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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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长公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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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蘅从沈椒园里小心翼翼地提起那只锦鲤,微微笑道:“没什么,白天看到书上有说夜钓的法子,说是夜里的鱼比白天的好钓,所以来试试。”
  
  独孤晟脸皮抽了抽,待要板着脸说两句,对着那娇憨的脸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重话来,他还不知如何和小了自己十多岁的妹妹相处,沉默了半晌只好道:“早点回宫歇息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大长公主府上么?”
  
  阿蘅笑吟吟道:“好的,哥哥也注意保重龙体,不要操劳过度了。”一双星也似的明目却早已在他身上的便服打了个圈,微微笑着将那鱼钩取了出来,将那锦鲤又扔回了水里,带着蕉书施施然地走了。
  
  独孤晟看着她走远,想了一会儿道:“她那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沈椒园:“?”
  
  独孤晟摇了摇头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道:“你有没有觉得阿蘅好像一点都不怕朕。”
  
  沈椒园这次总算答得上话了:“长公主身份高贵,年纪尚幼,天真烂漫,又得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宠爱,自然和别人不同。”
  
  独孤晟皱了皱眉,他少年掌军,因为怕别人因自己年纪轻不服自己,便一直做出一副严肃深沉的样子,久而久之,他身边几乎都是敬畏他的人,便是母亲,说话也渐渐开始不再命令于他,而多是商量,到他登基后,每次和他说话,更是多了丝小心翼翼和不为人察的讨好。要说不怕自己的人似乎只有那个刚刚死去的皇后了,她不怕他,总是双目坦然地望着他,向他请示禀告宫务的时候,也多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背靠着崔家,有恃无恐,将整个后宫变成了朝堂,钳制得他举步维艰。
  
  他忽然问道:“崔华辰那边有什么消息。”
  
  沈椒园道:“没有,他一直在侯府呆着,极少出门,也称病不见客,前些日子您在军方的调动,有些崔氏旧部按捺不住去找他,他都拒不见面。”
  
  独孤晟冷哼了一声:“他可是老狐狸,继续给我盯紧了。”一边手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风送着隐隐的花香过来,水里还传来扑哧扑哧的响声,想是日间热了点,那些锦鲤夜里出来觅食,也难怪阿蘅一钓就上了钩。
  
  “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雨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景明,等天下大定以后,咱们一同去钓鱼好不?”
  
  仿佛多年前某个征战的间隙,午后的阳光暖洋洋,那人手持着书卷含笑推着正抓紧时间小憩的他,他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啊。”
  
  如今天下已经大定,要一同垂钓的人,却已不在了。


☆、3 出行
  
  大长公主府今日热闹之极,门口的车马直排到了巷子口。国丧期才过,大长公主发了帖子要开马球赛,京中贵族们自然是能来捧场的都来了。
  
  阿蘅不耐烦等,便戴上幂离直接步行进入大长公主府,泽阳公主得了禀告早已迎了出来,接着她笑容可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从前下帖你都是不来的,今儿倒稀罕,没想到今日宾客这般多,倒是怠慢了你。”泽阳公主独孤萍已年过四旬,仍貌美之极,她早年丧夫,封了大长公主后,也并没有打算再嫁,却是招了不少美貌面首。因她之前也是为了独孤家嫁了个军中将领,后来在东征北伐中战死了,又是独孤晟硕果仅存为数不多的长辈之一,因此独孤晟也都由着她,并不干涉,更何况前朝公主蓄养面首的也是常事,朝中人早已习以为常。只是隆福太后对此颇为看不惯,阿蘅是她一手带大,自然也一直和这个姑姑不太亲近,平日里虽然每次宴请大长公主都依然发了帖子给阿蘅,阿蘅却是从来没有来过的。
  
  阿蘅一边东张西望地看着来往宾客,一边笑道:“姑姑这里好生热闹,我怎能不来呢。”宾客们早已好奇地看向这个让大长公主亲自迎接的少女,虽然戴着幂离,但是华贵的衣着以及内侍宫女的前呼后拥已经让她的身份呼之欲出,建元帝唯一的胞妹,太后的掌上明珠,贵不可言的明华长公主。
  
  这日是难得的好天,天空蓝得柔软而清澈,阳光灿烂,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一切都刚刚好。马球场边早已搭好了帷帐,供宾客们随意坐着观看,茶水食物样样精致,阿蘅自然是在中间视线最好的高台里观看,泽阳公主坐在一旁笑盈盈替她解说,同样都是公主,这个却是皇帝的亲妹子,隆福太后的心肝,是万万不能得罪了的人。
  
  场里鱼贯而入的马球队,男女皆有,尽皆腰肢修长柔软,五官俊美,控马而行,执着球杖,随意挥手便尽皆风景。球队里有少年毫不顾忌地往台上泽阳公主这边看,五官犹如精美的玉雕,泽阳公主笑吟吟地挥手致意,想必是爱宠。
  
  公主府的马球队分成两队表演了一场球赛,之后便是来宾们的组队对抗表演了,泽阳公主拍了拍阿蘅的手道:“我得上场了,喜欢打马球么?喜欢的话我安排个人先教你骑马。”
  
  阿蘅微微笑道:“谢谢了,我回宫再学吧,姑姑上场吧,我随意看看解解闷就好了。”这样玩赏大于对抗的马球,将就看看罢了。
  
  泽阳公主笑了笑便下去换了火红华贵骑服,她身材还窈窕如少女,自然而然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不少贵家女子也跟着下了场次,只见汗湿酥胸,香消粉脸,尘拂蛾眉,宾客们呼声雷动,场上如火似荼,阿蘅看了一会儿却仍觉得闷,便下了高台,去旁边的园子里头散步,挥退了那些紧紧跟从的内侍们,仅带了蕉书一人。
  
  园里到处都是满架的木香、荼藦、蔷薇,红白相杂,馥郁之气袭人而来,春光正因其短暂而美不胜收,桃花梨花也在这最后的日子里花努力的开着,也纷纷的谢着,小径上满是苍白柔弱的花瓣,粉色、白色,任人践踏,却美得屏息。
  
  阿蘅漫不经心地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正席地而坐在花架下,身上是宽松的青袍,一只手捏着白子对着一枰棋微微蹙着眉深思,侧脸看过去脸白如玉石,极为俊秀,另外一只手却持着酒杯,风吹过,颇为入画。
  
  花香里送来了酒香,甘冽芬芳,阿蘅的眼睛亮了,竹席上的矮几还有着满满一坛子的酒,看起来这少年是以酒就棋,自斟自饮,也不知是在打谱还是在等人下棋。
  
  她走了过去,看了眼棋面,笑着执了白子往上头放了一粒,少年抬起头来看她,脸上本有些愠怒,却被春光里少女明媚的笑靥晃了晃神,阿蘅笑盈盈道:“一个人下棋多无聊啊,我来和你下。”一边已是不客气的脱了鞋子坐上了坐席,与少年对坐起来。
  
  少年看了眼她下的棋,若有所思,换了个黑子下了下去,棋才下去,阿蘅的白子也随即下了下来,他皱了皱眉,细看这一步却大有妙处,他呆了呆,居然不是随手下的?他意兴起了,想了想又下了一步,阿蘅笑吟吟的也下了一步,一边却极为顺手的自己倒了杯酒,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后头的蕉书想要阻拦,却被她白了一眼不敢说话。
  
  酒很好,浓稠而带了些甜味,色如春浆,浅绿剔透,是桑落酒,她满意地又倒了一杯,看到对面少年的眼光,笑道:“以酒就棋,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真趣人也。”
  
  少年的眼光在她脸颊上的酒窝上打了个圈,问道:“你是今天的客人吧?外头不是都有供应酒水的?怎么不去看打马球?”
  
  阿蘅下了一子,又喝了杯酒,脸上泛起了粉红:“吵吵嚷嚷的没什么意思,都是一样的花架子,姑姑不让我喝酒你也是今天的客人吧?”
  
  她喝酒不像一般的贵族小姐,文文静静的抿一口酒,她直接将酒杯举起,头一仰,纤细白皙的脖子仰成个美好的曲线,然后将酒直截了当地倒进喉咙,他毫不怀疑其实这少女更想端起那酒壶直接饮,看她倒酒越来越快便知道。少年眼神闪了闪,却猜测不出这到底是京城哪一家的贵女,只得将注意力又放到棋枰上,两人一子接着一子的下,少年却是越下越心惊,他终于忍不住道:“你这棋谁教你的?我怎么看着和定北候的路数有些像。”
  
  阿蘅仍是笑眯眯:“你可要小心罗。”一边又下了一子,对方的大龙岌岌可危,少年聚精会神起来,花落如雪,不时有轻薄花瓣落在棋枰上,少女纤细到透明的手指轻轻拈起来放到一旁,而发上、衣襟上却尽皆是拂之不及的落花,宛如艳雪乱香,少年看向阿蘅的眼光越来越古怪。
  
  阿蘅却毫不在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熟悉的酒醉的感觉渐渐上来了,她眯起眼睛,看着棋路,却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战事闲暇时,他们悄悄去偷了一坛子酒来分着喝,仅够微醺,尚不够一醉,于是她十分不满地立誓:“待天下平定,我定要放手一醉,喝遍天下美酒!”
  
  旁边那人笑不可抑:“瞧你就这点抱负了。”
  
  就这点抱负,天下平定时,她却满身旧伤,柳焕坚决不许她碰酒,求一醉不可得,真真是人生毫无趣味。
  
  少女脸上染的粉色越来越艳,雾气迷离的双眼显示着她已经醉了,然而依然清晰凌厉的棋路叫对面的少年迷惑不已,再下了几步,少女嘻嘻地笑了起来:“你输了。”青衣少年早知自己要输,心中却是对这少女的来路揣测了个遍,仍是不得其门。
  
  后头却有个华衣少年走了出来,大笑道:“我不过去净个手,千灏你怎么居然又找了个美人儿相陪?”
  
  阿蘅转头,看到那华衣少年脸色却变了变,阿蘅使劲看了看,终于认出了这名有些眼熟的少年,笑嘻嘻道:“是表哥呀。”
  
  来人正是泽阳大长公主的独子李昉,字敏宣,他看清了阿蘅,呆了呆:“阿蘅您怎么在这儿?”泽阳公主当年丧夫后兵荒马乱无处可依,便也到了松川独孤家和隆福太后一同住着,李昉倒是实打实和阿蘅一同长大的,熟识得很,只是进了京后阿蘅进了宫,见得就少了。
  
  阿蘅对面的青衣少年脸色却微微变了,李昉看了眼那青衣少年,脸上满是好奇的笑容,阿蘅笑微微道:“我无事游园赏景,看这位公子在这里一个人下棋,手痒也下了一着,还未请教大名呢。”
  
  青衣少年站了起来,正儿八经地施礼道:“顾旷见过公主殿下。”一双乌黑的眼睛却看住了阿蘅。
  
  纤长的眼睫微微一颤,阿蘅显然呆了呆,顾旷,永乐侯幼子,今年十六,是太后早就属意的明华公主的驸马人选,早就与顾家通了气,只是阿蘅年纪尚幼,太后舍不得她出嫁太早,因此只与顾家示意,要留公主多在身边几年,婚约这事也未曾公开。崔华仪作为皇后自然参与了致意顾家命妇的接见,至于明华长公主自然也是知道的,隆福太后思虑周密,为防着女儿今后婚姻不谐,早将顾家的情况各房女眷一一都给女儿说过,早早做好准备。
  
  而她脸色的凝滞却让李昉和顾旷心知肚明,这位公主是知道这婚约的存在的,而那一闪而过的诧异也说明了这真正是巧遇,并非刻意制造的邂逅,李昉早哈哈大笑起来:“这还真是缘分啊,阿蘅许久没出来玩儿了吧,宫里不闷么?千灏是旷哥儿的字,莫要拘礼了,坐下吧坐下吧哈哈哈。”
  
  阿蘅微微笑着,手伸了伸示意顾旷随意,一边又斟酒喝起来,后头蕉书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您喝太多了。”
  
  李昉笑道:“这桑落酒不伤身体的,没关系的,这才多少呢,要说烈酒,还是长乐坊的冲天香,那才是一等一的烈”
  
  李昉显然是个吃喝玩乐中的高手,说起来便扯个没完,顾旷平日里和他交好,自然也是在这一道上熟悉,只是兴许在阿蘅面前,沉静了些。
  
  最后怎么回到宫里的阿蘅也不清楚了,反正她许久没有睡过这般舒服的一觉,黑沉而踏实,从前那些纷乱记忆和人都没有入梦,醒过来,崭新而光明的新一天等着她。


☆、4 欣赏

  御书房里,沈椒园正在向独孤晟禀报事宜:“明华长公主殿下想要学骑马,太后娘娘让我们安排侍卫教习,安排好侍卫保护及马匹,务必保证公主殿下平安无虞。”
  
  独孤晟一边翻着手里的奏折一边满不在意地道:“想是去看了马球一时兴起,这小事你安排好就是了,不必专门禀报。”
  
  沈椒园迟疑了一会儿道:“属下想安排李星望去负责。”
  
  独孤晟抬起眼来看了眼沈椒园,沉思了一会儿道:“他也做了三年暗卫了,也是时候转明了,让他过去磨磨性子也好,你安排得很妥当。”
  
  沈椒园领命下去安排不提。
  
  御风园有着皇家的御马场,有着足够的场地骑马,还有着一片林子,可供皇家成员偶尔小猎一番。
  
  阿蘅得了隆福太后许可,一大早便来到御风园挑马,饶有兴致地上了马,服侍的内侍簇拥着马,小心翼翼地牵着缰绳让她骑在马上先熟悉。
  
  沈椒园带了侍卫队来,向阿蘅禀报道:“臣已禀报皇上同意,派了擅马术的侍卫副统领李星望,负责教习公主马术,此外还负责统领一个侍卫小队,专门保护公主殿下安全。”
  
  他背后一个眼神锐利的侍卫出列躬身施礼道:“属下李星望见过公主殿下。”
  
  阿蘅一身干脆利落的胡服,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低头施礼的熟悉的身影,久久不语,从前那些困扰她很久的问题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是你。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新的疑问又涌上心头,是一开始就是独孤晟在崔家的暗子么?不,不对,他是父亲千挑万选放在她身边的人,是孤儿,身世再清白不过,对她忠心耿耿,这个曾经她觉得可以将背后安心交给的副将,到底什么时候变成了独孤晟的人?
  
  沈椒园看公主盯着李星望若有所思,并不说话,以为公主不满意,上前施礼道:“公主殿下?”
  
  阿蘅回过神来,微微笑道:“免礼,有劳沈统领,以后请李副统领多多指教了。”一边却轻轻喝了声,腿一夹,将马驱着小跑了起来,一群内侍赶紧跟着马跑了起来。
  
  李星望抬了头,一眼看到阿蘅红色骑装,艳光照人,欺雪赛霜的肌肤上因运动泛起了红晕,他戎马半生,后来做了暗卫又都是执行的外勤任务,几时接触过这样娇滴滴美得惊人的天之骄女,一时只觉得不敢直视,赶紧转过眼光,脸却不自觉地涨红了起来,一旁的沈椒园早已看出他的窘迫和不自在来,看了下旁边的侍卫已经分别站了位子执勤,便低低对他笑道:“公主年纪还小,因太后和皇上都宠着,娇骄二字肯定是有些的,但是也并没有出格过,你只管好好服侍,由暗转明,今后差使就好安排了。”
  
  李星望点了点头,沈椒园便先回皇上那儿取了,李星望打点起精神,打算好好应付这位尊贵的公主。
  
  结果却出乎意料,明华长公主对他只是淡淡,并不为难他,教骑术的时候,也就只是听他说了几句要领,便自己极快地掌握了,然后便一直是自己一个人骑马反复的练习,他怕她不娴,骑着马跟着,长公主也并不介意,仿佛他本就该跟在她后头一般,接连骑了几个上午,公主已经很好的驾驭马了。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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