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腔怒意地走了几步,就见到自己的前方,朝阳宫恢弘辽阔的殿前,一名俊美温文的青年站在青玉栏杆前,眼中带着一丝忧愁和喜悦向着自己看了过来。
墨沉舟眯了眯眼,心中却对这人带了一丝鄙夷。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韩白衣对着墨引凰许下承诺。那般的深情,那般的温柔,一下子就令那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失了心,最后,连命都赔给了他。那时候,连墨沉舟都以为,韩白衣是爱过墨引凰的,只不过时光匆匆人心易变,等到遇到了更让他心动的人,从前的爱人,就再也不能让他心生怜惜。
然而今天之事后才叫她发现,原来那些温柔都不过是早有预谋的谎言!上一世的墨引凰虽然没有拜入鼎天峰,然而身为一峰首座的长女,她的身份也已经是极高的了,也能给予韩白衣绝对的支持。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一世,韩白衣就算对那苏柔倾心爱恋,却依旧不和墨引凰摊牌。是因为担心昭云峰对他的支持发生变故罢!还有,所以他能在墨引凰被墨九天放弃后,就敢一剑了结她的性命!
而如今,这一套又用到了她墨沉舟的身上!真当她墨沉舟是墨引凰那般为了爱情什么都不顾的傻瓜?
她可不是墨引凰那等蠢货!这人若真敢再纠缠与她,别怪她墨沉舟心狠手辣,送他去和阎王喝茶!
一时间,那站在远处的韩白衣竟是说不出的面目可憎!
墨沉舟懒得看这么一张脸,一转身,将韩白衣扔在身后,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却被一声温润的呼声唤道,“沉舟,等一等。”
墨沉舟充耳不闻,径直就要驾剑光而走。却在下一刻被一道白影拦在身前。她按捺住心头的怒火,抬头看着韩白衣,眉宇间满是冷淡。“师兄有事?”
这般熟悉的眉眼啊。相隔十几年,在他的记忆中她还是个孩子。然而看着眼前这个美艳得如同骄阳般耀眼的女子,这依旧浓烈的仿佛一团燃烧的烈火的女子,竟然让他熟悉的想要落泪。
依旧是那么熟悉的冷淡,和眉宇间淡淡的厌倦,却叫韩白衣如此怀念。他贪婪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十几年的思念于此刻尽数爆发,在心中涌动无法平息。他按捺着想要将眼前女子揽入怀中的冲动,温声问道,“许久不见师妹,师妹如今可好?”见墨沉舟神色冷淡不愿说话的样子,心中刀绞一般的疼痛,却还是在脸上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意来,“师妹果然天资绝顶,如今竟然已经是筑基中期,真是可喜可贺。”
如今的墨沉舟,实在懒得与他啰嗦,嘴中道了一声谢,便转过他准备离开,却被一只手紧紧抓住手臂,她面色一冷,转过头来,就见韩白衣似乎被她脸上的冷意惊住般,竟怔在原地,眼中微微湿润。
那满眼的厌烦令他伤心无比,韩白衣却还是强忍着,勉强笑道,“忘了对师妹说,师尊的法旨,去越国招收新弟子之事,越快越好,因此我已与同行的几位师弟商议好了,三日后便出发。”
墨沉舟被韩白衣碰了这一下,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再一听贺清平之名,一股怒火自肺腑间升腾而起,不想再忍耐下去,手臂一动甩脱韩白衣的手,冷道,“既然如此,师兄请回!”也不待他再说,驾起剑光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去。
韩白衣远远地看着墨沉舟的背影消失,只觉得心痛难当。他知道那日的一退,在墨沉舟的心上刻下一道伤痕,然而他却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他百般恳求师尊将她安排在自己的这一队里,只望这一路同行,她会变回从前的样子。而他从此,再也不会让她失望。
那个时候,师尊一口答应时他是多么的高兴啊,虽然师尊什么都没有说,然而他知道,对于沉舟,师尊是满意的。
这就够了。
他爱的人,与他敬爱的人,如果都能在他的身边,这样多好。
韩白衣轻轻按住眼角的一滴眼泪,转过身,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掌教弟子。
墨沉舟在空中疾驰,冰冷的山风吹打在她的脸上,慢慢熄灭了她心头几近爆发的怒火。沈谦的确非常了解她。将她仍在没有人迹的秘境中,孤单寂寞地修身养性十年,她刻在骨子里的凶性狠厉早就在脸上慢慢退去,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痕迹,然而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锋芒毕露。
而她的心境,也不再向刚刚重生时那般的暴戾。
一边向着藏宝阁的方向而去,墨沉舟一边沉下心来在心中思忖着。
这贺清平不愧是大宗掌教,心机手段非凡,就算墨沉舟不喜这人将心思用在自己身上,然而为了弟子竭尽心力万般筹谋,却也算是一番爱护之心了。况且在处理宗门事物、与诸宗的来往之上,虽稍显退让,却不会有人做得比贺清平更好了。
心中嗤笑一声,墨沉舟摩挲着手中的青简。
十几年前贺清平就允她入藏宝阁取三件法宝,当时她拖着未去,又在秘境中耽搁,这贺清平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而这次,竟然允许她再进一层,可以去第四层取宝。要知道,自第四层开始,法宝的品阶就至少是中阶灵器,绝不是下三层的法器可比。虽然三件法宝变成了一件,然而贺清平这次,也算是下了血本。
既然掌教真人这般大方,她又有何理由去拒绝呢?
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将青简交给掌管藏宝阁的一位金丹期主事的手上,见那人怀疑地在自己的身上和青简之间游弋徘徊,墨沉舟也不恼,只是很有耐心地等着。
这藏宝阁很少有人来,除非是弟子立了极大的功勋,方会由掌教许可来此挑选法宝。墨沉舟这些年一直闭关,名声不显,而一来藏宝阁,就直接进入四层,怎能不叫人心生怀疑。
仔细演过这青简,见的确是掌教亲自签发的,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为墨沉舟打开了第四层的通道。
墨沉舟走在这通道中,就觉得时刻都带着巨大的危机感。眼角瞥过通道上方无数灵力堆聚,蓄势待发的洞口,墨沉舟可以肯定,只要她稍有异动,绝对会被无数的攻击轰得稀烂。这种将生死交付在他人手中的感觉极为不好,墨沉舟心中大骂,若是早知道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这般毫无防备地走进来。
面上淡定地走着,不一会儿,就见眼前豁然开朗,无数各色的宝光在她的眼前晃动,险些晃花了她的眼睛。
但见巨大的房间里,一排一排的架子上,摆放着数百件灵气波动醒目无比的法宝,墨沉舟只觉得心中贪婪,在这些法宝中走过,一个一个的拿起,又见到前方还有更好的,心中忍不住想将这些全数搂起,转身就跑,却还是及时按捺住了。
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墨沉舟醒了醒神,继续查看着法宝。初来之时,她就已经决定想要更换一把剑。她从前的那柄剑练气期使用还好,然而如今以她筑基期的修为,却是有些不合用了。更何况这些年在秘境中和那些怪物的搏杀,这柄剑已经破损许多,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要更换了。
这般想着,墨沉舟就专注在一架立满了长剑的架子前,感受这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气,合上双目,将神识放出,一点点感受这些长剑的气息。
神识的感觉更加敏感。墨沉舟只觉得眼前出现了十数道燃烧着各色光芒的虚影,有几道感受到她的神识,竟然发出亲近的波动,显然已经有了灵性。更有一道流光闪动,近乎急切地在墨沉舟的神识下呼唤着,那般的迫不及待,竟似乎要哭出来一样。眼见的这般,墨沉舟心中一乐,手就探向这柄剑的方向。
才要取剑,却突然在墨沉舟的神识中出现了一道暗红色的虚影。这虚影黯淡无光,然而其上却散发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而那黯淡的虚影上,一颗模糊的兽头微微仰起,似在盯着墨沉舟一般。之前的那些剑见它出现,竟似乎都有些畏惧它,纷纷暗下了光芒,仿佛不敢和它争锋一般。而方才的那道流光,竟然一下子退到了角落里。
那剑岿然不动,然而气势非凡。虽然光芒极弱,然而其上的凶横杀意却令墨沉舟都为之动容。墨沉舟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这柄剑,就听的一声锵然剑鸣伴随着一声低沉兽吼直冲云霄,入手的阴凉之气令墨沉舟心中暗惊。
墨沉舟睁开眼,就看到手中一把漆黑无光的长剑,毫无出奇之处。剑柄之上,刻写着“戮血剑”三个字。虽然觉得这剑名土气,然而感受到这剑在自己手中如同融入一体的感觉,墨沉舟还是欣喜不已。
有了戮血剑,墨沉舟也不再看,带着它便离开了宝库。在那位金丹修士见到她手握持剑后有些怪异的目光中欣喜而去。而在这与戮血剑磨合了三天,初步有了心神沟通之后,前去越国的时间也已经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韩师兄,你真会脑补!还有,别再交缠了,不然女主真的会赏你一剑~~
还有,墨姑娘,其实这人很冤,两世加一起,他师尊的打算,其实这人都是不知情的呀~~~
嗷嗷嗷~~本文无百合~~
☆、57越国
这次前去越国;共有五名筑基期弟子,另有练气期弟子十五人。五名筑基期弟子中,便有墨沉舟和韩白衣两名中期修士。这般的大阵仗;倒不像是仅仅去招收弟子,倒更像是去震慑。
墨沉舟眯着眼睛,想起三天前贺清平对她交代的“便宜行事”时阴沉的脸色,心中便知晓,那越国恐怕出了一些问题。然而又看到飞行法器上韩白衣的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突然觉得疑虑。
莫非这韩白衣,真的以为只是去招收新弟子不成?难道掌教竟然一点都没有对他透露?
目中游移不定;韩白衣却感受到墨沉舟的目光,为她的关注心生喜悦;侧过头来对着她温润一笑;“沉舟可是觉得枯燥了?不要着急,再过一会儿我们就能到了。”
墨沉舟对着他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却是平静至极。那贺清平如何想与她无关,只要她不再与韩白衣牵涉太多,便是贺清平,难道还能强压着她做些什么不成?她可不是宗门中那等没有靠山,由着别人摆布的无依的女修。
将她逼急了,贺清平可别怪她做出什么来。
见她态度除了冷淡些却很自然,韩白衣目中喜色一闪而过。而一旁在初次见面时慑于墨沉舟冷淡的其他弟子,也大着胆子凑了过来,与之交谈。
墨沉舟的美貌在凌云宗也算罕见,然而态度高傲冷漠,看着极为不好接近。然而在这些弟子眼中,却是不算什么。在修真界,哪个年轻貌美的女修没有一些脾气呢?又见这一路掌教弟子对她百般殷勤,却是也猜出了些什么。虽然腹诽这韩白衣仗着师尊是掌教真人,竟然近水楼台,然而却还是不敢说些什么。
如今与墨沉舟交谈几句,见她虽然神色不甚热络,然而却并不是那种不好接近之人,言谈也颇为和气,都眼中一亮,更添殷勤。
却听得一名名叫董锋的筑基初期弟子笑道,“墨师妹是第一次领宗门任务罢?且放下心来,像这种招新弟子入门之事,最是简单。只要将那测根骨的法宝往那些人面前一立,却是毫不需要我们费心的。”
另一位名叫周维的筑基弟子也笑道,“再说越国这些年格局不好,已是很久没有根骨好的弟子出现了,那越王唯恐失了我们凌云宗的庇护,因此每每我宗前去,都会献上无数的宝物,还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这般一说,围坐的凌云宗弟子俱是笑了起来。
修真界修行不易,这其中的弟子大多只是普通弟子,有几个能与墨沉舟与韩白衣一般拜了个好师尊,诸事不愁,修炼的宝贝应有尽有呢?因此每有这般能捞些外快的机会,都会令他们极为兴奋。
然而却有一名名叫展青的青年男修微微皱眉,这人也是筑基初期,虽然面貌普通,然而唯独他一人面露忧色,就在这些嬉笑着的人中分外醒目。墨沉舟一眼见到,心中一动,便问道,“展师兄有什么问题?”
“倒也不是。”见墨沉舟主动与自己说话,这人竟并未露出什么惊喜的表情,这份沉稳就令墨沉舟生出些好感,却见他微微皱眉道,“师妹不知,六年前,我也曾来过这越国,当时就觉得有些古怪。这越国灵气并未散失,在我凌云宗的庇护下也算风调雨顺,无灾无劫。然而这根骨符合我凌云宗条件的孩子却是越来越少。六年前还算好的,这几年,却是愈发的每况愈下了。”
说着,便浮现出一丝忧色。
墨沉舟也觉得有些不对。凌云宗在诸国,每三年便招收一批十岁之下的孩童充实宗门,可以说这诸国是宗门的基础。然而若是弟子越来越少,时间短还好,若是时间长了,只怕要动摇宗门的根基。
更何况,既然并无祸事,怎么有修仙天资的孩童会越来越少?便是那些有天分的孩童被越王藏下,却对越国有什么好处不成?要知道,在诸国这般的地域,虽有灵气,然而却远远不如各大宗门,再有天赋,若是不能在宗门修炼,也是白费。这一点,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
莫非这就是掌教担忧之事?
墨沉舟暗暗将这疑点记下,见展青依旧心事重重,便宽慰了几句,不再多说。
这一路说说话,时间便快了许多。
行了大半日,墨沉舟就感觉飞行法器一顿,她往下方望去,就见云层的下方,出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群,就见法器徐徐落下,出现在等候在下方的人的眼前后,墨沉舟就听得礼炮四起,又有乐声大做,一道极长的红毯铺到法器的下方,再有在那宫殿阶前不知等候了多久,身着百官服饰的人诚惶诚恐地蜂拥而出,其中簇拥着一名身着明黄,上绣五爪金龙的老年男子,听得从前来过的弟子耳语,墨沉舟方知晓那便是越王。
却见刚刚还在法器上嬉笑的众弟子都是脸色一肃,露出几分威势来。那越王带着百官立在法器前,却是头都不敢抬,静静地低头领命。韩白衣是这次的掌事者,率先走下,墨沉舟因是筑基中期修士,虽然年纪最小,却还是在那三名初期修士的推让下跟在韩白衣的身后。等到诸人都下来站定,那越王就俯身,脸上露出一分讨好来,“诸位仙师远道而来,鄙国惶恐,特备下了些许水酒,还请各位仙师移驾。”
墨沉舟是第一次见到一国的君王竟然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竟全然没有一丝风骨。然而见韩白衣众人习以为常的样子,便知这是常态,便脸上不动声色。又见到那百官一副低到尘埃中的卑微模样,不由心道贺清平能令诸国惧怕凌云宗成这个样子,却也是好手段了。
这一面,那越王却是陪着笑引着众人向着另一处雕栏画栋,精美绝伦的大殿而去。墨沉舟甫一迈进大殿,便感觉一股冷香如鼻,无数纤腰广袖的美人身着轻薄暴露的衣裙跪侯在几张条案之后,眉目间媚意入骨。
墨沉舟皱了皱眉,却见身后的弟子都是一副满意的样子,却是不愿扫了众人的兴致,然而却对安排了这一切的越王看底了几分。
众人按着次序高坐在上方,下方是越王与那百官作陪。见众人对着陪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人都是一副喜爱非常的样子,那越王眼中就露出喜色来。目光又扫过坐在韩白衣下手的墨沉舟身上,被那美貌惊得怔了一下,却见她脸色冷漠,又看了看坐在她的身边黯然失色的那个美人,眼中露出恍然之色,偏了偏头,对着身后的一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人便领命而去。
那越王又对着众人恭敬笑道,“诸位仙师驾临我越国,实在是我越国之幸!”他拍了拍手,便见几名端着精美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