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诧异的看她一眼,她示意两边侍女退下,然后坐在我对面。
大理石的桌面凉飕飕的,手臂放在上面到挺舒服。
“皇上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在你的紫宸宫安养?为什么不清院判和院正,而要让一个御医问诊,并且连药方也不让人看?”她盯着我,一连问出这许多问题来。
我静静的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可和原来的安若怡判若两人啊!想不到,她也会计较的这么清楚,这么的咄咄逼人。
“别看着我了!”不过,就算是发脾气的时候,也好像显得很柔弱的样子
我笑了笑,“怎么了?值得姐姐这么生气,皇上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天两头儿的”
“莫不是被妹妹你气病了吧?”她话锋一转,又变得和往常一样的温和柔弱,“谁都知道那晚你们大吵了一架,第二天谁也不能见人,只是你恢复的到快。妹妹,你老实告诉姐姐,风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我真是受不了她这样的变化,起身道:“确实没什么,姐姐稍坐,我得回去了。”
站起身还未走两步,就觉得衣袖被人扯住,我回头诧异的看着她,她站起来,贴紧我的耳朵,说道:“妹妹,你何必也要和我争呢?”
我怔住,微微皱眉。
“好妹妹,你真不该和我争的,旁人到也罢了,为何偏偏是你呢?”她说的凄切,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我冷然道:“为何不能是我呢?”
她浑身一颤,离了我,泣道:“真的是你你明明不爱他,何必要如此何必要让我伤心?我真拿你当妹妹,可你为何一次次的让我伤心呢?”
我只觉得莫名其妙,看她哭的不成样子,忙唤了人来,将她送回去了。
满心孤疑的回到紫宸宫中,福娘就说,皇上已搬离紫宸宫,到关雎宫去了。我听了怔怔的发愣,心底一点点的冒寒意。
果然自此之后,邢风再没来过,连去避暑山庄也没有叫上我,说是让我留下打点朝政。
我只是一个女人啊!打点朝政不是我的职责!
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我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身孕(一)
(一珍)
炎热的夏天还未过去,避暑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就回来了,只因冯昭仪有孕,在避暑山庄水土不服,皇上体恤,八月还未到,就早早的回来了。
此时正是最炎热的七月中旬,我的胃口很差,因为到了夏天,总觉得吃什么都吃不下,所以这两个月来,我只是随意吃点,每日进食的分量都很少,而朝政上的任务全部都交给了我,我的身体愈渐消瘦。
怀苏很担心我,这个夏天又是他陪我度过,我很不好意思,他却笑着说:“这又有什么呢?已陪你度过了两年,习惯了。”他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一点的用牙签剃掉西瓜子,用水晶小碗盛了让我吃。
我只想吃冰凉的东西,像冰镇的西瓜,绿豆汤,酸梅汁儿等,而对于米饭之类的,看着就难受。
以往我也是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的严重。
可能是从女孩变成女人,就会有这样的变化吧?
只不过,冯昭仪有孕,总算是件好事。
我想想那么小的一个女子,才十五岁,就要忍受分娩的痛苦了。可是对她来说,只要顺利诞下孩子,便是更高的殊荣,不管她生下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邢风只有一个皇长子,如果是生下的是位公主,也一定受宠不浅。
想到这些,我微笑许久,安若怡,我注定你的宠幸不会长久,这后宫之中,你一人独大的情景不会再有了。
队伍回来之前,我派人打点好一切,冯昭仪怀孕,必定会晋封,可是她已是九嫔之首,若是再晋,就是四妃之一了,我不愿意别人涉足德妃之位,而如此看来,只能让她连晋两级,位列夫人之尊了。
虽然这样别人有可能会不服气,可谁让她们不能怀上呢?
我叹了一口气,慢慢整理手中的金册,着钦天监夜观星宿,看哪一天是个好日子,好让冯昭仪晋封。
日子选毕,其他事物也一应完毕,只等她们回来。
一大早,侍卫就来报,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外,不一会儿就到宫门。
我坐在梳妆镜前打扮,一边说知道了,一边笑盈盈的挽着头发。
采叶抱怨说:“娘娘怎么到这么高兴?到像是娘娘自己怀上了似的。”
她拿来一盒钗环让我挑选,我一个个挑了往头上比划,最后选定了一个和身上衣服相配的攒珠步摇,笑道:“我能不高兴吗?这些孩子生下来,要正经叫我一声母后,都是我的孩子,当然得高兴了。”
她嘟着嘴不说话,帮我整顿好了,扶着我起来。
刚站起来的一瞬间,头有些晕,摇晃了两下,众人连忙扶着我,福娘要去请太医,我笑着摆手:“这两下也用不着,许是最近忙了。”
兰儿抱怨道:“肯定是娘娘把身子忙坏了,瞧您这段时间瘦了多少,等皇上回来呀,让她好好犒赏咱们娘娘。”
我一笑,心道:他如今又要当父亲了,只怕未必会想到我的功劳呢,惦记着那有孩子的人也未可知。
早早儿的在宫门口等候,见大队回来了,上前拜见,又道恭喜数声。
邢风下了轿,走到我跟前,亲自扶我起来,看了我半晌,说道:“这阵子,辛苦你了。”
他从未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如此亲密,到让我有些吃惊,忙笑道:“皇上见外了,哪里就辛苦呢。”
他握着我的手仍未松开,陪我一直走着,大队人马在后面跟着,我们俩一起走回宫中。我心中诧异,他怎的如此?
背对着众人,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轻轻的说:“珍儿,你可知道,我为何急着回来?”
我笑答道:“那自然是因为冯昭仪她有孕在身,而又水土不服呀,臣妾刚才不是恭喜过皇上了嘛。”
他摇摇头,仍是轻轻的说:“不是,因为朕想你了,两个月未见,朕,真的很想你。”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样露骨的话,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又不免觉得奇怪,他不是很恨我的吗?而且,离开之前他对我的态度又不见得哪里好
心中满腹疑团,我们俩彼此都不说话,就这么一直静静的走着。
直到走到福祉宫门口,众人都散了,只有若怡在那里等着,瘦弱的身躯在早晨不太强烈的光线下,显得尤其的单薄。
她在冲他笑,他亦是笑着的。
我看着他们的笑,犹如芒刺在背。
“以后,朕会好好待你的。”他说,微笑着,“只要你以后,别再难为若怡就好了。”
我像被什么重重的锤击了一掌,身子变得凋零,只觉眼前的阳光太刺眼了,刺的人眼睛睁都睁不开。
原来,他对我的好,是有条件的
怪不得,怪不得
那日他会从紫宸宫匆匆的搬到关雎宫去,连避暑也不带我去
我含泪笑道:“皇上放心,我是一定不会,再为难姐姐的。”
他满意的笑着点头,然后向若怡走去,我看到他们的手握在了一起,就好像刚才他握着我的手一样的紧。
他们转身走了,若怡回头对我笑笑,那么柔和,和平时都没什么两样。
身孕(二)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我是否要狠下心,除掉安若怡?
可是我又觉得这样很没有必要,毕竟她没有对我起过歹心,她没有对不起我,如果只是因为她和邢风彼此相爱不,不,我不可以这么做,毕竟她还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
定了定神,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外面的蛙声此起彼伏,房间里放了冰块,身下的凉席透出的也是热气,福娘坐在我床边,轻轻的扇着薄扇。
纱帐缓缓的晃动着,偶尔传来蚊虫的嗡嗡声,我微皱了眉头,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
睡梦中,福娘挪动了身子,停了扇风,我顿时觉得热起来。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强撑了眼睛要起,就听福娘的声音近在咫尺。
“娘娘”她的声音微微的颤抖,好像害怕惊醒我,又好像不得不叫醒我似的。
“怎么了?”我的口齿不是很清晰,呢喃着问。
“冯昭仪的孩子没了”
“什么!”我立马惊的跳起来,也顾不着没穿衣服了,一骨碌爬起来,赤脚走在地板上。
“娘娘,小心着凉。”福娘拿来衣服给我披上,雪女等也被惊醒,慌忙拿了鞋让我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皱着眉,手忙脚乱的穿衣和鞋。
“说是半夜里喊肚子疼,喊着喊着下面就流红了,忙着去请太医,太医来时孩子早没了。”福娘快速的说出这些来。
我微一沉吟,问道:“之前可有什么征兆没有?”
福娘想了一会儿,说道:“下午的时候直喊腰疼,想是一路颠簸,也无甚在意,谁知道”
她欲说下去,我摆摆手,稍微理清了思路,又问道:“皇上可知道了?”
她先是一愣,继而如实说:“皇上此时在关雎宫,李德全已去通报了,怕只怕”
我脸上冷笑,道声:“知道了。”便立刻带人一起去了冯昭仪住的丽正殿。
行至丽正殿,就见到皇上的龙辇还有关雎宫的宫人,我心中愈加鄙夷,心道,你来的到快!众人见我,纷纷下跪,我也不理,径直走进去,就听到安若怡哽咽的声音:“妹妹,可苦了你了”
定睛一瞧,只见躺在床上那个形容消瘦的人儿,可不是遇之是哪个?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那样标致的美人儿,竟然会在一夕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若怡正扶着她的手垂泪,邢风站在一旁,询问着太医,桓太医战战兢兢的跪着,不知说些什么。
我走过去,邢风脸色铁青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帮庸医!竟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罢,负手背立着。
若怡看到,慌忙起身走来,柔声安慰道:“皇上,先别急,太医也说了,可能是旅途颠簸,您也知道,像妹妹这样身子的人,怕是坐不住胎”
我打断她:“昭仪的身体怎么了?难道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就不好么?”
她瞧我一眼,叹道:“唉,谁知道在那里会水土不服呢,总是吃喝不下,况且要不是那日不小心摔了”
“你说什么?”我和邢风异口同声的问道。
两人相互一看,再一起看着若怡,她情知自己说错了话,用手掩口,央道:“我我也不是知道的十分清楚”
邢风一步跨到冯昭仪身边,轻柔的问道:“遇之,你有什么委屈,为何不对朕说呢?”
遇之原本气若游丝似的,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皇上,那日和惠妃游园,不知怎的摔了一跤,请了太医来瞧,这才知道有了身孕,太医说无甚要紧,臣妾害怕皇上担心,所以就没有和皇上说。”
邢风听了满脸怒气,原本他就不怎么待见陆元瑶,如今听这么一说,立刻喝道:“把惠妃叫来!”
我心中生疑,既是那日摔跤之后才知怀孕,那元瑶之前应该并不知晓这一跤摔的莫名其妙,恐怕连元瑶自己都难以想象。何况,那日的事,何必要拿到今日来说?不见得那日摔跤,非要等到今日才保不住胎呀?
元瑶很快就被带来了,果然,她失口否认那日在避暑山庄知道冯昭仪怀孕并害之摔倒的事,我见她满脸泪痕,果真又急又怒,可能心下以为是遇之要陷害她,也不顾人家刚失了孩儿,就指着遇之大骂起来。
邢风厌嫌她,见她这般模样,更是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眼看这样下去审不出个什么来,我轻喝一声:“别吵了!”众人都安静下来,我缓缓说道:“就快天亮了,皇上还要早朝,昭仪妹妹也要多休息,此事,本宫自有定论。桓太医,你跟本宫过来,惠妃,你也来。”我对惠妃的话加重了语气,她惶恐的看我一眼,低下头跟着我。
回到紫宸宫,我屏退所有人,眼睛直直的看着地上的桓太医和元瑶。果然,桓太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颤抖着伸出手,他的手握成拳状,颤抖着说:“娘娘,请过目”
我冲雪女使个眼色,雪女会意,上前查探,忽然惊叫一声:“娘娘!”
桓太医手中紧紧攥着的,赫然是一撮麝香!
我霍然起身,这东西真让我觉得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一小撮的东西,竟然害怕的想向后退,无奈后面仍是椅背,我只能紧贴着椅背,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身孕(三)
这后宫里保不住孩子的事儿多了去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大问题,何况还是腹中毫无依附的胎儿。
我有些颓废的坐在椅子上,雪女为我泡了一杯安神茶,我定定的吃着。
给他俩赐了座,桓太医低着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而元瑶则一屁股坐上去,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有人要陷害她。
我瞅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你得罪谁了?人家要来陷害你?”
她闻言气结,说不出话来,她的个性确实张扬,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可若真要说出一个来,又不至于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用别人的孩子来陷害她!
“我知道了,娘娘!”她腾的一下跳起来,嚷道。“这人是想一举两得,既害死那个孩子,又陷害了我!”
我狠狠瞪她一眼,低声喝道:“你要让别人都听见不成!”她赶紧闭上嘴,我心中冷笑,一箭双雕不假,害死那孩子也不假,可是要陷害的对象也不会是元瑶!
看着桓太医,当初他受命给了我许多孕药,只可惜我一直未能怀上。他是桓知秋的叔父,我知道此人胆小怕事,之所以藏起这一小撮麝香,想必另有原因。
“桓太医,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回,回娘娘微臣是从冯昭仪的床底下,发现的。”他一边回答一边擦汗。
我笑了笑,说道:“有那么热吗?太医别光顾着擦汗呀,既然你发现了这东西,为何当场不呈给皇上,而要偷偷摸摸的给本宫呢?”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臣有罪,臣有罪臣,臣受命于太上皇时,太上皇曾说,皇上他柔韧有余,但但刚劲不足,所以,若遇到棘手之事,尽数向皇后请教。”
柔韧有余,刚劲不足?不就是说他优柔寡断么!
我微微叹气,说道:“你知道事关重大就好,这可是关乎皇嗣的大事儿!虽说在宫里发生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了,但这毕竟是新帝登基以来,除了皇长子之外的第一个孩子。可,说没就没了”
“是,是。”他忙不迭的点头,“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臣心中有数儿。”
我又笑了笑,问道:“太医知道什么了?”
他一愣,然后抬头看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说:“臣,臣其他的都不知道,但只要娘娘说什么,臣就知道什么。”
我哈哈一笑,说道:“到是看不出来,桓太医你,真不愧是知秋的叔父。罢了,兹事体大,若为了这一小撮东西,弄得后宫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本宫不想见到这样的情景,你这回,总该明白了吧?”
他连连磕头道:“是,是,其实臣真的并未发现什么,昭仪之所以小产,皆因气虚体弱,加之旅途劳顿,所以”
我满意的点头:“你明白就好,今晚的事,莫要再伸张了,免得人心惶惶。”
他又忙不迭的点头,我挥挥手,雪女送他出去。元瑶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些,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桓太医走了,她才愕然问道:“皇后娘娘,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找出真凶来吗?”
我横她一眼,说道:“本宫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