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她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将孩子搂到身前,温言对他说道:
“念卿,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要打我们中国人吗?”
念卿睁着大眼睛想了想,懵懂的摇头。韩婉婷轻轻的揉着他的小手,低声又问道:
“知道日本人最怕什么人吗?”
“知道,美国人!”
这个问题,让念卿的脸上一下子放出了光,他大声的回答,挺起了小小的胸膛。韩婉婷笑了起来,继续问道:
“知道日本人为什么怕美国人吗?”
“我也知道!因为美国人的飞机、大炮都很厉害,能把日本人打得屁滚尿流!”
小小的孩子虽然才刚上国小,认识的字也不多,却已经从大人们的口中知道了“屁滚尿流”的意思,也知道用在这种语境之下,不禁让韩婉婷为念卿的聪慧感到由衷的高兴。她像个教书的老夫子一样,循循善诱的继续问道:
“念卿,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美国人造出来的飞机、大炮会让日本人害怕呢?”
“嗯因为,因为阿姨,我想不出来。”
韩婉婷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慢慢的说道:
“日本人之所以敢欺负我们,就是因为我们国家虽然很大,资源丰富,但是却很穷、很弱。为什么会这么穷、这么弱呢?就是因为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有太多人的不看书、不学习,只知道吃喝玩乐,却一点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在发生着什么变化。
但是,那个时候,日本人在我们又吃又喝的时候,暗暗的学习、看书,将世界上最先进的知识都学会了,所以,曾经比我们还要穷、还要弱的日本赶超了我们,一点点强大起来。最后,土地很小的他们,眼红我们有那么大片的土地和那么多的好东西,于是就想要从我们的手里抢走它。所以,他们用枪、用炮来欺负我们,想要赶走我们。
那美国人为什么又让日本人害怕呢?因为他们比日本人更爱学习、更爱看书,更喜欢接受新知识。所以,美国很强大,比日本强大的多,也让日本感到害怕,不敢轻易去欺负他们。
念卿,要让敌人看到我们感到害怕,从心底里害怕,有时靠的不仅仅是勇气,光会用力气打架还不行,还需要智慧。知道什么叫智慧吗?就是你不用出很多力气,只动了一点点脑筋,就能让敌人输给你。
念卿,你想要长大了以后为叔叔上战场杀敌,为叔叔报仇,阿姨听了,知道念卿是个好孩子,阿姨心里很高兴。但是,念卿如果能好好念书、学习更多的知识,然后努力的让我们国家强大起来,让敌人从心底里害怕,不敢再欺负我们的话,阿姨和叔叔会更高兴。明白吗?”
念卿转了转眼珠,歪着小脑袋,眨了眨漂亮的黑眼睛,似乎是听懂了韩婉婷话里的意思,用力的点点头,大声的对她说:
“阿姨,我要做个不但会打架,而且还有智慧的人!让所有坏人再不敢欺负我们!阿姨,我会保护好你和叔叔的!”
韩婉婷笑了起来,赞许的对他点点头,朝书房里的书柜方向努了努嘴,微笑着看着念卿,笑言道:
“书柜里有一本书,虽然有些字念卿还不一定认得,但阿姨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看。去找找看。”
念卿的眼睛里一下子爆出惊喜的光芒,立刻像只小鸟一样飞到书柜前,搬来小凳子,认真的找了起来。韩婉婷看着孩子一丝不苟的背影,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低头继续新闻稿的写作。不一会儿,她听见了小念卿的欢呼声,他兴冲冲的拿着一本小小的书跑到她的面前,高高的举起那本小书,大声的说道:
“阿姨,你看,我找到了!是叫《X米尔XX记》,对吗?”
有几个字他还不认识,只能捡自己认识的字读了出来。韩婉婷笑着将书名完整的念了出来,轻声道:
“《埃米尔擒贼记》,念卿看完了之后,告诉阿姨这本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好吗?”
“好!”
念卿回答的很大声,然后捧着书,蹬蹬蹬的跑出了书房。韩婉婷看着孩子一点点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又想到了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那个人。
屈指一算时间,他们回到重庆已近三个月,而她已经整整有两个半月没有见到他了。到底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好转?那里的人有没有很好的照顾他?他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这么多日子没有见面,他有没有想她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也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他。可是,究竟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与他重逢的日子呢?
思念,如丝般不断的叠加、萦绕在她的心头,令她愁肠满怀。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都已经是民国三十四年了,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要过春节了。在那个代表着千家万户团圆的节日里,她真想陪着他一起度过。哦,不对,还有念卿,她最想陪着他和念卿一起,好好的安静的过这个春节。
只是,不知道这个愿望,在这个春节,能不能够实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除夕夜,山城重庆的夜空中时不时爆出几朵美丽的烟花,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平时极为安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响彻云霄。
自从美军的飞机彻底占据了重庆的天空,曾经在中国领空如入无人之境的日机再也难觅踪影之后,重庆人的生活终于恢复了一些宁静。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日机突如其来的夜袭,再也不用怕头顶上落下要人命的炸弹,就连除夕夜也能好好的放一放鞭炮和烟花来庆祝中国人的传统佳节了。
黄山公馆里,年近六旬的蒋介石到底上了些岁数,因此,守岁刚结束,他便倦意难支,在夫人的陪同下,回到房间休息去了,大客厅里只留下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们。也许是太有威严感的蒋介石的离开,让年轻人们大大的松了口气,所以,很快,大客厅里的气氛就比先前守岁时还要热络。
被姨妈“强行”拉来过节的孔令俊穿着西装背带裤,嘴里叼着烟,手里端着酒,本来正和一个侍卫官划着拳,见到韩婉婷从楼梯上下来,连忙向着她招手,大咧咧的嚷嚷道:
“二姐,那小子睡了?”
韩婉婷笑着步下楼梯,随手拿了杯果汁,走到她的身边,点头道:
“是啊,今天玩得太疯,累坏了。”
“你啊,自己不找男人生一个出来玩,倒把捡来的小子当成亲生儿子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孔令俊一边吆喝着喝酒划拳,一边回头瞟了韩婉婷一眼,哼哼唧唧的说着。韩婉婷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伸手上前,从她嘴里将那根又粗又长的雪茄抽了出来,在烟灰缸里掐熄了火头,数落道:
“你看你,好好的女儿家非要弄得像个男人似的,我看你才是莫名其妙!”
“那可怪不了我,那是我家老太太把我给生错了性别,我还不想当女的哩,当男人多好,不用生孩子,也不用来那什么痛得要死的月事。就算天天和女人们睡觉、混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美其名还能被人说成是‘风流倜傥’。可要是哪个女人成天和各种男人混在一起,就要被人在背后骂是‘狐狸精’、‘不要脸’的臭女人,他妈的,就为这么不公平的事,我就不愿当女人!”
她毫无顾忌的大嗓门这么一嚷嚷,客厅里的各个角落里不约而同的发出长长短短的闷笑声。韩婉婷见状,连忙上前捂住了她还要继续发表“高见”的嘴,朝楼上房间飞快的瞄了一眼,低声在她耳边斥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要是被姑妈听见你这番荒唐言论,少不得又要数落你了!本来她为了你的婚事已经够操心的,你偏还要跟她唱反调,岂不是要伤她的心?快别浑说了,就给我乖乖的划你的拳吧!”
孔令俊用力的拉开了韩婉婷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不以为意的继续嚷嚷着:
“什么呀,我又没说要结婚,她瞎操什么心?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男人是我孔令俊看得上的呢!结个屁婚!她若再逼我,我就到美国当尼姑去!”
客厅里,再度爆出几声再也憋不住的大笑声,连韩婉婷都被她不着调的话给气得笑了出来。她伸手捏了捏孔令俊的脸,又好气又好笑的骂道:
“你个坏家伙,真是我们家的混世魔王!懒得理你,我回去睡觉去了。”
说着,她甩了手,转身就要朝楼上去。这时,孔令俊连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知道若真惹恼了她,可就少了一个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因此,连忙陪着笑,欺身凑到她身边,对着她挤眉弄眼的低声耳语道:
“二姐,二姐,反正他们都睡觉了,想不想趁这个时候出去兜兜风?”
韩婉婷闻言,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姑妈前些日子告诉她的,关于令俊在外头胡闹差点惹出的人命官司来,一皱眉头,连忙拽住了她的手腕,坚决的摇头道:
“哎,才刚帮你摆平了惹下的祸事,你可别在大过年的时候又惹出点事来,闹得全家上下鸡飞狗跳,连个年都过不好!不许出去,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兜什么风!”
孔令俊对她的斥责完全不以为意,反而笑得越发贼兮兮,她将韩婉婷拉到客厅的角落,小声道:
“二姐,你不想去看看那个在医院里的人吗?今天这么个大好机会,你若不抓住,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喽!下次你再想要去见他,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孔令俊的这番话,实在是一个令她无法拒绝的美丽诱惑。明知令俊提出的这个建议,好比一个等着她跳下去的坑,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坑,哪怕大到灭顶,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她想了想,看着冲她一脸坏笑的令俊,挑眉直言笑骂道:
“坏家伙!肯定憋着什么坏水呢!说吧,要和我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孔令俊闻言,立刻大笑起来,拍着手啧啧赞道:
“二姐,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什么都不用我多说,就能知道我想要什么!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累,和那些笨蛋说话太累了,跟木头似的,一点都听不懂!”
“行啦,行啦,马屁就别拍了,赶快说正事!”
“遵命!女王殿下!”
韩婉婷被她的胡闹闹得没了脾气,除了笑,竟不知道还能有什么表情。孔令俊拉着她走到窗前,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直把韩婉婷说得禁不住睁大了眼睛。她惊疑的看着孔令俊,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这天底下没一个男人看得上眼的吗?那怎么”
“他们做我的丈夫是让我看不上眼,可是做情人玩玩的话,还是勉强可以的。二姐,你不知道,有些男人的床上功夫还是很好的,能让你欲仙欲死,咱们女人也别太被什么清规戒律给束缚了,就该好好享受男人带给咱们的这种乐趣”
“停!停!停!你这家伙,这么私密的床笫之事,也敢这么放肆的宣诸于口!我看你啊,真是越来越坏了!”
“怎么了?这男女大欲,是天地之道,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又没说错!二姐,看你这么矜持,嘿嘿嘿,是不是和那个男人还没有那什么啊?嗯?嗯?是不是?哈哈哈”
孔令俊的话说得她双颊绯红,很是不好意思。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这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堂妹,冷下脸直言道:
“再胡说,我可不去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不说,不说。我们说正事,说正事!等会到了两点钟的时候,我们从后门出去,我的车会在离公馆五十米处的第一个转弯道上等我们。上车之后,到了医院门口我放你下车,然后,四点半你在医院门口等我,我们要赶在五点半之前回到公馆。只要一切顺利,就没人知道我们晚上出去过!二姐,怎么样?”
“好是好,可,真的不会有人发现吗?要是让姑妈知道了我瞒着她偷跑出去见他,一定会生气的。”
“嗨!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谁看见了,就多给他们一点封口费,反正咱们又不是去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就是偷着溜出去玩而已。他们多管那个闲事干什么,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还不如捞点钱更实在呢!”
韩婉婷仔细一想,觉得令俊的话说的也有理,这个计划倒也可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是,转念又一想,心里又觉得不妥,拉过令俊轻声问道:
“一共才两个半小时,还算上来回的路程,我倒是不怕时间不够,倒是你,成天神出鬼没的,又是去私会情人,到时候可别情到浓时难分难舍,误了时间!”
孔令俊一听,哈哈的笑了起来,附耳在韩婉婷耳边低笑道:
“二姐,那是你没经验。办事的时间不用长,从头到尾加一块儿,一个小时就足够了。我多留出来的那一个小时,是特意为你准备的,怕你和那男人太长久的没见面,万一干柴遇上烈火,嘿嘿嘿”
看着孔令俊的一脸坏笑,韩婉婷知道再让她这么胡说下去,没准后面她要说的话会更不堪入耳。所以,她抬手看了看时间,立刻打断了孔令俊的话,果断道:
“别废话,时间不早了,赶快准备一下吧,我还要回房换身衣服呢,谁要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
韩婉婷说完,立刻转身上楼,也不理在她身后笑得乐不可支的孔令俊。
时针走到了凌晨一点半,这时,刚才闹得欢实的年轻人们都已经有了倦意,强撑了一晚上的精神也终于告罄,纷纷散了手里的牌局,一个个的回房去睡觉,外间的鞭炮声也变得稀稀落落,没了适才的震耳欲聋。很快,客厅里就安静了下来,变得空无一人,等大水晶灯一关,整个公馆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换好了衣服的韩婉婷,斜倚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假寐休息,直到听见房门响起了有规律的三声敲门声。她蹑手蹑脚的过去开门,就见孔令俊已经穿戴整齐的站在门旁,准备和她一起下楼去。她朝孔令俊微微点了点头,与她一同朝着楼梯口走去。经过念卿的房间时,她正准备开门进去,被孔令俊一把拉住了胳膊:
“二姐,你干嘛?”
“我想叫醒念卿,带他一起去。”
“带孩子干什么呀!本来就那么点时间,也就够你们两个亲热一会儿,怎么,你还准备来个合家欢啊!你愿意,人家男的可不一定愿意呢!别傻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可是”
“别可是了,小孩子以后再带也不迟!听我的没错!走吧!”
孔令俊见韩婉婷有些犹豫,二话不说的立刻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孩子的房门口拖走,两个人像两个黑夜之中的精灵,快步走下楼去,寻到后门处,悄悄的摸出了公馆,朝着离公馆不远处停着的轿车跑去。两人上车之后,轿车立刻启动,很快,车子就朝着山下驶去,消失在了夜色茫茫的黑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四十章
山间的夜风极冷,呼呼的吹在人脸上,感觉如刀割一般。但,韩婉婷的心头却如燃烧着熊熊烈火一样,洋溢着满满的热意,丝毫不觉半丝寒意。心情兴奋而紧张的她裹着身上的皮裘大衣,脚步飞快却异常轻巧的朝着那间许久未曾踏足的病房走去,轻灵的身段,像极了在夜晚出没于山间的动物。
来到病房门口,果然见到了姑父特意派来的警卫人员,一左一右的坐在门口,倒像是门神。他们穿着便衣,都在像磕头虫一样打着瞌睡。看着平平无奇的两个人,到底也是常年干特务工作的,警惕性很高,她的一点点脚步声立刻惊醒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