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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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宫春-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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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说,又不能说。

  燕顼离染了血的衣服都没换,便翻身上了马背,大约又是要出去征战,燕瑞上前作揖,“王爷,属下一同前去。”

  燕顼离看了阿瑞,“你留着守城,信阳是你的家乡,别对不起你的家乡人。”

  “是。”阿瑞闷头应下。

  燕顼离的眼神又在阿瑞脸上扫了扫,方策了马,扬鞭而去。

  明明燕顼离早已走了,阿瑞的头却垂的更低了。

  ……

  已经一天一夜了,燕顼离仍然没有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换了身燕军士兵的衣服,想去燕邦营地瞧瞧。小春花边帮我戴头盔边说道:“拂希小姐你知不知道,前天王爷带你回来之前先回了趟王府,和几位将军商议军情时,好像有人说……说什么有内奸,若没有内奸的话,齐军即使能占据信阳另几方的要塞,也不会有那么容易。”

  “哦?”我警觉地看着小春花。

  果然,小春花继续说道:“不知一位将军和王爷低声说了什么,王爷顿时勃然大怒。……奴婢当时也没听清到底说什么,只隐约听到那位将军话中提到王妃。”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虽是燕王妃,但也是唯一能接触燕邦内部情况的齐人,确实,燕军中有内奸的话,旁人第一个便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也无怪那位将军如此揣测了。

  尽管很是理解旁人的想法,心里也着实懊恼,当下便往王府外跑去。然内奸之事大约已经传开了,一路遇上的燕将虽是恭敬,但看我的目光无不带几分猜疑。正巧,从不离身暗中护卫我的几位高手现身,作揖道:“王妃,您不能离开王府,齐军虽未破城,但信阳城内已混有火攻之时进入的齐军。外面的情况实在凶险,还请王妃就留在王府内,王府重军把守,最是安全。”

  他们皆是燕顼离亲自挑选给我的暗卫,燕顼离信得过的人,自是不至于将内奸之名怀疑到我的头上。何况嫁来燕邦一年,因为从不离身护卫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不是内奸,他们最清楚不过,但憋了一腔火气,他们这番现身正好是撞上了,“你们也怀疑我?”

  众侍卫明志跪下道:“属下不敢!”

  也不理会他们,转身跑出了王府。

  “王妃!”领头之人箬达叫了我一声,与其他护卫一示意,又都速速跟了来。

  王府外撞上铠甲银乩震中巡视的阿瑞,阿瑞下马跑来,“王妃,您这是要哪去?”

  “我去燕军扎营的地方看看。”

  “噢。”阿瑞应了声,挠了挠头,又局促地搓着手,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以为他的愧疚,是因为无法应允我离开王府之事,我恼道:“你也阻拦?”

  “不是,不是。”阿瑞摆手,“王妃留在王府,我们都以为好。但要想去哪里,王爷都不拦,我们还能拦么?我这就召人护送您去营地。”

  你?您?

  阿瑞每次只在有求于我,或者自己觉得做了错事,或者正式场合,才对我以‘您’相称啊。今儿这场合并不正式,也没求我什么,难不成是自己觉得做了错事?

  嗯?

  我眯眼看着阿瑞。

  阿瑞被我看的毛骨悚然,欲哭无泪道:“王妃,这次战役后,不管胜利还是落败,我都没脸活了,您大人有大量,临死之前,我再给您负荆请罪。现在,末将先告退了,就是死,我也要守住信阳。”

  阿瑞向来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极是聪明,这般无厘头的话,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着他又翻身上了马赴往别处的背影,我也从箬达的手中牵过了马。

  ……

  燕军扎营在浏水谷,到达之时已是深夜。

  有箬达引领,‘士兵’的我很轻易就进入了军营。帅帐前,箬达与我作请,我知是燕顼离的私人帐篷,脱下头盔进了去。

  因手掀帐布,夜风进入,明亮的左右一摇曳。

  看着折子的燕顼离抬头见是我,冷竣的容颜上浮现诧异,下一刻,已是心悸,放下折子站了起来,向我急走过来时已张开了臂膀。我奔过去投入了他的怀中,抱住他的身体,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砰砰有力的心中,方觉有了真实感。他亦然,大掌抚摩着我背脊,头微微低了,急切地攫取着我的气息,好久才声音沙哑低沉地问:“你怎么来了?”

  头更深埋在他怀里,“想你了。”这样的战乱里,实在怕分别,怕仅仅一霎眼,定晴时已是生离死别。两天,与他分开了两天,实在再忍受不住。放不下心。

  他再控制不住,更低了头,攫住了我的唇,便是齿间深切缠绵。

  再放开我时,烛火摇曳的帐篷内,静的已全是我二人一声又一声错乱的呼吸。直觉今夜的他表达情感有着从未有过后热情痴缠,便问他,他笑,更加搂紧了我,声音低低地道:“没什么。因为战争,所以……他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有胆识有魄力,先是杀我一个措手不及,这两日亦是迫的我不敢掉以轻心。嗯,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力不足地应付敌人呢。”

  他摩挲着我的唇,轻笑着说道:“我总不能,真的当了你的面,输给了他去。如此,我的面子还往哪搁啊。”

  能玩笑般地说这种话,显然,这场战事,他并不是没有胜算了。即使不能赢,也绝对不会输。

  他拢了我坐回矮桌旁的织纹嵌花地毯上,重新拿回折子就这样看着,我挑眉看他,“你不怕我是内奸?”

  “我们夫妻一年了,你有和我说过擎天侯府的机制,或者他的弱点,击败他能用的上的信息吗?”燕顼离淡笑看着我,“我相信,如同不会出卖他一样,不利于燕邦,不利于我的事,你也不会说给别人听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我笑道:“你是相信我不是内奸了?”

  他叹息着,“你呀,是最守的住秘密的人了。有些事哪怕一辈子就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三道四。”

  我也轻叹,“你没反驳内奸的事,大多内奸中真的有了。”

  燕顼离一本正经地看起折子来,半晌开口道:“阿瑞不会是内奸的。”

  阿瑞……

  噢,怪不得他和我说负荆请罪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

  翌日晚,燕顼离梳理着我短了寸许的长发,不无感伤地道:“你又不是内奸,何苦如此?”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反正我想剪短些头发,你正好帮了我。你下手挺准的,这头发一点也不见参差不齐,我修都不用修。”

  见他还没释怀,我低头把玩着簪子,正经说道:“若不行此一举,恐齐军趁燕军军心浮动,重军袭击。燕王妃断发明志,这下既稳定了燕军军心,又不用再受燕军猜疑。我不被人猜疑了,阿瑞也不用那么愧疚了。”

  燕顼离看我道:“你很关心阿瑞?”

  “是,也不是,”我承认道:“你既然知道‘内奸’一事和阿瑞有关,怕是已经猜出茱萸是谁的人了。以前你就阿瑞和茱萸的事,就流露过茱萸身份可疑,与茱萸接触,我又怎会不留个心眼?我也是从茱萸抚琴的手法中瞧出的,嗯,她抚琴很像萧溶意。萧溶意教我抚琴的时候就说过,我是他教的第二个学生。他以前还教过一位姑娘,本来无意授受琴艺,可惜那姑娘是擎天侯引见给他的。既为擎天侯引见的女子,怎么也猜的出茱萸该是擎天侯府的女暗人了。群临翌说,我和亲之后,擎天侯因为愧疚,把擎天侯府明里暗里所有兵力财力势力都交与了轩释然,再不过问侯府的事务,只全心在京城做他的侯爷,显然,三年前就出现在燕邦的茱萸,初时擎天侯让她做什么,我……不知道;但这一年,茱萸效忠的主子,该是她的少主,而不是不过问侯府事务的侯爷了。”

  说到最后,我的语音已是掩不住的内疚了。

  燕顼离平静地听着,显然,这一切已全为他知悉,他揽着我,慎而言之:“阿瑞其实很单纯,不管聪明的他猜到了什么,这些都先别告诉他。我看他用情挺深的,这也是我一直只观察着茱萸,没有动杀心的缘故。”

  他拍着我肩背,抚慰内疚的我似的,“去睡吧,我去军营巡视之后再回来。”

  我拉住他衣袖,说道:“明日与齐军开战,我陪你莅临好不好?不仅向燕军明志,我也向齐军明志:我是燕王妃,这一生都是燕邦的人,将与燕军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燕顼离展露笑意。

  ……

  从没想过今生会与轩释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今日真的这样了。

  两军对垒,车驾上,我赫然站立在燕顼离的身畔,俪影成双,遥看着峥嵘齐军。本来开始将帅位置只见袁灏以及另些我不认得的齐将,但不一时甲胄着身的轩释然还是到来了。多希望他不要亲战啊。可越是不想要发生的事越是要发生。

  显然没想到我会与燕顼离一起到来,本来姗姗来迟,孑然策马过来的轩释然不经意瞥到了我,举止从容淡定,犹带几分不羁,然眼底却掩不去那淡淡阴霾。

  袁灏等将士都是他三四年来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他的事不可能不知,见他过来,俱都欲言又止,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离的好远,自是听不清。

  只是意外地见到袁灏深深的目光扎在我身上,那般深沉厚重又恨痛,似要从我身上看出别人的影子。

  但从我身上,能看出谁的影子呢?

  蓦地记起轩释然以前说过,袁灏喜欢我姊,很喜欢……

  难怪目光那样的深婉恨痛啊,怕是因为轩释然,又因为我姊,觉得我嫁来燕邦,又与燕顼离站于一处与他们对立,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吧!

  可我又做错什么了呢携握着我的手,与我并肩站在车驾上迎风而立的人,那是我丈夫。

  结发夫妻,不理应风雨同舟,同舟共济么?

  几年不见,自小军中长大的袁灏,血腥无情的战场,已将他磨砺的更加深邃厚稳,那顶头盔下的脸,像是常年的阴雨天,霾翳终久不散,虽然依是二十来岁男子的年轻,昔年相府路径回廊时撞到了姊,八百里加急密件落到地上,扶起姊时,却全然忘记去拣地上文书的窘迫局促却早消弥无形,举手投足,气质沉稳凝敛,与轩释然请示过什么后,便见到袁灏拔剑,混合着锐利如初硎之剑的嗓音:“杀……!”

  蚁阵似数不清,密密麻麻的齐国步兵冲锋陷阵,响应关他们副帅的吼叫:“杀!”

  “冲啊……”

  “杀啊!”

  “冲啊…………!”

  第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杀戮,我因为恐惧本能地颤抖着,燕顼离做了手势,燕军弓箭手迎敌。

  有无数齐军中箭拿下,下一批齐军又冲上前来,气势一批比一批甚。趁燕军第二批弓箭手替换,未得提防时,但听轩释然一声“摆阵”,看似毫无章法茫昧跑动的步兵速度地结起迷阵来,抵挡箭矢容易了,少有人中箭;燕军弓箭手只得换作步兵砍伐,却力不从心陷于阵中;燕军这方得令,勇悍的骑军驰骋而出,硬生生将齐国步兵践踏于脚下;齐方又以炮轰,闻得声响,燕方马乱兵慌,坠落在地的燕人速被齐人砍伐……

  你有法来我有策,死的却全是济济无名的将士,在那一刻什么道义什么良善都是唬人的噱头,生命如草芥。

  再不敢面临战场,感触到我的颤抖,燕顼离拢了我的手,低眼看我,“回去歇着,战场上煞气太重,别在这待着!”

  沙尘满天时我几乎是卷着舌头,颤着声音应答燕顼离的话:“……好。”

  我慌不择路地进了车驾内,在车辚声中恨不得逃的远远的……

  此后十来日再不去往战场,燕军齐军暂时未分胜负,只不过齐军伤亡去是少的太多,这夜顾骋壬来燕顼离帐中小坐,凝眉道:“轩释然心思缜密,向来主张以少胜多,用最少的牺牲赢取最大利润,无论燕军如何应敌,因他行事稳妥,齐军总是不会败敌,最是难以抵御。”

  燕顼离吟道:“这么高傲自负的人,倒难得谋略稳妥。”

  顾骋壬含笑看着燕顼离,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这几日齐军陆续小部分撤军,却不知是何道理?”

  燕顼离看着顾骋壬。

  顾骋壬笑意不清道:“听说齐国宫闱政变,齐帝君临翌与擎天侯之间亦是战火硝烟,擎天侯连发三十六封密函,意欲轩释然带军入京,占领齐国京城,李代桃僵,一举推覆君家皇室,江山易主,篡夺大位。”

  我掬茶喝着,赶着回去做皇帝,难怪暂时要撤军了。

  这时外面有将士报道:“齐使求见王妃!”

  我与燕顼离相顾片刻,我正想让齐使进来,当着他的面道问话,他已先道:“你出去见齐使吧。”

  也便不再推诿,出了营帐。

  来的齐使让我大出意外,却是杨莲婷,我微张了嘴惊谔地看他,他对我呵呵笑着。我恍过了神,加之已知齐国宫闱政变一事,侃问道:“你是受君临翌的命令来见我的,还是擎天侯府的两位主子?”

  当初有些厌恶杨莲婷,不过因为他是侯府的人,恐他祸害姐夫;如今对君临翌已是深恶痛绝,又怎会厌恶君临翌身边侯府的人?何况,从来没对杨莲婷厌恶到痛恨的地步。

  “拂希小姐,”杨莲婷满脸的笑容有着螺旋似的纹路,和声和气地道,“既是做少主的来使,也是受皇上嘱托的。”

  我恼道:“是侯府的人就好好效忠侯府,怎么到现在你还三心二意,几方面的虚与委蛇?”

  “小姐此话言重了,奴才从来都是侯府的人,从沁三心二意过,虚与委蛇也只是对皇上。”杨莲婷道:“拂希小姐大约也知道了,齐国宫闱政变,少主已决意先撤军回京。奴才受少主谴使,来告知小姐一声;至于皇上,而今皇上与侯爷彻底撕破了脸,应声局势剑拔弩张尤甚于信阳这边的战场。我是侯府的人,皇上业已知晓,我自是不可能再留在皇上的身边侍候了。所以过来少主身边,往后都侍奉少主,也顺便受侯爷嘱咐来说服少主先率军回京城。知我要过来信阳一趟,皇上要奴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情,便是来向拂希小姐问她,皇上说,他对不起你,这一生亏欠了你。奴才想着啊,虽是侯府的人,但到底与皇上主仆一场,少主让奴才过来与小姐见见面,奴才也顺便把皇上的话捎给小姐了。”

  我哂笑道:“君临翌也有向我问她这样的心思?对不起?他也知道他对不起我?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吗?他对我的用心,甚至连清白的占有和否定都算计在内……”

  和亲那日清晨在寝殿内与君临翌就清白之事绝望争吵过,杨莲婷是听到了的,杨莲婷知我对君临翌的痛恨,是而也不避讳在他面前言及。

  “小姐!拂希小姐!……”然杨莲婷却突然叫住了我,看了看无人的周遭,才忧急地道:“小姐,您千万别和少主说你和亲前夜与皇上的事啊!奴才怕少主杀了我,这事一句也不敢与少主透露,就连当日甘泉宫寝殿外听到你与皇上争吵的那些宫人,奴才都杀人灭口了,您可千万别置奴才于死地呀!”

  就如轩释然参军回来后,问及我与君临翌之事,知我与君临翌暧昧的郎情妾意,杨莲婷初时因为怕轩释然迁怒,隐瞒下来了一样,此刻,又惟恐轩释然一怒之下惩处他。如今我虽嫁他人,轩释然更恨的是燕顼离,但与我有过关系的君临翌,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届时也少不了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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