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砰的一声传来,锦云才蓦然惊醒,一把将叶连暮推开。撇过头就见谷竹慌乱的把圆凳子扶好,头也不回一溜烟的往外跑,珠帘外还有个青碧色的丫鬟,手里正端着托盘,也被谷竹拉走了。
锦云慌乱的站起身来。恶狠狠的拿帕子抹唇瓣,满脸通红,瞥头就见到叶连暮呲牙咧嘴的揉着后脑勺,幽怨的看着锦云,“脑袋都撞出包来了。”
“活该!”锦云又抹了下唇瓣,然后把叶连暮搭在腿上的被子一拉,随手抽了个枕头,扭头就走。
叶连暮眼睁睁的见锦云抱着被子走到小榻上,把被子铺好,趟了进去。临睡前,恶狠狠的剜了他两眼,然后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叶连暮半晌才回过神来,锦云这是要跟他分床睡,这哪成啊。二话不说就下了床。走到小榻边,合着被子一抱,把锦云连人带被子就抱到床上去了,锦云困在被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锦云正要骂他,叶连暮先她一步道,“外边除了你的丫鬟还有温府的,都瞧着呢。”
锦云憋着嘴,气呼呼的拿眼睛剜他,叶连暮把锦云抱到床上。然后去倒茶水喝了,锦云往门口探了探,果真瞧见青竹送另外几个丫鬟出去,锦云揉太阳穴,没敢数落叶连暮了。
叶连暮灌了两杯茶,回头时,锦云已经睡下了,叶连暮轻叹一声,熄了蜡烛,就着朦胧的月光,叶连暮几次都没把被子扯过来。
叶连暮干脆不扯了,就平躺在那儿,自说自话,“夜里要是冻着了,外祖母问起来,我要不要实话实说。”
话到这里,就听到不匀畅的呼吸中夹着磨牙声,锦云一蹬被子,给了叶连暮半边,叶连暮嘴角微弧,很自然的给自己搭上了,长臂一揽,就跟惯常没什么区别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锦云便和叶连暮起床了,洗漱好便一同去了温老太太屋子给她请安,温老太太笑看着两人,关怀的问他们夜里睡的可安稳,锦云瞥眼见到温老太太一侧站着的丫鬟,可不就是昨儿端了托盘要进屋被谷竹拖走的丫鬟么,锦云轻抿了下唇瓣,脸有些发烫。
温老太太端茶轻啜着,和叶连暮说了些话,那边丫鬟端了早餐来,两人陪着温老太太用早饭。
吃过早饭后,叶连暮去看望温彦,锦云么,就留在屋子里陪温老太太说话,无外乎聊些家常,后来温宁来了,逗着温老太太笑的乐不可支。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叶连暮才回来,温老太太笑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去右相府吧,得空了就来看看外祖母。”
叶连暮和锦云齐齐点头,然后退出屋子,叶连暮看锦云一出院门就瞪着他,有些不解,“干嘛这么看我?”
锦云哼了下鼻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外祖父不信刺杀是我爹派人干的,害我在外祖母面前拘束了半天!”
叶连暮瞅着锦云,他是想明白的告诉她的,可是一想还是算了,她那么相信她爹,苏总管又告诉她东西丢过一回,说不说结果都一样,再说了,他还想着拿那东西去谈条件呢,这会儿见锦云说及,他也不瞒了,“外祖父是相信不是岳父派人干的,杀了外祖父与他没什么好处,可罪证却指着岳父,怕是有人想借着外祖父的手去除掉岳父,外祖父是不想给人做刀,但也不想轻易就便宜了岳父,谁让他处处掣肘皇上,还连东西都护不好,被人偷了去。”
锦云听得直抚额,她爹这回算是遇上了,好在温老太爷还算明事理,没贸贸然直接把罪证呈给皇上,到时候皇上连同太后,再加上所谓的罪证,她爹怕是要大栽一回,“现在东西给了你,你想拿着他干嘛呢,跟我爹提条件?”
叶连暮挑了下眉头,“娘子不是已经猜到了?”
锦云耸了下鼻子,还真的跟温大老爷官复原职有关,“你觉得我爹是那种受人威胁的人吗?”
叶连暮默然,其实他也觉得这事可能性似乎小了些,但总得试试吧,叶连暮扭眉,就听锦云问道,“舅舅离京前的官职是?”
“兵部郎中。”
锦云睁大了眼睛,历朝历代从来都是兵权高于皇权,兵部可是个好地方,六年过去,怎么可能还空着呢,再说了,温大老爷离京是被逼迫的,若是还在兵部任职,肯定坐到侍郎的位置上了,“你有没有问外祖父六年前离京的原因,真是我爹逼的?”
叶连暮皱紧眉头,半晌不回答,锦云忍不住推攘了他一下,叶连暮这才道,“听外祖父说,倒也不全是岳父逼的,不过外祖父很气岳父,离京这馊主意是岳父出的。”
锦云听得额头有黑线,外祖父是小孩子么,她爹出主意让他离京,他就带着一家老小去了泉州?堂堂太傅,是这么好忽悠的?锦云忍不住问起缘由来。
听叶连暮详细说了一番,锦云这才了解温老太爷当年为何离京,与其说是她爹逼迫的,不如说这就是个阴谋,右相甘心受了这盆污水,让自己的权利更大,也间接的扶叶容痕上位。
叶容痕的亲娘是先皇的第一任皇后,可惜身子骨不大好,还没挨到叶容痕册封太子便过世了,太后,也就是先皇的德妃,在先皇后过世后力压群妃登上了皇后的宝座,更是凭着娘家的势力让皇上立长子为太子,只可惜,大皇子做了几年太子,就病逝了,在太后上位前,叶容痕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太子之位本该他继承,不用想也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少不了争斗,积怨已久,太子过世,继任太子除了叶容痕之外没有更合适的,可后宫里也还有不少嫔妃,都想着借着太后的手去谋那个位置,那时候,无论太后支持谁,都会给叶容痕增添不少的阻力,若是太后有心为难,叶容痕寸步难行也未可知。
正巧那一年,边关战乱,兵部侍郎护送粮草遇害,职位空缺,温大老爷在兵部郎中的位置上待了两年,最有资格接手那个位置,结果太后娘家表兄瞧上了那个位置,本来叶容痕手里就没有兵权,二皇子一党是势必要拿到那个位置的,所以两方各不相让,明争暗斗,互相弹劾的奏折满天飞,最后还是落在了太后一党的手里。
调任书是右相亲自拟写的,温老太爷不满意就瞪了右相两眼,好了,就这两眼把右相惹毛了,他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关他什么事,他怎么也是百官之首,岂是你说迁怒就迁怒的,右相脾气一上来,当着朝臣的面说温老太爷年事已高,火气太大,不合适出任太傅一职,免得把太子教的飞扬跋扈,乃国之不幸,那时候右相手里有不少势力了,虽然还不能跟太后平分秋色,但因为兵部侍郎一职,太后正恼温老太爷呢,正愁没办法,还有其余皇子的拥护者,哪个不巴望着除掉叶容痕的羽翼,右相那话可是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这不你一句我一句的一帮腔,温老太爷就回家荣养了。
温老太爷前脚一走,右相后脚就把温大老爷调职了,让他出任泉州通判,即刻上任,这还不算完,最后以温大老爷上任慢了三天误了泉州大事,直接给罢职了。
温老太爷和温大老爷可是叶容痕最坚实的后盾,就这样因为几个瞪眼被右相轰出京都回祖籍泉州了,随着温府一家离京,叶容痕的势力一落千丈,那些人顾忌太后本就左右为难了,这又加了个右相,哪还敢为二皇子说好话?
ps:求粉红月票~有的就丢张~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红杏
再加上太后恼他们,右相诚心拉拢,原本属于叶容痕的势力全落在了右相的手里,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右相有了跟太后抗衡的实力。
一山不容二虎,温老太爷离京才不过一个月,右相的门生就在酒楼跟太后一党的人闹上了,最后更是闹到了朝堂之上,因着是右相的门生,右相疏于管教挨了御史台的弹劾,弹劾之人好巧不巧的正是太后的人,两派就这样正面干上了,右相以雷霆手段罢免了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让自己人顶上。
加之那会儿先皇身子不适,立储一事又提上了日程,三皇子和四皇子个个都有支持者,呼声比叶容痕高多了,期间的斗争三言两语也道不尽,最后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太后竟然向叶容痕抛去了橄榄枝,要扶持他上位,锦云猜估计是看中了叶容痕与右相的恩怨,将来登基后会打压右相一党,加之她又扶持有功,将来朝廷上下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若是扶持别的皇子,极有可能拉拢右相反咬一口。
太后势力不小,再加上叶容痕本身的优势,结果可想而知了大家一直以为温老太爷一家离京是右相强逼的,在外人瞧来也的确是这样,可是从温老太爷口中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而是右相设计好的,温老太爷争不过太后是事实,如果有他帮着,那就不是难事了。
那会儿温老太爷也是赌一把,若是死扛着,叶容痕有几分胜算,若是信了右相的话,又有几分胜算。最后一狠心,真就听了右相的话,只因为右相最后一句,他愿意二皇子去做相争的鹬蚌,还是做渔翁,温老太爷就这样离京了,只是当初私底下说好了。皇上亲政或是大婚就许他回来。
结果温老太爷没想到,右相会把叶容痕推到太后那边去,简直把他外孙儿送去了贼窝,却有气撒不得,因为右相只答应确保叶容痕稳坐太子之位,至于用什么方法他管不到,只盼着叶容痕早日大婚,他再回来帮着,哪知道右相一直压着不给叶容痕娶皇后。估计是等自家女儿及笄,温老太爷就这样迟迟无法回京,这怨恨又深了两层,但要拿右相怎么办,还真不成,毕竟当年的合谋是各取所需。各有图谋,要是让外人知道,只怕有人要气的跳脚。与朝政和叶容痕都不利,满腔火气,忍的够呛。
今儿若不是被叶连暮遇上苏总管,再加上叶连暮娶了锦云,温府也算是跟右相成了亲家,温老太爷怕自己的外孙儿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便把有些事情告诉叶连暮,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岳父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既是互相为敌,就该对敌人有所了解。
锦云听着温老太爷与右相的纠葛。嘴角是一抽再抽,忍不住抚额,立储这等国家大事怎么感觉在她爹手里就等同儿戏。别说是温老太爷了,就是她也决计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况下,右相能理直气壮的拿着温老太爷的势力,然后手一推,就把叶容痕推到太后那边去了,虽然最终目的是达到了,可在温府上下看来总有点拿人钱财不与人办事的嫌疑,偏温府还不敢说什么,算计太后和那些皇子可是犯众怒的事,只得咬紧牙关忍了。
右相的所作所为不会让温老太爷满意是肯定的,可是锦云心里却满是疑窦,瞥头看着叶连暮,疑惑的问道,“拿到外祖父那部分势力,足够我爹扶持皇上上位了,他为什么要把皇上推向太后?他都答应外祖父确保皇上稳坐太子之位,还成心跟皇上作对,这不是很奇怪吗?”
叶连暮睨视了锦云一眼,老实说他听着也奇怪,就是温老太爷和温大老爷也纳闷不已,想了这么些年也没有想明白,要说右相有心谋反,他应该稳稳的抓着皇上才对,借着皇上的手把皇室一族除掉个干净,再加上他自己的权势,谋取那个位置不是没有可能,可他却把皇上推向太后,直接跟太后对上,行事又果断,满朝文武对他颇有微词,但却甚少有人敢直言,这般行事,皇上对他谨慎又谨慎,还私下调查他,这不是把自己暴露在世人跟前吗?
叶连暮无法回答锦云的问题,只得皱眉头道,“岳父行事素来出乎人意料,若不是外祖父说起,我怎么也想不到外祖父离京竟是他和岳父的合谋,就连太后扶持皇上也是岳父的手段。”
算计了所有人,偏还没人知道,这等手段,难怪外祖父说他太嫩了,不够右相瞧的,他现在有些相信锦云的话了,他乱了右相的算计,右相没整死他,是他命大。
锦云瞧着叶连暮眸底的迷惑,忍不住笑道,“现在是不是有些怀疑我爹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叶连暮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瞪了锦云一眼,“岳父把皇上推在夹缝里过了这么些年,把持朝政,掣肘皇上,还不许外祖父早日回京,让皇上孤立无援,对皇上来说算好人?”
叶连暮反问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锦云,锦云眼睛一瞪,横了叶连暮一眼,迈步走了,谁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
立场不同,多说无益。
叶连暮也暗自摇了下头,老实说他也希望右相是好人,那样锦云夹在中间不会为难,虽然他也没瞧见锦云为难在哪里,真有对立那一日,保不准她一脚就踩了下来,包袱一背,拍拍手就走了,你们斗你们的去吧,我游山玩水去了。
叶连暮想着那场景,忍不住眉头打结,随着锦云往前走,一路上温府的丫鬟瞧着,锦云倒是不好意思了,慢下了脚步,等叶连暮过来,换了话题道,“店铺要不了半个月就能建好了,里面的布置我要按自己的想法来,我可能要出门三四天,也可能七八天。”
听到锦云出门,还三四七八天,叶连暮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了,“有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出门的,吩咐暗卫就可以了。”
锦云暗翻了下白眼,若是可以交给暗卫,她还跟他说干嘛,叶连暮皱紧眉头,就听锦云嘀咕道,“我跟你说是要你帮我想办法,出个门真麻烦,要不我们直接在逐云轩挖个密道?”
叶连暮见锦云越说越离谱,脚底浮起一抹无力感来,出府他都还没答应,她又想着密道了,这女人的脑子可真能转,还不知道一会儿说出来什么话,叶连暮干脆直接迈步走了,锦云紧紧的跟着,一个劲的问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有,叶连暮回答不了,只得加快脚步,想到什么突然回头,“在相府,你怎么出的门?”
“钻的狗,”锦云下意识钻狗洞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幸好青竹几个在旁边猛咳嗽,锦云脸一窘,挺直背脊,“自然是爬墙的!”
青竹几个捂脸,既是撒谎了,怎么不直接说是老爷允许的,反正少爷也没那胆子去质问老爷,爬墙虽然比钻狗洞好那么三分,但也很丢脸好不好!
可惜,锦云说的话叶连暮全听见了,嘴角一抽一抽的,怎么说也是右相府嫡女,竟也敢钻狗洞,难怪说挖密道了,只怕在相府里,为了出府,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叶连暮抚额,随即瞥了锦云一眼,悠悠道,“国公府的墙似乎不比右相府的高?”
叶连暮这话一出,锦云眼睛一眯,他说这话摆明了是不同意她出府了,不由的磨牙道,“的确不高!”
锦云一字一顿的说完,随手采了片树叶,念起诗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某男的脸立马青黑一片,那边一声噗呲声传来,锦云瞥头就见叶容顷走过来,一把玉扇摇啊摇的,看着锦云的眼神怪怪的,看着叶连暮的眼神就更怪的,他可还记得锦云在皇宫踩他乌龟时说的话,叶连暮就喜欢她的无才无德的,以前还当是她搪塞之词,今儿一看,果然不虚啊,这夏末秋初的,当着满府的丫鬟竟然咏起红杏来了,她哪知眼睛看见红杏了?
锦云那诗读的声音不小,除了叶容顷,还有四五位丫鬟听见了都瞥头望过来,忍不住捂嘴,只是她们没叶容顷的胆子,敢直接笑出来,锦云瞧她们那肩膀抖的,忍不住脸红了,回头瞥了青竹几个一眼,几个丫鬟的脑袋恨不得低地里去,锦云气的想跺脚,一个人剜了一眼。
让锦云气大的还是某个小屁孩,煞有其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