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他就这么。。。“宁欣咬着嘴唇,呜咽道:“他为了宁家已经牺牲得够多了。”
“我会为他披麻戴孝送终的。宁小姐,此时顺着他的心意更重要。像福伯爷爷这样的人,其实他的魂魄早就随着宁三元去了,完成了最后的遗愿也就生无可恋了。”
李冥锐擦了擦眼角,声音呜咽沙哑,“我娘就是这样的,我成年并中举后,她。。。的病怎么都治不好了。”
看见他脸庞上的悲伤,宁欣会心痛,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什么时候她会如此在意一个男人?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变得很重要了?
宁欣有点心慌意乱,仿佛不认识自己了。
李冥锐抬起手臂,慢慢的轻抚过宁欣的耳朵,他指尖划过她的耳垂,宁欣身体僵硬了,肩膀一沉,李冥锐的大手搭在她肩头,宁欣能感受到他手掌下炙热的温度,“我们还是先看看父亲的遗物吧。”
情爱会让她软弱的,情爱会让她失去自我,即便对李冥锐有好感,即便选定他为夫婿,可宁欣不敢全然的投入进去。
李冥锐眸色暗淡了下来,顺着宁欣道:“你先看。”
她在害怕,可能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李冥锐后退了几步,坐在掉皮的椅子上,手臂撑着脑袋,看宁欣打开了箱子,将她纤细风流的身影印在心上。
黑墨般的眸子里满是弄得化不开的爱慕,李冥锐有时候回想同宁欣的相处,笑容总会多些,如果换个成霸道强势的人。。。比如齐王殿下,宁欣心防会更重,像是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不让他靠近。
只有慢慢的让她将刺收起来,放下对男子的心防,李冥锐才有可能接近她,并娶到她,憨直听话,不丢人!宁三元那样惊才绝艳的人都会听妻子的话,自己远不如宁三元。
“喂,你还没看够?”宁欣回头嗔怪般的看向李冥锐,他的目光太炙热,太浓烈了,宁欣想忽略都不成。
李冥锐笑道:“看不够,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花言巧语。”宁欣似喜似怒,明知道是花言巧语,可她就是喜欢听了。
“你知道我不说谎的。”
“你过来看看吧, 这是燕云飞骑行兵冲锋阵图。”
宁欣展开手中的画卷,李冥锐走到她身边,接住画卷的另一边,仔细观摩由十二幅画构成的画卷。
上面清晰的画着骑兵排列好的阵型,在每幅阵图旁边,都有几行小楷表明注解,李冥锐虽是举子,但更喜欢冲锋陷阵,韩地的男人没有不喜欢打仗的。
李冥锐如获至宝一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喃喃的说道:”宁大人是如何想到的?”
“不对啊,这样排开阵型的话,会窝后续骑兵后续的冲锋。”
“还能这样想?天才,宁大人真可谓是天才。”
小楷注解下有几处画着红线,宁欣看李冥锐整个人都像是要钻进画里面,指了指红线上的小楷,“这几处是父亲拿不准的地方。”
李冥锐目不转睛的盯着阵图,“你怎么会知道?”
“就是知道。”宁欣将手中的阵图完全交给他,“冲锋阵型如此排列,那是拿人命去填,为将者不可能不爱惜手下士兵的性命,即便是追求胜利的将领,也会记得将士的牺牲不怕,最重要得是牺牲得有价值。”
“燕云飞骑曾经名震天下,即便没有韩王铁幕保护,飞骑的死伤也不会太多。”
李冥锐抬头,对宁欣刮目相看,收好阵图,他蹿到了宁欣面前,眸子亮晶晶的说道:“心意相通,我们是天生一对。”
宁欣戳了戳被李冥锐抱在胸口的阵图,嗔道:“谁同你是天生一对?不害臊。”
李冥锐嘿嘿傻笑,眼前小巧的耳垂红得那般好看,“你的耳根子也会红啊。。。欧。。。”
揉了胸口,李冥锐道:“不疼。”
宁欣收回施暴的手肘,转身打开了另外的几口箱子,金银珠宝什么的是不用想了,宁三元不会将那些俗气的东西放到箱子里,不过宁欣却发现了一一尺见方的盒子里放着满满登登的银票,每一张银票都是一千两。。。。
李冥锐瞄了一眼,低声道:“这一沓子银票也有十几万两吧。”
“十八万。”
“为什么?”
宁欣哪起一张银票,“日期是我生日,二九花嫁,一年一万,正好十八万。“
李冥锐摸了摸鼻子,眼看着宁欣感动得眼圈通红,心说,不愧是最温柔最浪漫的状元郎,存银子还这么多的讲究,“这些银票?”
“再清廉,他在江南盐政上为官五年,怎么可能两袖清风呢,水至清则无鱼,你往后为官,也要记住这一点,得能得的银子,祸国殃民掉脑袋的银子分文不能取。”
李冥锐郑重的点头:“以后我外放为官,记得再提醒我。”
“。。。。”
宁欣突然有一种被老实人套牢的感觉,什么叫记得提醒他?抿嘴一笑:“在送官亭前,我会提醒你的。”
“我没说送官亭,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得天天提醒我。”
李冥锐不敢看宁欣的反映,说都说了,也不用怕了,万一宁欣生气的话,他挨两下拳头也就挺过去了,从箱子里再取出一份画册,李冥锐展开后,愣住了:喃喃道:“我的娘。”
“什么东西?”宁欣顾不得顾不得生气,走到李冥锐跟前,“很重要?”
“你自己看。”李冥锐将画册给了宁欣。
“李冥锐。。。”宁欣看了一眼画册,羞红了脸庞,“你混蛋!”
“嫁妆必不可少的,春宫图。。。”李冥锐远离宁欣几步,脸庞也是红的,眸子闪烁且躲闪不敢看宁欣,“是名家画的,看署名曾经是江南最有名的风流才子所画的,价值千金,不,千金都买不到。”
宁欣手中的出宫图是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两辈子什么都做过了,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宁三元。。。她该说放荡不羁的宁三元什么?开明?还是太细心了?
宁欣盖上了所有的箱子,说道:”你去找个人,把箱子搬走,我去看看福伯爷爷。”
“我去雇辆马车,这几口箱子我亲自搬走,这是宁三元给你准备的嫁妆,不能让别人碰。”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冲突(上)
李冥锐不愿意任何人再碰宁欣的嫁妆,这几口箱子里不知还装些什么东西,可箱子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是宁三元夫妇对宁欣的疼爱,就算里面装着稻草,李冥锐也不愿意再过别人的手。
往马车上搬箱子的时候,李冥锐琢磨着是不是帮着宁欣讨回被王家搬走的银子等物品,虽然那些东西在宁三元看来是皮毛,但那些也是宁家的皮毛。
哦,坏了!李冥锐将最后一口箱子扛到马车上的时候,没顾上擦汗,突然记起宁欣是去看福伯了。那位一辈子忠诚于宁三元,将一切都毫无保留献给宁家的老者,没准吓到宁欣怎么办?
宁欣留给旁人的印象是那么的娇弱,李冥锐知道她心性坚韧,不弱于男子,可万一看到福伯故去吓到了了怎么办?
李冥锐撒腿就跑,福伯爷爷,您老可千万别吓到宁欣呀,宁欣是宁三元血脉的延续,没有宁欣,宁三元的血脉就断了。
跑到了宁三元的墓碑前,李冥锐看到宁欣跪在墓碑前面,福伯身体靠着墓碑李冥锐停下脚步,气息渐渐的均匀了,“宁“
他看到了什么?宁欣伸手慢慢的盖在福伯的眼睛上,李冥锐走过去,嗓子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福伯果然心无旁念的走了,宁欣像是他孙女一般,轻轻的说着话,声音轻柔得仿佛羽毛飘落心头。
”福伯爷爷,看到父亲后,您一定要记得代我发一顿脾气,宁三是很聪明的人,可为什么任由王家人欺负我?”
“他是大唐帝国的英雄,是能吏。心眼多得很,可为什么会战死?为什么不知道爱护自己呢,他不是迂腐的人啊。”
“母亲若是我没猜错是被王家人害的,母亲也不疼宁欣了,她明明也是那么机敏的,即便是病着,她还能不知道王家人的想法?母亲是太想父亲了,才会才会追随父亲而去的。”
宁欣越说神色越空明,仿佛藏在身体里的属于宁欣的灵魂飞出了体外。掌控这具肉体得是真正的宁三元的女儿。
李冥锐听着这些话伤心极了,虽为男儿,他还是忍不住落泪,也更为心疼起宁欣。
他随着母亲在韩地的日子过得艰苦,他差一点饿死。不是无双郡主给他的饭食,他可能就不在了。
在艰苦的时候,李冥锐一边读书一边想着,没有人比他更可怜了,同窗都是富户人家的少爷,父母双全,父慈子孝得过幸福无忧的日子。只有他他要照顾母亲,还吃不饱饭。
宁欣没有挨饿受穷过,她在王家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生活富贵。
李冥锐觉得宁欣比他以前还要可怜,贫穷时吃苦得是肚皮,他有母亲疼爱着,可宁欣她什么都没有。王家人无穷无尽的算计她,狼虫虎豹不可怕。笑面虎永远算计着她的亲人才是最可怕的。
“宁欣。”
李冥锐跪在宁欣身后,想了想手臂搭在她肩头,“别难过了,福伯爷爷现在正同宁大人说话呢,咱们别打扰他了。”
他的声音低沉呜咽,浓浓的疼惜,让宁欣的灵魂一下子安定了下来,李冥锐胳膊稍微用力,将含泪想着自己前生的宁欣搂进宽阔厚实的怀里,像是哄小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宁欣的后背,“宁欣,乖,我在。”
两世为人,宁欣一直在找让她心安,在难过悲伤的时候能抱着自己的男人!无双郡主是被国仇家束缚的女子,只是宁欣性格的一面。
宁欣记得在父亲被凌迟,全家被抄斩,小姨自尽追随父亲而去时,她有多希望有人能把肩膀借给她?能环住她告诉她,还有他在!
宁欣眼泪似止不住一般的流淌,染湿了李冥锐的肩膀,深埋的记忆被挖出,宁欣没有等到丈夫的宽慰,只等到隐含着安神迷药的羹汤,他想将自己送到韩王府上去。
那位据说很爱很爱自己的师兄韩王,会笑纳自己的,许是会封自己为韩王妃,得了天下会封自己做皇后,得天下后,他会为父亲为宁家平反,他会追封父亲为王。
他会告诉自己,他是中了鞑子的反间计,不得已错杀忠臣荣华富贵,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些不是她想要的,哪怕她知道韩王用旁人代替父亲受剐刑,她也无法原谅他!
仇恨就是仇恨,任再多的爱慕都洗不去。
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宁欣流着眼泪却笑了,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她已经不是上一辈子的宁欣,上一辈子她是宁家小妹,这辈子她是宁三元的爱女。
宁欣握住了李冥锐有力的大手,她柔弱的手指划过他手上的茧子,做宁三元的女儿,她觉得不错呢,今生,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在意的人。
轻轻的吻了一下李冥锐的手背,感觉李冥锐身体像是岩石一般,宁欣又吻了一下,抬眼看他,浓眉间是尚未散去的疼惜,隐约间能看到一抹羞涩,古铜色的脸庞上有两簇漂亮的红晕,宁欣扬起眉稍,“感觉怎样?”
李冥锐眼睛亮得渗人,似两簇火焰一般,嘴唇抿紧放开,放开抿紧,突然拽着宁欣的手腕,跪直在宁三元的墓碑前,他们两人双手交握,李冥锐重重的磕头:“岳父大人在上,小婿参上!从今以后,岳父大人就是小婿学习的榜样,我不会亏待宁欣一分一毫,我会做得比岳父大人还要好。”
宁欣锤了一下他的胳膊,”叫得太顺口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的善于言辞,你不是木讷吗?”
“宁欣就一个,再木呐老实下去,你选了别人怎办?扼腕痛惜的后悔吗?”
李冥锐搂着宁欣起身,看着宁三元的墓碑,轻声说道:“心里都练习过无数遍了,又怎么会叫不出口?”
“你什么时候练习的?”
“同你见面之初。”
李冥锐看宁欣的状态好了很多。也觉得放心了一些。他走到福伯跟前,“我让人送棺椁和寿衣过来了,福伯葬在岳父大人身边吧。”
福伯脸上带着宽慰的微笑,他是放心且带着不负所托的笑意去的,也许他会将看到的事情转速给宁三元听,宁欣抹着眼泪,问道:“你怎会知道?”
“在屋子里有药罐,看福伯的手臂他身体已经垮了,全靠着一口气撑着。他见到了你,这股气自然就卸下了。”
李冥锐放平福伯的身体,带着担忧的说道:“宁欢肯让福伯爷爷进入宁家祖坟吗?她会不会来阻止并大闹一场?”
“你以为我会怕她?”
宁欣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棺材店的伙计抬着棺柩和寿衣到来。不远处挺着两辆马车,宁三元留给她的箱子都放在马车上了吧。
棺材店的伙计一身素服,神色若亲人离去般凄苦哀伤,但却没忘记介绍:“这是最好的楠木棺材。”
宁欣没有多言,直接掏出一张一票递给他,”放下吧。“
棺材店伙计看到银票的数额,哀伤悲苦更浓。硬是挤出几滴眼泪,“节哀顺变,呜呜呜呜”
很有节奏感像是孝子贤孙的哀嚎了两嗓子,姑苏哭灵同韩地不太一样。宁欣听着倒是挺新鲜的。
敬佩福伯对主子的忠诚,但宁欣也不准备给福伯大操大办,宁三元说得对,再盛大的丧事也是做给活着人看的。
早日让福伯入土为安。同宁三元团聚才是福伯最大的愿望。
棺材店的伙计看到宁欣推开了厚重的棺柩盖子,额了一声。被噎到了,哭声自然卡住了,眼前的女子弱得更朵花似的,但推开棺材却跟玩似的,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给很多家送过棺材,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李冥锐已经将寿衣为福伯穿戴好,对发愣的伙计道:“搭把手。。”
“额,好。”
伙计同李冥锐将福伯抬到棺材里,宁欣最后看了看福伯,“您安息吧,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
李冥锐和宁欣一起用力合上了棺材,李冥锐说道:“我还是担心宁欢他们。”
宁欣拿起元宝形状的冥纸,使劲的扔上天空,冥纸飞散,随风飞舞飘落,“她如果是个聪明的,不会在这件事上同我较劲!”
如今宁欢最想要得到的是所有人的同情,向所有人展现宁欢是被嫡姐压迫的凄惨庶女,宁欣看到远处驶来的马车,“她来了。”
宁欣又扔了几把冥纸,宁欢哭哭啼啼的领着宁颌来到宁欣身后不远的地方,她身穿素服显得赢弱娇小,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二妹妹。”
“福伯怎么去了?二妹妹,他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
宁颌满眼的不耐烦,本来他们应该去杭州总督府的,谁知刚出门就听见下人呈报,宁欣去了宁家祖坟,听了消息后宁欢逼着自己换了衣服,慌忙的赶过来,宁颌心想一个下人而已,至于让宁家的主子过来?
宁欢见宁欣身边只有李冥锐,那名看似富贵的公子哥不在,果然那人只是来给宁欣撑场面的客人。
一个外表憨厚的土鳖比富贵公子容易对付多了,宁欢悲伤抚了抚身,“感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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