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头疼地打断他话道:“贺大哥可别折腾了。她们这么好,你自个留着吧,兄弟可不想要。”
贺老爷还以为他客气,忙道:“老哥一把年纪了,已经有了十八个小妾,两房姨娘,不想再添了。兄弟可是正当壮年呢!”
说着还对他眨眨眼睛,送了个你懂得的眼神。
他两个儿子嬉笑道:“张叔快接着。青柳和杨柳可是好的,我们想跟父亲讨,父亲都不松口呢。”
贺老爷骂道:“臭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想讨女人。再不好好读书,送你俩去你大哥那,瞧他怎么整你们!”
两人听了一齐打寒颤,连声道一定好好读书。
张槐正想说话,忽一眼瞄见贺老爷的长随贵子已经带来了两个年轻女子,他顾不得细看,正色对贺老爷道:“兄弟本是乡下穷小子,如今虽然也攒了点家财,不过,兄弟可从没想过要纳妾。贺大哥趁早将这两人带走,也省得兄弟多费口舌。”
贺老爷诧异道:“不就是两个女人么。张兄弟既然对弟妹情深,想必也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那还担心什么?不过就是让她们帮着生孩子罢了。昨天钱老爷还专门磨着跟我要了两个丫头呢,你倒好,送你也不要。”
他觉得槐子奇怪,槐子也觉得跟他说话费劲,于是坚决地说道:“贺大哥甭忙活了,兄弟是不会收的。我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菊花往后还会生,根本不需要纳妾。”
贺老爷听他说“菊花”,心道,弟妹原来叫菊花啊,看起来是个温柔贤惠的。张兄弟大概是怕她多心不依从,所以才坚决不受。不如我直接将人给弟妹送去,她肯定会跟夫人一样,帮张兄弟纳妾的,这里张兄弟也有个台阶下。
他便乐呵呵地说道:“好,好,都依你。贵子,你过来——”他招来长随,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贵子又领着那对双胞胎出去了,张槐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内院的菊花就有幸见到了两个如花似玉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妹,并被告知,这是贺老爷送张老爷的,让送来见张夫人。
☆、第五百零四章没多大用处
菊花看着眼前的双胞胎,也无暇细品——长得咋样关她啥事?她被贵子的话雷懵了,满脑子盘旋一句话:贺老爷送给张老爷的!
张槐收下了?
还送来见她,八字还没一撇哩,就要拜见主母了?
她定了定心神,就听贺夫人问道:“你老爷他们还在喝酒?”
贵子恭敬回道:“是,太太。”
贺夫人摆摆手道:“去跟老爷说,别光顾喝酒,要吃些清淡的小食。光喝酒伤身,可不许他折腾张兄弟,张夫人还在这呢!”
贵子忙答应着就要走,菊花急忙叫住了他。
“这位小兄弟,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吩咐让送来见我的?”
在外边,人都称张槐“张老爷”,那是因为张杨已经是官老爷了,自然不好称呼张槐为“张少爷”,菊花也从善如流。
贵子忙对菊花赔笑施礼道:“不敢当张夫人这么称呼,小人名叫贵子。这两人是我家老爷叫送来见张夫人的,不是张老爷吩咐的。”
菊花微笑道:“我家老爷也在旁听着?可有话吩咐?”
贵子点点头,道:“张老爷就在桌上坐着,没听见有吩咐。”
说这话时他犹豫了一下,因为贺老爷是低声吩咐他的,张老爷到底听见没听见,他也不清楚。可是,想到先前他领着青柳和杨柳过去的时候,那张老爷立即跟自家老爷说了一番话,想来就是关于这对双胞胎的,说不定就是他让老爷吩咐把人带给他夫人见见。那张老爷看上去很疼张夫人,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菊花听到他的心声,非气死不可:纳妾之前先让妻子瞧瞧,就算是疼妻子了?
可是。人家还真这么想的,起码贺夫人就根本没把这事当回事,她自己不还帮老爷纳了十八房小妾么。
她家老爷常买了小丫头,从小教导,专门用来送人。昨儿还有一位客商要了两个走了呢。所以她司空见惯。刚才连问也没问。这时见菊花问贵子,以为她不好意思收人送的重礼。
她便笑对菊花轻声道:“弟妹无需介怀。老爷跟张兄弟亲厚。才送了他;若是旁人,那可就难说了。前儿我们筹备送知府礼物时,他都没舍得呢。另换了旁的东西补上。张兄弟自然是不一样的。我家老爷常说。就算没有生意来往,张兄弟这个人也是值得他相交的,这两丫头虽然好,也不值什么。”
菊花看着她一副诚挚的模样。确定她不是在说假话,而是当这两女如黄金、如美玉、如古董一般。用来送相交深厚的人,或者是有重大所求的人。
张槐有幸成为前者——没听说么,连知府都没舍得送呢,这是瞧你多大多粗,才出手相送!
她快速地扫了一眼两女,长得当然不会差,但还是来不及细看,因为她正转动心思,想着人家这么大方、这么客气、这么有诚意,自己要是义正言辞地拒绝,或是醋气冲天地说些酸话,都不合适。
人常说“恭敬不如从命”,有时候收了别人的东西,反而让别人高兴,觉得那是你给他面子;拒绝么,那可是会得罪人的!
可是,通常收礼都会使人心情愉快,若是这礼物收了反而让人觉得心里堵得慌,神经病才会收这样礼物。
菊花精神正常的很,既要收了这礼,又要心情愉悦,所以她就很诚恳地对贺夫人说了一番话。
“姐姐你瞧,我家老爷一点也不晓得谦让,贺大哥说送他,他就顺杆子爬上来应了,弄得妹妹怪不好意思的。不过,听了姐姐的话,想着贺大哥跟姐姐这么爽快热心,妹妹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再要推辞的话,也太小家子气了些。”
贺夫人听了通身舒泰,拍着她手脆声笑道:“就是这话。咱们姐妹一见就投契,就不要说那些见外的话了。回头姐姐还有好东西送你。青柳杨柳,你两个来见”
菊花不等她说完,就截断她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道:“照说贺大哥跟姐姐送了这大礼,妹妹不该再挑三拣四才对,可又想着贺大哥跟姐姐也不晓得咱家的情况,若是不说明了,倒白费了大哥跟姐姐的这一片心意,把重礼送了我们,还当不得一点用处。”
贺夫人诧异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菊花见她疑惑,笑道:“姐姐想必也听贺大哥说了,妹妹家原先也就一种地的,比不得姐姐这样的富贵人家。妹妹平常是不大用人伺候的,家里差不多的事,咱们娘儿们都自己做;娃儿也都勤快的很,并没有一堆丫鬟婆子跟着伺候。这两位姑娘一看就是好的,妹妹瞧着比一般人家的小姐也不差,可是妹妹要了她们真的没多大用处”
屋里这时聚集了不少人,好几位小姐,两位姨娘,都在这陪着说话,大伙听了菊花的话都呆住了,想是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贺夫人先听着还心疼她,听到这一句上,忍不住在心里对答:你没用处,张兄弟有用处啊,这人是老爷送给张兄弟暖床的。
“看她们也是不能干啥活计的。妹妹家的事可不少呢,喂猪养鸡种菜,一年到头也没个歇的。前一阵子采木耳,妹妹都带着娃们帮忙采了一个多月呢!姐姐只问葡萄就知道了。这两位姑娘过去了,肯定做不来这些”
两位姨娘在心里大叫:“人家去了不是干活的,是伺候男人的!”
可是这话死也不敢说出来。
先不说这地方没她们插嘴的余地,就是人家刚才话中透出的意思,那可是连正房夫人、少爷小姐都要干活,你一个小妾还能说不干,咱去了就是专门伺候男人的?
一时间众人形色各异,跟看怪物似的瞧着菊花;那个贵子更是叫苦连天:不过是送两个人过来,怎么就送不出去了呢?
葡萄可是从九岁就跟了菊花,那时候板栗和小葱还没出世呢。如今她都十七岁了。菊花的心思、想法,就是不说话,朝她使个眼色也能令她明白。更何况,今儿这情形,她心中雪亮。少奶奶平常没少跟她和樱桃几个说这些妻妾的事,总的来说就一句话:一定不能让自己的男人纳妾,一定不能给旁的男人做妾!
她笑嘻嘻地接过菊花的话,对贺夫人道:“我们太太带着我们跟少爷、小姐去采木耳,要忙好晚哩。晚上,我们这些人还要烘干木耳,直忙到三更天也是常有的事。咱们家可没一个闲人,个个都忙得团团转。”
贺夫人震惊地问道:“妹妹为何这般拼命?”
听老爷说张家有钱的很,可不是原先那种地的穷人了,竟然老老小小都要出去干活,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菊花摆手笑道:“咱穷苦人出身,做惯了活计,常动动,身子骨也好。再说,做这些很有意思的,看着自己辛苦收获的东西,开心的很;就是娃们,让他们多干活,知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这对他们成长有好处。若是不知世道艰难,只会挥霍享乐,再大的家业也能败光。”
贺夫人又是一震:原先不过觉得她一个乡下女子,相貌不俗,更难得的是举止自然大方,心性看着也是不错的,没想到还有这份见识。
她可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张夫人了。自己可不就是这么教育铭儿的,要不然铭儿才十八岁就能帮老爷管那么多产业?
只是,说了这么多,这青柳杨柳姐妹,她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看样子是不想要的,可是她先前明明说“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夫人有些糊涂,也不好说这两人去了不用干活,就伺候张兄弟就成了。这样的话,她如何能说出来?可是跟那姨娘想的一样,人家正妻都干活了,你一个小妾还能闲着不干活?
贺夫人眼睛瞟向那一对双胞胎。
那两女也是灵动的,想着既然注定了要被送人的命运,那还不如找个好的,这位夫人说的情形吓坏了她们:喂猪喂鸡采木耳?这些事她们可从来没做过,她们会弹会唱会舞,会绣花会厨艺,还会伺候男人,哪干过这些,因此低头不语。
菊花见了暗笑,因对贺夫人道:“大哥跟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自然不能不知好歹,不如跟姐姐要一样中意的东西,既不糟蹋大哥和姐姐好心,妹妹也觉得合心意。”
贺夫人急忙问道:“妹妹想要什么?若是有求不得的东西,只管跟姐姐说,姐姐好歹还识得几个人,定会帮你搜寻了来。”
她以为菊花肯定会提出一样往常想找,却找不到的东西,是以这么说。
菊花却想道,这贺老爷倒大方,出手就送两美女,这一对双胞胎调教出来,怕是要花不少心思和银钱。可是,这重礼却不对自己的胃口,还不如要一样东西来的实在。
最好是要一样好东西,让他心疼,破财,看他往后还敢送女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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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让你大方一
她便笑着对贺夫人道:“瞧姐姐说的,咱们穷人家,过好日子也成,过歹日子也成,哪有那么多想头?今儿姐姐客气,妹妹就在这屋里挑一样东西吧。”
她指着贺夫人身后隔子上摆的一个瓷瓶道:“先前妹妹就瞧着这个瓶子不错,素雅的很,冬天插上几只腊梅,想必极为养眼。旁的东西不是玉器就是古董,妹妹虽然不大懂得,也不敢眼皮子浅,开口向姐姐要,况且这些东西摆在咱们乡下屋子里也不合适,白糟蹋了它们。”
贺夫人顺着菊花手指的方向,转头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自己露出异样,不过还是扫了菊花一眼,见她含笑看着那天青色瓷瓶,一副极为喜爱的模样,便料定她是真的不懂,不是看出这瓶子的价值,故意开口要的。
从众小姐,到姨娘,还有伺候的丫鬟婆子,哦,还有贵子那个倒霉蛋——他还没交差呢,大家伙都看着菊花一脸呆滞。
菊花似有所觉,从瓶子上收回目光,看着众人奇怪的眼神,以为她们鄙视自己没眼光,便笑着对贺夫人解释道:“妹妹也不太懂那些,想必都是好的。可是妹妹身居山野之中,家里一向朴素,从不摆那些的。倒是这瓶子妹妹极为喜欢。瞧这颜色,有些像雨后的天空,明净澄澈,看了就让人心静。”
你们觉得好的,我还懒得要呢,她在心里撇撇嘴。
她是真不懂,本来准备要那白玉雕成的一簇玫瑰,让贺老爷破财的,想想还是算了。随便要一样东西,只要把这两个女人推掉就成了,犯不着让人觉得她眼皮子浅。
贺夫人看着多宝格子,苦笑着想道,谁敢说你没眼光?你一开口就挑中了这柴窑瓷瓶。这颜色可不就是雨过天晴色么!
柴窑瓷的特点是“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这个瓷瓶是贺夫人最喜欢的,她当宝贝似的收着,看得比那些雕刻精美的玉器摆设和各样古董重多了。
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被菊花一眼看中。还拒绝不得——谁让她先夸下海口呢。说是妹妹想要什么,她一定会帮着搜寻。如今这东西就在眼皮子底下,根本不用搜寻,这拒绝的话要怎么说?
也不是说她就没办法拒绝——这点小手段她还是有的。只是今儿请张家夫妇所为何来?若是逞心机、耍手段,岂不失了本意。破坏刚才建立的和谐气氛?
她到底不比一般妇人,想着东西再好,那也是件死物,这柴窑瓷器虽然珍稀难得,花大价钱也不是买不到,不妨送给张夫人,也让她欢喜,自己总算尽了一份心。
一想通这个问题,她立马浑身轻松,制止了六小姐想要跟菊花说话的企图——不用猜也能知道她想跟菊花说什么——对菊花笑道:“妹妹看中这个,姐姐当然不能舍不得,不过就是件摆设,又当不得饭吃。陈嬷嬷,去把这瓶子收了装好,连同那个盒子一块舀来。”
陈嬷嬷听了,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去了。
过了一会,陈嬷嬷捧着个乌木盒子出来,连同一个暗红色的小木盒子一块交给贺夫人。
贺夫人舀起那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两寸来长的配饰,色泽沉暗,上雕花卉,透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笑着对菊花道:“这个东西能清心提神,最难得的是带在身上,蚊虫不近身。姐姐刚才说要送好东西给你,就是这个了。”
菊花急忙道:“这好东西,姐姐还是留着给孩子们带吧!”
贺夫人笑道:“他们都有。这是我们老爷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大块香木(虚构的,爀追根究底),做了几十个小配件,除了给孩子们的,我跟老爷自己也有。剩下几个,今儿见了妹妹十分喜欢,就送一个给妹妹。妹妹住在山上,想必夏天蚊虫也多,正好用得上。”
她见菊花还要推辞,秀眉一扬,开玩笑道:“这东西除了能避蚊虫,并不算多珍贵,最起码比不上刚才那个瓶子,妹妹就不要心不安了。”
那柴窑瓷瓶你都舀了,这小东西算得了什么!
菊花见贺夫人如此说,就笑着收下了,想着舀回家给红椒带。
贺夫人又让贵子领着青柳和杨柳去回复老爷。
菊花眼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翘。她解决了贺老爷送的美女,又得了个素雅的花瓶,心情舒畅,跟贺夫人谈谈笑笑的,又去园子里把上午未逛完的部分逛了一遍,看看日头偏西,就跟贺夫人提出告辞。
贺夫人虽然不舍,也只得让人去前边知会贺老爷,又请菊花过些日子再来。
菊花趁机对她说道:“不瞒姐姐说,妹妹一向不大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