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然全部暗了下来,原本闷热的天气已不在,转而刮起了大风。窗外的树木张牙舞爪的乱舞,窗户也被风吹的撞击在墙面上“怦怦”直响,外面的侍女连忙关上窗户,又把纱窗放下,这样我既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又不会被风灌到。这样的风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小了些,这才开始出现一丝丝的闪电,闪电过后便是雷鸣,刚开始还在远方,并不是很大声,后来慢慢的逼近,最后那闪电和雷声仿佛就在眼前似的,闪电越来越亮,而雷声也越来越大。
听父皇说,母后很害怕打雷。
而我却一点也不害怕,相反,我觉得很有气势。
母亲害怕的还有下棋,说是费脑子,而我却很喜爱下棋,看那一颗颗黑白棋子在棋盘上厮杀,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好惬意哉!
想着这些,我微微的笑了笑,看窗外的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闪电没了,雷声也小了,大雨下了很久才停。
雨停了,我穿上衣服,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享受着这刚刚被洗礼过后的院落,泥土的腥,花草的香,鸟儿的叫声似乎格外欢畅。
雪女拿了条薄被披在我身上,我闭上眼,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雪女们没有叫醒我,她说我很久没有睡的这么踏实了,因为这府里的人都走了,而只有我们这个院子里还有人,并且都是自己人。
我笑笑,说大概是空气很清新的缘故。然后我用了晚膳,比平常多吃了一些,雪女她们就很高兴。
“要是公主能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雪女感叹道。
“那就让那些令公主不开心的人别出现就好了嘛。”采叶翻了个白眼说。
我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叫另我不开心的人?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虽然我的语气轻柔,但还是透漏出威严。
采叶连忙不说话了,小红和阿罗上前撤了桌案,我在院子里随意的走走,这时候才觉得府里有些冷清。
原来我还是喜欢热闹的场面啊,像在齐国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围着我转一样,看来我真的是太自我为中心了,只能在皇宫那样的地方生存,并且,永远都保持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夏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但是回想起来,和庾怀苏在一起的日子里,大多是开心的,若不是他那么唐突的表白,我也喜欢和他这么呆着。
一直到秋天,我都躲在府里没有出去,一是因为我害怕看到庾怀苏,二是因为梅雨季节里总有下不完的雨,而且那雨淅淅沥沥的,天天都在下,可是天天只下那么一点,真是令人烦心。
原本心情就不好,这样的天气更加让人心里不痛快,所以我整个人都是懒懒的,而刚过了梅雨季他们就从避暑山庄回来了,我免不得要去接驾,真是麻烦的很。
最主要的是,我不想在接驾的时候看到庾怀苏。
幸好这时候我身上来了月信,所以躲了过去,只等身子耐烦了再到宫中去请安。
岂料我刚一进宫,邢明就将我招进了勤政殿,勤政殿是帝王和大臣商讨国家大事的地方,后宫女眷是不可以进来的,所以我一进来,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很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瞧。
“是朕让太子妃来的,以后这地方,恐怕她会常来,各位卿家就不会觉得太奇怪了。”邢明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然后当众递给我一份折子。
诧异的看着他,他让我打开看。
我打开那份折子,首先看到的就是瀚哲王的名字,心里一跳,接着仔细看看,心跳的更厉害了!原来这是有人弹劾赫连云睿在关外拥兵自重,勾结宋国,意图谋反!
夏秋(三)
谋反之罪,是要灭九族的,如果邢明将此事当真,免不了又有一番恶战。
宋国一向和齐国交好,如果此事牵扯到宋国,想必一定和齐国脱不了干系,若因此再生战事,那我这个和亲公主岂不是枉担虚名了吗?
合上奏折,轻轻一笑,邢明盯着,问道:“珍儿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我迎上他的目光,并不谦虚,朗声道:“自古以来,但凡手握兵权的将军在外征战时,这样弹劾的折子不知皇帝会收到多少份呢!”
此时有一位大臣站出列来,说道:“太子妃此言非虚,但瀚哲王拥兵自重,在关外更是蠢蠢欲动,奏折上的事想必并非子虚乌有,皇上,臣以为”
他还没说完,另一位大臣也出来说道:“皇上,太子妃说的对,这样的折子向来数不胜数,若没有实际证据,怎好轻易对瀚哲王有所行动呢?”
他这么一说,别的大臣又不同意了,于是,大臣们分为两派,一派要彻查瀚哲王,调回他的兵权;一派却认为这些都不足为惧,先稳住瀚哲王再说。这样子吵来吵去,邢明也不搭理他们,只是静坐在龙椅上,看他们吵。
我注意到,有一个身着紫色朝服的人并没有参与吵架,而和邢明一样,安安静静的站着,这样气度的人,穿着这样的官服,想必是
“庾相,你来说说,该怎么办呀?”邢明端着茶碗,忽然发问,朝臣们立刻安静下来,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庾宰相,就是那个一直不说的人。
“回皇上,老臣窃以为太子妃所言极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他的意见带过,枪头又转到了我手上。
我睨他一眼,还真是个老狐狸呢!
偷眼瞥见邢明诡异的一笑,说道:“既然庾相和珍儿的想法一致,朕甚感欣慰呀!诸位也不必再议了,此事就交给庾相来处理,庾相,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呐!”
“老臣遵旨。”
大臣们怏怏的退了,宰相也退了下去,邢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道:“瀚哲王妃就快生产了,你若有空,就去看看。”
我愣住,我和瀚哲王妃并无交情,为何要我去看呢?
初秋的天气还是那么闷热,但当我到了外面,脑袋却异常的清醒。
原来,在勤政殿议事,不是商讨如何对付瀚哲王,而是看宰相对我的态度,看来邢明似乎很满意宰相的态度,而那老狐狸也不傻,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
至于让我去看瀚哲王妃,邢明是要将这件棘手的事交给我了,如果她生下的是个女儿那还好一点,如果是个男孩儿,恐怕我的手上就要沾满鲜血了!
我靠在柱子上,有些轻微的发抖。
对于那些得罪我的人,我会毫不留情的除掉,但是对于一个未出生的婴儿我实在下不了手!
“娘娘,不管怎样,您现在得去看看王妃才是。”阿罗在一旁提醒我,她的语气平淡,带着冷清。
我看了她一眼,右手轻轻的握紧些,深吸一口气,镇定的往瀚哲王妃住的宫殿走去。
自从荣阳夫人死后,这里就鲜有人来慰问,但是皇帝却又下令用最好的太医,最好的饮食起居来伺候她,以致不遭人话柄。
我过去的时候,里面冷冷清清的,走到窗户边的时候,听到瀚哲王妃轻轻的哼着小曲儿,伺候她的侍女看到我,慌忙通报。
瀚哲王妃看到我很吃惊,正欲行礼,我看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连忙挽住她的手,让她坐下。
闲话了几句,自然将话题扯到孩子身上,她依旧用那慈爱的目光看着腹部,左手轻轻的在上面抚摸,叹道:“希望这孩子出世之后,能和他父亲团聚,我们原本住在王爷的府邸,很少能和王爷碰面,我想若是多了个孩子,王爷应该会常回来看看我们的,太子妃,您说是不是?”
我木然的点点头,她又笑道:“听说安良娣的月份也不小了,我闲时做了些小孩的衣物,太子妃若不嫌弃,帮我捎带给安良娣吧。”说着,她就让侍女进屋拿来东西交给我。
我随手交给雪女,脸上的神色亦是淡淡的,看着她圆鼓鼓的肚子,我忍不住上前抚摸了几下,摸着那柔软的部位,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慢慢的开始用力
“啊”她痛的惊叫起来。
我猛的一跳,立刻把手缩回来,愣愣的看着瀚哲王妃痛苦的脸,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幸好我及时收手,并没有大碍,但瀚哲王妃吓得不轻,我给她道歉,然后马上离开她的院子。
跑到外面的时候,我伏在栏杆上大口的喘着气,雪女心疼的轻拍我的背,我转身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不想那么做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雪女一边点头一点心疼的擦拭我额头上的汗珠,我看到阿罗怀里的小衣服,一把夺过来,我越看越刺眼,撕扯了几下没有撕破,于是,我一挥手,将那些衣服全部扔到了池塘里。
回到太子府里的时候,我一个人狂奔到房间里,然后关上门,背靠在门上,慢慢的蹲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伤心,伤心的竟然流出了眼泪,泪水滴落在我的手上,冰凉冰凉的
做母亲的人,她们的眼神是那么温和柔软,看着隆起的肚子的时候,那幸福和慈爱就在脸上,都是因为那快要降生的孩子,她们多幸福啊
可我的眼神总是这么冰冷,每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拥有绝世的容颜,也同样拥有冷漠的眼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像她们那样,抚摸着腹部的时候,也能流露出温柔的样子。
绑架(一)
(一珍)
秋末初冬时分,瀚哲王妃的预产期就要到了,我每天都要去她那里问候,可是她自从上次的事之后就开始对我有所警觉了,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依旧每日必到。
这期间她痛过几次,可是等到太医来的时候却又不痛了,太医说离生产还有些日子呢,教她安心等待。
我悄悄的问过桓太医,此胎是男是女。
桓太医回答我,以他行医二十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女胎。
我稍微的放了心,想必他和皇帝也是如此一说,不然皇帝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动手呢?
瀚哲王妃生产是在晚上,那天白天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的小雨,冬季的雨冷的紧,冷雨夹着冷风,从天上飘到地上,人们呼出白色的热气,在这样清冷的雨里,并没有显得温暖,而却有些寂寞似的。
白天我在宫里忙了一会儿,等瀚哲王妃躺下来,我才回府,迷迷糊糊睡到半夜,福娘叫醒我,说:“瀚哲王妃这次怕是真的要生了。”
我立马爬起来,让雪女她们帮忙穿衣服,所有人的脸色都是肃穆的,没有谁问我这么晚了为什么还要进宫,她们默默的快速收拾东西,然后出去预备轿子,等我都准备好了就进宫。
邢明曾经给过我一张令牌,出入宫门的时候只要出示令牌,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进去,哪怕像现在,宫门已经关了。
在夜幕的笼罩下,走廊上的灯笼显得明亮许多,我带着两个侍女急匆匆的走在廊下,一直走到瀚哲王妃的院落里,宫女们垂首立在两旁,李公公上前拦住我,说:“储妃请留步,产房里可不能进呀,等王妃顺利生下孩儿,您再进去不迟。”
我点点头,李公公扶我到旁边的房间里等着,又吩咐人加了些炭来。其时并不是很冷,只是白天下了一天的雨不止,现在又开始下了起来。
“下雨天生的孩子,想必都是女孩儿吧?”我站在门框里,看着那边屋子里的灯火通明,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呀,大家都这么说呢。”李公公在我身后,跟着说了一句。
然后我们都沉默下来,只听到外面的雨声和那边屋子里传来瀚哲王妃阵阵的喊声,她,正在经历着最伟大也是最痛的时刻。
不知道她喊了多久,我的脚有些微微的麻木了,原本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极厉害,现在也没了感觉,这才听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我打了一个激灵,立刻大步走向那间屋子,也不顾李公公的阻拦,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和帷幕,走进卧室里,正看到稳婆用剪子剪掉孩子的脐带,然后,我听到了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恭喜王妃娘娘,是个小郡主呢!”
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瀚哲王妃因为长时间的疲劳,脸色有些发白,但听到这句话,还是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她用力伸出双手,要去抱那孩子,稳婆用温水将孩子洗干净了,用干毛巾擦了,再用棉布裹起来,递到王妃手中。她触摸到孩子的那一刹那,流出了泪水,她的脸贴到孩子脸上,泪水也流到了孩子的脸上,孩子又“哇”的一声哭了。
我好像在梦里一样,这时候才醒过来。走过去对她说:“王妃好好休息,我这就去回禀父皇,让父皇告知远在千里之外的瀚哲王爷,他做父亲了。”
王妃把孩子交给旁边的侍女,见我转身要走,感激的说道:“谢谢你。”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所以我的笑,也是真诚的。
邢明并没有睡,他站在空荡荡的太极殿里等着我。
“生了?”
“是。”
“是个女孩儿?”
“是。”
沉默,烛火忽忽的闪着。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最后,他对我说,声音里充满了疲倦。
我稍稍一顿,也说:“是,父皇您别太累了。”
他挥挥手,嘴角一丝苦笑。
我知道,他不希望这个孩子降生到世上来,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多了一个孩子,我们更加多了一个筹码,父皇,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我忽然开口说道。
他转过身看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许久,他才说:“你千方百计保住这个孩子,就是希望多一个筹码?”
我低下头,不置可否。
“呵呵”他笑了,然后他说:“珍儿,你太不了解赫连云睿了。”
的确,我现在是不了解他,但我以后会慢慢了解他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绑架(二)
既然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那皇帝就不会再为难这孩子。
果然,孩子生下之后不久,邢明就派了几个年长的宫女过去伺候,并且专门挑选了乳母,又命人制了好些孩子的小衣服,小玩意儿送过去。
就连安若怡也非常开心,挺着个大肚子也往宫里跑,回来的时候,总说新生儿长的好丑,五官都皱在一块儿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腹部,虽然还是皱着眉头,但我看的出来,她的嘴角扬着笑,眼神里也是温柔慈爱的。
可我讨厌那目光!
我避开她的眼神,看着外面深绿色的植物,其实自从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就没再去皇宫。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安若怡要生了,我不愿意呆在府里,才进宫看到了那个孩子,并不像若怡说的那么丑,小脸儿倒是粉嫩粉嫩的,就是鼻子有些塌,呵呵我抱在怀里哄着,她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看我,然后又睡着了。
“好可爱。”我发自内心的说。
瀚哲王妃躺在床上,看着我们笑。
“想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孩子就长这么沉了,当初那么小,现在也变大了一些。”我笑着说。
外面开始飘雪花儿了,大概是我说话的声音吵醒了孩子,她皱皱眉头,睁眼看看我,这回不再睡了,眼睛骨碌碌的转,看到了外面的雪花。
“咦?她好像要到外面去。”我猜测道,然后看着王妃问,“可以去外面吗?”
“恩,过了一个月就可以的,外面没有风,出去也没关系。”
我很高兴的抱着孩子出去,隐约听到乳母在和王妃说:“真是奇怪呀,之前小郡主哭的那么厉害,若是被吵醒了肯定要哭很久,不是您这个亲娘抱着是不会停止的,想不到太子妃到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