道他夭折的时候,自己也曾伤心过吧。在皇上的印象中,小时候的玄毅很是讨人喜欢,跟安宁一个模样,他们兄妹两完全地遗传了他们母妃爱笑的优点。
可是皇上见到的这个玄毅。却一直都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玄毅来到了皇上这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的情绪,只是将他身上的那块皇上亲手赐下的玉璧拿出来,又将他手背上那个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展现给皇上看。
那道疤痕,是玄毅小时候不小心自己烫伤的,还记得皇上非常震怒,要将他身边的宫女嬷嬷们都赐死,玄毅的母妃却为他们求情,是玄毅自己顽皮惹的祸。何至于殃及他身边所有的人?这才将事情揭过去。
“毅儿。”皇上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感叹万千地叫出了声。
玄毅跟安宁虽是兄妹,长相却并不像,安宁更像皇上,而玄毅。则遗传他的母亲更多。
那个因为玄毅的夭折而伤心欲绝,不久之后也香消玉殒的可怜女子,皇上曾经也是很喜欢的,喜欢那份宁静的温婉。
对皇上来说,皇宫里并没有什么他无法知道的事情,只分他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玄毅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当时并没有追究太深,毕竟他已经夭折了,深究到底,终会伤了皇家和气。
但是,那之后。皇上找了由头将太子送到皇后那里教养,而他的母妃,则慢慢地,没了声响,皇家的血脉岂容算计?就算她诞下了皇子也不行。
玄毅跪地请安。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儿臣给父王请安。”
“起来吧。”
皇上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玄毅,他也想补偿,可玄毅似乎并不需要的样子。
“毅儿,那个沈娘子,你觉得如何?”
皇上神奇地在玄毅脸上发现了另外的表情,虽然很短暂,但确确实实地出现过。
“父王为何这样问?沈娘子收留了当时孤苦无依的儿臣,她只是个平凡的女子而已。”
“是吗?朕在宁儿那里见过一次沈娘子,觉得印象颇深,是个有趣的孩子,哦对了,你还没跟宁儿相见吗?那丫头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玄毅沉默,安宁公主,这个他印象里还只是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娃娃,那是自己的妹妹,是他最近亲的同胞妹妹。
可是,他曾经听素年说过,安宁公主跟太子的关系很好,太子十分疼宠安宁,安宁对他也是十分依赖,依赖这个曾对她的哥哥施加毒手的人的儿子。
玄毅缓缓摇头,“安宁现在很好,这就够了。”
皇上眼中出现了感怀,玄毅果然是那个人的孩子,虽然他变得不爱笑了,也长大了,但骨子里,还是那种会为别人考虑的人。
“沈娘子那里,儿臣对她只有感激之情,若不是她,儿臣说不定早已没有能再见到父王的机会了,她对儿臣”
玄毅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本想为素年说几句话,就算父王不打算赏赐的话,也不至于要怎么样,可说着说着,玄毅脑子里就翻滚出一幕一幕让他表情有崩裂迹象的画面
他想起自己被强行脱衣服针灸,想起自己练就出面不改色吃掉小山一样的馒头,想起自己可怜兮兮地玩输了受罚,素年笑到抽搐还非要坚持着看他做完
还是,别说了吧,玄毅怕自己说出来,父王会派人一路追杀出京城。
玄毅微妙的表情如何能逃出皇上的眼睛,他敢肯定,玄毅在沈素年那里过的一定精彩非凡,安宁曾经腻在自己身边,跟他说过沈娘子家里有个很有趣的管家,现在看来,这个管家,很有可能就是他的儿子啊
“咳,如此,朕是应该重重地赏赐才行,三日后就是祭国大典,到时候我会郑重地宣布你的身份,之前的事,都忘了吧”
玄毅的思绪又拉回来,他只是慢慢跪下去,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素年隔一日便会来给皇上针灸一次,其余时间要不就是调制一些药物,要不,就是捣鼓一些药膳,玉竹猪心、梅花粥,都是好吃又有效的东西。
她甚至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做了一大盒的桑椹糖,等糖冷了以后切成小块,装在精致的碟子里给皇上送了去。
皇上看着那碟紫色的糖块,有些头疼,“朕,不太喜欢甜的东西。”
“回皇上的话,这桑椹糖对您的心悸怔忡、头晕目眩有奇效,皇上不是不能喝茶了吗?民女听魏公公说,着实难办呐,皇上还会时不时地要求喝茶?这可不好,以后皇上想要喝茶的时候,就吃一点糖罢。”
皇上的眼光转向魏锦,魏公公的头都要缩到怀里去了。
“那先放着吧。”
“这一碟能吃三天,三天后,民女会再做一些送来的。”素年笑得特别可爱,能让皇上露出无奈的表情,她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素年在为皇上治病的事情,是悄悄进行的,不能让太医们知道,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有小翠和巧儿陪伴,素年也并不觉得无聊,只是每日只能见到偏殿中四四方方的一处天空,看得久了,难免会疲劳。
玄毅在祭国大典上被封为清王,却奇怪地没有得到封地,不少朝中官员都静悄悄地观望着,皇上这么做,应该是有深意的。
之前玄毅接触过的官员们,这会儿心里都在打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祭国大典上表现出来对清王的看重之意,又没有赐予他封地,而是留在京城,留在他的身边,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一番动荡的可能?
安定了一阵子的朝廷又开始起了轻微的涟漪,特别是太子一派的,心里的震动很大。
然而,玄毅却是没什么反应,表情仍旧是波澜不惊。
这段日子过得最浑浑噩噩的,要数安宁公主了,她突然知道了自己的哥哥并没有死,而且回来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她的心情。
安宁在宁馨宫里一遍一遍预想着要跟她的哥哥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她要说什么话才好,要穿什么衣服才好,可是,安宁等啊等啊,想啊想啊,玄毅哥哥却一直没有出现。
为什么呢?是哥哥不知道她的存在吗?是没有告诉他吗?这怎么可能呢?可是如果哥哥知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自己可是他最亲的亲人啊!
安宁等不到人,就自己找上门去,却碰巧玄毅并不在,安宁只得怏怏回来,但是,第二次,第三次她都没有见到人的时候,安宁才察觉,玄毅原来并不想跟她见面。
这种打击是巨大的,安宁曾经多么希望她能有一个哥哥,能够保护她,她也会保护好哥哥,可现在哥哥真的出现了,却不想见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安宁心神恍惚地离开,路上,却遇到了太子。
“宁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太子笑着上前,摸了摸安宁的头。
安宁瞬间很想哭,泪水不由自主地泛了出来,太子并不是她的哥哥,却一直对她这么的好,而她真正的亲哥哥却避不见她,“太子哥哥,为什么玄毅哥哥不见我呢?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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