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要去皇宫向父皇行礼,我尽量不和她走在一起,为的就是向父皇声明:我不需要这门婚姻,我不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纵然她是如何倾国倾城。
而父皇并没有在意我的表现,反而十分注意我的新娘,是的,她是和她母亲长的很像,带着那淡淡的傲气,不管是宫里还是太子府,没有哪个女人有那气质,父皇喜爱她,因着她母亲,可是,为什么要毁了我母后呢?
想到母后,我就恨父皇,继而讨厌萧一珍,所以,在新婚以后的日子,我都住在若怡的房里,我尽量的去冷落新婚妻子,甚至一连十几天,我都没有见她一面,当然,她也没有要见我,安静的好像这个人根本不存在一样。
冬天的皇城很寒冷,所以除了上朝的时间,我都窝在房里,静静的看着书,若怡在身边,帮我添茶,然后静静的看着我。红袖添香夜读书,想必就是如此,我看着若怡洁白如玉的面容,总是感到很安心。我冲她微笑,她也微笑着看我,然后我再低头看书,她在一旁做着针线,这些原本不该她做的活儿,可是她总怕那些绣娘绣的不合我心意。的确,只有穿戴着出自她手的东西,我就会觉得特别的温暖呢!
那天下了点雪,我下朝回来,看到若怡正站在门口等我,我的心里涌着感动,下了轿就扑到她身边,嘻嘻笑着看她,丫鬟撑着伞,她微笑着用绢子擦我眉毛上的雪花:“瞧你,到像个白眉道人。”
我揽着她的腰,她从丫鬟手里接过伞,我们就这么一步一步走着,踏着刚落下的还为成形的雪花,慢慢的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却先听到一阵笑声,我诧异的看向那边,是她?
谋事(一)
(一珍)
在太子府里的日子很平静,很冷淡,但这正是我需要的,我花了两天时间研究完整个府邸的情形。
进门三间大房,是正厅和太子的居室,书房,绕过走廊,后面是太子妃,也就是我的居室,卧房,再往后才是侧妃安若怡的居室。所以每次,太子要去她那里,我总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也不常去,因为安若怡就住在太子的卧室里,很少回自己的居室。
太子府里面还有一些厢房,庭院,阁楼,轩榭,还有一片池塘,但是没有多少人住,倒是下人很多,加上陪嫁过来的百名奴仆,齐国的人到比梁国人还多些,所以,有人提议是否将这些人送到宫中去,因为他们都是宫中来的,我们早晚也要到宫中生活,我也乐意,亲自挑了一拨人送往宫中,为今后的生活做好打算,没人怀疑我的初衷,只当我随和。
我对下人也做到宽严有力,恩威并行,做一个严厉的主子,她们会怕你,不会真心为你做事;而做一个柔和的主子,他们会以为你好欺负,会爬到你头上,所以,要做一个成功的主子,不是那么简单的,幸亏我在齐国宫中早已深谙此道,在这里训示也绰绰有余。
身为太子妃,身边的下人不能太寒碜,需要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一个年长的管事姑姑,另外两个护院,两个杂役,两个内侍,两三个老妈子。大丫头自然是雪女和采叶,小丫头我在陪嫁丫头中挑了两个,一个伶俐一个老实,伶俐的叫兰儿,老实的叫阿罗,另外我也从原先太子府中的丫头里选了两个,一个叫小红,一个叫金哥,管事姑姑是太子府的老人儿了,原先照料太子的饮食起居,现在我来了,就拨过来照料我,原本名叫荣娘,因重了荣阳夫人的名讳,就改成福娘了。
福娘是个外表敦厚,实则严厉的人,她虽然对我毕恭毕敬,但从不苟言笑,对待丫鬟们也是极其严苛。大家都很不喜欢她,大概太子也是,所以特意把她打发到我这里来吧?我到十分欣赏她,因为像她这样的人,跟了哪个主子,就会忠于她,不会再生异心。
金哥那个丫头总有说不完的话,每次都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说的比谁都多,当然,她也喜欢吃豆子,嘎嘣儿嘎嘣儿的响,一边吃,一边说。
“安良娣很小的时候就在宫中了,她是护国将军的遗孤,护国将军一家被奸人所害,只剩下她这么个女儿,被皇上接入宫中,和太子一起长大,您也知道,咱们太子那时候是宫里唯一的孩子,所以有了个伴儿之后,就高兴多了,殿下和安良娣可谓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她瞥见采叶瞪她,连忙住嘴不说了。
我笑了笑,说道:“到是挺有趣,你接着说吧。”
金哥见我并未生气,反而觉得有趣,她心地单纯,就又说了起来:“原本太子殿下想娶安良娣为正妃,可是”她看到我的脸色忽然变了,这才停下话语,
我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来,我这一嫁过来,到误了他们?”
金哥大惊,以为触怒了我,连忙跪下说道:“储妃赎罪,奴婢一时失言,求娘娘宽恕。”
房间里只有她和雪女采叶在,雪女递上一杯茶,我捧在手心慢慢的喝着,脸上冷然的神色渐渐散去,她不停的磕头求饶,我看差不多了,才唤了一句:“起来吧,别磕了,女人的脸是最重要的,要是这脸上多了伤疤,男人怎么会喜欢?不过,女人的嘴也很重要,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掌握分寸,祸从口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金哥低低的哭泣着,答应了一声。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在我面前多言一句,只有我问什么,她才答什么。
而旁人见我原先很喜爱金哥,却只因为她多说了一句话就被责难,所以那些仆人也不敢在我面前如何越礼。
后来,我问福娘:“我对待金哥的态度,是否太过严苛了?”
福娘答道:“不会,储妃是为她好,让她长记性,为以后进宫做打算,储妃心地善良,绝不是对奴仆刻薄之人。”
她说话直白,也能把握分寸,看清时局,我对这一点相当满意,她知道我们如今虽身在太子府中,但早晚要到皇宫里生活,所以事事小心留意,方为上策。她对我能说出这样的实话,可见我未看错她,知她是个忠心的人。
但,看人也不能看表面,如果不给她一点实际的恩惠,她也不会长此以往。所以,我让采叶去调查福娘的底细,发现她有个妹妹在宫中当差,也算是个执事,但苦于无力打点,所以如今只能留在偏殿那样冷清的地方。于是后来我几次进宫,都会和总管太监多说几句话,他自然明白,这皇宫今后的女主人是谁,所以,到极为买我的面子,几天之后,福娘的妹妹就从偏殿调到正殿来了。
从福娘对我的态度中就知道,她已明白了我的用意,到也不用刻意掩饰,自然更无须多言,我就这样收了一个可用之人。聪明人之间就是简单,不用费唇舌,多用点脑子,就彼此明白了。
谋事(二)
平时我都呆在房间里,我的房间非常的古朴,因为我尤喜爱仿古的风格。家具全是清一色的紫檀雕花小件木器,不像旁人都爱用大件木器显得粗笨,椅子上铺着紫色缎子的靠垫,两边两座镂云似的木架子,高低上下,左右弯曲,随着格子,上面摆放着一些玉石古玩,文房四宝。
我和母亲一样喜爱紫檀木,也唯有这样的木能衬托出高雅。所以我的屋子里,尽量都是这些木器,这中间又有一架紫檀木的屏风,白色的绫子上,画着四大美人图,端的栩栩如生,就算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没有好价钱是买不来这玩意儿的,只是这东西并不是我从齐国带来,倒是皇上赏赐下来的。
太子府里的一切我已经很熟悉了,那些用以表示喜庆的红色也渐渐被拉了下来。而我不愿总是呆在太子府里,再加我每日都得到宫中去请安,皇上又极其乐意见到我,所以,我呆在宫里的时间到多一些。
那日,眼见天就快下雪,皇上便留下我一起用膳,太子早已下朝回去,皇上欲留他,他以别的理由拒绝了,我知道,他是要回去陪安若怡。
虽然我并没有太多的伤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毕竟,他是我的丈夫啊。
皇上似乎看出我的不开心,象征性的问我:“风儿对你还好吗?”
我没有急于回答,只是低着头,眼里却已含着泪,但还是抬起头微笑着说:“多些父皇挂念,太子对珍儿很好。”
他笑了笑,说:“珍儿在朕面前何须隐瞒呢?”
我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已少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但仍具有敏锐的目光和超人的智慧,所以,在他面前我也没必要隐藏什么,可是有些话从他口中说出和从我口中说出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朕知道,让你嫁到这里来,是委屈了你,不过,”他温和的说了几句,继而话锋一转,“你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有些东西,你必须隐忍,你,要如你母亲那样,隐忍,她比谁做的都好,但却”他没有说下去,开始闷闷的喝酒。
我知道,一个男人得不到他心,是怎样的感受,一个宁愿放弃权利的男人,至情至性的让人心疼。
“父皇教训的极是,珍儿铭记于心,一定会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我轻轻的说,希望他能从悲伤中回来。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好,珍儿既然如此懂事,朕总该赏赐些什么给你才好。”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沉吟了一会儿,笑道:“听说你喜爱紫檀木,就把那扇四大美人屏风赏赐给你吧。”
我的心里一惊,小时候我见过那扇屏风,母亲也很喜爱,知道它的价值。心想,若非母亲喜爱,不知他是否会愿意送给我。
后来我更加知道,这扇屏风是荣阳夫人求了多时却求不到的,可是皇帝却将它轻飘飘的就送与了我,荣阳夫人对我,更加的愤恨了。
荣阳夫人是宫里的一品夫人,也是位分最高的女人,不过,如果先皇后没有死,她什么都不是。
这里似乎有很多人恨我,都是因了我母亲,她们都恨我母亲,其实,那也不能叫恨,那是嫉妒。
邢风,荣阳夫人,也许,还有如妃,那个与母亲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虽然她每次看到我,都很和蔼的点头微笑,可我总能感到那笑脸之后的不甘。不错,她只是我母亲的替代品。和栀华夫人一样,当她知道我父皇口中的“稚儿”并不是在叫她时,她是何等的崩溃。
如妃知道皇帝为什么宠爱她,所以,虽然她恨,却不能表露。我甚至觉得,她,比荣阳夫人更可悲。
我倒是很喜爱明月公主,听说她正是在满月当天降生的,皇帝正对月抒怀,宫人报告说如妃生产了,是一名女婴,因为皇帝只有邢风这一个儿子,所以得到一个女儿,他也非常的高兴,便当场封为明月公主。
和我小时候一样,她一出生便被封为公主,从小到大都备受宠爱。因为她无须卷入皇权的争斗中去,所以我想,幸而她是个女孩,若是个男孩儿,必定不会活的这么幸福了。
谋事(三)
为了答谢皇帝的赏赐,我也要回赠些什么才好,但是若要送珍奇古玩,宫中绝不会比太子府的少,所以,我便决定亲自做两样精致的点心,一来可以拿的出手,二来也能表示我的诚心,而且这些,都是母亲爱吃的。
天一直阴阴的,又要下雪的样子,前几天下了一阵雪珠子,还没形成积雪,就停了,让人觉得怪没意思的。我还是比较喜欢银装素裹的感觉,那样的天地格外的纯净,无暇。
做好点心的时候,已下了些雪花儿,采叶说道:“公主,下雪了呢,要不等雪停了再送去吧?”
我笑着说:“那不成,刚做的点心,就得趁热送去才行,快放进食盒子里去,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况且现在大概刚下朝,父皇一定有点饿了,我们得抓紧些才是。”
说着我们便往外走,谁知到了院子里,兰儿送伞来,眼没瞧的清楚,“哧溜”一声滑了一跤,大约摔的不是很痛,因又忙不迭的爬起来,蹬着脚骂道:“好没眼力劲儿的石头路,见我给娘娘送伞来,到摔我一跤,哎哟哟。”
我见她模样滑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到也随着我笑了几声,又一起顿住了,我诧异,回头一看,见是太子和安若怡,正撑着一把伞,他揽着若怡的腰,正向这边看来。
我感觉到心往下一沉,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随即就回到现实中来。走上前去,微屈膝行礼,笑道:“太子爷回来了。”
邢风“唔”了一声,不说话。安若怡见我行礼,先是一愣,继而也行礼道:“储妃有礼。”
我忙上前搀扶,她却本能的缩回身子,我笑了笑说:“姐姐多礼了,这儿风大,姐姐还是和太子爷回房去吧,我去趟宫里,这就回来。”
他们没有再说话,擦肩走了,我仍挂着微笑,由雪女搀着上了宫辇。
送上点心,皇帝果然很开心,他兴奋的说:“这是你母亲爱吃的,这也是,还有这个,这个”他像个孩子似的,一样一样品尝着这些点心,
看到他竟这样兴奋,我有点不知所措,他的年龄有四十多岁了,可是却在我面前显露出这样的纯真,我不安的低着头,想这些点心送的用意未免有些明显,随即就后悔起来。
幸好皇帝并未觉察,他还沉浸在喜悦里,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安静下来,静静的望着这些点心出神。
我躬身问:“怎么了,父皇?是否这些点心不合您的口味?”
他摇摇头,说道:“不,这些都很好吃,你母亲在梁国的时候,也时常做来吃,她说旁人做的都不合她口味,你做的到有几分得你母亲的真传。”
“谢父皇夸赞,珍儿就是在那时候向母亲学的,工夫不到家,还请父皇不要见怪。”
他微微点头,不说话,继续出神。
总管太监李公公来报:“荣阳夫人在外求见,特意送上点心,请皇上享用。”
我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安,看向皇帝,果然,他挥手道:“朕吃了珍儿送来的点心,已经很饱了,让她回去吧。”
李公公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我跪下说道:“珍儿不知荣阳夫人也会送点心来,恐怕珍儿此举会让夫人误解,请父皇”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爽朗的笑道:“不会的,珍儿一片好意,就算旁人误解,朕也知道珍儿的孝心。”
既然皇帝这么说,即便荣阳夫人在日后发难,我也算有了保证。于是,我也不敢再在此地逗留,说太子等吃饭,就退了出来。
谁知,刚走到外廊上,就被荣阳夫人堵住了去路。
她冷笑着说道:“我料的没错,果然和你娘一路货色,狐媚子霸道的小贱人!”
我听到她竟然辱骂我母亲,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双拳紧握。但我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屈身行礼道:“夫人有礼,珍儿给您请安。”
她继续冷笑道:“好个修养,被骂了娘亲却能这么乖觉,你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战败之国本来就无立足之地!何况本夫人在宫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你最好有些自知之名,不要和本夫人作对,哼!”
我紧咬银牙,但仍微笑道:“是,夫人教训的极是,太子还在府中等着珍儿用膳,珍儿不便久留,就此告退。”
我又福了福身子,她冷哼一声,先从我身边走过。等她走了,我才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她说:“风大雪重,有些地方湿滑,还请夫人小心走路,莫要摔着才是。”
她回过头来瞪着我,我不再看她,径自走了。
回到府里,太子他们哪儿会等我开饭,早已用了,我只能吩咐厨房热些饭菜来,主仆几人在房里用了,心中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