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
她别扭地躲过身去,再次任他的手悬空滑落,低声道:“臣妾觉得累了,因而提不起兴致来!”
皇帝英气的剑眉拧了拧,继而收回空空的手心,无声地看了她半晌,目光中的温度冷却了几分。
他起身,站立在烛台旁边,留给她一个阴暗的背影,冷冷道:“今日在宫中好几次见到婉仪身边的宫女,看来,婉仪也很关心蕙心宫那边的情况啊!”
江采儿不小地惊讶了一下,表面上却仍旧是淡淡的。
他竟然连这些都注意到了,所以,他今天来,是来质问的?
他在疑心什么?她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今日必定是情绪不稳的。她虽然不想刻意顺和他的意,但也不愿给他留下一个爱打听是非的印象。
最好的方法便是坦诚应对:
“臣妾在凤鸾宫内,看见丽妃娘娘出去搬救兵,怕连累了几位皇子,所以叫宫女通知华妃娘娘,去阻止祸事。”
皇上的背影僵了一会儿,采儿猜想,杀皇子是一时之气,现在,他应该回过神来了。
果不其然,半刻之后,他似叹似恨道:“太子正是有丽妃这样糊涂的母妃,才落得现在的下场!”
听上去怎么都是底气不足的推责任!
这丽妃还不是皇上当初神魂颠倒时迎进来的,他竟还爱她爱到冒天下之大不韪立娼女的儿子为太子。
而丽妃,当初如何受宠,现在还不是丧了子。皇上一时之气杀了三个儿子,很快就会后悔当时的冲动。
可皇上怎会错,到时,丽妃怕就是最好的替罪羊了!
都是她的错啊!
江采儿睨着那个摇曳的背影,讽刺一笑。
皇上沉默着,寝殿内一片诡异的静谧。采儿看了他一眼,不知他是在后悔,抑或是在伤痛,又或是在等着什么。
很久之后,男人落寞而略显探寻的声音传来:“婉仪觉得呢?”
他原来是在等她,等她的赞同,等她说一句“都是丽妃害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减轻他的罪恶感了。
可如此违心的话,江采儿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是应该觉得罪恶的!
她眼中寒光一闪,不冷不热道:“臣妾不知其中真相,不敢妄下定论。”
那个背影颤了颤,这句话于他听来,似乎是讽刺的警示。
他压住心中的怒气,转过头来冷冽地看向她,却见她一脸清淡,似认真似随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耍什么心机。好像是这些天来一贯迷人的她,却又好像变了一些,有种陌生的凉意。
一个女子而已,以为得了极宠就能逆过天去了?
不顺他心意的女人,他有的是冷落。
皇上一句话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大步出了寝殿。
江采儿毫不意外,拉上被子,埋头躺下。
她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今日如此重大的事件,如果她还违心地顺服于他的意志,那今后,在他心目中,她不过就是个消遣的女人而已。
只能赌一把!
赌他日后会想通,于是转而欣赏她的坦诚与坚定,于是欣赏她这个不一样的女子。
可她心里乱糟糟的,不知结果是赢是输,烦闷之下,想着进去空间找子据说说话吧!
空间里再次变了一番景象,田地里硕果累累,五颜六色,却又被不知哪儿投来光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像是山野里金色的秋天,美得让人心旷神怡。
江采儿望着无垠的色彩,一扫之前心中的阴霾,这些亮晶晶的果子,恐怕都是用一辈子都是绰绰有余的了!
子据呢?今天怎么不见他蹲在入口处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采儿无意识地踮起脚尖,目光越过蓬勃的绿叶,就看见,
子据一袭青衣,散着长发,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他站在田埂边,凝望虚空,凝出了神。留给她一个刀削斧凿般的绝美侧脸。
没有风,却分明有什么看不见的凉淡拂过他寂静却隽永的脸。
江采儿片刻失神,恍然间发现,这些日子来,飞速变化的不知是空间,还有子据。
他似乎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速度成长了,不止是他愈发挺拔的身子,不止是他愈发坚毅的眼神,仿佛之前还是三四岁的心智,现在却突然间变得比她还要年长。
所以才由里及外地散发着一种沉稳和厚重。
江采儿知道无法以外界的思维来考量他这个空间神的,想着子据曾说过空间会成长,既然成长,便一定是好事了!
这么想着,他似乎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回过头来,沉默的脸上刹那便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不似之前小男孩儿的顽皮,更像是大哥哥般的宠溺。
“你来了?”
江采儿微微一怔,难道他在等她吗?
他继续微笑:“我刚好有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采儿问。
他原本要说的话便戛然而止了,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她无奈的悲伤。原本想说的事,就放在了一边,转而问:“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教训他去!”
语气那么的自然而然。
采儿心中一酸,叹了口气,把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末了,她苦笑:“子据,总有一天,我也会落得丽妃华妃她们那样的下场,是不是?”
子据一怔,见她低头垂眸,前所未有的无力样子,他还从没见过她这样颓然,没有一点儿生气,原本的决定立刻抛在脑后了,万劫不复就万劫不复吧!
“采儿,我刚好要跟你说,等我把田野里的东西收拾好后,我们就可以种杀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吼吼,要留言哇
30第30章
皇上半月不来苹芳宫了;江采儿知道他是故意冷落她;给她颜色看看。
皇上这个位置真是好;若是想处置某个女人;冷落便是最好的手段,恩宠不再,别说妃嫔们嗤笑戏谑;就连宫女太监们都会冷下心去。
望着宫墙内稀稀疏疏不见扫的落叶,分例不足的饮食;江采儿不怒不恼;每日仍是怡然自得地抚琴插花。
过了惠妃那件事情,她也想试一试,不顺皇上的意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他是会不再宠她;还是会像对待惠妃;无论何时,都给与特殊照顾。
结果,新人竟然还是没有旧人好,惠妃娘娘的魅力果然不一般。
原本只想借此机会试试皇上在她身上用了多少情,没想,却把几个贴身宫女的情分给试出来了。
雁儿明显较之前冷淡了一些,服侍起来也没那么尽心了。虽是嘴上不说,但脸色总不是好的。有好几次,双儿看不过,还差点儿吵起来。
鱼儿病好之后,每日陪着江采儿,唧唧喳喳地与她说话。
江采儿近来性子静了很多,不爱这般聒噪,也好奇这丫头怎么如此话多嘴杂,但某个时刻忽然明白,鱼儿看似没头没脑的搭话,似乎是有意在找话题,仿佛她不说话,这宫内就冷清了许多,又仿佛她不唧唧喳喳,采儿便会分心去思寻被冷落的滋味了。
江采儿心里一动,笑道:“鱼儿,我没事!”
只这一句,鱼儿怔了怔,眼眶红红的,就再不多说什么了。
与鱼儿这种拙劣却温暖的安抚相比,双儿就比较直接而熨帖了。
背着江采儿的时候,她唉唉叹气着祈祷,如果皇上来看看婉仪娘娘就好了;可当着婉仪的面,却只言不提此事,反倒是隔三岔五地找各种花样给她玩。
什么翻红绳儿啊,剪窗花儿啊,抽花笺啊之类的,
生怕婉仪一人呆着,徒生寂寞伤感。
江采儿看在心里,暗叹:她是重生一世的人了,怎会那么轻易就哀婉痛惜呢?
若是之前做宫女的时候,尚未代入角色,还时常情绪起伏;可自从侍寝之后,她的心境却不知不觉间悄然发生了变化。
看似平静的后宫,暗流涌动,皇上除了给她不算牢靠的宠爱,并不能保她无虞。而三位皇子的死,更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身为皇子都不安全,更可况她?
华妃,丽妃,皇甫德仪,哪个不是曾经宠极一时?
还有惠妃,让人头疼的惠妃!
皇上不来的这半月,有十天是待在蕙心宫的。
不论是因为惠妃,还是因为花美人,但惠妃娘娘的手段果真是值得让人警醒的了!
分明是看似失宠了的,却忽然间怀孕,借着死去的孩儿和新晋的花美人扳回一城。果真是要够狠才能站稳脚跟吗?
江采儿轻轻转动着左手的白玉戒指,子据不是说在升级空间的吗?她微微眯了眯眼,眼光中闪过一丝凶狠:
惠妃这么难缠的人,还是不要活太久了!
她本想进去空间看看进度的,但一瞧沙漏,到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于是先行前去凤鸾宫再说。
这半月来,丽妃华妃和皇甫德仪都大病告假,惠妃也是小产后养身,给皇后请安的妃嫔们冷清了很多。
且宫中刚刚发生大事,后宫中地位稍低的嫔妾们大都不敢随意置喙,给皇后请安时,往往说不得几句话,就散了。
话语不够精彩,眼神却是五花八门的。
或窃喜,或无聊,或幸灾乐祸,或如履薄冰。
江采儿漠漠看着,权当看戏了,最妙是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那股子又酸又恨又得意又讥诮的眼神融合,简直堪比百变的万花筒。
采儿全都悠然自得地微笑无视过去,偶尔有半年不见龙颜的嫔妾故意问:“皇上今日怎么不去江婉仪那儿了”,
采儿便幽幽一笑,“想是去姐姐你那儿了!”
后宫的女人真是寂寞得无聊啊!
采儿叹着,望了一眼宫道上凋零的花儿。这边凋落了,还有别花盛开呢!
就像宫中的女人!
今日的请安只怕又是一群无人赏的花儿自找无趣了!→文·冇·人·冇·书·冇·屋←
正想着,前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望过去,就见宫女们手忙脚乱捉着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横冲过来。那女子蓬头垢面,一身锦服上全是泥污,一边窜跳,一边哈哈大笑:“武氏贱人,待我儿做了皇上,必定将你碎尸万段,扔去喂猪!不,要将你做成人彘,生不如死!”
江采儿惊讶地张嘴,这不是,丽妃?
她,疯了?
鱼儿雁儿和双儿慌忙拦在婉仪身前,生怕丽妃横冲直撞,伤到了婉仪。
好在隔着老远,那疯女人就给宫女们捉住了。
宫女们哪还顾得她之前高居妃位,此刻只怨恨摊上这么个苦差事,又恨这疯婆子不让人省心,皆是对丽妃又拧又打的。更有甚者,粗暴地去扯她的头,把她早就凌乱的发髻生生揪下一撮来。
仿佛疯了就不觉有痛,丽妃不知呼疼,却仍是扯着嗓子斥骂着:“你们这群该死的奴婢,本宫是太子的生母,当心太子把你们全赶出宫去!来人啊,来人啊!这些贱婢忤逆犯上啦!来人啊,来人啊!”
宫女太监们拖扯着丽妃渐行渐远,绕过长廊那边不见了。
雁儿嘴一歪,哼哧道:“丽妃得了疯疾,日日口出狂言,皇上早把她贬成了赵更衣,没想,还是这么不消停!”
江采儿皱眉,看了双儿一眼。
后者明白她的意思,冲雁儿低声严厉道:“做奴才的怎能妄议后宫主子的事,管好你的嘴,没得给婉仪添麻烦!”
雁儿不太服气,但知自己言语失当,又见采儿脸色不虞,赶紧赔笑说:“奴婢知错了,下次定不会再犯!”
江采儿这才迈开步子,朝凤鸾宫的方向过去。
干枯的落叶在她脚下碎裂。
江采儿,后宫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时今日,你看清楚了吗?
这日的凤鸾宫,比往日多了些人,华妃娘娘和皇甫德仪,不,皇甫才人也来了。
自蕙心宫风波后,丽妃被废,原来与江婉仪同级的杨淑仪升为杨淑妃,而与江婉仪同级的皇甫德仪却因“教子无方”被贬为皇甫才人〖TXT小说下载:〗,地位落至花美人之下。
德仪的位置封给了之前名不见经传的百里氏美人,现在是百里德仪。
丽妃和皇甫德仪都一落千丈,但华妃的地位却无所变动,这让江采儿稍稍费解。可细细一想,又明白过来。
玄宗失了三个儿子,出身低微头脑发热的太子生母自然是最好的泄愤人选,无才无德庸碌愚蠢的德仪也脱不了关系。
但华妃不同,她一贯温婉恬静,那日也曾试图阻止。且她养出来的光王,颇有才情,比太子和李瑶好上太多了。
华妃,完全是这次事件的无辜受害者吧!
江采儿望着华妃清瘦而淡漠的容颜,这个女人一贯这幅面孔,看不出她心里的一点儿波动,但,痛失爱子,应该是锥心的。毕竟,江采儿不信华妃能像惠妃那般冷血。
采儿亦不免暗叹:华妃隐忍躲避一世,还不是落得这般凄惨?
你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你!
再看皇甫才人,坐在正殿的角落里,短短半个月便形容枯槁,甚为骇人。也是,她早就恩宠不再,现下又失了唯一的儿子,没了靠山,还遭贬黜,这偌大的后宫与她来说,就是活死人墓了!
几位得了晋升的妃嫔言笑晏晏,衬得角落中的皇甫才人格外的凄苦,江采儿看着有些奇怪,她何必来此自寻羞辱呢?
这么想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按说,才人的品级不足够来拜见皇后的啊?她怎么能过来?而且,皇后竟然没赶她走?
江采儿起了疑心,微微眯眼,瞧见人群背后,皇甫才人紧咬的嘴唇勾起一丝狠烈的弧度,与之前那个碌碌浮浅的人判若两人。
江采儿猛然一怔,似乎什么都说得通了!
她无意识地扭头,望向大堂中央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陡然惊觉,这个女人看似柔弱无用的表象背后,藏着让人遍体生寒的邪恶!
那场风波中,叶青的出现,不是巧合。皇后必定是参与其中了的,她的目的,便是勾起华妃和皇甫才人对惠妃的仇恨?可,光是这一点,却实在不必牺牲掉三位皇子!
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究竟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到的?皇后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到底是怎样大的阴谋需要以三位皇子的血来祭旗?
江采儿还在皱眉冥想,却听见殿外宫女的一声禀告:“启禀皇后,惠妃娘娘过来请安了!”
养好了身体,便过来炫耀近日的荣宠了?
江采儿应声望去,就见惠妃娘娘一袭紫红色华服,上绣国色天香图案,仪态万方地走进来。
虽她样貌不算上乘,却胜在气势迫人,那架势把皇后娘娘不知甩了多远,怎么看都像是这凤鸾宫真正的主人。
花美人唯唯诺诺跟在惠妃身后,很是煞景,当了美人却还是这幅奴才的样子,真真是够奇特的!
惠妃娘娘堪堪坐下,便目色飘浮地扫视了一眼妃嫔们,唇角是满溢的得色。目光掠过江采儿之时,妖红色的嘴角更是上扬了好几度。
江采儿不怒不恼,反而冲她灿烂一笑,拿出自己最为美丽迷人的一面,让她瞧瞧她们之间的距离。笑完,也不管惠妃娘娘阴冷的眼眸,转去探寻角落中的皇甫才人去了。
原先的地方,却没了才人的踪影。
江采儿皱眉,目光四处寻找,却感应到某人灼灼的眼神。
她这才看见了惠妃身旁的唐玉环,她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什么。
与上次见她时相比,她无疑又变得憔悴了一些,估计,伺候惠妃连带伺候花美人的日子,把她折磨得够呛。
采儿仔细瞧瞧唐玉环,觉得她和惠妃竟是有些相似的,一样扭曲的方正脸,没点儿女子的温婉美丽,身材也和惠妃娘娘差不多,虚胖而浮肿。
不同的是,惠妃有一种贵族生养而出的自信和英气,所以偶尔一看,还有点儿巾帼般飒爽的美,反而很配她这幅皮囊。
但唐玉环呢,周身散发着一种幽暗而阴郁的傲气,这种气势如果配上娇小柔弱譬如赵飞燕林妹妹的那类身子骨,会有意想不到的神秘吸引力。可如果配上唐玉环这庞大五粗的样子,便是格格不入,劈天盖地的违和感来袭了!
这种人,皇上会看得上吗?
要不要给她点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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