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画用剑抵着地面,狼狈地吐了口血,单膝跪在地眼眸冷冷地盯着左相。
左相饶有兴趣地回望他,而后轻笑:“一号啊,一号啊,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你离开之后,本相可是想念得紧呢,你说说这一年一来你去哪儿了?本相教给你的东西你有没有忘记?挖起心来是否还像从前那般得心应手?”
伏画咳了声,胸口一动,又喷出一口鲜血。
左相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由啧啧感叹道:“既然已经逃开了,何必再回来?你可知”他冷笑,“回来,本相会让你生不如生?本相最恨背叛本相的人了。”
语毕,他随意在宝座右边按了一下,一个铁笼子从天而降,直直把伏画圈在里面,接着,左相手往后移了移,又按了下去,关着伏画的铁笼在瞬间回到宝座身侧。
“仵作大哥!”宋惊尘咬牙大喊,眼里涌出泪花。
“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左相媚眼流转,缓缓落到穆青鹤的身上,“本相圈养的食物,这几个月当人当得爽快么?啧啧,看来是不爽快啊,不然也不会回来了。”他轻笑,“现下,该把你的心物归原主了。”语罢,他又击了击掌,一名隐匿在暗处的黑衣人“腾”地飞了出来,在空中掏出匕首,以闪电之姿刺向穆青鹤。
穆青鹤绝望地闭上眼。
在匕首即将没入她胸口的时候,一声刀剑相撞的声音忽然响起,穆青鹤惊恐地睁开眼,只见一颀长的身影握剑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转腕舞剑,如一朵剑花一般,几乎在瞬间,剑尖立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
黑衣人眼瞳暴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颀长的身影,破碎的话语从唇瓣间漫出:“二号,你竟然”
那人挥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便滚落在地,他勾住穆青鹤的细腰,脚毫不留情地踩在那可沾满灰尘的心上。
“啪嗒——”那颗心碎成了模糊的血肉。
“二大哥”穆青鹤抬眼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人,那人正是最先在地道里袭击宋惊尘与伏画的男人。
左相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两人,啧啧叹道:“二号,果真是你放走本相的食物啊。唉,本相做人真是失败,用心栽培的两个得力手下,纷纷背叛了本相,背叛啧啧,想着真是令人恶心呢。”他摇了摇头,左手定在宝座的某一点上,按了下去,一个铁笼子从天而降,二号将穆青鹤护在怀里。尘土风扬,眨眼之间,穆青鹤和二号便被关在铁笼里。
宋惊尘略略靠近了徐须凌,徐须凌垂眼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虽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徐须凌又没有什么武功,有他在和没他在都没有什么区别。可这时候,听到他这么说,宋惊尘差点没有感动地痛哭流涕。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们”她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左相,心中计量着自个怎么接近左相,看可不可以一举歼灭他。
似是察觉到她的心思,左相那狭长的媚眼飘乎乎地扫向她:“小姑娘,你在计量什么?看着你这样子,估摸是十五六岁吧,正好符合本相食物年龄呢。”
宋惊尘心一惊,徐须凌握着她的手紧了些。
“今儿本相很无聊,不想就那样普普通通挖了你的心。”说着,他的目光飘乎乎落在徐须凌身上,笑:“听说小姑娘你是须凌兄的妻子呢”
“你想对她做什么?”徐须凌暴喝,“你若敢对她做些什么,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左相挑了挑眉,笑嘻嘻地看着徐须凌,“从前须凌兄不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么,怎么今个还提到鬼神了,真是有趣啊。不过,须凌兄你放心,本相不会只玩你娘子一人,你们四个,本相都玩,不知道刺猬人是怎么样的呢”他的语气忽的飘忽起来,而后轻声道:“放箭。”
“畜生!”抱着穆青鹤的二号怒喝。
左相斜斜瞥了他一眼,邪邪地笑了。漫天的箭在顷刻从墙壁射出,徐须凌反射性地蹲下,环住宋惊尘,死死将她护住怀里。
宋惊尘听见箭“梭梭”出来的声音,她抬眼,徐须凌的脸近在眼前,眉头微皱,嘴角却噬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血缓缓从他唇边流下。
“徐须凌!”她惊叫,扭动着身子,想要摆脱他的禁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这个时候的力气大得惊人,任她怎么扭动,他依旧死死抱着她,怎么也不松开。
“徐须凌,你这个笨蛋!笨蛋!”宋惊尘在他怀里大骂,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了下来,她想推开徐须凌,可是怎么也推不开,看着徐须凌唇边的血愈来愈多,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愚笨,以及那所谓的正义心。
如果她没有逞强跟着闻人策来到京城,破那什么挖心案,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她和徐须凌肯定还是在移县平平淡淡的生活,徐须凌也不会因为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什么狗屁正义,她连自己的夫君都保护不了,还坚持什么正义。
眼前一片模糊,徐须凌的眼慢慢闭上,薄薄的眼皮,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真是极好看的,唇边鲜红的血液为他苍白的面容增添了一抹艳色。他的头慢慢靠在宋惊尘的肩上。
“我和穆青鹤真的没什么,我心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徐须凌!”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汹涌澎湃,圈着她的手缓缓失了力道,宋惊尘闭上眼大哭,反手抱紧徐须凌,希望他不要松开她,可他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抽抽光了一般,身形缓缓下滑。
那漫天的箭雨不知何时已停下,左相撑着脸看着笼子里四人,摇了摇头:“真没劲,四个人才死了一个,没劲没劲,还是直接烤了吧,吃了那么久的人心,突然倒想尝尝人肉是什么滋味了。”他舔了舔唇,修长的手指摸索至宝座一处,按了下去。
登时,铁笼慢慢变热。
穆青鹤闭着眼睛靠在二号的怀里,二号紧紧抱着她,轻声道:“对不起。”
尾声
穆青鹤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13岁丧父丧母,被舅舅卖给人贩子,人贩子将她卖给左相,那时左相不知从哪儿得到了长生不老的法子,说是吃十五年妙龄女子的心,便可长生不老。于是,他圈养了几百个少女,她就在其中。那些女子背上被烙上蛇腾图案,标示着左相所属食物,待满15岁,便可拉去屠杀取出其心。
穆青鹤不想死,她想活下去,不论用哪种方法。
阴差阳错下,她认识了左相最得意的手下二号,她长得美,她知道,于是,她使出全身解数使二号爱上自己,她成功了。十五岁那年,挖心人将她带了出去,进行屠杀取心。二号暗中相助,她逃了出去,而后挖心人追,逃亡途中,他们遇上一个与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姑娘,二号杀了她,剥了她的脸皮,用她代替了穆青鹤。
她原想就安安分分地呆在移县,平平稳稳过完一辈子,却不想遇到徐须凌。
按理说,徐须凌并不是俊俏地惊天动地,可是她却对他一见倾心。
他是除了爹爹第一个肯喂她吃东西的男人,所以听说他要来京城追宋惊尘,明知道京城对于她说是龙潭虎穴之地,可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来了,明知道这地道不能进来,可她还是跟着他进来了。
她好想的得到他,她好想陪伴他一辈子,和他携手白头到老,可现在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死在乱箭中。她的心好痛,她忽然怀疑起自己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她费劲心思勾引二号逃出那个魔窑,闹腾半天后她又回到这个魔窑,托二号杀了宋惊尘,可宋惊尘非但没有死,反倒她最爱的人死了,她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她抬起眼看向二号,哽咽道:“二大哥杀了我,我不想被活活烤死”
二号没有说话,可眼圈却红了。
“二大哥,我真的真的不想被烤死”穆青鹤哭,立刻死掉和活活被慢慢烤熟,她选择后者,“求求你杀了我。”
二号的眼圈通红,他握着的剑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举起剑,痛苦道:“你闭上眼,就一下的,不会很痛。”
“嗯。”穆青鹤流着泪闭上眼睛,二号痛心疾首地举起剑,而后他忽然听见“咔擦”一声,似是什么断裂开了,他的手一顿,反射性地朝旁边看去,只见旁边的铁笼里,少女赤红着眼,双手死死地扳着铁笼的杆子,其中两根已经断了。
他膛目结舌,完全想不到一个姑娘家竟有那么大的力气,这笼子是用玄铁制作的,就算一个大汉子也不可能扳得开她一个姑娘家。
宋惊尘眼泪鼻涕糊了一眼,赤红的双瞳死死地盯着慵懒坐在宝座上的左相。
今天,她一定要让他死!
一定要他为徐须凌陪葬!
“咔擦”又有两根铁杆被她折断了,再折断两根,她就可以从铁笼里面出来了。
慵懒半靠的左相眯了眯眼睛,似是不相信这突发的变故。
不过他冷笑一声,可这突发的变故又能奈他如何?修长的手指停在宝座左边某个按钮上,哼,力大无穷,不知道她心脏的味道怎么样呢。
“咔擦——”在最后两根铁杆断掉的时候,万箭齐发。
“惊尘,小心!”
箭声“梭梭”中,一清朗声音响起,一黑色人影袭向她,箭影舞动,为她挡去一支支箭,不知道过了多久,箭势小了小来,挡在身前的黑影从容不迫地为她当着箭,她蹲在地上护住徐须凌,生怕再有箭伤到他。
当箭势完全停了下来的时候,为她挡去箭势的人回过头来,是林晋。
“左相!竟然是你!”怒吼声自暗门处传来,宋惊尘往后看去,只见闻人策带着一大队人在站在暗门口,气势汹汹地看着左相。
左相勾起红艳艳的唇,讥笑道:“今儿真是热闹啊,没想到三皇子也来凑热闹,好吧好吧,那就全部死掉吧。”语罢,他眯了眯眼眸,左手击右手,瞬间,无数绳子席卷而出。
林晋大惊,足尖一点,朝闻人策跃去。
可他再快也不及那绳子快,他刚起,绳子便缚住了闻人策一行人。
“该死!”林晋低骂,持剑砍那绳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绳子竟想钢丝似的,竟然砍不断。
“哼。”左相冷笑一声,“都去死吧。”他互握的手愈来愈紧,缚住闻人策他们的绳子也愈来愈紧,紧得让他们喘息不过来林晋见状,旋身持剑飞起袭向左相,可他还没有近左相身,一串绳子又从宝座后面出来,缚住了林晋。
“听说你是三皇子的小情人啊,长得也不过如此嘛。”左相轻佻地看着林晋,讥笑道,“大隐除了三皇子,貌似其他皇子都控制在本相手里啊,本想晚点除掉三皇子你的,不过今儿你自个送上门来了,那本相就成全你。哈哈哈,看来本相坐上皇位指日可待啊”他的话卡在喉里,垂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羽箭,那羽箭不偏不倚正中心窝。
宋惊尘红着眼盯着他,手上还握着几支羽箭。
左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宋惊尘眸色一沉,又一支羽箭从她手里丢了出去,她的力道极大,即便是用扔的方式,那速度和用弓射的差不多,羽箭比上次要歪了那么点点,钉在他的胸口上。
“怎么可能”左相“登”地坐在宝座上,他咳了声,咬牙道:“你们还躲着做什么,还不出来么!本相养着你们莫不是让你们呆站的么!”
话音刚落,自黑暗的角落忽然跃出十多个黑衣人,个个持着寒光铮铮的匕首,飞身朝宋惊尘欺去。
似是用力全部力气,宋惊尘呆呆地跪倒在地,握着徐须凌的手一动不动,他的手还有些温度,可怎么也不会动了。
可能是机关忽然松动,缚住闻人策他们的绳子忽然松了,林晋一跃而起,飞身挡在宋惊尘的身前,那些黑衣人的武功一般般,林晋三下两下便解决了他们。
闻人策带着大队人马一步步走向左相,原本洋洋得意的左相忽然颤抖起来,缩在宝座上惊恐地看着闻人策,唇瓣抖个不停:“三皇子,您饶了本相,若你肯饶了本相,本相定将长生不老的法子告诉”
“轱辘——”左相的脑袋滚到地上,血喷溅出来,眼眸暴睁,嘴微张,最后的话终是断在喉咙里。
那边林晋也解决地差不多了,闻人策在宝座上摸索了会儿,关了加热开关,开了笼子。
“惊尘,一切都结束了。”闻人策看着眼圈通红的宋惊尘轻轻道,又看了看背上几乎插满箭的徐须凌,不忍地别过头,“请节哀。”
宋惊尘垂下头,泪水似乎已经掉光了,干涩的,流不出来一滴,眼睛干涩地像是睁不开一般:“都是我的错。”
…
三皇子府邸。
秋冬的早晨的气候总是比较冷的,宋惊尘穿着外衣,手臂包着绷带,目光柔和地看着床上的人,她未伤的手伸进床里,轻轻握着里面那只大手。
“吱呀——”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出去。”宋惊尘头也没有回。
“我来看看大人。”穆青鹤垂下眼,轻轻走到她的身边,目光定格在徐须凌苍白的脸上半晌,终是叹了口气。
“如果不想被我扔出去,就赶紧滚。”宋惊尘握着徐须凌的手慢慢收紧,“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后来听她全盘托出事情的真相,宋惊尘又气又恨,若不是她,宋惊离的丫鬟喜儿不会遭剥脸皮挖心成了她的替身惨死,若喜儿没有死,那么移县便不会出现挖心案,那么穆青鹤也不会逃到移县,更不会被她和徐须凌所救,若没有穆青鹤,她和徐须凌便不会闹矛盾,便不会来这京城,若没来这进程看,那徐须凌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醒不醒得来还是个问题。
“等我说完这话我就走。”穆青鹤看了宋惊尘一眼。
“我不想听。”
“大人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大人对我并没有感情,那次您看到大人在喂我,那纯粹是大人想让您吃醋,没有别的意思。”
宋惊尘握着徐须凌的手一僵。
“大人不过想让您重视他,不要无视他,从用上那种馊主意,没想到没有得到重视,反倒把您气走了。”她轻笑,笑声莫名地有些嘶哑,“夫人,希望您和大人可以辛辛福福地生活,大人他真的很爱你,我走了。”
离开的脚步声响起,宋惊尘忽然问:“接下来你去哪里?”
穆青鹤一顿,而后苦笑:“天大地大,现在左相死了,我也不怕什么了,走到哪儿便去哪儿吧。”
那便留下来?宋惊尘张了张口,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换成:“那便祝你好运。”
“会的。”穆青鹤推开门,“青鹤亦祝夫人好运。”
门外,二号抱着剑靠着柱子等候。
见到他,青鹤别过头没看他,走向另一边。
“青鹤。”二号叫住她。穆青鹤脚步一顿,二号走到她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剑眉微拧:“你要去哪儿?”
“谁知道呢。”穆青鹤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走到哪算哪儿。”
“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吧。”二号笑着牵起她的手,“天大地大,一个人走总是孤单些的,我陪着你走,一直陪你到老好不好?”
“你个傻瓜。”穆青鹤垂下眼嗔道。
“是傻瓜也没有办法啊,谁叫你一直住在我的心里,赶都赶不走。”二号笑,“青鹤,我不求多的,只求以后有一天,你心里也有我的位置,不必只有我一个人,只要有我一席之地便可以了。”
“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那也没有关系,只要我心里有你就可以了。”
“傻瓜。”
…
窗外下起来了雪,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