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怕是连交税都不够呢。
俩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着没有把地契接回,知州看到俩人的表情大笑道。“这二人想必是听到官家如此赏赐,已是欢喜的傻了。”
邹正达和邹正业连忙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伸出手将地契郑重的接到手里。心里暗自琢磨这文相公撺掇着官家把林地给了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天使韩维看到俩人接了地契,心里一阵轻松,等到随着自己一同来的二十几人学会了精制白糖和种蘑菇的新法之后。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便可以打道回京。
又挥手让站在队伍中的二十几人站到邹家人面前,言道这些是随着他们学习的人,让邹家人精心教导万不可藏私。
然后邹家人又领着天使韩维和知州通判进到白糖作坊里,请他们观看白糖作坊的制作流程,韩维对这个流程倒是不感多少兴趣。但是那些随着他一起来学习的匠户们看到之后则是激动万分。
韩维见到作坊里的工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而且都是戴着口罩,十分的惊奇。便询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邹正达便说道:“此法是我们为了保证做糖的人不污染白糖所想出来的。口罩是为了防止人说话时唾液溅到糖上,穿统一的服装也是同样的道理,这厂服是穿在衣服外面,为了怕污泥所以禁止平时在外面穿着,要求他们要经常清理。”
天使韩维走到一个工人面前。让他站起身走了几步,然后脑中突然闪出一个画面。这样的服装简洁明快,而且用料甚少,衣服前襟全部是盘的绳扣,如果穿在军人身上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他当即转身问道:“敢问此服,可有余否?”
邹正达邹正业连忙说做好的还有几套,因为已经招了第二批工人,这时正在加紧做他们的厂服呢。
韩维再问道:“可否与某取来几套,令某一观?”听了这话,俩兄弟急忙令跟在后面的公孙季去取几套给天使观看。
韩维走出厂房之后,脑子里一直在考虑邹家的厂服,待看到衣服取来,立刻命令身边的一个兵士将衣服脱下,换上这套厂服。兵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服装,不免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邹家人命令大郎和另一个兵士过去,一个帮他取甲胄,一个帮他穿上厂服。
穿好厂服的兵士别别扭扭的从屋里走出,韩维立刻命令他耍了一套枪法,只见这人用枪刺,戳、点、扫、挑身法流畅毫无脱泥待水之处,众人看到热闹处纷纷拍手叫好。
众人是看个热闹,然而韩维却是明白的,一套这样的服装,如果穿在兵士身上带来的是什么。
他又命令兵士穿上甲胄,全副披挂着重耍了次枪法,然后问兵士可有没有什么不适之处,那兵士立刻回答,里面穿的衣裳都塞在这个厂服里略有些不舒服,若是只穿厂服耍枪法会更舒服一些。
韩维大喊了一声“妙哉!”然后令这位兵士将厂服脱下,复又对邹家人道:“敢问此套服装可否送于某,某要拿到东京令坊间仿制以献给圣人。”
邹家人听了哪里会有不同意的,立刻去取了数套,不仅如此还将服装的设计图纸取来一起献给了天使。韩维看到上面字迹清秀,便问道:“此图,何人所画?”
邹正达邹正业互相看看,便异口同声的说道:“此图乃是两位浑家闲来无事时为了节省布料所画出来的!”并且声称,自家人在夏季的时候穿的都是省布料的长袖汗衫和半臂汗衫,还有短裤。
韩维一听来了兴趣,便问可还有夏季的衣服。俩人不敢拿自己的衣服,便命人将小七的几套没穿过的T恤和短裤取了出来。韩维打开一看,只见汗衫用料非常的少,就是两片布缝在一起,然后有两个短短的两三寸的袖子,汗衫上绣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图案,看起来憨态可掏逗人发笑,一看便是给幼童穿的衣服。而短裤更是简单,就是一个档加两条裤腿,裤腿中间挖了一个洞。不妨碍幼童撒尿之类的。
韩维看完之后点了点头,赞道:“确实是节省布料,若是贫苦人家平时居家之时穿上这种衣裳。一年倒也能节省不少料子。”说完之后又感慨,“百姓之间,藏龙卧虎之辈甚多,一个妇人为了节省几件衣料也能想出如此好的办法,真是不可小觑啊。”
邹正达邹正业忙回话:“回天使。我们邹家庄一到夏天整庄的老少爷们都是这样穿的,尤其是下地干活时,穿这种布料少的更是觉得凉快。一年下来倒也是省了不少的布料!”
韩维盘算了一下,缓缓说道:“普通一件百姓的衣料需得用布二十一二尺,若是富贵人家需得三十尺左右。而这件衣料大人只须得七八尺布便够,幼童只须得三四尺。官家一向提倡节省。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定然会欢颜!”
然后又向邹家要这几件幼童的衣服说要连同这些一起呈给官家,邹家人自然是答应了。
韩维看着手下的人将布料用包裹布给包了,心里一阵轻松。怪不得老师让自己到了邹家庄要时时注意。说不得这邹家庄便有了什么惊人之物。果不其然,自己来了邹家庄不到一个时辰便得了这批衣裳,到时呈给官家也让官家欢喜欢喜。
若是自己设想的真成了真事,到时管着兵事的经略相公们不欢喜坏才怪呢。一件衣裳便能省了几尺布,这整军下来能省多少尺?
想到此处。不免神清气爽,顿觉得心中一阵豪气油然而生。莫又想到。这邹家的四个孩子都是拜在老师的门下做徒孙,那论理来讲也是自己的晚辈,这邹家说白了,也是老师的人,他们得的赏赐多,老师脸上也有光。于是脸上的表情便柔和了下来,看着邹正达和邹正业更加亲切起来。
打定了主意,等回到东京便把衣裳给官家献上去,然后再多为邹家要些好处。
然后邹家人请了天使和知州通判到家中饮宴,待到院中之后看到二郎三人便言道自己与邹家乃是师出同门,让他们不要过于拘束。一番话说下来,二郎四郎六郎立刻持弟子礼,完全是将其当做父辈来待。
待到坐定之后,韩维方言道:“文相公知道你家也是有白糖作坊,所以特在官家那里求了恩典,将你家作坊并入官造,你家可与官府一同负责陈州一境的白糖出入货。”
邹正达邹正业一听大喜,急忙借机替十位在自家进货的行商求个恩典,求也让他们并入官造中,并称自己能得了此秘法也与这十位行商有莫大关系,他们是负责收集南北消息的。
韩维听了这话便和知州低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声称要再回宛丘将此事与众位官员商议一番,如无意外,此事大约便是成了。
喜的那几位躲在邹家庄众人中的行商们恨不得扑上前去抱着韩维大腿叫他一声亲爷爷。
俩兄弟又趁机说起了自家那个果园,现在种了五百亩的葡萄,想讨一个酒坊的批文,并且保证只酿葡萄酒不酿其他的。韩维听了这话后沉吟了一番便说声记下了,待回宛丘后商议过后再讲。
俩兄弟一看事情都说好了,便令被行商们从宛丘青阁馆中请来的舞娘和乐户们上前献舞以助酒兴,一时之间邹家大院舞姿妙曼,美人衣袂飘飘,美奂美仑,乐声悠扬,莺歌燕舞,令人目醉。
PS:
直节郎:没这个闲职名,我自创的。 从九品下是个什么职位呢?千户县的县尉、主簿、文学、助教(教喻)他们是从九品,从九品下,就是比他们要低半级的意思。 韩维:(1017年~1098年)韩亿的儿子,与韩绛、韩缜等为兄弟,是萌父之官,仁宗时由欧阳修荐知太常礼院。《宋史》卷三一五有传他与文彥博政治理念相同,是文的拥趸者,和王安石是政敌。本文假做他是文的徒弟!现在是至和二年,文相公49岁,他38岁。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有根的邹家人
韩维和知州通判在邹家呆了几个时辰,吃了一顿中午饭便离开了,走之时不仅将衣裳拿走了好几件,而且将邹家庄迎接他们的几个条幅全部给要走了,声称要给圣人看看邹家庄对圣人一派爱戴之心。邹家庄的人听了这话当然欢喜,圣人谁不爱?圣人要是能活个一百多岁那才好呢。
不仅如此,邹家庄的人又献出自家的青菜,鸡蛋、鸭蛋、还有人牵自家的猪牛和鸡鹅要送给圣人,如果不是家里的羊是邹家白送的,真想把羊都送给圣人让他好好的保养身体,别三天两头的生病。
天使韩维一时之间被邹家庄的人感动得两眼含泪,一人留了一个熟鸡蛋和鸭蛋鹅蛋,声称这些便够了,猪牛鸡鹅还是牵回自家去养,圣人若是知道你们献这些他也会不安的,邹家庄的庄民们听了这话才罢休。
韩维上了马后一路含泪拜别,邹家庄的人将他们送出十里开外才回了庄子。
翌日,从宛丘飞奔来一骑,将两位文书交到了邹家人手中,一份文书是允许那十位商人做为邹家的附庸成为官造,另一份则是开酒坊的批文,允许邹家酿造所有的酒类,这却是出乎了邹家人的意外,他们是只想要一个葡萄酒的酿造批文就行了。
官家这次的赏赐之后,邹家庄陷入了狂欢,不停的有人来恭贺。各个乡绅或是一等户都是亲自亲来,和以前他们派了儿子们或是管家来大不相同,此时的邹家已经是那些乡绅们需要仰望的了,有了二个直节郎的邹家,那也是宛丘地面响当当的人家了。
而那些至交好友,象是张家派了张岳亲来,陈家派了陈十三和陈琦前来。沈家则是同样派了沈於沈芳亲来,不仅如此还带来了婚书,由鲁妈妈出面询问美娘何时出嫁。郑家则是派了郑小郎前来,知州和通判都是派了自家的儿子亲来祝贺,县令因为家中无人跟随,所以派了管家携了祝贺前来。官媒刘妈妈和私媒鲁妈妈也都亲身来贺。风五娘和仇九则是带着大批的礼物来邹家庄住了三天,以出嫁姑娘的名义回娘家祝贺。邹青华则是和丁启回家里住了几天,一直忙到客人们都散尽才走。
这几日,二郎四郎六郎则是人群中比较显眼的,凡是来祝贺的人必定是要和他们说几句话。或者是请他们有空闲时去家里游玩。而他们在府学里结识的学友们纷纷携了礼物以后辈之身亲来祝贺。
直到十天之后,那些来拜访的人才逐渐少了起来,现在来的大多是一些从外地赶回的乡绅由于前几日不能亲来祝贺来致歉的。由于这次有十位行商的大力援助。邹家倒是少了许多麻烦,不论是迎来送往,还是礼物的采买,都是由他们一力承担。此次光是迎接客人所用的各项花费,高达数百贯之多。每日请来的乐户和妓子不停的在邹家欢歌献舞,又从宛丘请来了大厨亲自操刀,象是酒菜米面完全都没让邹家人操一点心。邹正达和邹正业还颇有些不习惯,要和他们结帐。
公孙季阻止了他们,劝道这些商人如今都是邹家的属下,以后就要依附邹家而活。他们为东家献一份心意这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东家不接受,岂不是寒了这些商人的心吗。俩人听了这话才算心安了下来。
而且那些前来祝贺的人所送之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金银玉器且不说了,而且还有字画古董,送田送地的都有。更有甚者还有送奴送婢女的,有几个过份的则是送给了两位直节郎几个美妾。把柳氏和黄丽娘气的牙根直痒,晚上让俩兄弟各跪了一晚的搓板最后俩兄弟保证绝不纳妾这才罢休。
等到这些至友好友们恭贺完,邹家庄外便是聚集了大量的贫户和流民,这些贫户拿着自己的身契非要投入邹家做奴做婢或者做佃户的,邹家以前曾因为这些贫户被邹晨发过怒火,所以拒不敢受,都是令邹家庄的护卫们直接将这些人给拦在庄外,令其自行散去。
公孙季又劝道,现在咱们家的小郎君乃是文相公的徒孙,世人皆知,这些人无非是冲着几位小郎君的前程来的。劝两位东家且放宽心,若是这些人有事相求能帮则帮,若是不能帮讲明事由便是了。
这些贫户和流民来投,惹怒了邹家庄几户贫户,他们原本就是想投入邹家,不仅是因为给的工资高,而且因为邹家那个二十五年养老政策着实令人心动,如今那些人来投,以后还有我们什么事,于是他们立刻找了里正,要求邹家就是选佃户也得先由庄内先选,把里正给闹的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两位直节郎商议。
里正也是有思量的,现在那三十倾的林子归了邹家,以后庄里人去放羊放牛那就没有了去处,只能去更远处放养。
俩兄弟听了里正这样讲,急忙叫来了邹晨和公孙季商议。
邹晨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下,道:“二伯,阿爹,此事并不难。”
“既然这地归了咱们使用,那以后自然咱们得建围墙给圈起来,不过围墙门口还是留在庄子处,以方便庄民们进出。那些地上散落的树枝庄民们自然可以随意拾走,不必付给咱们钱。只是他们不得随意毁林,官家给咱们的林地契约上可是写得明白,禁止毁林的!至于这放牧,那没有办法,只能去远处放了。”
里正听的连连点头,称应当如此办理。
邹晨又说道:“大爷爷想必也是知道,我家在龙路口有千亩果园,现在已经改种了葡萄和其他果树,并且里面套种的有药材。我家准备在这三十倾林地里也散种上药材和蘑菇,这件事情还需得庄里的亲友们协助才可以呢,光是我们一家哪里种得来?所以还是要招佃户,只是这佃户招来是不能签二十五年长契,须签五年,五年以后视其工作能力如何再补签五年,一直签满二十五年,依旧可以按此办理,若是签了之后偷奸耍滑,我们可不要这样的佃户。”
邹晨这话是针对邹家庄那几家佃户说的,邹家庄有几家佃户虽然没几个钱,可是最爱耍钱赌博,把家产赌个精光,以往他们和邹正义走的最近,邹正义学坏多半便是被他们勾引的。若是这样的人签了长契,将来就等着和他扯皮打官司吧。
里正听了这话又是一阵点头。
“那些捡树枝的庄民们,不仅不能随意毁坏树木,还不能毁坏我们种的药材和蘑菇,这个大爷爷也得答应才行呢。”邹晨又笑道。
里正忙道:“这是正理,哪里有去拾点树枝就把你家生钱的东西给毁了的道理!若是有这样的人,你们只管和我说,我必处罚他们。”
邹晨听完这话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二伯和父亲,他们会意便说道:“大伯,现如今我邹家马上就要换门庭,这可是光荣耀祖的事情,”
里正听了这话,心里一阵甜蜜,脸上堆起了笑容,听他们往下说下去。
“所以,我们兄弟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出钱把宗祠给修上一修,重新给祖宗们加盖一下,按律咱们宗祠是可以盖的再大一些的。而且呢,我们想给祖宗们把坟都修一修。”俩兄弟笑着说道。
“着哇!”里正把话听完激动的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事情了,两位直节郎有此孝心,若是祖宗们知道了还不知多欢喜呢。我是没能耐,没给祖宗们挣一个脸面,多亏得你们了,”说着说着里正老泪纵横竟跟一个孩子似的‘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邹晨站在一旁看着二伯和父亲低声劝慰里正,心里涌起一阵阵说不清的感情。自己是后世来的,后世人对于宗族和宗祠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许多人的亲戚哪怕不出五服也早已经认不全了。不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