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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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裳天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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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她如此动情,笑道:“所以,妹妹你,只好暂时收敛一下你的气性了。”我慢慢起身,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纤纤玉指,赞道:“好一双手,这样的手,最适合弹奏美妙的音乐了。”
  她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臣妾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自小就被家父请了老师来学习琴技”
  我打断她,轻声说道:“哦?安贵妃也弹了一首好琴,真不知和妹妹的技艺相比如何?”
  她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低眉道:“可是皇上根本不肯见我”
  我回到座位上,侧躺下,鬓发磨在湘绣软枕上,上面的珠钗发出叮当的响声。“本宫有些困倦了听说皇上每日午后都要到荷花池边走走”
  我的提醒已经很明显,她自然明白,立刻欣喜着道谢,然后急忙行礼告辞。
  虽然闭着眼,但前几日枢密使陆大人来拜见我的情形仿佛又在眼前。他年纪四十多,正是当官当的最过瘾的年龄,膝下有一子一女,算得儿女双全了。听说前几月还娶了一房美妾,以致被人弹劾到朝堂上去了,邢风原本于这些事上不大管,就没有说什么,倒是我说了几句,男人到了四十岁,最得意的三件事莫过于升官发财死老婆,他的结发妻子早年过世,一直都没有再娶,如今只是纳妾,有什么可说三道四的?
  正因为陆元瑶从小没有母亲,所以她父亲分外疼她,脾气坏一点也在所难免。陆大人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不像朝堂上那样义正言辞,到有些畏畏缩缩。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多多提携元瑶,我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摇头叹道:“这事可不太好办呀,元瑶的个性,实在太倔强了。”
  他听了我的话,微一沉吟,说道:“娘娘虽有齐国可依靠,但是恕臣直言,如今当政的已不是您的父亲,而是您的弟弟,您的这位弟弟作风实在和以前大相径庭,万一将来齐梁两国再起冲突,微臣难保他不会为了利益而置娘娘你于不顾呀!”
  我的心徒然一沉,想起之前毅弟弟与姬约密谋的事,不仅心有余悸,不错,以毅弟弟现在的个性,恐怕真的会那么做。
  陆大人见说动我心事,又继续说道:“只要娘娘肯助小女一臂之力,微臣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只怕到时候,陆元瑶得宠,他这个当父亲所效犬马之劳的人不是我,而是陆惠妃吧!只不过陆元瑶毫无心机可言,脾气又坏,即便得宠也很难上位。如此心中一计较,便露出微笑,轻轻点头。
  当天下午,皇上果然在路过荷花池时听到湘东苑里传来袅袅琴音,大概以为是安贵妃雅兴,谁知循声过去一看,却是陆元瑶,而陆元瑶已没有往日的骄纵之气,一反常态,露出小女子的温婉可人,遂将皇上留下,再抚一曲。
  想不到的是,皇上为了听琴,竟然连下午在勤政殿接见大臣商讨政事都没有前去,只说身体抱恙,取消议事了,我虽然听了诧异,但也没有过问。
  当晚,皇上便在惠妃的凌桂宫过夜了。
  真是难以预料,陆元瑶还算有点本事的,这么快就让邢风前嫌尽弃。不过纵然她再聪明也还有我在幕后操控,即便再得宠,前面还有一个安若怡和一个冯遇之呢!

  参政(二)
  我原以为我的一切安排都很好,邢风在后宫中雨露均沾,不会再独宠安若怡一个,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安若怡那样柔弱的面孔后面,也藏着阴晴不定,一个被爱情冲昏头的女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元瑶被宠幸的第二天,众人都来请安,只有元瑶最后一个到,我以为昨晚她们睡的迟了所以今日起的也晚,正打算取笑她两句,却发现她的脸色异常难看。
  她满脸怒容,先向我行礼之后,怒视着安若怡。
  安若怡只是自顾自的喝茶,并不理她。
  “贵妃娘娘,劳烦问一句,昨日皇长子得了什么重病,要您亲自抱着他到我的凌桂宫去面圣呢!”元瑶的声音颤抖,极力克制着愤怒问道。
  我心下一惊,忙问若怡:“怎么啦姐姐,皇长子病的很严重吗?”
  安若怡放下茶杯,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的说:“也没什么,只是哭闹不休,一个劲儿的叫着父皇。”
  时已初夏,安若怡穿着一身浅粉纱衣,里面隐隐露出藕荷色儒衣,上面零星绣着乳白色的小花。眼波流动,丝绸般的墨色秀发挽成望仙髻,髻上斜插着一支蔷薇花簪子,垂下一串细细的银流苏。后面的乌发上点缀着几颗乳白色的璎珞,刘海儿斜斜的散着。略施粉黛,穿着简单,气质清雅却不失高贵。她坐在楠木椅子上,手肘依着扶手,神色淡然,好似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我火从心起,她越是这般淡然,我只觉得她心中越是有鬼。沉声道:“皇长子哭闹一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要你亲自抱着去打扰皇上呢?本宫真是没看出来,姐姐有这样的心思。”
  她不说话,只是轻瞥了我一眼。
  周贵敏忽然说道:“自古以来,用孩子来吸引君王的注意力不在少数,据说前朝有位妃子为了吸引皇上的注意,就不停的拍打孩子,让孩子哭闹,谁知后来那孩子时常哭闹竟然死掉了。”
  众人闻之色变,安若怡脸上更是青白阵阵,只听她幽幽的说道:“本宫以为周贤妃出身武将之家,不通文墨,想不到竟然能说出这样的典故,真是令人佩服!”
  贵敏正欲发作,我睨她一眼,她立刻按耐下来,脸别向一边。
  元瑶冷笑道:“贵妃不也是出身武将世家吗?真是奇怪,武将世家里还能生出贵妃这样的人物,真是哼哼!”她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安若怡从小就没有家人,对外虽然说她是武阳安家的人,但是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也有人曾怀疑过她的身份,却碍于邢风的面子,没有道明。
  安若怡闻之果然脸色极其难看,我怕再这样吵下去会不可开交,只道:“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乏了。”
  众人行礼之后欲离开,我又说道:“姐姐且慢,妹妹有几句话要单独对姐姐说。”安若怡怔住,只好留下,元瑶和贵敏走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待人都走了,安若怡问道:“妹妹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要等众人走了之后再说呢?”
  我冷笑道:“和你单独说,是不想让别人看轻你!”我走下凤阶,站在她面前,冷冷的盯着她:“本宫很讨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本宫安排好的一切,最讨厌别人去破坏!姐姐能利用皇长子来破坏皇上宠幸别人,本宫到真是没看出来!”
  她并不避开我的目光,语气柔和却严厉:“你以为,上次你派人在冯昭仪那里拦住我的人,我不知道么?就因为知道,我昨日才亲自出马,我到要看看,风哥哥他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还是心心念念我这个旧人!”
  我们都恶狠狠的瞪着对方,谁也没说话,但随即若怡就垂下眼睑,叹道:“一珍,我和你说过的,我爱风哥哥,爱是自私的我真的,真的做不到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你不爱他,所以你能做到。”
  她的声音哽咽,令人听了心疼,我也放缓语气,说道:“姐姐,就算我爱他,我也必须把他往别人身边推,因为我是皇后!而且,珍儿再次提醒姐姐你,很多人觊觎后位,但有时身处后位并不危险,危险的是离皇上最近的人,你那么受宠,那四个人嫉妒你怨恨你,尤其是元瑶,你昨日如此行径,恐怕她真要恨毒了你呀!”
  谁知她竟笑了笑,轻声道:“陆元瑶?她未必就奈何的了我。”
  我心底冷笑:也许陆元瑶奈何不了你,但枢密使一定能奈何你!
  送走她,我立刻摆驾去勤政殿。
  此时,大臣们刚下朝,有几个事情紧急的要到勤政殿去和皇帝再行商量,所以殿内只有邢风并几个首要大臣在列。
  我已顾不了这许多,径直走进殿内,众人已不觉得稀奇,因为太上皇曾经和他们说过,如果新帝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问问皇后的意见,而皇后出入勤政殿自由,早就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只是新帝登基一年来,我还未到过这里。
  众人见我来,纷纷下跪请安,我摆摆手,算是免礼。走到邢风面前,我俩之间隔着一张御桌,李德全看到我的脸色立刻紧张起来,以为我又要和皇帝吵架,慌忙使眼色让大臣们出去。
  有几个乖觉的马上闪身出去了,可还有几个或有急事,或不明事理的人仍等着。
  “皇上昨夜没有宠幸惠妃吗?”我不想和他废话,单刀直入的问。
  他眉毛轻轻一扬,不耐烦的说:“昨日皇长子病了,朕前去探望。”
  我怒道:“皇长子病了请太医即可,何劳皇上亲**问!”
  邢风慢条斯理的说道:“皇长子是朕唯一的儿子,朕当然会多多关照一些。”
  “皇上若肯雨露均沾,后宫之中不出一年必定能为皇上多添子嗣,臣妾也是为了皇上为了国家着想,若是皇上再一意孤行,独宠贵妃,莫要怪臣妾行中宫大法!”
  邢风未料我会说出这样的话,瞪着我,良久才沉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参政(三)
  “不是臣妾想怎样,而是皇上您到底想怎样!”
  长时间的静默,我们彼此都用怨恨的眼神瞪着对方,我的眼睛酸的要掉出眼泪来了。
  直到身后的一位老臣战战兢兢的跪下来,颤声道:“皇后所言极是,皇上,臣等已多次进言,望皇上多行恩泽,绵延后嗣,切不可为了一介女流,而而置后宫于不顾”
  邢风打断他:“当初父皇不也是为了一介女流而置后宫于不顾吗?”他看着我,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母亲,心底一阵刺痛。
  那位老臣只好说道:“皇上此言差矣,太上皇当日并未弃整个后宫于不顾,先后亦有几名妃嫔,又有荣阳夫人,如妃等,而且,陛下您不也有个妹妹,明月长公主吗?再说”
  “行了行了,”邢风不耐烦的打断他,不悦的说道:“朕知道了,朕这不是正和皇后商量着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位老臣本来已经站起来了,这会儿又得跪下,说道:“臣,臣正在等皇上批复的折子”
  邢风不悦的皱眉道:“你老糊涂了是不是,哪有当天递折子当天批复的道理?”
  那老臣支吾答道:“老臣的折子,是三天前递的”说完立刻低下头去,好像做错了事的人是他。
  另一大臣也跪下说道:“臣的折子是四天前递的,皇上答应昨天就给臣批复,可是皇上昨日为了皇长子又说今日给臣,所以臣”
  邢风忽然猛烈咳嗽了一阵,众人纷纷下跪,请皇上保重龙体。
  我心中冷笑,这个邢风,他到底还想不想当皇帝了!我也算明白安若怡为何那样,只因他二人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一个忘了自己是皇帝,一个忘了自己是贵妃!从小的耳鬓厮磨注定他们两人的心中只有彼此,所以就算邢风今日接受了别的妃嫔,而他心中也只有安若怡一个。可惜谁让他生在了帝王之家呢?
  等他咳嗽停止了,抬头看我,然后说道:“父皇当日有言,朕解决不了的问题,就请皇后看看,朕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众人不敢阻拦,任他去了。
  我长叹了一声,看着等待批复的几位大臣,苦笑道:“把几位大人的折子找出来,本宫这就批示。”
  梁国的开国皇帝是个莽夫,大字不识几个,但却有个贤德的皇后,不仅帮助皇帝管理好后宫,还帮助皇帝处理朝堂上的政事,甚至和皇帝一起临朝听政,更别说在勤政殿召见大臣了,而且这位皇后先后辅助了三代明君,直至去世。但梁国再没有出过这样的皇后,所以勤政殿已很多年没有女人来过了,但是如今我又站在这里,却没有被群臣反驳,一来是因为开国皇后的先例,二来也是太上皇的首肯。
  与他们商讨过后,我便将他们递的折子一一批阅,末了,有两位大臣不肯离去,细问之下,知道他们所递的折子都是为了同一人,一个是弹劾,另一个则是贬低,这人正是枢密使之子,陆元仪。
  我听了笑道:“刘大人弹劾他,是因为他目无尊长,刚愎自用,年纪轻轻就如此放肆,仗着身后有枢密使撑腰,对吗?那么刘大人真正要弹劾的人是这位并州县令,还是枢密使大人呢?”
  看着刘大人的脸色僵住,我又笑问吴大人:“吴大人说这个陆元仪不怕权贵,敢于直言,深得乃父真传,那么吴大人是想褒奖陆元仪,还是因为你和枢密使交好,所以”
  两人同时下跪,声道:“皇后圣明”
  我摇摇头,说道:“得了,起来吧,既然这个陆元仪这么让两位大人看得起,不如就带到本宫面前来看看,是奖是罚,待我思量一番来。”
  两人谢过之后,方慢慢退了出去。
  如此,我又开始批阅奏折,希望今晚批完之后,明天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知不觉,天色渐暗,我手头的奏折还有许多。雪女添了几次茶,又催促着让我吃过晚饭再看,我笑着摇头,用手揉了揉额头,又继续看了起来。
  权力,谁都想要,可是权力会改变一个人,如果既要权力又要万人称颂,那你只能委屈自己。
  当初坐在膝头伴随父皇去上朝,听那些大臣们互相指责互相推脱,开始觉得好玩儿,日子久了也觉得无聊。而下朝之后还得应付这些文字,唉要当一个好皇帝真是很累呀!
  我伸了一个懒腰,这才发现早已掌灯多时了,虽然已是夏日,雪女端上来的饭菜也早已凉了。
  “雪女,辛苦你了。”我冲她笑笑。
  “奴婢不辛苦,只是奴婢看娘娘这样,才是辛苦呢。”
  “唉,那有什么法子,谁让咱们那位皇上对了,皇上今晚在何处过夜?”
  雪女忙唤了敬事房太监过来,这才知道皇上在惠妃那里,已经睡下了。我心中才算安稳,又让人去看着安若怡,别让她再生出事端来。
  如此安排好,我才匆匆用茶泡了饭吃了两口,然后继续看折子。
  “你可知道,这样吃饭,胃会受不了。”忽然传来轻轻的男声,我讶异的抬起头,看到了庾怀苏。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然后说:“这样吃才能快些,你瞧,我这儿还有一些。”
  雪女退了下去,诺大的勤政殿里只剩我和怀苏两人,他上前来按住我的手说:“这本不是你分内的事,你又何必辛苦你自己呢?”
  我抽出手,轻声说道:“虽然辛苦,但也许是我喜欢做的事。”
  他怔住,继而悄悄的走到一边,看着我。
  我不理他,继续看折子。
  “你不怕朝臣们说你干政?”他过来帮我挑掉蜡烛油,随口问道。
  “没什么可怕的,这可是太上皇和皇上两人的意思,何况”我指给他看,“这一摞是无关紧要的,我先批了,这一摞是比较重要的,要皇上自己审批的。我,分得清轻重。”
  这下,他便不说话,静静的立在一边,偶尔来帮我挑亮宫灯,让光线更充足一些。

  疏离(一)
  窗外已有了蝉鸣,是那种低低的,弱弱的蝉鸣,想必是今年的新蝉。躲在枝叶繁茂的槐树里,也有的躲在高高的柳树中,那柳树已经不像春天的色彩,嫩绿变成了新绿,新绿变成了碧绿。柳条儿也不像春日里的细小,已变得粗而长。风轻轻的吹过,柳条儿不自主的摆动着,湖面上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被柳条儿拂的,荡漾着层层涟漪。
  傍晚时分,站在碧纱窗下遥望,远处的荷花池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烟雾。
  下雨了,微微斜斜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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