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道:“送我进宫的事,你安排妥当了么?”
他道:“放心吧,君临翌还是一天皇帝,我就还是一天王爷。宣王还没登基前,送一个‘宫女’进宫这样的事,我还办的下来。等到两日后,宣王登基了,我倒真的无能为力了。”
翌日萧溶意进宫面见萧太后,戴了人皮面具,又早早换好宫女服饰的我藏身萧溶意的马车里,宫门前轩释然手下的侍卫照例检视马车时,果然没有觉出异样,扬了扬手,放马车进了宫门。萧溶意与我,俱是松了—口气。
萧溶意打量我的装束,低声道:“鱼目混珠是足够了。”
马车轱辘而行的声音刚好盖过他的低语:“君临翌被软禁在甘泉宫,我一会儿送你到甘泉宫附近宫殿的管事姑姑那做事吧。金银珠宝,管事姑姑那里我会替你打点好,你瞧准机会,可去甘泉宫见君临翌。”
我紧张忐忑地点头。
。。。。。。。。
浑然不知,皇宫城楼上,有两双眼睛,自马车接近宫门的那一刻,就一直注视着没有移开过。而马车一进入宫门,宫门在后已经轻缓关闭。有将士疑问同伴,同伴答曰:将军说了,即刻起,皇宫里一只蚂蚁也不许放出去。
城楼上,袁灏将冰冷的视线从马车上收回,转瞥身边同样甲胄着身的男子:“释然,你想做什么?”
男子一如往昔的英俊,只不过,过去的明朗阳光,已尽数给沉郁阴替代,手举出鞘的宝剑,并着两指擦拭那三尺寒锋,森然的白光映照着所有此去经年的过往,缓缓开口,吐字不重,却深沉浑稳:“做一个了结。生与死,只在她一念之差。若留下,我与她共享天下;若离去,必以她的血喂祭此剑。她的生命为我迎来,也将在我的手里终结。”
第二卷和亲燕邦077两个妾
萧溶意为我找的差事自然轻松,何况又给了管事姑姑丰厚的金银。只在挨着甘泉宫的寝殿里整理杂物,如此少了许多抛头露面的机会,蛰伏于此,又能将甘泉宫那边的动静瞧的一清二楚。将我安置于此后,萧溶意过去了萧太后的寝宫,管事姑姑对我慰问一番后,将我交于另一位年轻姑姑教导,也自别处去了。
本以为这两日可以清清净净地待着,只等机会去见君临翌,不想一个人才在寝殿里坐到正午,便被外殿一阵女人说话的声音吵的不得安宁,感觉那气氛,好像是宫中哪位女主子过来了。
这时那女主子莺婉的声音又传来:“这丰子殿就只这些宫女吗?”
底下一阵静默,然后有宫女嗫嚅应道:“。。。。还有新来的小希。”
“小希?”那女主子道:“名字倒挺好听的,把她叫出来瞧瞧。”
我心里一惊,这查人呐,莫非我的身份暴露了?
只闻那年轻姑姑道:“如夫人,小希好像是楚清王的亲戚,管事姑姑交代,要奴婢们好好伺候的……”
“呵!”那叫如夫人的主子打断道:“再是楚清王的亲戚,身份再金贵,不也是个宫女吗?再说了,皇上都给我家将军软禁了,宣王一登基,皇上不是皇上,楚清王届时还能是王爷不成?她一个楚清王的亲戚吗,本夫人还使唤不得么?把她给本夫人叫出来!”
她说,皇上给我家将军软禁了。。。。。。。
我家将军。
这位如夫人,她是轩释然的妾夫人。
年轻姑姑仍似有迟疑,如夫人高声道:“叫你去叫她,你没听见么?”
这皇宫到底是皇宫,不是她家将军供养妾夫人的后院,这般高声呵斥,真可谓嚣张至极。一方面是因为轩释然摄政,揽了皇权,又重军在握,另一方面,大约是轩释然挺宠她了。
我不想惹到轩释然的宠妾,何况年轻姑姑也得罪不起她,何必让年轻姑姑因我为难?再说了,我心里隐忧,不知如夫人到此要人为何故。只作不知如夫人到此,此时忐忑不安地出来拜见。好在曾在宫中住了三年,看宫女的仪态礼数看的多了,此刻以宫女身份与她参拜,也算得礼数周全。
“见过如夫人。”福了福身。
断然是不会给她跪拜的,以堂堂藩王妃之身与她一个妾下跪,实在是自降身份。
好在那如夫人见我自个儿识趣出来了,倒也没难为我,矜贵地道:“抬起头来。”
暗想,即使我身份暴露,她是来寻人,我戴了人皮面具,她从未见过我,当也认不出吧。
心里也便镇静了些。
果然,她挑剔的眼光在此刻平凡的我全身上下扫视后,只道:“模样倒还干净。嗯,过去本夫人住的寝殿,以后就服侍本夫人吧。”
原来是来挑选服侍自己的宫人的。
抬头的时候,也趁此打量了一番她,身段略嫌丰腴,美人倒也算得,可也不算特别出挑。眉眼有些上翘,亮丽便显得过于,一如她的盛气凌人,给人一种尖刻强势的印象,未免带些小家小户的寒门女子,嫁入侯府,平步青云的俗气。
她身边已站有几个丰子殿的宫女,看来都是已挑好去服侍她的。我暂时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会,我的身份还未有人知晓。不是找我而来。然令我心里忐忑的是,服侍如夫人,以后少不了遇到轩释然。
一一可我一个宫女,也拒绝不起她摄政将军之妾挑拣货物的眼光后,随口一句于她的服侍。
如夫人交代由她身边早先的侍女小莲教导我后,便带领一大帮子侍女游园去了。她傲慢地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侍女有几个都撇了撇嘴,目视她背影的目光也甚是冷漠,大有不诚心诚意的样子。
也是,如夫人的相貌并非倾城倾国,甚至可以说很一般,又无甚身家背景,却身为轩释然的宠妾,底下的人,心中大有不甘吧。况且她还那副德行。
轩释然怎么喜欢起这个调调了?
要是流年不利,与小莲回如夫人暂住的寝殿途中,遇上另一位主子在侍女的随侍下迎面而来。君临翌被软禁,那些后宫嫔妃的待遇自是差不多,不可能这般于宫中行走。又见过如夫人,明白了轩释然久居宫中,两位妾夫人亦暂居于此的道理,也猜度出来人为谁。果然,小莲拉了拉我,示意我退到道路边角恭谨垂首道:“见过茜夫人。”
轩释然的另一位妾夫人。
“不必多礼。”出人意料,声音非常恬静柔和,与如夫人的张扬跋扈简直是两个极端。
便好奇地抬眼望她,容貌姣好,气质也脱俗,倒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清秀佳人。
见我直视着她,她也不见怪,对我露一个笑容,似与我表达歉意般,与身后侍女道:“真人该久等了,走吧。”
可惜了,明明是善意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冷清,觉之才些疏离,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高人一等。阿姊名动天下,自内而外的高贵,然博学多识越发造就了阿姊的平易近人,与茜夫人的清高却又是两个极端了。茜夫人似学识渊博,却难免犯了文人的通病了。
在心里落寞地笑了笑,这天下,谁又似阿姊?谁又比得阿姊?茜夫人身为女子而博识,己经不是肤浅的我能比得的了。如夫人与茜夫人相比,无疑我喜欢茜夫人多了。
正恭送茜夫人离开,突闻一声稚嫩熟悉的声音,“茜姑姑——”
我心里一跳,看去,果然是相知。
离开几步的茜夫人回转身来亦是一脸喜欢,“相知公主。”
“茜姑姑,你知道轩少叔叔在哪里么?我找轩少叔叔!”相知跑近道。
相知满身尘土,茜夫人一边拍着,一边道:“相知,你怎么浑身这么脏?”
听茜夫人如此一问,本来好好的相知眼泪婆娑,颤着声音道:“轩少叔叔把父皇软禁起来了,把母妃,所有的母妃都软禁起来了,连我也被软禁了……我还是从母妃宫里一处断埂里爬出来的……我找轩少叔叔……轩少叔叔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
给小孩子解释这些改朝换代,皇位更迭的事,显然阐述不清楚,茜夫人道:“我要去真人那里替真人抄佛经,不如相知与我一起去吧。真人也挺喜欢相知的,相知在真人那里避着,真人一定能护住相知。将军最尊敬他母亲了。”
真人……将军母亲……释冰清?轩释然他母亲也住在皇宫里?
“可是……父皇还有母妃们怎么办……”相知扁嘴忧虑着,突然道:“要是小姐姐在就好了,轩少叔叔最听小姐姐的了……”
然后被茜夫人拉着手的她走过我面前,本是不经意地去看身旁的我,然触及我的眸子,她惊愕地霎了霎眼晴,然后她的眼眶便雾蒙蒙起来。那是分别年余,又见故人的激动啊!我心里咚咚跳着,她绝对认出了我,可是这小祖宗千万别叫出声来啊!
她定定看着我,泪水迷蒙,悲伤的道:“小姐姐还是不在这里最好了!轩少叔叔最喜欢欺负小姐姐,小姐姐嫁去了燕邦,轩少叔叔再见小姐姐的话,嫉恨起来,就不仅仅是欺负小姐姐了。”
她的话,在旁人听来,是连惯上段话说的,听不出异样。然她悲伤地看着我,明知我是谁,这段话,却是说给我听的了。
我眼底也酸涩起来,既为不过四岁的她那等聪慧,又为她替我设想。
她显然也怕我身份暴露,主动拉着茜夫人的手离开了这里,一路再没回头。
我也与小莲去了如夫人居住的寝殿,为了不得已离得君临翌的甘泉宫远了,以后好办事,行走时不动声色将手腕上的一只白玉镯子滑到了小莲的手腕,小莲抬头看我,因先前有年轻姑姑,我是萧溶意亲戚一说,知我颇有来历,这些贵重物品不在话下,倒也红着脸收下。
然后在如夫人寝殿的一下午便是痛苦地擦地扳,不说从没做过粗活的我,连小莲做惯了粗活都累的要命。许是受人钱财的缘故,见我实在不行了,小莲让我先歇着,最后一点地板她来擦。然后边棒地扳边瞥我,疑问我道:“小希你是楚清王的亲戚,怎么入宫来当宫女了?”
我疲累笑道:“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罢了。家道中落,又不想受萧溶意思惠,所以入宫自食其力养活自己。”
正说着话,不巧如夫人游园回来瞧见我趴在椅子上闲坐着,当即罚我一个人为她沐浴提了若干桶香汤水。将我折磨累腾的半死。宫女两人一间卧房,深夜时候,我躺在床上时还喘着粗气,又暗自在心里把如夫人郁闷了一遍。哪天栽到了我手里试试!还把下人当不当人使啊。小莲对如夫人也积郁已久,是而见我累的虚脱,帮我打开水回来后,与我喜道:“今晚如夫人去将军居住的寝宫侍寝,听说奉茶没奉好,将军便将滚烫的茶摔到了她身上,让她滚了出去。真是解气呀!”
想着轩释然是如何挑剔,多么难侍侯的主儿,我也微笑起来。
又想着如夫人的狼狈,我这会儿虽然乏累,也幸灾乐祸,满足地叹息。
因为今日见着茜夫人,又对比可恶的如夫人,小莲也叹息起来:“唉,自从去年九月与如夫人一同被将军纳为妾夫人,将军因为不待见茜夫人,茜夫人过的一直都很凄苦。好在因为她的安静,在后院住着不道人长短,不惹事生非,将军也只仅仅不喜欢她,从没难为过她。又因为她每日必与真人请安,常与真人相处,因为将军对真人的尊敬,茜夫人的处境才好了起来。”
我好奇问道:“两位妾夫人的家世都差不多,茜夫人又比如夫人长的好看多了,气质也好,怎么反是如夫人生活的如意,茜夫人的境遇凄苦?”
“小希你的意思是,将军为什么喜欢如夫人,不喜欢茜夫人吧?”小莲问道。
“对,就是这个意思。”
小莲神神秘秘地道:“因为啊,茜夫人得罪过将军呢。”
妾夫人巴结轩释然都来不及,怎么会得罪?何况。。。。。。“茜夫人是那么温雅得体……”
见我不解,小莲道:“你不知道啊,将军迎纳两位妾夫人的新婚之夜,茜夫人穿了红嫁裳。”
我啼笑皆非,“新婚之夜,不该穿红嫁裳么?”即使只是妾,那也是妾大喜的日子,是穿嫁裳没错啊。
“这么给你说吧。”小连道:“底下的人都知道茜夫人比如夫人漂亮些,所以,新婚之夜,服侍将军的人,先领将军去的茜夫人的卧房。听说那一晚啊,只着了寻常服饰的将军,午夜都过去许久了,才喝的醉熏熏的推开茜夫人的房门,径自过去椅子上休憩着,直到大半个时辰,将军酒醒了,才睁开眼来。入目便是盖着红盖巾,一身红嫁衣的茜夫人。将军愣怔过后突然雷霆大怒,踏步过来就扯了茜夫人头上盖巾,又将茜夫人身上红嫁衣撕碎了,口上叱喝着,谁让你们穿嫁衣的,你们也配穿嫁衣,转而看红艳艳的喜房,又扔了烛台到婚床上,茜夫人的新房,便被将军一把火烧了……”
“如夫人那边闻了风,很快换掉了喜房,不盖盖头,将嫁衣换作了素净衣服。将军过去如夫人那里后,便歇在如夫人那了。从那以后,但凡将军召妾夫人侍寝,都叫的是如夫人。”
小莲只以为我不明所以,解释道:“你一定不明白吧,因为将军喜欢的是世交的一位小姐,就是富可敌国的相府秦家。那位小姐,还是将军呵护着长大的,可惜那位小姐和亲嫁去了燕邦,成了燕王妃。据说将军纳妾那夜,凌晨才过去妾夫人那里,也是在等她呢。。。。。”
后来小莲说什么,我再听不清了,悲伤疼痛心里绞作一团。闭着眼,只作听得睡着了。
有些伤口,即使已经变作伤疤结了枷,碰触起来,也一样撕疼呢。
第二卷和亲燕邦078杀心已动
翌日天不亮便被如夫人的大侍女叫醒了,所有侍女集中在一起听如夫人训斥。昨夜侍寝遭轩释然驱逐,如夫人一腔怨气自然又发到了侍女们的身上。说我们全都是些不与她争气的东西。站于一处的侍女们皆敢怒不敢言,垂着头,不泄露自己的情绪。自然而然,今日分配下来的话计,更繁重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如夫人专针对我似的……我身上虽有一半平民气息,但到底出身相府,贵族气息身上亦占了一半,举手抬足自有一番矜贵,不想这也为她不容了,昨日丰子殿看我还干净,挑了我来,这会放身边了,又觉得碍着她眼了。昨日擦地扳外加罚我提水,今天索性人身虐待了,让我一天之内把后院里的水缸刷干净,不刷完,还不给饭吃了。
小莲忧虑地看了看我,欲为我与如夫人求求情,我私下拉住她的手,忍了
五月的太阳已经有些酷热了,到正午时,我已经有些眩晕了,加之没饭吃没水喝。正头昏眼花的时候,小莲偷偷送水给我,一面又帮我刷起水缸来。
“小希,这大片水缸什么时候才刷的完啊,这根本是有意刁难的活,你怎么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
我劳累的轻声叹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我不想惹如夫人。”在身份没暴露的时候。
看了看萧莲,又苦笑道:“她可是轩。。。。。。她是将军的宠妾呀。”
“什么宠妾啊。”经过一日相处,小莲已与我交心,撅嘴道:“就像她没把我们当人看一样,将军也根本没有把她当人看。有时候将军看她,会眯起眼睛,我就觉得,将军想要一把捏死他,你别看她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一面对将军,腿都打颤了,卑贱的跟一只猫,一只讨好主人的宠物似的。她呀,是把在将军那里受的委屈,变相地发泄到了我们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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