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山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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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之殇-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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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远知太子素恶于己,又不甘于计划落空,便将一名善琴之美姬送入东宫,以便暗中监视。

  那时太子赵竑年少,不知韬晦,又好鼓琴,视美姬为知己,对其言无不尽,并常言日后必将史弥远流放琼崖,惹得后者又惊又怒,阴图之心顿起。嘉定十八年八月,宁宗病势转沉,弥远勾结皇后杨桂枝及其侄杨谷、杨石继等,趁宁宗弥留之际矫诏,废太子赵竑为济王,令居湖州,改立赵贵诚为皇嗣,并赐名昀,即是后来的理宗。 

  后来湖州渔民潘壬、潘丙、潘甫聚千余乌合之众造反,为废太子赵竑黄袍加身,又联络山东红袄军首领李全,可惜事败,赵竑被弥远派门客秦天锡缢杀,赵昀却稳居朝堂,为君四十载。

  此事虽密,却仍为天下所知,自然多有同情废太子赵竑,暗中质疑理宗得位不正者。吴潜的这番话,当时便刺着理宗痛处,也为自己日后招来杀身大祸,却未能让皇帝改换心意。淳佑六年十月,理宗正式接德孙入宫,赐名孟启,后更为孜。宝佑元年又立其为皇子,赐名禥,十月加封忠王,景定元年六月,正式定为储君。

  为敷衍臣下众口,理宗便云曾梦见神人相告,言德孙将为十年太平天子。此事虽稽,然日后竟然应验,只是度宗当朝十年并非太平盛世,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却说自赵禥七岁入宫起,理宗便为他建“资善堂”为读书之所,更精心挑选名儒汤汉、杨栋、叶梦鼎等师之,可惜赵禥资质平平,难成大器,常常惹得伯父发怒。 

  度宗虽然读书不行,与渔色之道却禀赋异常。故宋时嫔妃若蒙皇帝临幸,次日一早必到閤门谢恩备案。据清乾隆年间毕沅所著《续资治通鉴&;#8226;宋纪》中所载,度宗登基后*无度,一日清晨去登记的妃子竟有三十多名。想来此事虽属夸张,但天子沉湎女色却已不可辩驳。

  俗语说得好:“色字头上一把刀”,此时度宗不过二十六七的年纪,却已被淘空身子,不止形体羸弱,肤色苍白,连须发也尽是稀疏发黄。 

  却说似道进了殿门,长作一揖道:“老臣贾似道,叩见吾皇万岁。”

  原来度宗对似道不止专宠,已可说是敬畏,每见必称为“师相”,又特准不必行三跪九叩之礼。

  天子一见似道,慌忙道:“师相,您可来了,朕闻襄阳被困三载,已告难支,现下该如之奈何?”

  似道佯作惶恐,道:“万岁从何处得来消息?”

  度宗支吾道:“是听后妃所言。”

  似道忽然大哭跪倒,高声道:“想是朝中有人嫉恨老臣,欲置于死地,求万岁开恩,准老臣乞骸骨。”

  似道这招“乞骸骨”,“乞归养”实已用老,却是屡试不爽。

  度宗大惊,忙扶起似道,口中连道:“师相此话却是从何说起,从何说起?”

  似道抹抹泪,说:“去岁那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曾有书来朝,言北虏已被击退,此事万岁是知道的。”

  “此事朕已知之,不是还下旨厚赏了吕爱卿吗?”

  “万岁记得便好,岂知北虏近日卷土重来,再围襄樊重镇,吕知府已派属下兵马副都监周洛前来报讯。那周洛为故楚州兵马总管周献之孙,常熟县令周伯元之子,其祖与老臣先父乃是至交,是以目下正住在老臣家中,今日蒙万岁恩召,已将此人带来,现在宫外等候。”

  度宗道:“既如此,可叫周洛入宫一见,朕也好问他边情详末。”说罢,便吩咐身边内侍殿头陈简去前去宣召,那陈简自东宫起便一直随侍左右,至此已近二十载,自是心腹。

  然而度宗却不知道,此“周洛”已非彼周洛,却是似道从临安街市找来一个冒名顶替的帮闲,名唤刘四,此人祖上做过军官,是以长的有些相貌,又粗通些礼仪。 。。

阴谋阳谋(四)
未几,那刘四便粉墨登场,伏地磕头道“微臣襄阳府兵马副都监周洛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度宗见他浓眉大眼,还生着一部络腮胡子,煞是威风,不由心中甚喜,说道:“真将才也,爱卿快快平身。”

  刘四谢恩完毕,起身毕恭毕敬的站着。

  似道道:“周都监,你快把襄樊战事详尽告之万岁,勿要疏漏。”

  因着事前“演练”多时,那刘四巧舌如簧,着实把前方军情夸大一番,又言北虏不日便可渡江,亦不忘说自己如何忠勇,贾太师在军中何等威望,直说的度宗惊出一身冷汗。

  似道又道:“周都监,你何时来的临安。”

  刘四道:“微臣半月前奉吕大人之命启程赴京,因北虏围城日紧,只好从西郊万山山道绕行,自江陵入水路,至江州转旱路前来。微臣虽是日夜兼程,毕竟路途甚远,是以昨日晚间方至,因与贾太师乃是世交,便先在他府中安顿,又因前方战事紧急,微臣今日面圣后便须赶回襄阳。”说罢,取出公文一封,跪呈度宗道:“臣有吕大人手书一封,请万岁过目。”

  那陈简接过公文,转呈度宗。

  此书信倒不全假,乃是似道找来高手匠人,仿了吕知府笔记,照着前日周洛呈递的那封真公文照抄一遍,却是改了日期,其中又加些语句,无非是贼虏势大,所忌惮者唯贾太师云云,却是真假难辨。

  此时度宗哪里还敢怀疑,当下起身向前,一把拉住贾太师的手道:“边情日紧,师相快快拿些计较才好。”

  似道不动声色,却忽然抽泣起来,哀声连连道:“老臣每思先帝托孤之重,日日惶恐,时时涕零,虽不敢以诸葛孔明自居,却也鞠躬尽瘁,唯愿死而后已。不想老臣如此心志,现下竟遭人谗构,长此以往,则必死无葬身之地矣。愿陛下念臣两朝尽忠之力,数载犬马之劳,恩准归乡退养,从此再不闻朝事,只求为一老农足矣。”

  那刘四煽风点火道:“陛下千万不可让太师离朝,我辈之所以拼死守城,不敢懈怠,除先帝与陛下厚恩,便是太师数十年之威德,当日鄂州大捷,陛下已忘乎?”

  原来当年鄂州被困,时为主帅的似道几欲绝望,幸而猛将张胜、高达等死战,蒙古大汗蒙哥又命丧钓鱼城。忽必烈为北上同阿里不哥争位,这才下令班师,似道却在私下里求和,愿割地以长江为界,又每年送岁币孝敬,蒙军方退。

  好容易回临安后,贾似道不以为耻,却大肆宣扬自己指挥有方,大败蒙军,当时理宗深信不疑,遂重用之,似道由此得以把持朝政。

  度宗天子本就是个懦弱没主意的人,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只急的又要下拜。

  这边宦官陈简倒是忠君之臣,上前一把扶住,口中道:“官家不可再如此。”

  似道上次遭了江万里呵斥,亦觉得此事不好,便也扶住天子道:“万岁既如此厚爱,老臣敢不效死命乎。现下虽然情势虽急,只要老臣全权调度,定可保全我大宋江山社稷,那北虏又有何惧哉!。”

  度宗一时涕零,口中只道:“大事都仰赖师相了。”,那陈简素来知道贾太师真面目,只得暗自叹息。

  似道忽然抬起头望着度宗,目光如刀锋一般掠过,惊得天子直打了一个寒战。

  只听他森然道:“老臣既决意留朝,却有一事还望圣上明示,究竟是哪个后嫔在驾前进谗,意欲陷害?”

  度宗心中一寒,口里支吾道:“这个……想那后嫔也只是道听途说,妇道人家,并不省得太师良苦用心。”

  似道怒道:“万岁若不告知,便请赐死老臣,否则他日再有谗言,老臣必定屈死矣。”说罢竟然低着头,摘了头上的进贤冠,向殿里的石柱走近了几步。

  度宗大惊,以为贾太师想不开竟要撞柱,忙道:“师相不可!”说罢上前一把拉住,却见似道脸上青筋暴跳,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不禁又惊又怕,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道:“罢、罢!朕岂可隐瞒师相,那襄樊之事便是江婕妤所言。”

  “江婕妤?莫不是江国老的侄孙女。”

  “正是,江妃平日里倒是老实厚道,又知书达理,此事想必是道听途说,已至心中忧急,一时误言,朕回去定会好生训斥,师相自可不必介怀。”

  似道忽然冷笑一声道:“没想到江国老竟如此猜忌老臣,那婕妤所言,定是他教的。”

  度宗嗫嚅道:“这个……江国老一向德高望重,待人又甚是宽和,绝不至有意刁难师相,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似道摇摇头,满面忧愁道:“万岁就是太过仁厚,岂知这世上人心险恶,有些人看似才高八斗,满腔忠烈,也只是沽名钓誉罢了。昔日曹孟德、桓温、宇文化及、李林甫、卢杞,哪个不是一脸正气,暗中却各怀鬼胎,总做些篡逆不道,结党营私之事。江万里平时自诩正臣君子,其实却也未必,如今更来做这陷害同僚的勾当,万岁不可不察。”

  度宗一时沉默,无言以对。

  似道咬咬牙,忽而厉声道:“朝中但有老臣,便无江子远,有江子远,便无老臣,请万岁明断。”

  度宗猛打个战栗,一时无措,只好说:“依太师只见,该当若何?”

  似道面色铁青,决然道:“可效前唐韦执宜、本朝丁大全之故事。”

  那前唐顺宗时,宰相韦执宜因与大臣王叔文、王伾、韩泰、韩晔、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程异等力图革新更化,却遭到太子李纯和朝中保守势力的阻碍,最终功败垂成。李纯即位后,很快便赐死王叔文、又把其余众大臣一起贬逐为远恶州郡司马一类的小官,史称“二王八司马”。

  以前语文课本中所学的《捕蛇者说》,便是一代大家柳宗元远贬柳州后所作。

  这班人里韦执宜原本官位最高,贬的也最远,直至琼崖(今海南岛)境内,终身不得返乡,最后郁郁而终。

  那丁大全却是本朝奸相,后被似道排挤出朝,流放海岛,落水身亡,前文已有交待,暂不详表。

  度宗一听大惊失色,连叫:“不可,不可,太师乃吾师,国老亦吾师也,况先帝在时,犹是敬爱,朕岂可如此所为。”说的倒是情真意切,决不作伪。

  似道还不罢休,便高声道:“江万里蛊惑万岁日久,流毒已深,应尽早除之为妙。”

  度宗急的说不出话,眼泪却都要流将出来。

  陈简再也看不下去,上前道:“贾太师,官家这几日本就虚火甚旺,龙体不适,您岂可如此相逼。”

  似道被他一说,陡然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太过急躁,又看出天子内心极是不愿加害于江万里,若再如此争执下去恐怕反而不美,便一甩袍袖,愤愤然道:“既如此,万岁可圣心独断,老臣方才为社稷之故,一时情急失态,望万岁恕罪。”

  度宗一听此言,知道似道已不再坚持,登时舒畅了许多,却哪里还敢问罪,连忙道:“师相为国家殚精竭虑,岂可加罪,如今时局不稳之际,国老与师相,正是朕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似道毕竟不悦,拱手请辞,度宗不敢再留,忙恭送出宫。临行前,天子又赐刘四黄金五十两,玉佩一对,并加封翊卫郎之爵。

  刘四扮了一回周洛,便得了这许多好处,又见了一回真龙天子,心中洋洋自得,只可怜那真正周洛赴京时,连宫门都没进去。

  后来刘四得了贾太师吩咐,又被许以庆元府数亩好田,便离开临安,想去乡间做个员外富家翁,半道却忽然暴毙,结果富贵只如浮云飘过。不消说,这又是似道做的好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阴谋阳谋(五)
却说江万里诸人得知度宗单召似道入宫,明白必是问对襄樊之事,都道机不可失,便连夜准备奏折,准备第二日朝会时参奏一本。

  翌日,百官上朝,那贾太师竟第一个出班奏曰:“近日得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吕文焕密报,北虏征南都元帅阿术、签河南行省事兼参知政事阿里海牙,以及本朝叛将刘整等率兵十数万,扼断汉水,围困襄樊二城日紧,臣请万岁以两淮制置使李庭芝为帅,发兵解边事之急。”

  江万里、刘辰翁、陈文龙等人一听,都不觉心中一凛,他们实在未料到似道竟有此招。

  那陈文龙性急,出班质问道:“襄樊被困三年有余,太师为何现在才奏对于朝?”

  似道瞟了文龙一眼道:“北虏之前的确来犯,不过去岁已为吕知府击退,当时捷报送京,老夫早已奏对万岁,大家都是知道的,如今虏兵再来,老夫据实以报,何来隐瞒。”

  文龙道:“襄樊被困,天下皆知,北虏何时曾败,又何时重来,文龙实不知矣,只怕是有人闭塞言路,蛊惑圣心。”

  似道大怒,高叫道:“陈文龙,汝所指的是老夫吗?想老夫深受先帝厚恩,历事两朝,何曾有过懈怠,更不敢欺君罔上,如今襄樊所来之文书,俱已呈奏万岁,岂有私藏,望万岁明断。”

  度宗把手往龙案上一拍,厉声斥道:“贾太师在先帝时已身为宰辅,决断政务,辅佐两朝,从未有失,陈爱卿你何出此言。太师乃朕之师也,汝等当钦敬有加,怎能如此无妄攻忤。”

  陈文龙被度宗这么一说,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脸不由憋胀得通红。

  这时班内又走出一人,乃是知临安府刘良贵,此人素来便是似道党羽,当年帮着似道推行“公田法”,着实出过不少力,却惹得民怨沸腾。

  刘良贵道:“陈文龙汝既是状元出身,性情为何如此轻诋,太师数年来为国家社稷尽心竭力,满朝文武皆知,汝既无凭无据,怎敢在万岁驾前胡言乱语。”

  “陈大人虽然性直,却是我大宋忠良之臣,何来轻诋之说,刘知府你这话未免偏颇之甚。”

  当下一人出班,却是刑部侍郎黄镛。

  黄镛,字器之,闽中涵江人。理宗宝祐元年,黄镛以明经入太学,中监元。当时奸相丁大全执掌朝政,不可一世。黄器之与同学陈宜中、林则祖、曾唯、刘黼、陈宗一起上书弹劾大全无果,却被禠夺太学功名,又均遭流放。当时天下百姓士子闻之无不钦赞有加,称曰“宝佑六君子”,一时播名海内。

  日后大全倒台,黄镛还朝,又赶上似道擅权,犹甚于前。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黄镛乃忠烈之士,心中极恶似道,便与江万里等一众正臣君子交厚。当日秀王宴请诸人时,也曾邀他同往,只是当日府中有事,由此未去。

  一听黄镛为陈文龙辩解,这边殿中侍御史潘文卿,右正言曹孝庆,监察御史陈伯大、礼部侍郎徐卿孙等似道党羽一齐发难,大殿之上顿时唾沫横飞、嘈杂一团。 

  刘辰翁见状也不甘示弱,便也与之据理力争,声援陈、黄二人。

  “朝堂之上,岂可如此喧哗,现下虏兵压境,诸公却要学当年牛李之辈吗?”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颇为铿锵,却隐隐透着沙哑,听来有些刺耳。

  此声响过,一时间尽皆默然,众人举目望去,正是刑部尚书陈宜中,。 

  陈宜中,字与权,浙中永嘉人,少时家贫,人却极为才俊,偶被乡里富贾看中,以女嫁之。后来宜中入太学,行事干练,又热衷朝政,其时人望颇高。

  宝佑中,宜中与黄镛等弹劾丁大全,俨然为“六君子”之首,后遭流放出京,太学司业亲率十二门生送至桥门之外。

  似道掌权后,一时收揽人心,便欲招纳陈宜中。景定三年,先使其还朝应试,宜中得中廷试第二,遂被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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