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微笑抬头。看见菊huā却脸色一僵。点了点头,没应声。
梅子笑对菊huā道:“好长时候没见着小秀了。说起来人都不信,以为不是住一个村,隔好远一样。走,进去跟她说两句话儿。”
说完不等菊huā回答,就抬脚先进了周家院子。她想着菊huā原先也是跟小秀说得上话的。因此自以为没啥不妥。
菊huā见小年媳妇也在,想起跟她的过往。就不大想进去。无奈梅子已经去了,她又不好转头独自走,显得小家子气,只得也带着葡萄跟了进去。
四五个媳妇正说得热闹,见她们来了,立即停止,也没在意梅子,只是尴尬和不安地瞧着菊huā,目光闪烁。
梅子犹未发觉,只顾问小秀话,又问她儿子泥鳅话,又让李敬文去跟泥鳅玩。小秀本就是不多话的人,只含笑听着,满院子就听梅子清脆笑声不断。
这几个媳妇,只有小秀和小年媳妇菊huā是认得的,其余人她都没见过,因此倒不知如何开口,便抱着板栗站那等梅子。况且,她也发现不对劲:这些人好似对她很疏离、很戒备,连小秀也淡淡的,并不让她坐。
她一面心中奇怪,一面搂紧板栗——这小子见李敬文和泥鳅玩闹,死挣着要下地;葡萄手中的小葱也不安生,她只得将她放下来,用手牵着她。
忽然,周小年的媳妇起身端了两根小板凳,颠颠地送到菊huā跟前,笑道:“菊huā,你坐下吧——这么抱着他怪累的。瞧这娃儿长得多好,跟槐子真像哩!嘻嘻,这个是小葱?真白哩,都不像乡里的娃儿。”
菊huā听了又是一愣——咋有些讨好的味道哩?不是不想理她的么?
她也无暇细想,忙谢了她坐下,然后松开板栗,任他摇摇摆摆地往李敬文和泥鳅跟前跑,也不扶他——她觉得农家小娃儿就是要多摔打才皮实。
板栗走两步,摔倒了,爬起来又走两步,又摔倒。最后这小子不耐烦了,再一次摔倒后,干脆也不起来了,而是四肢着地,手脚并用,迅速地往泥鳅那爬过去。
别说,他爬得比走得快多了,三两下就来到泥鳅和李敬文的跟前,伸手一把拽过泥鳅手上的篾编小狗,双手攥着,翻来覆去地瞧,乐得口水直流。
众人瞧得有趣,都笑起来。
小年媳妇道:“这娃儿,咋爬得这么快哩?菊huā,你舍得让他在地上爬?瞧他和小葱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模样,倒像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不比咱们家的娃儿,胡打海摔惯了,整天晒得冒油。”
这奉承的话听得其他人面色异样,有些鄙夷地瞅她。
梅子笑道:“咋不爬了?他俩在家整天爬。不过是菊huā干净,一天帮他们洗好几遍澡,换几遍衣裳。我是没那耐性的,到晚上才帮娃儿洗澡。”
小秀强笑着牵了下嘴角,幽幽地说道:“菊huā自然样样都好,养的娃儿也是好的。”
菊huā听她话音大非往常可比,真是奇怪极了。自从两人成亲后,见面的次数也有限,自己最近没得罪她吧?
正想着,就听泥鳅和板栗大叫,转头一瞧,原来两人正抢那小狗哩。
刘三顺的儿子泥鳅一岁多,比板栗大几个月,跟他爹一样是个小胖子,却继承了小秀细致的眉眼,因此样貌就秀气多了。他脑袋周围剃得溜光,中间留了一圈头发,典型的马桶盖头,板栗也是这发型。
他正跟李敬文比划那小狗,李敬文大一些,当然不会抢他的玩意,谁料爬来了个小不点,一把就抢去了,他如何肯依从?
于是,小娃儿眉头一皱,小嘴一鼓,上前扯住小狗的一条后腿,就往回拽,一边还喊道:“我的!”
板栗死不松手,双手抱住小狗的前半截不放,一着急,就转头对小葱叫道:“妹妹么么”
菊huā正瞧得有趣,忽听他叫小葱,又惊又喜,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子,居然开口说话了?可是不叫爹不叫娘,却叫妹妹,让她这个当娘的实在没面子。
她忙叫道:“板栗,那狗儿是哥哥的,不能抢哥哥的东西。”这话也就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罢了,小娃儿哪里听得懂?
果然,板栗根本不理她,拽着小狗依然不松手。
小葱正好牵着葡萄的一根手指头,摇摇摆摆地走过去了,见两人抢玩意,做出了一个让菊huā惊掉下巴的动作:她松开葡萄,扑上去,双手从小狗中间抱住,使劲往板栗这边拽,小身子向后倾斜,小脸上因为使劲用力而挣得通红,有些龇牙咧嘴,露出还没出齐的细米牙。
本来泥鳅力气大,板栗拽不过他的,小葱一过去帮忙,立时形式反转,三个娃儿一齐尖声大叫。
不等菊huā上前制止,那泥鳅已经挣脱了手,向后“咕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气得垮脸瞪着板栗和小葱,鼓腮不语,竟然没哭!
小秀急忙就要起身,一个小媳妇已经跨一大步上前,扶起泥鳅,拍拍他屁股上的灰尘,再扫一眼板栗和小葱,也没言语,自去剥黄豆。
菊huā上前,还没来得及训儿子,就听有人嘀咕道:“当娘的厉害,养的娃儿也不是善茬!”
菊huā听了身子一僵,有些无语。
这说的啥话,一岁多的小娃儿,能懂啥?板栗还不到一岁哩。
刚才抢东西的画面多有童趣,她都差点笑出声来,这些人咋喜欢啥事都上纲上线哩?都这么钉是钉铆是铆的,这日子有啥趣?
梅子也听清了,立即道:“这么点大的小娃儿,在一块不都是打打闹闹的?我家李敬文和敬武总是跟葫芦和板栗吵闹,吵完又去找他们。”
小年媳妇也忙附和,说小娃儿都是这样啥的。
菊huā转头,扫了那几个媳妇一眼,因不知是谁说的,也不想问,只淡淡的说道:“我家板栗还不到一岁哩,说那淡话有意思么?你家的娃儿从小就没跟人争过嘴、抢过东西、吵过架?除非你把他关在家里不放他出门。”
见几人不吱声,其中一个媳妇,明显脸涨红,紧抿嘴不语,便知是她说的了。
于是又轻笑道:“说人闲话的时候,嘴巴痛快的很。就是不晓得,要是你自己的娃儿叫拐子拐走了,你要咋办?难不成你哭哭啼啼、柔柔弱弱的,人家就夸你温顺贤良了?真是笑话。”
小秀听了这话,脸色复杂地瞧着菊huā,也没出面打圆场。
那媳妇没料到菊huā会把话抖开了来说,一时间被她说得又羞又气,想要说啥,又不敢说,怕菊huā发作她,于是低头不吭声。
菊huā见她面上含愧,也不再说,转头见板栗正把抢来的小狗塞给小葱,笑嘻嘻地道:“妹妹王(玩)”
菊huā气恼瞪了他一眼,觉得跟他讲道理只怕也是白搭,可是该说还得说啊,主要是说给旁边这些人听“这是哥哥的东西,你咋能抢哩?小葱,把狗儿还给哥哥。哥哥刚跌倒了哩。”
第四百四十九章 没钱的难处
小葱瞧瞧娘,又瞧瞧泥鳅,有些犹豫!
想了想,她从胸前的兜兜里摸出一个绿色水草编的小篓子——是菊花刚才在水塘边采了水草编的,已经挤扁了——递给泥鳅,又凑上去摸摸泥鳅的屁股,轻轻拍了拍,嘴里“呵呵”两声。
菊花懂闺女的意思,这是在安慰人家哩。小东西,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是跟谁学的?
可是人家泥鳅瞧着那挤扁的篓子,根本瞧不上,好歹给面子,没扔掉,只是蹙眉用两指捏着它,只把眼睛瞅着小葱。
菊花见了好笑,便从布兜里掏出一个戴帽子、穿马甲的小布偶猫,将小葱手上的篾编小狗换下来,还给泥鳅,又摸摸他的头,这小娃儿跌倒了也不哭,很讨人喜欢。
到底是小娃儿,泥鳅得了小狗,却又眼巴巴地瞧着小葱手上的猫。
菊花忙对葡萄道:“葡萄,你那还有一个,拿来送泥鳅玩。”
葡萄忙拿出板栗的小布偶猫,一样戴帽子穿马甲,不过是颜色不同,上前送给泥鳅。
泥鳅顿时喜笑颜开,将布偶紧紧抱在怀里,把另一只手上的小狗往小葱怀里一塞,脆声道:“你玩。”
说完看看小葱红润润的小脸,忽然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然后呵呵笑起来。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梅子笑得直跌脚,菊花心里直抽:闺女这么小就被人非礼了,吃大亏了。
小葱见人笑,也摸摸脸笑了。还好,没跟在家一样,亲一个回去——在家的时候,菊花和槐子亲了她。她都是要再亲回去的。
忽地眼瞥见小秀一脸僵硬的笑容,极不自在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无趣的很。
不管她是为了啥对自己起嫌隙,再呆下去也没意思,于是对梅子道:“梅子,家去吧。要做晌午饭了哩。”然后对小秀笑笑。抱起板栗,转身出了院子。
梅子忙答应一声。也跟葡萄一起抱着娃儿去了,嘴里还在对小秀说,闲了去她家玩。
想着小秀的疏离。菊花心里很不舒服。自忖并无得罪她的地方,为何会这样?
想了一会,便摇摇头,丢开这事。
人际关系最是复杂难解的,像这种情况,只能当做不知道。若以为解释深谈能破开疑惑,只怕更加坏事。
当一个人对你没成见的时候。你就算言语失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对你有成见,你做的多便错的多。
她惦记刘奶奶孵的小鸡,匆忙跟梅子分开各自回家,一进院子,就听黑皮叫道:“少奶奶,你回来了?快来瞧,出小鸡了哩。”
菊花大喜,忙将板栗丢在树下的芦席上,对黑皮笑道:“看着他们点,我去瞧瞧就来。”
黑皮嬉笑道:“嗳!不碍事的,小井儿也在这哩。”
菊花进了西厢,果然听见细柔的“啾啾”叫声,只见土炕上有两只小鸡娃已经破壳而出,在鸡蛋间踩来踩去的。
刘奶奶跟何氏正围在土炕边,何氏啧啧称奇。
刘奶奶见菊花进来,抬头笑道:“少奶奶快来瞧,才出了两只。我在灯下照过了,这一窝有不少小鸡哩。不过怪的很,有几个蛋怕又是死蛋。”
菊花开心地安慰她道:“刘奶奶,先前是因为热,那蛋坏了。如今天气可是有些凉了,自然要用不同的法子伺候。唉!我就晓得不容易哩,刘奶奶能第二回就孵出小鸡,已经比旁人厉害了。”
何氏乐滋滋地说道:“亏得是刘奶奶,要是咱们,怕不要试好多回都不得成。
葡萄也进来看,兴奋地说道:“往后我常常地跟奶奶学,等奶奶试出来了,我也会了。”
菊花笑道:“哪能这么容易。你奶奶会了,你也不一定会哩,有些东西,不是靠嘴巴说了就能做出来。你得学会烧火,让这炕上的热气一直跟母鸡身上差不多才成。一天两天还算容易,二十来天都这样可就难了。”
何氏道:“反正我是不成的,冬天里肯定一把火炕熟了鸡蛋。”
过后两天,又陆续出了几只,二十个鸡蛋总共出了六只小鸡。刘奶奶和菊花均感振奋不已,再试验就用了五十个鸡蛋。菊花是想试验一次要用二十来天的时间,很不容易,觉得宁可浪费些鸡蛋,也不愿意错过孵化小鸡的机会。
快要收花生了,这日菊花跟槐子来到山边,看着那渐渐发黄的花生叶子,伸手拔了一簇起来,下面挂了好些花生,大多外壳表面已经呈现网状,只有少量几个是水子。
她笑对槐子道:“再过几日就成了。现在挖也行。这一片地怕是能收不少花生。”
槐子点头,笑道:“高兴不?”
菊花微笑道:“你净问废话,有东西收当然高兴了。”
槐子拉着她往地中央的草棚子走去。快要收获的季节,吴家和王家在地里搭了好几个草棚子,晚上就睡在棚子里照看,怕人偷花生、黄豆和玉米。
菊花叹气道:“原先大伙那样穷,偷东西的还真少有。如今倒是常见了。这些庄稼,收进来心里才踏实,不然老看着也不是个事,害得他们晚上还睡不好觉。”
槐子沉默了一会,道:“等今年的收成上来了,把前面那一大片荒山和野地买下来,然后挑一些实在的佃户搬过来住,就不怕了。”
菊花连连点头,她也在考虑这事。
到了棚子底下,没瞧见人。正四处张望着,从玉米地里钻出一个人来,是王老伯,咧嘴笑道:“我还在使劲瞅哩,想着这是谁这样大胆,大白天就敢来偷花生?偏又没见弯腰。走近了,才看清是少爷和少奶奶来了。”
槐子就问晚上有没有人偷东西。
王老伯道:“从那天晚上偷过一回后,咱们搭了棚子,就再也没来了。也是,好几个棚子哩,有月亮的晚上,站在棚子上面能把这片地都瞧得清清楚楚;就算没月亮,晚上静静地竖着耳朵听,一点动静也逃不掉。”
槐子皱眉道:“那你们不是睡不成觉了?”
王老伯道:“不碍事,我们换着来,一个上半夜睡,一个下半夜睡。少爷,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要买那前边的荒地么?”
槐子点头道:“是这样,咋了?”
王老伯道:“我咋瞧见村长带人在那比划哩?看上去像那人要买荒地的样子。”
槐子听了一惊,问道:“你不认得他?不是咱村的?”
王老伯摇头道:“没见过,瞧着好像挺有钱的。”
菊花正掰开一个玉米棒子,瞧那里面的谷粒是否已经长饱满,闻言放开手,有些担忧地对槐子道:“去瞧瞧吧。”
槐子点头,匆匆跟菊花往前走去。
李耕田带着宋掌柜,正比划着眼前的荒地,一边问道:“大管事想买多少哩?这块地足有四百亩,后面的荒山就太不成样子了,不然更大,总有几千亩哩。”
宋掌柜一边仔细打量,一边答道:“我家老爷想盖个园子,多点也成,少点也成。最少要一百亩吧,总得养些庄户打理这园子,顺便种些东西。”
李耕田呵呵笑道:“方家就是财大气粗。”
正说着,忽地瞧见槐子和菊花从那头过来,忙招呼道:“槐子,你俩干啥来了?”
槐子见来人是宋掌柜,急忙上前见礼,又给菊花引见了。然后迟疑地问道:“宋管事想要在这买地?”
宋掌柜见他面色有异,心中奇怪,点点头将方家的打算说了,一面不住打量他和菊花,猜测他有何事。
槐子和菊花对视一眼,心中觉得很不妙。
要说这荒地到处都是,也没必要跟人抢。问题是这几百亩荒地后面有一大片荒山——菊花看中那荒山便宜,想买下来种竹栽树,槐子也是这么想的,他们都各有打算。
那荒山才是真正的荒地。不像眼前的荒地,顶多算是未开垦的土地而已,只要开垦出来,养两年就是好地,总要三两银子一亩,这算是少的了,有些地方还要四两银子。
而那荒山是不会有人买的,因为开出来太费劲,还不适合种庄稼,所以价格极为便宜,大概只有几百文一亩。
可若是前面的这一大块土地被人买去了,挡住了后面的去路不说,还占住了水路,给整个规划带来很大的麻烦,几乎算是堵死,那后面的荒山买来就不划算了。
旁的不说,等林木种植起来,猪鸡养起来,那些粪肥要运出来,就得绕好大一圈。若是前面这块地被张家买了,那就方便了,直接将粪肥就近弄到地里,还能开一条路进出,运转物事,用水也方便。
可是;他们眼下没这么多银子买下前面这块地。
后面的荒山倒不怕人惦记,因为就算只有几百文一亩,也根本不会有人买,不然的话,收成还不够交税哩。
只是这话要咋说哩,你没钱,还不许人家买了?
宋掌柜度量他二人神色,微笑道:“张小哥,有话不妨直说。要是有甚为难之处,说出来,在下或许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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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零章 约期
李耕田也看着小两口,开玩笑道:“槐子,你是不是想买这地?那容易的很,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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