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痛楚从手上和脚上传来,痛得她死死的皱紧了眉头,咬紧了下唇,一阵阵刺骨的痛意激出了她本就含在眼眶中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到底摔的情况,就听头顶上传来了一个女人气愤而尖刻的怒骂声:
“作死啊!大晚上的横冲直撞,想要人命啊!哪里来的死丫头,那么疯,走路不长眼睛啊,撞得我的肩膀都要断掉了!”
韩婉婷抬头望她,只见这个女人衣着华丽,浑身上下珠光闪闪,言行举止间都显露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只是因为她背着光站在路灯下,所以看不清她的脸。韩婉婷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忍着痛,顾不上照料自己的伤,便低下头,满含着歉意的对她说道: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没有看清路,真的对不起。”
“哦,说句对不起就好啦,我的肩膀被你这个小丫头这么无缘无故的撞出了淤青,害得我肩膀痛,手也抬不起来,明天上班上不了,要被老板骂,还有可能被老板炒了,你说,我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谁来赔啊!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你,你要赔我,最起码得赔我个三五七天的医药费,总不见得让我自己贴钱买药吃吧!”
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几乎痛得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韩婉婷,嘴上不依不饶的说着,丝毫不肯有半分让步。韩婉婷知道自己遇上了难缠的泼妇,也知道她是有心敲竹杠,可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手掌上、膝盖上的神经在一抽一抽的刺痛着,让她痛得不想再和她多纠缠下去。于是,她只能低声回答道:
“对不起,我现在身边没有带钱,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或者你住哪里吗?明天我一定会送医药费给你的。”
“笑话,我今天就这么放跑了你,明天你肯定不会来找我,到时候,我到哪里去找你的人影啊!你这种小把戏,本小姐我很多年前就已经不玩了!小丫头,想要骗我,你还嫩了点!”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是什么意思,反正,你今天就得把钱赔给我!看你身上这身装扮,应该也不是穷人家的丫头吧,那不正好,有钱赔给我啊!”
在寒冷的夜晚,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非但莫名的摔了一跤,痛得站也站不起来,还被人这样刁难,这让从小到大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的韩婉婷心里委屈的更想大哭。她低着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手心里的皮全部被粗糙的地面蹭得刮去了一层皮,鲜血渗了出来,尽管血流得并不多,可在她白皙的手掌里,看起来触目惊心。还有她的膝盖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在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将厚厚的天鹅绒做的白色裤子都摔出了好大一个洞,大约膝盖上的皮也被蹭破了,白色裤子上正在一丝丝的沁出血丝来。
终于,她看着如此狼狈的自己,伤心的忍不住哭了起来。这时又听头顶上传来了那个女人不耐烦的斥责声:
“哭什么哭,还在我面前耍花招是吧,想用这个法子来博取同情,好不赔钱给我是不是?我跟你说,别来这一套!快点想办法赔钱给我,不然当心我找警察来。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警察是帮你,还是帮我!”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没有钱,我没有钱”
韩婉婷伤心的坐在冰冷的地上,捂着还在不断出血的双手,不停的道歉。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对于一个从小在生活中就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受到最大程度尊重,或者说是献媚的大小姐,对本来就已经被烦恼快要击倒的她来说,这件事情的发生已经快要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她没有能力解决,就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穆然一样。也许是天色已晚,又或者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太过僻静,周围没有人围观,没有人替她仗义执言,没有人会为她解围,也许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帮她了!
她正如此绝望的想着,忽然有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那个女人的身后不紧不慢的传来:
“算了,算了,丽华姐,你大人有大量,何必跟这么个冒冒失失的小丫头计较呢?万一被她气着了,伤了身体,损了你的花容月貌,那岂不是我们大家的损失?要知道,我可是很迷恋你这张青春不改的娇艳容颜啊!”
这样熟悉的声音,让原本还兀自伤心着的韩婉婷,猛地抬起头来,楞楞地看着一个高挑的人影从路灯下的阴影后面走了出来。她睁大了眼睛,定睛一看,西装革履的高级华服之下,竟然会是他!
原来刚才她撞到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人就是他;原来,他一直都在旁边,一直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被这个女人刁难;原来,他真的是这样的讨厌自己,以至于宁愿冷眼旁观着她受到羞辱而不出手相助!
“哎呀,你呀,好死相哦!年纪轻轻的,一张嘴巴这么会说话,把人家说得心里甜丝丝的。将来不知道要有多少女人为你这个花心浪子心碎哦!”
听到那女人娇滴滴的撒娇声,她觉得自己的眼前又开始模糊起来,泪水再度浮上了她的眼眶。她看着那个女人迈着袅袅的步伐走到他的身边,亲昵的勾着他的手臂,妖娆而丰满的身体几乎快要完全的挂在了他的身上,用撩拨挑逗的姿势和眼神娇笑着与他耳语着。她还看到他很是享受的搂紧了她的腰肢,手掌还在她的腰线上下来回的抚摸着,轻笑着与那个女人眉来眼去,十足一副轻佻至极的浪荡子模样。
她看清了那个女人的容貌,浓艳的妆容之下,难以掩饰的是岁月老去的印记。珠光宝气的衣衫之下,难以遮掩的是粗俗的气质。这个女人的装扮,让她想到了舞厅里的舞小姐,严格来说,应该是人老珠黄的舞小姐。他怎么会和这样的女人厮混在一起?为了她的钱,还是为了她的身体?他,不再带着他的那些兄弟们做见不得光的勾当,而是是做了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小白脸”了?他,他开始靠女人过日子了?难道,难道,他喜欢这样的女人,喜欢过这样的生活么?
他们两人在路灯下肆意亲热的场面让她看了又惊又羞,禁不住整个人都开始发起抖来。这样的他,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也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如此放浪形骸的他,与以前那个威严十足,粗旷凶悍的他,完全判若两人。这样的他,让她觉得陌生,更加让她感到心痛。是的,心痛,为自己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愚蠢,为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不堪的人,为自己竟然想要放弃比他好上千万倍的林穆然!
如果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么她又何必要为面对林穆然而感到痛苦;如果早知道他是这么不堪的人,那么她就不会总在心里牵挂这他的安好,更不会像个傻瓜一样从林穆然身边跑开,而受到那个粗俗女人的责难与奚落!
想到这些,少女清纯而美好的恋慕之情,在瞬间就被打得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阵的羞愤之意。被戏弄、被奚落、乃至被背叛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笼罩着她的全身,巨大的愤怒感让她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和那样粗俗不堪的女人打情骂俏的样子,更加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倒霉的样子!
咫尺之遥外,他正和那个女人甜言蜜语着,一时间,似乎那个女人也已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大约是没有了想要继续刁难下去的意思,只是非常不耐的朝她挥了挥手,像赶什么苍蝇蚊子一样的要她赶快消失,然后像美女蛇一样缠在他的臂弯上,娇嗔着要他送她回家。
韩婉婷听着不断钻进自己耳朵里的那些嗲声嗲气的话语,几乎要咬破了下唇。她紧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决心,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不顾手上和膝盖上传来的痛意,强撑着让身体一点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要离开,她一定要快点离开!向前每走一步,都痛得她倒抽冷气,也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身后依稀还能听见那个女人撒娇一样的声音传来,在安静的黑夜之中,更是听得真切。他在说些什么,如何应付那个女人,于她而言,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会留在她的香闺里过夜,都没有关系。因为,她不会再关心他了,他和自己,再没有半点关系!
她扶着路边的围墙,一步一步的慢慢挪动着步伐。痛意随着每一个动作而来,仿佛都是在提醒她自己受到的这个打击。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必须要感谢上天让她今天摔的这一跤,把她从迷梦一样的幻想世界里摔醒了,摔明白了。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她将彻底的和过去决裂,和过去那个傻乎乎的小女孩告别,彻底的忘记这个人,忘记他们之间曾经做过的、说过的一切。
她每走一步,都是这样的告诉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泪还是在不停的流着。明明那样一个人已经不值得自己为他多流一滴泪,不值得自己再多付出一份情意,可眼泪就好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不听使唤、不受控制的潸然而下。这表示她在不舍么?这表示她不愿意就此放弃么?这表示她还是很喜欢他么?
思绪混乱不堪,身体也不堪承受的她,终于再也走不动了,靠在僻静的墙角边,伤心的大哭起来。只是,哭得太过投入的她,并没有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从她身后传来的低叹声。而当她惊呼着被人突然从墙边一把抱起,被紧紧的抱在某个她眷恋的胸前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要放弃真的很难;原来,要忘记一个人并不容易;原来,自己真的是在不舍这个人,不舍这个人温暖的怀抱,不舍这个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点滴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眷恋与不舍的感觉,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停留,很快就被先前心中的羞愤所取代。韩婉婷开始不断的挣扎,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她使劲的推拒着他的肩膀,不惜将他那件穿在身上的西装揉得满是皱痕;她不顾自己膝盖上的痛楚,用力的踢蹬着腿,不老实的折腾着。她死死咬着下唇,怎么都不开口与他说话,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她再也不要理这个人,再也不要和他说话,他还用刚才抱过那个女人的脏手来抱她,她绝对不要他再碰自己!
可是,无论她怎么折腾,如何踢打,他都沉默着承受着,双臂抱紧了她,脚步坚定的朝着前面走着。偶尔有晚归的路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见到这副打闹着的光景,只当他们是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年轻的男孩惹恼了美丽的女孩。大约没有人会想到,他们,根本什么关系都不是。
他越是这样沉默着任由她打闹,韩婉婷看在眼里,更是恨在心头。这个人,明明做了那么不堪的事情,居然还能一语不发,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镇定,还用摸过那个女人的手来抱自己,他,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难道也把她看成了那些随便什么男人都可以搂搂抱抱的舞小姐了吗?!
越想,越恨。肢体的反抗也越来越强烈,动作也禁不住大了起来,她不顾自己还在痛着的手,用力的朝他身上拍打下去,终于再也无法遏制满心的恨意,歇斯底里的朝他尖叫:
“你放开我,放开我!不许用你的脏手碰我!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他依然无动于衷,双臂象把大钳子一样,牢牢地箍着她不停扭动着的身体,继续朝前走着。她气得大叫不已,双手改握成拳的朝他肩头、胸膛与后背上不停的敲击下去。她能听见拳头在他身上发出的闷闷的回声,看他皱起眉头,看到他痛,她的心里才会稍微的好过一些。可是,即便如此,他所承受的痛,也难以与她心中受到的伤害与羞辱相比。
眼泪又一次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滚落,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她嘶声力竭的朝他大叫着:
“我不用你管,我不用你管,你不是很讨厌我的吗,那干什么不让我自生自灭好了,你干吗要管我!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你的脏手碰我,你别用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来抱我!你要带我去哪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啪”的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上响起,不但在一瞬间打断了韩婉婷歇斯底里的情绪发泄,同时也让她楞楞地捧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看着他被自己打偏的半边脸,惊谔的不知所措。
他慢慢地转过被她无意中打偏的半边脸来,没有生气,更没有朝着她训斥,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用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
“闹够了?”
他的口气轻飘的好象完全不把她刚才的愤怒当成一回事,甚至还带着一丝不屑。原本她还为自己不小心打了他耳光而感到抱歉,现在,他的态度让她又羞又气起来,不禁冲着他赌气道:
“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可以继续,我,奉陪到底。”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不用你假好心。”
“等你自己走回家,我估计你的血都要流干了。”
“我高兴!你管我!”
“我也不想管,可是有人刚才明明疼得走不动路,还哭得那么难听,大半夜的,实在是扰人清梦啊!我是好心,不想让周围住着的人家,在深更半夜的还要听你这么可怕的鬼哭狼嚎声,顺便再送你去个地方帮你包扎一下伤口,毕竟以前你也曾非常无私的帮助过我和我的兄弟们。你也不用自做多情,以为我想对你怎样!我只是不想欠谁的情,否则你以为我没事喜欢抱着重得好象大石头一样的人到处跑么?”
韩婉婷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前的这个人,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反驳他的话来。她认识他快一年,可是,过去那一年的时间里,他和自己很少有这样直接的对话,常常都不理她,或者总是用极度不屑的表情睨着她,把她当成仇人一样看待。到底过去的半个多月以来,发生了什么,让他的态度会变得这样奇怪,而且还这样会说话,油腔滑调之余,连消带打的对她又贬又讽,几乎让她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
“没话说了?那就乖乖闭嘴,又吵又闹的,象个泼妇,可不符合你大小姐的高贵身份。”
他的话语之中,冷静之余还带着几分冷嘲热讽,让她听了觉得很是刺耳。心中气极,她不愿意就这么被他嘲讽,当下不甘示弱的回嘴道:
“我再是泼妇,也比你干净,也比你心甘情愿的当‘小白脸’要强!至少我还知道什么叫‘脸面’,我还知道洁身自好,不象有些人,年纪轻轻,有手有脚,正经事情不做,为了得到女人的钱,连自己兄弟的死活都可以不管,跑去抱老女人的大腿!你这样的人,又脏又臭,简直无耻!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听到没有?我不要你用刚才抱过脏女人的手来抱我!”
当她只顾着嘴上痛快,一骨脑的把这些藏在心里的话,毫不犹豫的,象丢垃圾一样丢给他之后,才震惊不已的发现,原来,她也可以用刻薄的言辞对他说出这些伤人自尊的话语。看着他被自己的话刺激的脸色顿时一沉时,她竟也会有报复成功的窃喜感。看到他痛苦,她居然能感到快乐,多么讽刺啊,她竟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也有这样阴暗的一面。
“又脏又臭?无耻?是,我是无耻,我是又脏又臭,我就喜欢靠女人吃饭,我就不想管那些家伙的死活,怎么样,我是男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那么你呢?你自己呢?堂堂大家闺秀,皇亲国戚,不知道检点自己的行为,居然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男人拉拉扯扯,卿卿我我,那个时候,你倒不知道要自己的‘脸面’了?!被男人抱在怀里又亲又搂的时候,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