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客官,里面请。”
小二是有慧眼的小二,这是他干了多年小二之后练就出来的本领。那一大一小二位客官的衣着,寒酸只是表象,衣服的布料是天下第一布庄和云庄出产的天蚕丝制成,色泽较为暗淡,衣料上的暗绣则是天下第一绣庄和绣庄所绣,针脚极为细密,花色平稳,像是布料上浑然天成的图案。往往越有钱的人就会装的越寒酸,至于他们身后跟的小乞丐,额,咳咳,有钱人可不都有个特殊癖好嘛。
楼羽歌坐在雅间里,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再次感叹,小儿的脑袋是不是让门给夹坏了。
拍卖会开始后,楼渐忧对着底下拍卖台上新奇的玩意儿两眼放光,但那价格,足以令他眼中的精光暗淡下去。楼羽歌掏出柳云修走时留给自己的银票数了数,算上所有的碎银子以及铜板,正好凑了个整数,共计两万两,他咋舌,竟不想柳云修留给自己那么多钱。哎,要是他真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给他买吧,不然一次次地看到他失望的眼,他心内总有一股愁闷。
底下突然一阵喧哗,原因是拍卖台上那只被关在笼子里,正上窜下跳,呲牙咧嘴咆哮着的来自遥远天山的雪貂。雪貂的皮毛洁白无暇,不掺杂一丝杂毛,要是做成貂皮大衣,穿在身上,定是风光无限。
“一千两”底下立刻有人报价。
“两千两”
“好可爱。。。。”楼渐忧两眼的光放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可爱的小东西,好想他成为我的宠物哦”
“三千两”
楼羽歌的突然报价令楼渐忧侧目,他拉住他的袖子,悄声问道:
“宝贝儿,你有钱吗?”
“没钱就把你压在这儿。”
“恩,那你记得要把我赎回去哦。”
“四千两”
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楼羽歌探出头,便看见喊价的人得意洋洋地看着,那胖子生得一对招风耳,油光满面,旁边还坐着今早被他踹了一脚的小胖子,衣襟上还留有他淡淡的鞋印。
糟糕,遇上敌对势力了。
“五千两”
“六千”
底下的胖子明显是跟 他们叫上板了。人家毕竟财大气粗,有资本与他们叫板。于是,当价格飙升至两万两之时,楼羽歌握住老爹的手,郑重道:
“爹,孩儿思前想后,觉得把您抵押在此地,时有不妥。”
楼老爹泪光盈盈地回握住他的手。
“我就知道,宝贝儿舍不得我,为父好生感动。”
其实是怕把你抵押在此,这拍卖楼会被你毁掉,到时候还给自己惹麻烦。楼羽歌暗自想到。
然而,就在大胖子得意洋洋地预提走笼子时,一个清清浅浅,不缓不急地传出来。
“三万两”
楼羽歌抬眼,他始才注意到对面雅间的男人,他着一身杏黄的衣裳,上绣飘逸的云纹,只是简单地将头发束在脑后,端着上好的白瓷茶杯。他的容貌虽属上乘,然则比他上乘的人也有一把,只是他身上带着的儒雅的气质,叫人移不开眼。
那人含笑点头,又附在身后侍从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侍从领命,提了放雪貂的笼子往他们桌上一放,又恭敬地将笼子的钥匙递到渐忧手中。待人反应过来,对面的雅间早已不见人影。
“爹,你认识他吗?”
楼羽歌问的闷闷的,肚子里泛着酸水。
楼渐忧歪着脑袋细细一想,终还是摇摇头,随而欢喜地将头凑近笼子,说也奇怪,方才还呲牙咧嘴的雪貂忽而安静下来,一人一貂凝视,眼里闪过什么,如达成某种协议。
他打开笼子的门,将雪貂抱出来,蹭蹭他蓬松的毛,笑弯了眼:“好乖的小东西。”
楼下的人皆诧异,方才还凶猛的貂,现在跟只猫似的窝在别人怀里。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大胖子和小胖子的诅咒声中,楼渐忧得意洋洋地迈出门槛。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当然,除却楼家小孩醋意满天飞的脸。
楼渐忧笑着拍拍他的小脑袋,“宝贝儿有这份心,爹爹明白,不过咱家不富裕,凭白省下两万两,不也是件好事?”
楼小朋友心里的闷气总算消去一点儿,主动握住老爹的手,乐的老爹跟吃了蜜似的。
事实再一次证明,回家的路是坎坷的。三人站在缥缈峰下的迷雾林前,一阵风吹过,极为落寞。
“爹,你说你不记得回去的路?”
楼老爹心虚地点点头。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迷茫地歪着头,忽而眼睛一亮,兴奋地唤道:“影,影——”
可怜的黑影,不得不为了此恶俗的理由现身,带领一大二小往缥缈峰上前进。楼羽歌甚至能看到他后脑勺的三根黑线,他想振臂高呼,他爹除了脸蛋可取之外,还有什么能耐,能当上碎心阁阁主?
龙嫣然显然在门口等了很久,见楼羽歌来,兴奋地迎上去,两根小辫一荡一荡。
“少主,你回来啦,有没有给嫣然带礼物?”
“当然有。”
楼羽歌从怀里拿出一朵漂亮的珠花。龙嫣然虽然凶悍,虽然呱噪,却也有女孩子所有的共性,即喜爱漂亮可爱的小东西。这也就是楼渐忧为何将雪貂藏在身后的原因。
龙嫣然笑的跟朵花似的,忽而又将目光定在叶子祺身上,秀眉一蹙。
“少主怎地带回来一小乞丐。”
叶子祺面色一红,无措地低着头,揉着衣角,怯怯地抬眼,又立刻垂下。
“他是子祺,是我在路上遇见的,打算交给龙总管照顾呢。”
龙嫣然滴溜溜的双眸滴溜溜地在叶子祺身上打转,忽而嫣然一笑。
“那就由我带他去见爷爷吧。”
还未等楼羽歌答应,她便牵着他的手,一溜烟地跑掉。只余下楼家一老一小,在心中祝愿:子祺,愿你一切安好。
9
9、来势汹汹的病 。。。
时以至晌午,该是到了用膳的时辰,圆桌上早已摆好碗筷,以及楼渐忧喜爱吃的各色菜肴,一切准备妥当,却惟独少了主角。
“夜蝶,爹爹还不打算来吗?”
楼羽歌的小脸上露出一丝不耐。楼渐忧一大早就不见踪影,本以为他上哪疯玩去了,细问之下才得之,竟是跑到丹房炼丹,他可是从来都不知道他那空有相貌的爹还会炼丹?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夜蝶欠欠身,回道:“阁主方才说,他稍后便来。”
“呜呜呜”
雪球不满地叫唤,绕着楼羽歌的脚直打转。雪球即上次拍卖会时免费得来的雪貂,因其圆滚滚的身材以及一身雪白皮毛进而得名。想当初,雪球为了抗议楼渐忧给它起的这个极不符合它尊贵身份的名字,十分有气节地绝食半天,最终因楼渐忧以三根鸡腿为代价而妥协。
楼羽歌弯腰将它抱起,挠挠它的下颌,见它舒适地眯起眼,别说,这小貂还真跟楼渐忧有几分相像呢。
“雪球,我们再等会儿,好不好?”
“呜呜呜”雪球乖巧地往他怀里钻去,表示赞同。
楼渐忧终是姗姗来迟,坐在凳子上直喘气。楼羽歌贴心地为他抚顺气,然后将碗推到他面前。
雪球在桌底吃着专门为自己特制的饭,偶尔也吃吃楼渐忧时不时趁楼羽歌不注意时扔下来的零嘴。
楼羽歌觉得他爹爹今日十分不对劲,往日里他恨不得将整碗饭都倒进嘴里,今日吃饭跟数米粒似的,一粒粒地往里扒。眼神涣散,面色暗黄,整个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了。
他伸手按在楼渐忧的额上,轻声问道:
“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楼渐忧强扯出一丝笑容,摇摇头道:
“没什么,许是早上睡得不够,我再去休息会儿。”
他搁置下碗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顿时一阵目眩,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直直地向后倒去。
“爹”
幸而在他将要倒地时,黑影及时接住他,随而抱起他往隐镜阁飞去,至楼羽歌赶到时,楼渐忧已被安放雕花大床上,盖好被子。他面色惨白,楼羽歌亦不比他好多少。
“爹,爹”
他使劲地摇着楼渐忧,希望他能突然跳起来,冲他办一个鬼脸,然后得意地说,哈哈,被我骗了吧。他发誓,他一定不会生气,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楼渐忧只是安静地躺着,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少主莫急,黑影已去请冷神医,待到他来,阁主定会无事。”夜蝶安慰道。
可这安慰似乎起不了作用,楼羽歌盯着楼渐忧,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停止呼吸一般。泪水布满他的小脸,夜蝶只得手忙脚乱地为他拭去,她可从未曾见过,淡然从事的少主,有如此失态的一面,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呢。
冷寒秋很快就赶到,可能是过于紧张,他竟从窗外飞进来,许是来得太急,他的衣衫略显凌乱,微喘着气跑到床前,开始为楼渐忧诊脉。
不消片刻,总与冷寒秋形影不离的柳云修也从窗外飞进来,他衣衫凌乱、青丝飞散,再加上他俊美的容貌,原本是多么迷人的一副画面,却是被他的动作完全破坏了美感。他使劲地用手扇风,用袖子抹了把脸,开始抱怨道:
“这祸害什么时候晕不好,偏挑这时候晕,坏了我的好事,真真是可恶。”
然而在他遭受众人的白眼,外加瞄见楼渐忧惨白的脸色,以及冷寒秋凝重的面色后,终于识相地闭了嘴。当然,另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是,圆滚滚的小雪球正露着牙齿,目光锐利的看着他,要是让它咬上一口啧,肯定不得好受。
“冷叔叔,我爹怎么样?”
楼羽歌焦急地问。
要知道,自他懂事起,就未见楼渐忧生过病,他总是绕着他上蹿下跳,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却不想,他爹爹也只是平凡人,也会生病,而这病来势汹汹,弄得他措手不及。就算是再坚强的小孩,也还是有依赖父母的心理,于是当一向强大的父母被病魔袭倒时,这种害怕失去的心理就会无限放大,哪怕淡然如楼羽歌,也不例外。
冷寒秋只是拍拍他的头,淡淡道了声‘没事’,随后取出银针,开始施诊。
楼羽歌自然是明白,既是让给神医冷寒秋动了针,他爹的病就轻不到哪去,但冷寒秋不愿说,他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紧咬下唇,怨恨自己没有早早地发现楼渐忧的异常,这么想着,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唔”
在冷寒秋施完针后,楼渐忧终于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站在床头哭得跟什么似的的小孩,心中一疼,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揉揉他的发。
“宝贝儿,是不是吓坏了?”
见他醒来,楼羽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声音却还是带着哭腔,轻轻地‘嗯’了一声。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早上睡眠不足,会对身体损害如此之大。”
“那以后可别这么早起来,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哭腔,鼻子哭得红红的,煞是惹人怜爱。楼渐忧忍不住轻啄他的唇角,轻笑道:“好,听宝贝儿的”
可恶,着实可恶,死祸害,柳云修在心里暗骂道,破坏了别人的好事,又在这儿打情骂俏给别人看,他是故意的吧,真气人。
楼渐忧接收到冷寒秋眼里的信息,维持着一贯的笑容,拍拍楼羽歌的头,道:
“宝贝儿,你与夜蝶一起去药房,可好?”
楼羽歌跳下床,接了冷寒秋的药方,跟着夜蝶去药房,临走时还不忘在楼渐忧额上轻轻一吻,叮嘱他好好休息,楼老狐狸因飞来之吻笑弯了眼。
“忧,方才我为你号脉,发现你的体内积聚了许多毒。”
冷寒秋的话,将楼渐忧从幻想世界拉回来,他动了动身子,冷寒秋立刻体贴地将枕头垫高,让他舒适地靠着,继而继续用眼神逼供。
楼渐忧把玩着墨色的长发,轻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才吃解药解毒呀。”只是没料到药劲如此之大,会令他晕倒。
他的话摆明了是不愿告诉他真相。冷寒秋的眸子暗淡,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这便是他生气的征兆,然则楼渐忧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不做丝毫辩解。哎,柳云修叹气,祸害是吃定了冷寒秋的脾性的,他亦知晓冷寒秋不会责怪他,顶多生生闷气,这就是受宠之人与不受宠之人的区别。
楼渐忧舒适地靠着,魅惑至极的凤眼向柳云修一瞥,再一次笑道:“柳谷主,你的衣着”
柳云修适才发现自己衣冠不整,俊脸上难得染上一抹胭脂红,他匆匆整理好衣服,理好青丝,见楼渐忧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因怒道:
“还不是你这祸害害的,硬生生地破坏了我盼了多年的好事,我说,你是故意的吧。”
“若是故意为之,应当如何?”
“应当如何?嘿嘿!”
祸害斜倚着,墨色的长发披在身上,嫩白的皮肤若隐若现,这摆明了就是在诱惑他,他若是不领情,岂不是辜负美人恩?他缓缓地,缓缓地靠近楼渐忧,再缓缓地,缓缓地靠近他的唇,过于接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正当他奇怪为何楼渐忧不出手痛扁他一顿时,他在他眼里看到一抹狭隘的笑,身后更是阴风阵阵,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柳云修直呼不妙,继而缓缓地坐直了身,机械地将头扭到身后,瞳孔一点点紧缩,简直像看见鬼。此时他已来不及考虑自己是否遭了楼渐忧的算计,本能使他一跃而起,朝那人的身影追去。
“寒,原谅我——”这是柳云修的声音。
“啊——”这是柳云修被狂扁的声音。
楼渐忧低低地笑,许是还为恢复体力,竟有些咳嗽,嘴里有股甜腥味弥漫开来,看来是药的某些成分过量了呢。他缓缓地闭上眼,长睫微微颤动。
“爹,柳叔怎么了?”
楼羽歌端着药进来,眼睛一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奈距离过远,看不到景象。
“你柳叔方才欺负我,你冷叔现在正为我出气呢。”
说这话的时候,某狐狸的唇角还挂着一抹奸计得逞的笑,语气里也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柳叔也真是的,你还在生病呢。”
单纯的小孩至始至终没弄清谁是受害者,谁是迫害者。他端起药,细心地吹凉,正欲唤他吃药,却见他缩在床角,皱着眉,一副嫌弃的样子。
“爹爹,喝药。”
他将碗递至他面前,他却索性用被子蒙住鼻子。
“不要,不要”他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面对他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思及他孱弱的身体,楼羽歌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不喝药,病怎会好?”
“想让我喝药,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他的眼里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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