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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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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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降怒道:“我看倒是尔等汉儿胆怯,徒会饶舌,这样绕来绕去却有何用,不如马上攻城来得痛快。”

  忙兀台、奥鲁赤及阿剌罕等亦噪嚷起来,一齐要求立时便战。

  张弘范面色铁青,对伯颜道:“还请丞相定夺。”

  伯颜笑而不答,却问身旁的阿里海牙道:“阿里大人,你意下如何?”

  阿里海牙此时已因襄樊之战有功,被加封为行荆湖等路枢密院事,只听他道:“海牙以为文焕、弘范所言甚是,吾等既知此城难下,与其强攻,又何不用智?”

  阿术亦在一旁道:“弘范一向多智,丞相可依他所言。”他在襄樊之战中统筹全局,立功居首,现下已被进为平章政事,担当伯颜的副帅。 

  伯颜当下一拍大腿道:“本帅奉旨南征,自当以大局为重,又岂会只计较一城一地之得失,传我将令,大军即日开拔,先取黄家湾。”说罢,又恐一众蒙古将领不服,便作色道:“汝等不可多言,否则军法从事。” 

  明威将军李恒道:“我军一旦东去,张世杰必会追击,到时便可如此如此……”

  这李恒乃西夏皇裔,当年铁木真率大军灭其国,夷其族,因见李恒年幼可爱,释而不杀,交由宗王合撒儿为养子。李恒从小经历家国惨剧,又置身仇敌之中,深知世事之残酷艰难,长大后,为人变得乖戾凶狡,心机深沉,谋略倒是不少。襄樊之战时,他立下大功,由宣武将军、益都淄莱新军万户迁为明威将军,又得赐宝刀,佩金虎符。

  伯颜听罢大悦,道:“善!便依此计而行。”

  数日后,元军主力果然舍了郢州东去,只留小部精锐驻扎城下。部将方遇龙忙向张世杰进言:“元军弃城不攻,却向东去,分明要取黄家湾,那时便可顺流而下,控弦汉水。” 世杰听罢,顿时醒悟,忙派副都统制赵文义、范兴率精骑两千追击。

  二将领命后,立时率军而出,很快便追上元军,却见李恒正领着数百老弱逶迤而行,不禁大喜,忙命全军出击。 

  李恒一触即溃,不久便退到郢州东郊泉子湖一带山林中。赵文义要抢头功,当下并未细想,只是带兵猛冲进去,却忽然发现此处道路狭小,四周坡势陡峭,巨木参天,前方元军却已不见踪影。便在此时,只听四周锣响响动,箭如飞蝗,宋军多是骑兵,在深山小径中根本施展不开,一时间惨叫不绝,纷纷落马。

  伯颜此刻正在坡上观战,因见宋军倒毙甚多,当下帅旗一展,弩手便停止放箭,早埋伏好的步军精锐却一齐冲下山去。

  赵文义与范兴倒是临危不惧,犹自下马酣战,怎奈宋军阵型已乱,斗不多时,便全军覆没。赵文义中箭坠马牺牲,范兴周身多处受创,为元将百家奴生俘。

  伯颜怜其骁勇,便好言劝道:“汝军大势已去,现在不降,更待何时?”

  范兴 “呸”的将一口浓痰吐在伯颜脸上,仰天大笑道:“汝要杀便杀,吾何惧哉!”

  伯颜大怒,当下擎出腰刀,一刀刺进范兴小腹,但见范将军睚眦俱裂,双目圆睁,当时便壮烈殉国。。 最好的txt下载网

山穷水尽(三)
不日之中,元军遣汉人总管李庭、刘国杰等率军攻下黄家湾堡,并修治平江堰,又采竹制席以铺地,继而拖船入藤湖,沿江东下,未几,元军已逼进郢州以南的沙洋堡。

  伯颜修书一封,命降卒进沙洋堡劝降,守将王虎臣、王大用俱为忠勇之臣,立即斩使焚书立威,誓死守城。

  伯颜大怒,遂命所部强攻,宋兵虽少,却人人感奋,拼死拒敌。因见宋军顽强,伯颜便将投石器摆置城下,又在石弹中混以火药,向城上猛轰,名曰“金砂砲”。那沙洋堡毕竟是小城,不比襄阳、郢州,却哪里抵得住这般迅猛攻势,不久即陷。

  激烈巷战后,王虎臣、王大用被擒,依旧坚贞不屈,骂声不绝。

  伯颜先攻郢州不下,不得已绕道而行,本以为沙洋如此小城,定会望风而降,未料竟遭如此抵抗,不由愈发愤怒,便下令屠城,一人不留。

  屠戮过后,从中取首级万余,命吕文焕为先锋,直趋新郢城下,堆头颅成山,又将王虎臣与王大用铁枷缠身,于城下示众,以动摇守军斗志。

  虎臣等对城上大喊:“吾等死不足惜,诸军却不可堕志!”

  新城守将边居谊强压怒火,厉声喝道:“若要我降,不必如此,只须唤吕相公出来答话便可。”

  吕文焕听罢,抖擞精神而出,大叫道:“尔等若识时务,打开城门,我军自给你一城之生路。”

  边居谊大笑道:“如此甚好,小将略备薄礼,请大人务必笑纳。”

  吕文焕笑道:“这个好说,快开城门,我定在丞相面前举荐于你。”

  边居谊再也忍耐不住,便高声叫道:“叛国奸贼,礼物在此,快吃我一箭。”说罢弯弓如月,一箭正中吕文焕右臂,同时,城上箭如雨下,当场毙敌数人。

  文焕当时坠马,为身旁亲兵所救,侥幸捡命归阵,心中又羞又惭,恼怒不已。

  夜里,吕文焕指挥大军攻城,边居谊亲上城头督战抵抗,虽是数度受伤,兀自奋斗不息,却见元兵如蚁,蜂拥而来,宋军寡不敌众,不久伤亡殆尽,城池陷落。

  边居谊率部三千余人战至最后一刻,见事不谐,投火殉国,王大用与王虎臣亦因始终不降而被处死。

  城破后,伯颜亲自察看殉难宋军尸体,心中感慨唏嘘之余,亦十分郁闷,便唤张弘范至谯楼,道:“吾大军南来之前,薛禅皇帝曾道‘自古善取江南者,唯曹彬也,曹彬以不嗜杀平江南,汝可为吾曹彬也。’可惜此时江南未下,吾便已大开杀戒,实是有负君命。”

  弘范道:“那沙洋、新郢二城虽小,却各自顽抗,恶例既开,后患无穷,丞相开杀戒,无非为儆效尤,以免江左诸城负隅逞强,更添无辜性命,说是杀人,实是救人。况且自古行大事不必拘小节,丞相不得已而为之,不必过虑。”

  伯颜笑道:“得吾心者,唯汝弘范是也。”沉吟片刻,又道:“弘范,当初那刘整欲随本相建功,几次三番登门求访,本相却偏偏差遣他去博罗欢丞相处,却命吕文焕为本部先锋,你可知为何?”

  弘范道:“丞相大略,弘范怎可妄自猜度,还请明示。”

  伯颜道:“刘整当初背叛母邦,或不得已,后来随军南征,却事事争先,急功近利,当日襄阳城破时又欲屠城,须知那赵氏素待其不薄,纵然心存积怨,又何至酷狠如此?可见其人心如豺狼,杀气过重,反噬成性,本相平生最不喜此类小人,何况本次南来,为的便是吊民伐罪,自当以宣威立德为先,攻城为下,又怎可用此虎狼之辈。想那刘整素与吕文焕有嫌隙,吾偏以文焕随军,却正是要挫挫刘整骄气,又可让吕氏心存感激,甘心效命。”

  弘范道:“丞相伟略,下官钦佩之至。”

  伯颜轻拍张弘范肩头,正色道:“虽吾军中不少将佐轻看汝等汉人,本相却从未如此。那刘整、吕文焕之辈,本乃反复小人,既不能保国安邦,又有何能耐可言,不过为几匹忠犬而已,弘范你却是高高在上的雄鹰,他日自当大有可为,必为我朝之栋梁肱股,本相阅人无数,绝不会走眼,今后行军征伐,还须你多多尽力。”

  张弘范心中大喜,立时跪下道:“下官虽死不足报丞相与薛禅皇帝知遇大恩。”

山穷水尽(四)
新郢陷落后,郢州顿失地利,张世杰坚守孤城,不敢出击,元军却马不停蹄,不多时已至复州城下。

  那复州又称沔阳府,宇文北周时初置,便是今日湖北省仙桃市,西面接壤武汉三镇,城址又处汉水入江之处,正在两股水道交汇的冲击三角洲上。

  复州地位之重,不下襄樊,若是失陷,元军便可浮汉入江,长驱直入。

  当时知州乃是翟贵,文人出身,自下游沙洋、新郢失陷后便惶惶终日,不知所措,此刻见元军势大,便召聚府中文武,商议道:“吾累受皇恩,自不愿降,无奈北虏凶狠,杀人如麻,本官怎可将一郡百姓置于死地乎。”说罢泪水盈眶,一脸无奈。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复州上下闻伯颜将至,皆已肝胆俱裂,哪里还敢有什么动作,当下便纷纷附和,多曰“事不可为”云云,再无异议,便立即开城遣使赴元营。

  伯颜览毕降书,见复州如此重镇竟是得来不费功夫,十分大悦,便厚赏使者,又命大军即刻进发。

  翟贵身穿朝服,亲率一众官吏大开城门迎接,一见伯颜,便立即一揖倒地说:“下官闻大丞相率王师前来,万般惶恐,恭迎来迟,还望恕罪。”又命手下杀牛置酒劳军,伯颜大悦道:“本相前日杀戮,实属无奈,我大元皇帝素以德治天下,仁义为本,若江南州郡都能若尔等一般,自可不必惊惧,一切安居如故。”

  翟贵一身媚骨,忙请伯颜视察仓库军籍,并请遣官镇抚。

  伯颜愈是高兴,便道:“汝以诚待吾,吾又如何有疑。”即刻立下军令,命兵士不得入城骚扰,只在城外安营,违者军法论处。

  翟贵大喜过望,当下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复州降元后,伯颜集大军于蔡店之西,准备渡江直取鄂州,并道:“昔日薛禅皇帝随蒙哥皇帝征宋,便在此处鏖战甚久,只惜后来国中有事,未下此城,一直深以为憾。今日吾等到此,定要竭力一战,不负君命。”

  那蔡店在今日武汉三镇中的汉阳以西,又名蔡甸,地名至今尚存,已为武汉市外城区之一,与之隔江相望的鄂州便是今日武昌,端的是天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

  元军安营之后,便大摆战舰,日日秣马厉兵,只待过江。得此消息,那临安机速房中已是乱作一团,贾师宪连促织也顾不上玩,只一个劲儿的修书遣使,命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荆湖宣抚使朱祀孙、权知汉阳军王仪、权知鄂州张晏然等拼死坚守,勿让元军顺江东下。

  那淮西安抚制置使夏贵可算是嚄唶宿将,宁宗朝时便为禁军统领。当时史弥远矫诏,真太子赵竑不服,夏贵便第一个强按太子头颅,逼其向新君理宗下拜。后来夏贵外任领兵,多与金人交战,屡立功勋,端平间,又率军自两淮进入河南地,随赵葵、赵范兄弟入洛。蒙元崛起后,便在淮西、江汉一带拒敌,当年鄂州、襄樊等战都曾参与,此时年已七十有七。

  夏贵此人,平日里慷慨激昂,辞色壮烈,常以岳武穆、韩蕲王自居。夏贵有家人名洪福,天生神力,忠勇异常,夏贵便擢其为将,拜为先锋,少有败绩。

  却说夏贵接到京中军令,便立即率战舰万艘,舳舻绵亘三十余里,守住汉水入江之处,又于江中定桩横锁,一时间,倒让伯颜无机可乘。同时,荆湖宣抚使朱祀孙率所部水师扼住大江中流,来往游徼巡逻,那王仪、张晏然等也各守城栅,与元兵相持。

  伯颜连日里数攻柳子、鲁伏、新滩、沌口等地,皆未克,又寻不着更好战机,心中不禁忧闷。

  这日阿术前来相见,却面有喜色,身后还跟着复州降将马福。

  伯颜正没好气,便道:“平章,汝引此人来此作甚?”

  阿术道:“丞相连日烦闷,想来正是为南军扼江之策,此人便是来解丞相之忧。”

  伯颜“哦”了一声,忙从帅椅上直起身,道:“汝可是有妙计,速速道来。”

  马福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起身道:“如今宋军防备森严,不止扼住江口,更广置战船,大有决战之意。小将以为,可分兵小股虚留此处,以痹夏贵等,大军自可暗走北丰乐乡,由沦河南入东西湖,再取阳逻堡西沙芜口入江,则大事可成也。”

  原来汉水源自陕南三泉县,即今日宁强县,一路东南流向入鄂之辛安渡,分为二支流,南支为府河(俗称北河),东北支唤沦河,沦河与澴水(俗称县河)交汇后再入捷泾河,经东西湖谌家矶处入江。

  那东西湖是今日武汉有名的旅游胜地,其实并非一湖,乃有东西之分,东为绿野湖,西为桑台湖,中间坡岭分隔,水面十分广大,为昔时云梦泽一部,湖南面便是阳逻堡。阳逻之名今日仍在,据武汉市中心仅二十公里,为长江中游一大良港,经贸颇是繁盛。

  伯颜听完马福所言,顿时大喜,当下封他为汉军百户,赏宝钞两千贯。

  其实蒙元自中统元年便发行纸币,效仿大宋交子,称“中统交钞”和“中统元宝宝钞”,在中原关陇及西域等处倒颇为流通景气。不过一百年后由于狂发滥造,最终酿成惨祸大变。

山穷水尽(五)
却说伯颜依着马福之计,留小部兵力虚为牵制,大队水师暗下沦河,经东西湖直往西沙芜口而来,夏贵倒也并非庸将,早已陈兵相迎。

  伯颜将计就计,便称将攻汉阳,并佯使兵马出击,夏贵不知机略,竟将西沙芜口主力全部调往汉阳,如此却正中伯颜下怀,当下乘势取之,之后元人大军齐出,围困阳逻堡,并遣使招降。

  阳逻守将王达十分硬气,先是斥回来使,又鼓励部下曰:“城破之日,便是吾尽忠之时。”于是将士感奋,士气高昂。

  翌日,元军水师集“白鹞子”战舰千艘,自水路猛攻阳逻堡,阿里海牙、张弘范则率军于陆路架梯登城,王达身披重甲,亲登城头督战,麾下将士也是奋死杀敌,伯颜一连攻了三日,竟然无功而返。

  见此城一时难克,伯颜谓阿术道:“宋人以为我军必拔此堡,方会渡江,然兵不厌诈,汝今夜便以铁骑三千,直趋上流为虚捣,明晨却渡江忽袭南岸,定可攻其不备。”

  阿术点头道:“丞相所言甚是,此堡虽小,却依托地利,急切难下,不如分军船之半循岸西上,泊青山矶下渡江,从此夹攻,可以如志。”伯颜深以为然,便分军与阿术自便。

  那青山矶在长江南岸,已入鄂州境内,便是位于今日武汉市中心的青山区,当年因山下有矶而得名。其时已值严冬腊月,是夜天降大雪,纷纷扬扬,奇寒彻骨,阿术领兵溯洄突进,未料已被夏贵斥候侦知,便遣都统制程鹏飞率军急至。 

  破晓之时,元军自沙洲泊船,故丞相史天泽之子史格率部刚刚登岸,程鹏飞便忽然杀出,一枪正刺中史格小臂,吓得史格连忙鼠窜回舟中。

  宋军士气大振,一阵猛攻,歼敌三百余人,此刻大雪已停,云雾顿开,阳光之下兵刃闪烁,金戈之鸣与哀叫之声此起彼伏。

  阿术见对方兵马不多,便命大军强渡,一时间激斗酷烈无比。

  程鹏飞血战酣斗,手杀元兵无计,自己也身被七创,又毕竟兵寡,夏贵援军更迟迟未至,久战之下终于不支,率兵退走,投奔鄂州张晏然去了。

  一时之间,伯颜与阿术两路夹攻阳逻堡,局势愈发危急,夏贵闻程鹏飞败走,心中大惊,忙派出长子夏松和洪福率兵往援。

  阳逻城下,两军对垒,洪福手舞混铁点钢枪,抢先出马,元军骁将百家奴挺矛来迎,二将走马盘旋,征尘影里,往来厮杀,斗了三十几个回合兀自难分胜负。元营中李恒见了,一挺大刀,出阵帮忙,这边夏松亦举刀相迎,二将斗不数合,李恒回马便走,夏松气盛,纵马赶来,李恒忽然驻马取弓,一搭狼牙箭,转身便射,夏松亦察觉对方有异,便不敢过分追赶,也张弓搭弦,一箭射来。

  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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