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开始知道我住她以前住的公主殿后,她到来公主殿就频繁了,与我很是‘亲近’。今天邀我去御花园赏花的时候,摘给我的三色堇上恰好有一只毛毛虫,明天她陪我一起吃榴莲,从小到大就没人陪我一起吃过榴莲,连轩释然都没有过,我自然感动非常,然半个时辰后就拉起了肚子,跑了三天
茅房,宫人们随时随刻屏厕侍候,康复后足足瘦了四五斤。然后她君二公主再替我提诗一首“衣带渐宽终不悔,为粪消得人憔悴”,从此,常乐侯的名声更是传遍了五湖四海,扬名天下。更可恶的是,我十四岁生辰的时候,她兴冲冲,大汗淋漓地给我搬来一面钟,人家那叫一个热情。只可怜我,毛骨悚然地摸着脖子上的凤血宝玉,想着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这样的事件每天都有一两出,以至于后来我都佩服起自己的小强精神,在君二公主这样的折腾下,我老人家还活着。
这会儿慈宁宫内载歌载舞,萧溶意亲自抚琴,听着萧溶意指下流泻的琴音,君明珠难得的没有捉弄我,我手托着下颚端详着萧溶意,只见:他低眉敛目于琴,神情鲜见的专注,因为认真,本就妖孽的脸更见摄魂夺魄,一身白衣半迩于古琴,更增了几分潇洒出尘,他信手拨弄琴弦,长指在弦上随意撩拨,我就好像看到音符一串一串地飘荡、飘荡,漫天的五线谱飞舞、飞舞,那声乐的世界里唯有一个他,安静碾落成尘,倘祥一地春。
在那个声乐的世界里,勿庸置疑他就是帝王是王子,虽因血如意的事懊恼他,但在宫中今天不见明天见,想来有时对他鄙视的一个眼神,和君明珠君清秋与他一道瞎扯海侃,也早泯了恩仇,哪里又有什么仇恨,甚至可以说是朋友。尤其在姐夫明说了萧溶意身糸百花丛而片不沾身后。
君清秋是个才女,因居于楚清王府,琴技犹胜。君明珠虽然五音不全,天天受萧溶意熏陶,也是能抚出一两首像样的曲子的。
不想被她们笑话,萧溶意一曲抚毕去入厕时,我就负手等在了外面。
不想则已,想要学琴,当然是要学的最好,当然要拜师于最好的琴师!
我若学会了抚琴,就要了姐夫的琴去,看他还拿什么抚《子矜》。我知道的,不是他那把断弦,他是不会抚的。
……
接下来的半年我都在练琴,天天往萧溶意的王府跑,姐夫只以为我是去找君明珠和君清秋也不以为意,任我天天出宫。齐梁边境的战事越是火热,楚清王府越是歌舞升平,萧溶意身份敏感,如此少落了齐国大臣的许多把柄,我的琴技也日精于日。我们互帮互助的快乐。于此也对萧溶意刮目相看,齐梁两国征战,他是半个梁国人,这会儿耽于享乐总比忙于奔命好。他明哲保身,也难怪自居于齐国后,诗词歌赋天天混日子。虽然这本是他的脾性。
薄雾浓云愁永昼,
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
玉枕纱厨,
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
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
人比黄花瘦。
——李清照《醉花荫》。
那个秋天他一身墨袍斜坐于枫村下的塌上,红枫入眼,说不上是他红枫映衬了他的风流,还是他映衬了红枫的景色,我一曲抚毕抬头看过去时,他也正看着我,然后叹道:“拂希啊,皇上要听了你的这曲《醉花荫》,已经会惊讶啦。明天你别来我这啦。明早,我可能得离开齐国,要回梁国一趟。”
我倾慕姐夫,精于此道的萧溶意又怎看不出?这一年来,虽然常常吵吵闹闹,实则帮了我许多。萧溶意,他最明白什么样的女人吸引男人,不仅教我琴道静心静气,还教习我诗书修身养性,虽然都是往淑女方向发展的诗书,但那些《女则》啊,《女戒》啊经由他讲读出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最受不了穷酸和规矩的我,也听的心驰神往。
或许往日不想学规矩,如今年纪渐长,明年开春就要及笄了,且后宫愈见热闹非凡,甚至有两位嫔妃相继怀孕,我怎不感到焦眉烂额?我想要吸引姐夫的眼光,想要他看我的目光也像看姊一样的灼热。我没有姊先天的完美,后天的努力总是可以的。
这一年来,随着年纪渐长,女子的妩媚风情始露,即使姐夫日日与我相见,有几次看着我新添后的妆客,也禁不住轻咦出声。而知我喜欢的人是姐夫不是未婚夫后,自那时,君明珠对我的态度也翻天地覆地改变,友好的恨不得将她的衣服分一半给我穿——不,是同穿一件衣服。君清秋依旧红着脸,明眸皓齿,倒是从来只见她大方温柔,不见有什么芥蒂。
我看着萧溶意,问道:“你这次去梁国也是两个月?”
萧溶意喝茶,“这都快入冬了,我在梁国和我家人过了年再来齐国吧。”
然后他倾了倾身,“或者,我再去边境转一圈,和轩少一起回京?哎呀呀,现在好多齐国人恨不得把梁国汝阳王的二公子杀了呀,轩少本来就武艺高强,在军中历练了近两年,只怕更加英俊神武,和他一起回京,我这条命才保的住呀。轩少参军快两年了,二月初二就是你十五岁的生辰,然后及笄了,长成大姑娘了,轩少还能不回来看他的丫头?”
乍闻轩释然的名宇我心里跳了跳,低眼看琴谱,“你还是别去边境了。”
君明珠诧异地看我,“都快两年没见面了,你连想也不想轩少?”
那倒不是。
因为萧溶意身份敏感之故,齐梁边境的战事自然是萧溶意最关注的。这一年来,轩释然在边境的每一次战功,每一次小伤大伤萧溶意都告诉了我。虽然轩释然不在我身边,但他的衣食住行,我都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我想,我在京城的一举一动,也尽在轩释然的眼中。但并没因此,轩释然就与萧溶意变作了好友,每月写给我的信中,依然让我提防萧溶意。有一次我看信时不小心读了出来,恰好被萧溶意听到轩释然背地里不喜他的话,萧溶意捧腹笑道:“轩少真有意思!”
对于轩释然,怎么说呢,在我十三岁之前,除了与月魄被困雪原的那次,就没与他分开过。此次别离近两年,想他是肯定的。每次沐浴的时候,都把那狻猊玉拿在手上看着。我想他,想他回来。可是又怕他回来。他走之前说,他一回来,我们就结婚……
见我没回话,君明珠转头又问正在沏茶的君清秋,“清秋,你想不想?”
君清秋红了脸,然后啐道:“什么想不想,我什么时候想了?我跟轩少……根本,根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君明珠道:“真不想?再不想就晚了!上次你及笄礼的时候,太后就说,该给我们赐婚了。我嘛,倒无所谓。只要不是像大姐一样嫁个文绉绉的状元郎就成。嗯,我喜欢武将。”
萧溶意呷了口茶,“那明珠不如和我一起回梁国。然后过完年我们去边境的时候,你顺便在军营里挑夫婿?”
“我……”君清秋立即答话道:“我也去。”
君清秋说话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只作少不解事,微微一笑。
因为萧溶意三人明早要离京,黄昏日落,我也没打算回宫去,萧溶意又教给我新曲的时候,因为难度比较大,他坐于我身后,手臂从我肩后绕过,双手搭于我的手背上教我抚琴,他略显粗糙的大手磨在我手背上舒痒难耐,我正咯咯地笑起来时,觉得气氛异常,抬头一看,那身明黄龙袍着身,僵硬地站于不远处的却是姐夫。
姐夫!
我慌忙站起,离远了萧溶意,然后过去了姐夫的身边。
姐夫脸色看不出喜怒,只说道:“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宫?”
然后理也没理萧溶意,转身就离去。
“姐夫!”我跟上前去,然而直到回到宫中,他一句话也没说。我也只好闷头不语。我也并非昔年少不更事,心中猜到姐夫是因为看到萧溶意亲近地教我抚琴的事不快,虽然脸上忐忑惊惶,心底里却是喜滋滋的。
姐夫,他是在吃醋吗?
然后到了公主殿外,送我回来了后,姐夫就走了。走了几步却顿住,侧头道:“想学琴,我也可以教你。”
……
萧溶意虽然走了,但我和姐夫的关系着实亲近了一大步,虽然他未明示我也未表白。是的,我还没有表白。我想等我再女人一点,再有吸引力一点再去表白。但姐夫过去后妃们那里明显懒散了,常常在我的寝殿里一坐就是半日。我心知肚晓,却不戳破。他也不明着表示什么。而这样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多起来,无声胜有声,不仅是我,连他也开始享受起这氛围来。
入冬的第一场雪,我玩了雪,手冻的红彤彤的,他执起了我的手,放到唇边吹了,然后握着我的手看着我。
除夕的那天早上,我还在被窝里的时候织锦司的人就过来了,姐夫走到我的床边,笑说,给你量制来年新衣。
元宵夜姐夫摈开一切喧嚣,拉着我跑着出了宫,把烟花放到我的手中,他生平第一次擦着火石,将烟花点燃,与我仰头,看夜空花雨烂漫。
……
以至于后来杨莲婷每次在离的我和姐夫不远处来回踱步,急的大汗淋漓,一副天要塌下来了的样子,口中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少主就要回来了,少主就要回来了,再照这样发展下去该怎么得了?……
明日是我十五岁生辰,铺张浪费的这个头夜,我试穿了明日生辰要穿的宫装,他看我良久未动,形似游神,我唤了他好几声,问他怎么了,他柔声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你姊了。他看着娉娉婷婷的我,摸了摸我的头,说,你姊若还在世,看到你长大的样子一定很高兴。你长的……有三分像拂摇。
人似,形不似。
但我想,姊那样美貌,我有三分像她,姿容即使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也一定能锁定姐夫的目光,让他一眼就看到吧?
如此想,再细品他的话却是郁结心中,问他,“是因为姊,你才对我那么好?”
他轻轻柔柔道,“不是。”
我看着他。
“拂希……”姐夫叫我,向我伸出了手。我以为他有所表示,便向着他走去,但我还没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把手放了。然后他转过身去,仰了仰头,说出口的话却是,“拂希,释然二月十五回来。你明天的及笄礼,朕不如延后吧,等释然回来亲自为你主持。”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不了。”
半响,又喉中梗塞地补充了一句,“哪有未婚夫为自己主持及笄礼的?”怎么好意思?
从小到大在轩释然面前我就没一点隐私,小时候那些事就算了,如今长大了,在他面前再不想闷闷的连呼吸都无法呼吸。
我想要自由,想要空间。
第一卷情深不知043相见欢
那晚我说过那话后径自回了内寝,任姐夫独自一人站在寝殿外。
我收起了夜明珠,仅仅燃了一根红烛在床头。烛光把他站在殿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我抱膝缩坐在床上的影子却很小很小。
我将梭猊玉举在眼前看着,想着轩释然回来后,我就把梭猊玉给他。——我欠他的,生日礼物。
然后我想着轩释然真的要回来了。
我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再不知是悸悦,还是惊惶。
次日及笄礼如期举行。
姐夫主持典礼,皇后我姐的位置是空着的,萧太后,后妃率诸命妇观礼,大公主君无悉为我正笄。整个过程君无悉的两个女儿都拍着小手欢跳着,两位小郡主拉着她母亲的手不断地说今天的姐姐好漂亮,然后祁贵嫔抱着相知公主姗姗来迟,口上吟道:“禯纤得衷,修短合度,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萧太后颔首,也说我温婉有加,静若处子,与初来宫中再不可同日而语。又感叹秦家有女初长成,如此将我养在宫中,总算不愧对我祖父和父亲的冀望。
可是我真的温婉有加,静若处子么?
我看着姐夫。
姐夫仰着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稍后继续评头论足的萧太后也有待轩释然回京就让我们完婚的意思,我心里想着君明珠和君清秋离京快半年,她逮不着人指婚了,就把矛头对准有婚约的我了。然后年近两岁的相知叫着小姐姐往我这里蹒跚而来,说想吃我宫里的榴莲,也不理会及笄礼毕还没大宴宾客,我拉着相知的手,就说先带相知去我宫里了。
萧太后对唯一的小孙女疼爱的紧,自是没有反对。
回宫的路上听相知口齿不清地说话,圆圆肥肥的小小人儿映入眼帘,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他拉着我的手
或许是因为相知的名字是我取的的缘故,相知她竟也喜欢吃榴莲。我就觉得她越发像我。
心中不由对她喜爱更甚。
我一手牵着她,一手手指玩弄着一缕长发,说道:“相知,我也想变回你现在这么大,我若只有两岁的话,即使轩释然天天拉着我,我也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小姐姐”相知毕竟听不懂我的话,只叫着我,口上咯咯地笑着。
而我脑海里则如此幻想着,今年二十二岁的轩释然,总不会逼迫两岁的我和他洞房吧?如此一想,破颜笑了出来,心情总算好了点。
十四那天我午睡起来,正脑子里晕乎乎的,然后听到公主殿外杨莲婷和别人压低音量说话的声音,我披了件衣服,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或许别人说悄悄话我是不会去听墙角的,可是那个人是杨莲婷耶!
“公公,大公主说了,小的若不把这书信替中郎大人送了,小的就别活着回驸马府见她了”
杨莲婷觑着那面生的侍卫,虚与委蛇道:“这些东西若给皇上知道了,咱家可罪过大了。”
那侍卫自怀里摸出厚厚一叠银票,看了看周遭,才又低声道:“大公主说了,事儿办成了,好处还在后头呐!”
杨莲婷的目光在银票上梭巡了半响,拖长笑音,然后道:“那好吧。”将银票收归私囊后,才道:“咱家可把话说明了,中郎大人的心意咱家保证送到,拂希小姐领不领情,咱家可不知道了。”
仿佛有杨莲婷的这话事儿就准了一样,那侍卫噯噯地唯喏着,然后又说了恭祝杨莲婷寿比南山之类的话,才恭谨退下。不想那侍卫才走,杨莲婷已觑着手中书信哼笑了一声,“少主的女人,你们主意也敢打?”然后竟慢条斯理将书信撕了,得意地道:“来一个,我堵一个——!”
随手将废纸扔在了那边的池子里,而池子里漂浮的,那样的纸屑,已然厚厚一层。
我恍然大悟杨莲婷这十天来怎么都在公主殿当差。
犹记得君明珠君清秋及笄后,送往楚清王府的情书满天飞,本没觉得我这里清清净净有何异常,甚至想也没往那方面想,撞见杨莲婷替我,不,是替轩释然挡这档子事我才醒悟过来。外人不知道我已有婚约,自然有人往公主殿送书信之类的,何况萧太后和姐夫的照拂,秦家的身家地位那中郎大人乃大公主夫君的弟弟,大公主的小叔子,大公主差人往公主殿送书信,大约也是看准了那层关系。杨莲婷挡就挡啊,我也没话说,可是那个贪得无厌的东西,得了人家的钱财,还坏人家的事。
“杨——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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