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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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人受过-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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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汉辰一记沉闷的耳光抽得汉威倒退了两步,还没站稳脚,汉威就被大哥追上一把揪了脖领往卧室拖。汉威知道他肯定又不免一顿好打,只可惜为了胡子卿吃这顿生活真是不值得。

  “伙计,算了!他一个孩子。”胡子卿发话了,他今天已经精疲力竭,就想回来清静一下了。

  杨汉辰并没住手,拖了汉威到屋里‘砰’的一脚带上房门。胡子卿见他要动手,忙赶过去,一把推开门拦住他:“伙计,你这是何苦,你知道我见不得这个。”

  汉辰被子卿推搡着出了卧室来到客厅。

  “都是我管教不严,宠惯得他这么没规矩的放肆。”汉辰自惭道,“子卿兄,对不起,让你受屈了。”

  “不妨了,但凡有个血气的国人都会这么对我,他还是好的。”子卿自我解嘲地惨笑一声。

  汉威就跪在卧室里,听着大哥跟胡子卿在客厅里的对话。

  胡子卿道:“你兄弟看你那眼神,跟老鼠怕猫一般。没想到你手也这么辣,比老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提到七叔焕雄,两个人都有些伤感。

  “都十多年了。”汉辰一句话,子卿唏嘘起来,汉辰也眼眶湿湿的。

  沉闷了好一会儿。

  胡子卿咽了口泪说:“我都在想,如果老七和霍先生还在,凡事能帮我拿个主意;如果先父不去的那么早,就匆匆的把这几十万大军的担子压了給我。再如果,再如果我根本就别生在这么个家里,不是胡云彪的儿子…”,后面啜啜的哽咽声汉威在房里也听不清了。

  好像大哥也在含混呜咽说:“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我家老爷子不去的那么早,如果七叔不死那么早,哪里就轮了我去硬顶这房梁;再如果当初那宝贝的药片就再多上四片,如果那医生早到一天,怕七叔也有个活命,一切就不一样了~~~想想去了的七叔,你说我能轻饶他吗?七叔如此出众的人才,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把一线生机留給这么个不成器的畜牲。”

  “命数吧。”子卿那特有的带了慈音的温和话声,“就象我,我从小就知道这柔弱的性子根本就不是行伍的料儿,想出国读书学西医,将来治病救人,先父不许,硬是让行伍从了军。本领想治病救人的,到头来端了刀变成杀人了,多大的笑话。”

  门缝里,汉威看到面对他坐着的胡子卿在摸着泪,哽咽着:“先父在时对我是百般宽容爱抚的,都未給过个难看脸色給我。到了我自己去面对这滩家里军里国中的事的时候,满腹酸楚呀。”

  汉辰无奈的笑笑,二人似乎同病相怜。

  胡子卿又说:“你跟我还不同,你从小有老七带着,性子也比我刚硬,起码还敢离家出走去拼一拼;我就不同了,我是不敢对父亲的安排说不的,但我从小的心性就是柔弱的多些,就看不得流血杀人的,从心里反感战争。什么时候天下能太平呀。想来就是扶了个阿斗坐江山一般的可笑无奈。”

  “子卿你也不用理会汉威他的疯话,这么妄自菲薄,虽然世事不如你所愿,我倒真佩服你能撑挺到这步田地,换了是我也未必能作得比你好呢。”

  子卿掩了把泪,潸潸的说:“我也就跟你聊聊,这肺腑的话还能跟谁说去。再者,没走过你我这路的人,又怎么能懂这份痛。所以汉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了。我就不再逼迫自家的子弟再走我这老路,吃这份苦了。刚见汉威头一眼,真觉得他聪明可爱,率真的性子我很是稀罕。你要是再逼他走咱们的路子,那才是太残忍了。”

  汉威听了胡子卿的真情流露,也不由得眼泪倏倏的下来了。

第四十七章 落花山温汤
汉威想到几天前冲撞胡子卿的事情,又见胡子卿今天的沉默寡言。猜想他八成还是为那天被刺客骂得狗血喷头的事心里难过。

  “威儿弟弟,你怎么不下来泡泡温汤?这落花山的温汤可是西京有名的,古时候只有帝王有此福份,快下来舒服一下。”。张继组搂着他带来的小名角儿男旦二月娇,对如同个下仆役般在四下的端茶递水的汉威招呼着。

  汉威听他叫“威儿弟弟”立时觉得一阵别扭。心想这厮好生的无礼,“威儿”也是你随便叫得的。但碍在是大哥的好友,也就忍了,勉强的笑笑,说“我还是在上面自在些,张大哥玩好吧。”

  “汉威兄弟你别听了你哥哥的,只顾给我们斟茶递水了。舍下有仆役,怎么就劳动了你了。”荀晓风也发现汉威还没下来。

  看看汉威的固执劲儿,又把目光转向杨汉辰,汉辰也回头对汉威说:“你下来玩玩吧。”

  汉威蹲在他后面低声说:“哥,我就在上面了,天太冷。”

  “下面很舒服的,不冷,就是天越冷才越要泡温汤。”张继组忙解释着,很奇怪汉威这么个面容俊美的大男孩儿为什么执著的一个人孤零零在上面走动,让人看了生怜。又诡笑了对汉辰说:“老杨,你是不是吓了他什么了,怎么就跟水里有洪水猛兽般的,他就不肯下来。多各色呀,咱们都光溜溜的泡池子里,他在上面包得严严的乱晃。”

  “威儿,怕外面冷你就进屋里坐着吧。”汉辰吩咐道。

  张继组无可奈何的对一旁发呆的胡子卿说:“胡副总司令长官!您来发句话,这也太欺负人家孩子了,让我泡得都不落忍。”

  胡子卿一愣,没听到前面说的什么,但见张继组执意要汉威下水来,想他也觉得汉辰的古板不尽人情,就招呼汉威说:“汉威,老大哥们心疼你了,别管你大哥说什么,今天我们说了算。既然来了,就下来一起舒服的泡泡,洗洗乏,去去晦气。”

  “唉!看还是胡长官会说话。”荀晓风也笑着附和道。

  汉威回去围了条浴巾,披了睡袍出来,外面果然寒意逼人。没走到池边就打了个喷嚏。

  “快下来!”张继组一边搂了二月娇,一边招呼汉威。

  汉威还是径直走向了大哥汉辰身边,一只脚就往里踏。

  “水深,你扶了石头~”,汉辰刚说到这里,立刻明白了汉威为什么不肯下温汤来泡,便拉了他的胳膊起身扶了他说,“慢点,水深。”

  汉威迈下来就甩了浴袍,贴了大哥身边坐下,水果然温烫,泡了会儿皮肤都红涨起来。蒸起的水雾朦朦胧胧,又股青烟缭绕的世外仙池的感觉,尤其周围的太湖石,竹影,和暖冬吐苞的大片梅林环绕在错落有致的温汤池四周,更显得别致清雅如桃源仙境。想想荀晓风毕竟是文人,还真会享受风雅。

  “来来, 让娇娇给大家唱一段儿助兴!”张继组提议,大家也就随声说好。

  二月娇毕竟是见过市面的,年纪轻轻也就十###的样子,男孩子生得娇柔动人的白净模样也很难得,而且他从进到温汤开始应对就十分的得体。

  二月娇起身说:“听说几位长官平日也是好戏的,那月娇就献丑一段提提兴致。”

  众人早听说这个新出道的小花旦唱功确实地道,就借机哄他唱一段儿。二月娇嗽嗽嗓子,唱了段儿《牡丹亭》中的名段,

  “原来是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音质的圆润优美,唱腔悠扬流畅,令众人由衷的叫好。想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有此功底,看来真小觑了他,本还以为是个没脸的尤物抱了张继组的腿吃白饭的,现在看看倒可惜了这个孩子。

  “唱得真不错,可惜不应景。若是遇到开春花开了就更好。”张继组赞叹道。

  “是了,等明年春节过后,再请诸位来。荀某到时候给诸位大哥烹制‘雪梅茶’,集了梅瓣的雪煮了的茶。同《石头记》里形容的一般不差,那香味沁人心脾,才是享受。”。

  听了荀晓风一番形容,张继组连忙称好。汉威却想到了前些时曾听大人们提过,生母在世的时候也是喜欢集梅瓣的雪烹茶的,想到生母,泪水抑制不住的倏然而下,又慌得连忙扭转身去,装做了取身后的茶水喝来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威儿弟弟,你这背上是怎么了?”张继组忽然略带吃惊的喊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汉威的时候,汉威慌忙转回身,贴了石头坐好,低头不语。

  汉辰从汉威下水时不肯转身扶石头的瞬间,就想起他为什么不肯泡温汤的原因。他身上有太多深深浅浅纵横的疤痕,一看就是鞭挞的痕迹,当然不想被外人发现。汉辰在那一刻才有些后悔,应该坚持不带汉威过来玩儿。忙说:“伙计,你别多事儿。前天子卿就替他打了回抱不平了,你们是不是合计好了来###我的?哪个男孩子长大身上没几道疤,更别提我们行伍的人了。”

  
  二月娇刚坐回到张继组身边,也见了刚才那个跟自己年纪相仿,清秀俊气的小男人身后的斑驳的伤痕。就打趣笑道:“我当只是我们梨园行的子弟苦命呢,看来名门望族人家的子弟也是要吃这番苦过来的。”

  众人眼光投向二月娇,二月娇才大方的站起来转过身,白净的背部果然是鞭痕累累的吓人。

  “我怎么先都没注意过。”张继组也吃惊着,抚摸着二月娇背上的鞭痕。

  二月娇笑笑说:“张长官总问我,年纪轻轻怎么把戏练到如今的地步,我就不好意思讲呢。我们这行说是‘学戏’,其实都是‘打戏’。都是十几年来,师傅的鞭子下打出来的,‘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从小学戏就一点过失差错不许犯的。天天的免不了打,唱错了打,唱对了还要打,怕长了自满的傲气。到现在想想,其实也明白了师傅的苦心,多少跟我一道学戏的,都白白扔了父母的钱,最后落了跑跑龙套,生活惨淡。戏台上不能人人都能当上角儿,怕压轴的也只有那一场一出戏。所以谁练得好,练的不出错,练得出活,就成了角儿,成了爷了。”

  张继组没听明白二月娇想说什么,只是心疼的一味抚摸他光净的背声声说着可怜,还说:“下次你师傅再说打你,你就抬了我去,看谁个敢欺负你?”

  杨汉辰是彻底明白这个孩子是在为汉威解围,虽然说的很是唐突,但是道理是说明白的,就是不知道汉威能不能懂他这份心。

  荀晓风也对这个小戏子刮目相看,心想这个孩子还真不简单,不卑不亢的,说得也算到点子上。“小林老板说的有道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杨司令是狠了心要再打造出个‘人中美玉’呢。”

  张继组不服气道:“我看,还不如跟我做弟弟,就定然比跟了老杨好的多。”

  说到胡子卿,众人才发现胡子卿一直在一旁靠了块大圆石望了天空发呆。

  张继组搂着略显妩媚的二月娇,对胡子卿哄逗着:“伙计,怎么不开心呀?不然让娇娇伺候伺候你去。”说着把二月娇推给了胡子卿。

  “老胡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我们都正常,你自己慢慢去闹吧。”荀晓风嘲弄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四十八章 余波不平
胡子卿倒也大方,掩饰了心情堆出笑脸对张继组笑骂道:“你个不长记性的东西,才活过来,就又开始放浪了胡来。不怕黑衣社那帮孙子知道了报给老头子,怕又有大耳掴等了你。”

  “我不长记性还是你自己不长记性?黄为人一直跟你过不去,他下面给你使了多少套儿害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堵了命去救他?他死了才活该!”张继组骂道。“老杨也是,跟了起什么哄,你们两个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不比他黄为人的命值钱!”

  胡子卿听了鼻头一阵发酸,眼睛湿润了,忙侧头掩饰过去。这是他这几天里听到第二个人跟他说这句话了。

  想到那天擒完刺客,被何先生叫去,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怪他不该那么冲动去擒刺客,黄主席生命重要,他胡孝彦的生命更重要。若是有个好歹,有多少人要为他伤心难过。胡子卿想到这一幕心里十分酸楚,他不知道该感激这位义兄对他的恩德好呢,还是该责怪他的冷酷无情。刺杀事件前后就那几秒的时间,他哪里有时间想那么多呀,就是下次再遇到这种紧急的情况,他相信自己还会挺身而出的。何先生足足训了他有一个钟头,他坐在沙发上低了头不说话,静静听着。临走出门的时候,何先生缓和了语气叫住了他,指了沙发上一个丝巾包裹对他说:“那是你嫂子给你的,给我定做披风的时候顺便给你做了件。西北冷,多注意御寒。”。子卿想到这里,心里就不是滋味。

  近些天,眼前那个刺客侠义的身影总在闪现,此人居然能有此肝胆,在众目睽睽下行刺黄主席,排去刺客的身份不说,胡子卿还是从心里敬重这个人。“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胡子卿郁闷的心结怎么也打不开。

  汉辰以为他是为了张继组责怪的话伤心,就说:“小张你动动脑子,前后就那几秒的时间,谁想得了那么多。”

  “所以我说那些狗屁的大员、长官们混蛋吗!平时骂子卿不都一套一套的吗?是个人就敢拿了‘八一五’做幌子声讨子卿,那豪言壮语说的,真他娘的以为他们自己是文天祥、岳飞呢。就一个刺客怎么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的抱头鼠窜呀?平时那慷慨激昂劲头都去哪儿了!”荀晓风为子卿打不平道。

  张继组从温泉池里激动的起身坐到一块儿大石头上,慨然说:“真该有记者把这些人那天的丑态曝光才好。就说那总寻子卿的晦气的‘万阁老’,平时倚老卖老的拄了根儿拐杖乱晃,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搀扶他这位开国元勋。那天枪一响,他比耗子还麻利地钻到个台子下面,不知道怎么钻的,事情过了,他出不来了,屁股在外面,身子卡在台子里。呵呵~~~还那个赵中流,‘八一五’过后,写万言书为民请命,要子卿一死谢罪的。那天从桌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吓得裤子都尿湿了。那个丑样儿~~哈哈~~还有逃跑撞破头的,跌碎了眼睛的。没被刺客打伤,争了逃跑互相踩伤的,据说还踩死了一个。你们说冤不冤?~~”张继组滔滔不绝的骂着。

  荀晓风也颇有感触的接了继组的话破口大骂:“是呀,我就不信这些满口仁义道德忠孝节义的大人们,遇到‘八一五’就能大义凛然的舍命跟小日本血拼?他娘的狗屁!一堆不知廉耻猪狗不如的畜牲。还恬着脸骂子卿,隔岸观火的便宜话谁都会喊。一个刺客的一声枪响,都吓得尿裤子了,日本人大炮轰进北大营,他们要是换在子卿的位置上,还不搭了老婆倒贴给小日本去求个安稳呀。~~知微见著,这刺客一闹也好,也让何先生看看他手下都是什么人!他娘的龟蛋一群。”

  “汉威,这里冷,你先回屋里,有事我叫你。”汉辰见众人骂得越来越离谱,忙打发在一旁听得聚精会神的弟弟离开。

  “老杨你还怕他听点实话!有什么怕他听的,让汉威兄弟也知道这政局黑暗。”荀晓风道。“我进大牢这两天才知道黑衣社多黑,一进去就有人名目张胆来要钱,想不受罪先给两千大洋的见面钱。牢房也分钱,不同的钱不一样。我是听着鬼哭狼嚎的两夜没合眼,跟进了酆都鬼城一样的恐怖。”

  “黑衣社这帮孙子,不干人事,真他娘的拿自己当明末的东、西厂了。”胡子卿怒骂道:“早晚我收拾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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