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进,可乎?”高宠俯身拾起阶上一枚石子,奋力扔出,那石子远远的落入江中,飞溅起一小丛浪花。
周瑜、甘宁等一干大将都已被高宠派往柴桑口练兵去了,留守在秣陵的,除了平乱结束的6逊一军外,还有以鲁肃为等一干官员。
江东是高宠的根基,根基不固,冒然举兵是兵家之大忌。所以在出兵之前,高宠希望能听到一个全面的意见,他不希望在自己兵江夏之后,江东突生什么变故。
鲁肃一如往常的沉静,他不慌不忙的从袖口取出一份薄囊,淡然道:“古人云:生于忧而死于逸。我知宠帅不是那种沉溺于安逸舒适之中的人,请先看过这一份密信。”
高宠接到拆开一看,里面却是派往许都的暗探传回的最新消息,上面寥寥几字:天子和刘备叙叔侄之礼,并拜其为左将军,宜城亭侯。
等看完高宠禁不住叫道:“事实果如这信上所说,刘备成了天子的叔父?”。
“千真万确。听说天子亲自着史官排了世谱,那刘备乃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孝景皇帝阁下玄孙,刘雄之孙,刘弘之子。”鲁肃沉稳的点了点头,禀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天下诸雄,在高宠较量过的对手中,真正能引为强敌的,除了曹操之外,就只有刘备尚能一较长短,虽然,刘备的实力比高宠都要差上很多,因为以贩屦织席之身,举旗而事天下,这本身就是相当不易的事。
一样是没有丝毫家族背景,一样是依靠着一帮兄弟东奔西突,身处在中原旋涡、强敌窥伺中的刘备比之江东的高宠更是唯艰。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过去了,刘备已是皇叔,而再不是那个织席贩屦的刘备,而高宠也不再是冲杀于行伍间的小卒,殊途同归,当高宠用一次次的胜利嵌刻下自己的名望时,刘备依靠着同姓为刘、天子皇叔的身份顺势而起。
人的际遇正是变幻莫测,往往在你身临绝境的时候,会冷不盯的给一个惊喜,又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当头泼下一盘凉水。名望这个东西,看似虚无飘渺,全无用处,但当人真正认识到它的作用时,往往又能带来无法想象的力量。
“是谁将刘备引见给天子的?”高宠定了定神,问道。
“车骑将军国舅董承。”鲁肃禀道。
“子敬以为,董承此举为何?”高宠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问道。
鲁肃一笑道:“宠帅明知,又何故问,董承不过一碌碌之辈耳,安能有此识人的眼光,以肃之见,此必朝中不满曹操专权,欲拥立天子的人出的主意,拔刘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培植反对曹操的势力,不过,以曹操现在的权势,这样做只怕是徒召祸害。”
高宠点头沉吟一会,忽然也笑道:“许都上下,尽在曹操手中,董承之辈不自量力,不久必然玩火**,召致祸害。而刘备一下子成了左将军,地位直逼司空曹操,看来曹刘反目之日不远矣。”
“曹刘反目,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有徐州纷乱,淮南才能无虞,而我军正可乘着这个机会,调聚力量挥师西进,对付黄祖。”鲁肃谏道。
取荆州挟长江天堑三分天下这是鲁肃当初预想好的战略构想,江夏正位于这个战略的最中心位置,拿下它则高宠进可逆上袭取江陵、襄阳,退可自保豫章、庐江,比之现在分散驻军于豫章各地要省力的多。
“公谨练兵于柴桑口,不知如何?”高宠眺望江心,目光切切说道。
鲁肃笑道:“宠帅既心痒痒,何不坐船逆江而上一窥究竟!”
瞧着高宠眼神中的那一份炽热,鲁肃知道高宠又按耐不住心中的血性与冲动了,对于高宠来说,安逸太久也许并倒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龙蟠虎踞,若能让荆南与扬州连成一片,我等以半壁山河面北相望,何惧哉!”被鲁肃一语道破心思的高宠不禁哈哈大笑。
年复一年,十月的下邳,又是秋高马肥的当口,这样的乱世,这样的时节是刘备最喜欢的,乱世征伐才是英雄豪杰纵横驰骋的舞台。
歌舞升平,碌碌一生对于刘备来说,是不能想象的。
昔日从师大儒卢植之时,他便立志涤荡邪恶、恢复大汉盛世,如今二十载岁月匆匆,同窗的公孙瓒风光一时,却又如草木般化为灰烬,自己也曾占据徐州膏腴之地,但转瞬间却又失了根基。
虽然寄人篱下,刘备却始终不曾放弃过信念。
“唯越挫越勇方显男儿本色。”每每在夜深无眠之际,刘备都会用这句话来自勉。
当年讨伐董卓的关东群豪,至如今剩下的已是寥寥,孙坚、袁术、公孙瓒、韩馥、刘岱这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字都追随着云烟而去,留下的无一唯外都是强者。
这一日,天空中风和日丽,正是操演军马、整训兵卒的好时候。
刚从演军场上回来的刘备一脸的汗水涔涔,丰腴宽厚的额头上,已不经然显出了几道皱纹,自响应刘虞起兵讨伐黄巾以来,数度颠沛流离,刚刚四十出头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已有了些许疲态,不过,他的眼神却依旧坚毅果断。
卸下身上的披风,在一身淡黄锦铠包裹下,刘备的身躯挺拔矫健,这是他一直不懈练习武艺的结果,与被酒色淘空了身子的袁术、公孙瓒之流相比,刘备足以自傲。
“剑如厮——唉!”刘备轻叹一声,将双股剑从腰间解下,放到案几上。这两把剑追随自己已经近十年了,如今剑锋依旧,持剑的手却多了几道突起的青筋。
恍然中,刘备的手摸向了腰间的玉带,紧束的锦袍中是一份滴血的诏书:——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诏书上的一字一句刘备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没有实力作保障,要想对付曹操无异痴人说梦。
“大哥,车胄这厮端是可恶,凭什么他的部曲一个个喂得挺腰叠肚,而让我等兄弟饿肚子吃西北风。”张飞黑着一张脸,手持鞭子气冲冲的踏步而入。
吕布亡后,为牵制和监视刘备的动向,曹操命车胄为徐州刺史,掌管州郡政务,徐州大小官员的任免、钱粮的征购、盐铁的调运等一干要务尽由车胄一人说了算,而刘备仅作为客军驻兵于下邳、彭城,不仅没有管理地方的实权,而且连己军粮草都不得不仰仗车胄之鼻息。
那车胄本一谄腴小人,一朝得势自是得意万分,徐州屡经战乱,粮食本就不足,车胄又要中饱私囊,克扣军粮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三弟,你又忍不住鞭笞士卒了?”刘备扫视张飞手中的皮鞭,喝斥道。
张飞黑脸一怔,支吾道:“这帮冥顽不化的杂种,个个吵着要跑到曹军那边去,不杀杀威风他们还不飞上天去。”
刘备叹息道:“三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体罚他们,要体恤爱护士卒,无论是谁吃不饱饭都会一两句牢骚的,你就一打岂不是真的将兵士赶到曹军那里了吗?”
张飞一听,低羞愧道:“大哥训斥的是,冀德知错了。”
正说话间,孙乾从外面急匆匆的跑进来,道:“主公,许都生事变,车骑将军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五人不知何故,俱被曹操抓起来杀了,听说连皇帝都被软禁了起来。”
刘备听罢,脸色大变,衣带诏之事事关机密,他连关、张二位结义弟弟都没有提过,孙乾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董承等五人都是在衣带诏上具名的人物,现在都被曹操杀了,显然是血诏事泄,自己当日担心的事终于生了。
“冀德,你去请云长过来,就说我有紧急的事情相商。”刘备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大哥,究竟生了什么事?”张飞急问道。
刘备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道:“三弟,你不是看车胄这厮不顺眼吗?那好——,你我兄弟这一次就先拿这厮开刀。”
左右是一个死,横下一条心的刘备很是庆幸当初作出及时离开许都的决定,要不然今天也会如董承等人一样人头落地,性命不保,现在,既然已经与曹操撕破了脸皮,那么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先将车胄干掉占了徐州再说。
“公祐,你再辛苦去邺城一趟,替我将这一封信交与袁大将军。”刘备急急的草就一封书信,不等墨迹全干,便将它交与了孙乾。
刘备麾下时有兵卒约五千众,仅是对付留滞在徐州的车胄、臧霸就有些吃力,倘若曹操举兵东进,则实力相差太大没有胜机,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说动袁绍兵黎阳,威胁曹操的北境,那么徐州就可以暂时得到保全,因为那袁绍兵多将广,雄据幽、冀、青、并四州,是眼下唯一能抗得过曹操的力量,而等自己稍稍缓过劲来,曹操再想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孙乾接信走后,不一会儿,关羽、张飞二人急步赶来。
“大哥,若兵彭城,云长愿当先锋,定斩车胄级而还。”关羽朗声道,从张飞处听到许都变故的关羽已猜测出了刘备的意图。
“好兄弟,大哥信得过你,我想现在车胄应该还没有得到曹操要进攻我们的命令,所以,我令你率二千精兵假扮成曹军模样,乘夜赶至彭城叫门,那车胄仓促之下,定不疑有诈,如此则我等可乘夜袭城。”刘备拔双股剑而出,锋利的寒芒夺人双目。
这一时,刘备的一双坚实有力的手微微颤抖,他将身上的大红披风披到关羽的身上,沉声说道:“大丈夫当百折不回,一无所惧,了不得又从头来过而已!”
说罢,刘备仰天哈哈大笑,笑声中豪情激荡,令关、张二人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第三卷 荆楚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世枭雄
彭城城楼上,点燃的火把“卟卟”的泛着火光,在刹那间爆,又在瞬间熄灭。
听到守城兵士报告有一支曹军叫门的消息,车胄不敢怠慢,急忙披甲登楼观望,在凛冽的寒风中,车胄紧了紧战袍,将身躯紧紧的包裹在厚重的铠甲中,希望能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更高大些。
以车胄的身材,站在行伍中间如果不细细打量,很难被人认得出来,曹军中藏龙卧虎,有名望有本领仪表堂堂的将领一抓一大把,车胄在其中实在太不起眼了。
年介四旬的车胄身材略有些矮胖,脸上是坑坑洼洼的麻点,这是他小时出痱子时落下的,后来年纪渐渐增长,这麻子却始终如影随行的伴着他。
车麻子——,在曹军将领中不时有人拿这个绰号打趣车胄,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
有道是打人别打脸,骂人别骂短,就因为这个,车胄与军中多数将领的关系都不怎么样,尤其是夏侯兄弟和曹仁、曹洪等几个曹操的亲戚。
自恃着更亲一层关系的夏侯渊、夏侯惇、曹仁、曹洪等哪里会把车胄放在眼中,每一次议事前都是“车麻子,车麻子——”的叫个不停,直到曹操出来才罢休,而每一次被呛得满面通红的车胄都只能怒目而视,忿而不语。
好在,好在这一次攻打完吕布之后,曹操将自己留置在彭城,这样一来就不必再受奚落了,车胄在庆幸之余,又不禁有些失落。
男儿四十,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徐州刺史——,这个官职听起来倒还不错,但车胄很明白,远离许都就意味着讨好曹操的机会大大减少,以后再有什么升官财的机会估计是轮不到自己了,说的白一点,在徐州刺史这一任上,如果自己运气好,也许能一干到老,如果运气不好的话——。
运气不好会怎么样?车胄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怀中藏着的司空曹公密信,那信中只简短的几句话,意思就是要他留心刘备有什么异常情况,有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向许都报告。
刘备,虽然因为军粮的事车胄与刘备义弟张飞刚刚干过一架,但就这一点事还不值得许都的曹公来关心,至于其它,难道说刘备有反叛的图谋?车胄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刘备真的有心脱离曹公,那仅凭着自己手中千余的兵力又如何能是刘备兄弟的对手,本来在琅琊郡、鲁郡还有臧霸的青州兵策应着,但前些天臧霸率军攻入北海,正与袁绍军激战脱不开身,而其它的军队都是远水难解近渴。
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着,车胄登城伏着城垛向外探望,黑暗中,火光朦胧,他只隐约瞧见一支打着“曹”字旗号的队伍正在城下等待进城。
“车麻子,快开城门!”城下响起一声大喝。
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车胄正谋思着究竟是谁在喊自己时,忽然间又听得城下暴喝:“车麻子,再不开城,误了明公的大事,这责任你可负得起?”
车胄心中本为应如何抵御刘备可能的进攻担忧,突然间又被这连声大喝惊扰得疑惑不定,遂有些慌了心神,车麻子这一声“骂”除了曹营中的同僚外,旁人知道得不多,这城外的兵马说不准是曹公派来增援的呢?
这样一想,车胄在踌躇再三之下,终于下了开门的决心。
“开门。”车胄回对着城下的兵卒叫道。
随着“吱呀呀——”城门的开启,城外守候已久的兵卒蜂拥而入,锃亮的刀枪明晃晃的闪着寒光,未等开门的士卒回过神来,就被乱刃剁成一堆肉泥。
“是敌人!”一名尚未咽气的都尉惨叫着大喊,在他的喉管处,鲜血淋淋。
在冲入城中的那一队敌卒中,一员穿着火红战袍的大将尤其引人注目,在他的手中,擒的是一把锋芒闪闪的大刀。
“关某在此,匹夫车胄,还不早早授死!”
车胄大惊失色,脸上麻子一突一突的跳动,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是刘备的结义二弟关羽关云长。
“备马抬刀!”车胄硬着头皮喝道。
同是用刀混饭吃,车胄自然知晓关羽的武艺刀法比自己强过太多,但身为守城的一方主将,如果不挺身出战,那么很快就会兵败如山倒。
曹操治军素来是铁面无私,纪律严明,当初征伐二度张绣之际,大将于禁见青州兵暴乱,遂下令部曲将作乱之徒斩杀,这个擅自作主的举动几乎差一点让于禁送了性命,车胄心中明白,如果自己临战不战而逃的话,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事已至此,与其窝窝囊囊的背上耻辱的骂名,莫如先拼一个鱼死网破!车胄擦去一把脸上的冷汗,翻身跃上马背。
“关羽,汝以诈袭城,岂是英雄所为?”车胄大声喝道,同时手中刀平端,护在胸前。
关羽凤目微睁,傲然冷笑道:“在关某眼中,你车胄不过是一蝼蚁耳,踩之即死,至于关某英雄狗熊,汝又有何资格妄论?”
关羽说罢,傲慢的将刀拖于身后,并且挺直身躯直逼向车胄,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