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采叶使个眼色,她会意,立马跟在后头。
冯昭仪也准备回去,我笑着挽留道:“妹妹稍等,她们三个风一样的,你别跟去才好。对了,你没见明月长公主吧?我也正要去颐祥殿看望如太妃,不如我带你去见见?”
她欠身微笑道:“娘娘说的,可是那位在满月时分诞下的公主么?臣妾听家父说过,太上皇尤其钟爱这位公主,所以连封号都没有避讳太上皇的名号呢。”
我点头笑道:“正是,她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出落的跟什么似的,可标志了。”
说着,雪女扶着我,我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道:“走,咱们往颐祥殿去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也伸出手扶着我,一起出去了。
去颐祥殿的路上,要经过关雎宫,待到关雎宫的时候,我忽然“哎呀”叫了一声,冯昭仪忙问我怎么了。
我抱歉的笑笑,说道:“瞧我这记性,说好要带一样东西给明月的,怎么就忘了,你在此稍等一会儿,我去拿了就来。”
冯昭仪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就说道:“娘娘让下人去拿就得了,何必要亲自走一趟呢?”
我笑说道:“她们不知道我放哪里了,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完,还不等她反应来,我立刻转身回去。
回到紫宸宫,我也不急着找东西,只是坐着。
过了半晌,采叶回来了,她满脸笑嘻嘻的,一回来就说:“娘娘算的果然精准,那惠妃刚到关雎宫的时候盛气凌人,谁料两个回合下来,她到不吭声了,只有贤妃能说几句话。这次,她们都算两败俱伤,不过娘娘,您说渔翁得利的是谁呀?”
我笑了笑,不作回答,过了一会儿,李德全来了。
“李公公有什么新鲜故事不成?跑到我这里来说?”我笑着问他。
他亦满脸堆笑,说道:“可不是新鲜事儿嘛!话说奴才刚同皇上下朝,正往关雎宫去呢,谁料路上就等着一人,说是等皇后一同去看明月公主的,奴才瞧哪里就有皇后的影子在呢?不过皇上倒是对那位主子上了心,瞧着人家怪可怜的,就陪她先去了,奴才就过来问问,皇后还去不去看明月公主了呐?”
我笑道:“正要去呢,因落了东西在家,回来取的。”一面说着,一面让雪女拿来个小玩意儿,说道:“带给明月的玩意儿,咱们就走。”
李德全恭恭敬敬的候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颐祥殿去,路过关雎宫,悄悄问他:“安贵妃就没随皇上去么?”
他低声道:“皇上未曾见到安贵妃的面,直接陪同那位去了。”
我满意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嫌隙(二)
到了颐祥殿,还没跨进院门,就看到明月往我这里冲过来,一下子扑到我怀里,撒娇嗔道:“皇后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呀,人家等你等的好辛苦呢!”
我被逗的呵呵直笑,领了她往里面走,待走到如太妃面前,笑道:“瞧太妃养的好女儿,愈发娇惯了,就会冲着我撒娇。”说着递了玩意儿给明月,她欢欢喜喜的拿着玩起来。
如太妃抱歉的笑道:“可不是么,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教导无方,她这脾性是越来越怪了,不过,也是皇后你太宠惯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我这儿光是她的玩意儿,就快放不下了。”
众人皆笑了起来,彼时我才注意到,除了皇上和冯昭仪之外,瀚哲王妃和珠颜郡主也在,珠颜郡主比皇长子一样大了一个月,但不像皇长子那样终日啼哭,笑嘻嘻的很是讨人喜欢。
我向皇帝行了礼,对冯昭仪巧笑道:“我说怎么没见到妹妹等我,想必是和皇上一起来了?”
她红着脸低下头,喃喃道:“臣妾并不是有心如此”
皇帝看着我,目光冷峭,问道:“皇后是在怪昭仪,还是在怪朕呢?”
我微微一笑,说道:“臣妾哪里敢怪皇上,更不会怪妹妹了。”我也不看他,对着珠颜招招手,她笑嘻嘻的往我这里跑,钻到我怀里,也撒起娇来。
瀚哲王妃笑道:“你们瞧瞧,怪道是从小护着的,连我这个亲娘也快要比下去了。”
如太妃也接茬儿说:“就是,这宫里的小孩子呀,就是喜欢皇后,皇后也这么喜欢小孩子,不如自己也生一个来?”
众人脸色微变,如太妃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到是无所谓的笑笑,依旧逗弄着小珠颜。
成亲四年以来,我不受宠,更没有孩子,外界已经在传言,我是个不能生育的皇后。而因为我的容貌未曾有过变化,所以,更有人说,我是得到我二姨娘的真传,修炼了驻颜之术,能永葆青春,但终身不孕。
我听了一笑置之,这世上无聊之人太多了,若是事事上心,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忽而听到外面有明月的叫嚷声,原来我们只顾自己说话,她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众人都立起身来要去寻她,听她嚷嚷声,似乎与何人发生了口角。
寻出去一看,原来她正搀着庾怀苏不知说什么,而庾怀苏满脸窘迫。细听之下,原来是要他帮忙做个风筝。
我们面面相觑,哑然失笑,如太妃嗔道:“明月,你回来,怎么这么不知礼数?庾亲卫是保护皇帝的亲卫,怎么能为你做风筝呢?”
明月不答应,又过来求我,“姐姐,你让他做个风筝给我嘛,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放风筝多可惜呀!”
我微笑道:“他是你皇兄的亲卫,你该求你皇兄才是。”
明月听了有理,便去求邢风,邢风挥手道:“不过一只风筝,给你做了便是。”明月听了,挑衅似的看了庾怀苏一眼。
庾怀苏无法,只得说道:“臣只会画风筝,不会做风筝,若是公主想要,不妨让亲卫队中的文渊来做,他以前是臣的伴读,很会这些。”
明月嬉笑道:“不管你们谁做,总之能给我就行。”
庾怀苏看着邢风,邢风点头道:“就顺着公主的意思吧。”
也就用了一会儿的功夫,文渊就带来了一只风筝,明月高高兴兴的拿去玩了。我看着天空中忽上忽下的蝴蝶风筝,不仅涌起百般惆怅。
想当初,湖边小憩,绿柳婆娑,相顾却无言。
如今,深宫内院,纵然近在咫尺,却似隔着重重阻碍。
冷不防发现庾怀苏也怔怔的看着天上的风筝,心里真不是滋味。
“皇后在想什么呢?”耳畔传来邢风的声音,不知何时,他立在我右侧,瞧着我说。
我猛然一惊,随即笑道:“没什么,只是看明月放风筝,有些羡慕罢了。”
不知他可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好在此时,安若怡来了。
我微微冷笑,她的行动到快。我见她眼圈儿红红的,立刻抢先一步上前说道:“姐姐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该去请了,你瞧,咱们都在这儿呢,难得皇上如此高兴,看明月放的风筝飞的多高呀!”
安若怡一肚子委屈正欲诉说,被我这席话全都堵了回去,又见邢风确实很高兴的样子,即便在风里也没有咳嗽,她便换上笑脸,走过去说道:“皇上在风里站着,不怕着凉吗?”
邢风握住她的手,笑道:“无妨,今日高兴。若怡,你的眼圈怎么红了?”
若怡一愣,我笑着说:“想必是风大,迷了眼睛吧?”
她讪讪笑道:“正是,风大,迷了眼睛。”
听她也这么说,邢风便不追问,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天上的风筝渐渐多起来,不知别处还有什么人在放。
“呀,缠起来了。”冯昭仪惊叫了一声,果然看到明月的那个大蝴蝶风筝和旁边的风筝缠在了一块儿。
大家觉得很有趣,笑闹着说找到那风筝的主儿治罪,后来,不知怎的,那两个风筝摇摇晃晃的断了线,不知飘哪里去了。
明月很是惋惜,不过也算尽兴了,如此众人一起在颐祥殿用过午饭,都各自回宫。
晚上,李德全差人来禀,今晚皇上翻了冯昭仪的牌子,已到丽正殿去了。
我听了浅笑许久,然后命福娘准备好明天的贺礼,看了会儿书就睡下,如此一宿无话,不提。
嫌隙(三)
第二日,冯昭仪前来请安,我见她梳望仙髻,斜插金簪流苏步摇,步摇上的流苏串一直垂到耳际。身穿宝蓝广袖对襟长裙,两边对襟绣着嫩黄色祥云,领口微立,镶金丝滚边。她屈身时耳朵上蓝宝石的坠子闪耀出如海水般湛蓝的光晕。
待她抬起头来,满面含春,我笑问道:“这坠子可是皇上赏赐的?”
她浅笑着点点头,我赞道:“极好,本宫也有东西要赏赐于你呢。”遂命人取出来,赠送于她,她连忙谢我,我又留她多坐了会儿,闲话几句,王富贵便说其他三位娘娘来了,她慌忙起身要走。
我见她满脸红晕,诧异道:“妹妹怎么了?快坐下吧。”
她央求道:“娘娘还是让臣妾先走吧,若是让三位姐姐知道,莫要莫要取笑了我。”
我微微一笑,说道:“罢了,你从后门先走吧,免得和她们照面,让你不自在。不过,以后你们见面的日子有的是,你可要有心里准备才好。”
她忙谢了恩,如逃一般从后门走了。
我摇头叹道:“可惜了,不是个能长久为我所用的主儿。”
此时,贤妃等三人过来请安,惠妃免不得又将冯昭仪数落一顿,而我只是静静听着,不加评语。末了,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便不再说。
她们略坐了会儿也就散了,我也准备到外面走走去。
这日我实在心情大好,天气也极晴朗,昨日还有些风,今日却没有,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甚是惬意。
我悠悠的漫步在御花园里,准备采摘一些花瓣做点心用,却见安若怡也在采摘花瓣。
她看到我,不像之前那样笑盈盈的,似乎有些怨艾。
我满脸得意,轻笑着看她,问道:“姐姐昨晚睡的好吗?听说昨晚皇长子又哭了一夜,皇上可曾去看看?”
她此时完全不掩饰脸上的怒意,恨道:“皇上昨夜在冯昭仪那里快活,怎么会管关雎宫里的人死活!”
我收敛笑容,正色道:“贵妃此言差矣!皇长子因身体羸弱,本宫才特赦将皇长子安置在关雎宫由你来抚养,说到底,你虽是他亲娘,但也算庶母,本宫才是他的正经母后!”
她未料到我会如此一说,愤怒的表情转而变成了悲戚,她走到我面前,垂下头,低语道:“妹妹,我从未想过要和你争,我知道你恼我可是,可是我是真心爱着风哥哥的,我实在实在不想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说完这些就匆匆的走了,而我愕然不知所措。
安若怡呀安若怡,你是真傻呀!
在这里,你可以宠惯后宫,但你千万别指望得到君王的爱!
他宠你,你最多会受到其他妃嫔的嫉妒,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能保住性命。可是若他爱你,你真的会必死无疑了!
否则,为什么我母后要千方百计的逃离皇宫呢?
因为在这幽幽深宫里,帝王的爱是承受不起的。
我斜倚在榻上,闭着眼,槐娘两指按着我左右太阳穴,慢慢轻轻的揉着。
紫宸宫外的牡丹花开的正旺盛,而蔷薇也开的袅袅婷婷,其余如丁香芍药之类的就稍逊几许,阵阵花香氤氲透过茜纱窗传来,屋子里甚至用不着熏香,这样的花香带着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加上槐娘的手法极高,我隐约有些困倦,就快进入梦乡。
雪女蹑手蹑脚的走近我,轻轻披上一件薄衫,却不想她这样轻缓的动作,到把我惊醒了。
“春困睡昏昏,这日子过的无聊,躺着躺着就要睡着了。”我坐起来,笑道,“槐娘的手艺忒好,被你这么一按一揉的,我到觉得舒服许多。”
阿罗递上一杯茶,我接过来,漫不经心的喝着。
槐娘笑道:“娘娘操劳,这后宫的事都要娘娘做主,娘娘小心凤体才是呀。”
我兀自一笑,摆摆手让她下去,定了会神儿,忽然长叹道:“风体要紧?这后宫里人人都让我小心凤体,可是真正将我放在心上的又有几人呢?”
众人不知我何意,不敢贸然回答,我看了她们一眼,问道:“最近皇上可是常去冯昭仪那里?”雪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笑了笑,“果真,皇上就是喜欢这些温婉柔和的女子,像本宫这样的,怕是一辈子也得不到他的宠爱了吧?”
我见她们大气也不敢出,我不再为难她们,让她们都退下,独让阿罗陪我到院子里走走。站在一棵牡丹花下,随手摘了一朵大红色的,说道:“世人尤爱牡丹,皆因其象征富贵,而它又是百花之王,所以常常栽种在皇后的寝宫里,意喻皇后是六宫之首,就算不能艳冠群芳,但是威仪仍在。”我将这大红色的掷了,对阿罗说:“回头让那些工匠们找些新奇的来,这样红的谁爱看,牡丹有独一无二的绿色与黑色,紫宸宫中若不能有,其他地方也别种了!还有,多栽些山茶,海棠来,免得看到蔷薇那么势大碍眼!”
阿罗答应了是,半晌,轻声问道:“娘娘既然知道牡丹是花中之王,又何必为了那些蔷薇烦恼呢?”
我冷冷一笑:“你不觉得这宫里的蔷薇盛开的有些过分了吗?以前一直和牡丹平分秋色也就罢了,如今竟有盖过牡丹的势头”
“娘娘就没想过除去这些蔷薇吗?”
我顿住:“没有,本宫从没有那个想法。”
“所以娘娘就栽些其他品种的花木,来引开蔷薇的势头?”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呢喃道:“蔷薇妄想独尊,这念头一出,本该必死无疑,就算牡丹不介意,其他花木也会将它逼死。”
参政(一)
(一珍)
春天快过的时候,邢风的病情好了许多,并且他也不再执拗,已经慢慢开始宠幸其他三位妃子,而除了安若怡之外,他最宠爱的就是冯昭仪,另外谭淑妃和周贤妃也承宠不少,只有陆惠妃一人落的下风,惠妃每日来我宫中问安,都要抱怨一番,我少不得开解于她。
可是她本跟不顾我的告诫,仍要往安若怡那里寻衅,我见她冥顽不灵,气道:“妹妹如此气性,难怪皇上不喜欢。”
谁料她秀眉一挑,抬起下巴,冷笑道:“臣妾的气性确实不好,可皇后娘娘您这样的好脾气,也没见皇上多往您这儿跑!要不是如今齐国与两国势力均衡,皇上和众大臣不敢把您怎么着,要不然,您这个中宫之位,恐怕早就要旁落了。”
我不想她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顿时心头气结,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沉声道:“妹妹说话倒是实在,的确,本宫有一个国家的势力可以依靠,可是妹妹你们不过只有一家之力,何况现在皇上越来越不待见陆大人倒是对谭大人有所依傍,其实,后宫和前朝,向来都是分不开的,妹妹也该知道什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
她听了脸色微变,立刻放缓语气,说道:“臣妾也是一时情急才说出这些话,请皇后不要责怪,只不过只不过皇上对臣妾未免太过薄情了,”
我微笑道:“本宫不会责怪妹妹你的,对了,上次你父亲说你还有个哥哥在外任官职,求了本宫想办法调他回京。其实,本宫说了可不算,还是妹妹你去求皇上才行。”
她欣喜道:“娘娘见过家父?是了,臣妾的哥哥在并州那样的地方任职,臣妾只有这一个哥哥,父母也只有这一个儿子,若不能时常侍奉在父母左右,实在是”她说这些事情真意切,恨不得现在就让她哥哥回来。
我见她如此动情,笑道:“所以,妹妹你,只好暂时收敛一下你的气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