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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着裤子是不是潮的？”
老太太手里拿着一条裤子就往欢欢奶奶眼前送，她用手摸，怎么摸都是潮的，怎么不晒干就给她装起来了？这样会长毛的。
欢欢奶奶真的上手去摸了，明明就是干的。
“妈，是你的手有问题，是干的，你放在一边把。”
你说是干的，她不认同，她不和你强辩，但是她就拿着不放手，反正就是潮的，我不可能收回去的，就拎着，来回的嘟囔。
欢欢奶奶现在工厂里都不去了，彻底回家照顾自己老婆婆，你说这牺牲大了吧？
老太太这儿女多呀，儿女也都颇为孝顺，偶尔一个两个的就坐飞机过来探望。
白天老太太不肯躺着睡觉，她就要坚持坐着，各种自己不累，不想午睡，你和她讲不通道理，欢欢奶奶就说，中午睡一下对脑子也好，她就不，然后穿着那种很紧的袜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坐一天腿能不肿吗？
肿就肿吧，她还不停的用手去按自己的小腿，叫你看着，她这腿是肿的，她一定要你看见。
上回是老儿子来，这回是女儿来，女儿更加贴心一点，心也是细，就发现自己妈的腿是肿的。
“你的腿怎么肿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女儿就问自己妈，这要是有什么毛病，还是尽早的去医院看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就肿”
女儿去问自己嫂子，欢欢奶奶差点没脑溢血，她自己不睡觉，整天坐着，她一天到晚的劝，你知道她每天喝多少水，说的自己嘴巴都干了，可人就坐着你有什么办法？这就跟坐监狱似的，死活不肯进去躺着。
快要吃完饭的时候，饭粒掉在桌子上了，她不是吃排骨了，用手拿着啃的，就开始舔手。
人家女儿看了能不心疼吗？
我妈以前好好的交到你们的手里，是你们家说要接的，怎么现在还舔上手了？这是平时都不给东西吃吗？
“妈，我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就有卫生纸，你用卫生纸擦手”欢欢奶奶彻底暴怒了，就偏要在别人面前给她上眼药。
欢欢爷爷现在已经懒得去管了，自己妈年纪大，浑身都是毛病，还不许老婆出口气的话，估计他老婆也得要搬出去住了。
“嫂子，有话好好说”
晚上姑嫂里坐在一起，当嫂子的和小姑子关系也算是不错，就讲。
“不是我和你背后告黑状，问题妈真不是过去的那个妈了，就这腿，她每天就穿着那种勒着腿的袜子，你不让她穿袜子，说家里这么暖，中央空调都给你开着，肯定不会冻到你的，老人腿就容易肿，你还这样勒不好，你说了之后人家当你说的是空气，每天一大早起来就穿上那双袜子，然后就开始立规矩了，四点起来了就一直坐到晚上睡觉，是个人能受得了不？”
明明都困的不行了，头来回的晃，你让她回去睡，她就说现在睡晚上睡不着了。
小姑子也不是不理解人的，一听嫂子说，握着嫂子的手：“嫂子，这话我不和别人说，妈年纪大了，真的糊涂了，嫂子你辛苦了，有什么你就和我说，都和我说，别憋在心里”
欢欢奶奶哭的这个惨。
“妈在家里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从来不和我们说，好就算是我这个儿媳妇当成外人，那还有你哥呢，妈以前脖子不是难受吗”
小姑子点点头，她妈是有这毛病，为什么她知道呢，当时老太太都已经快八十岁了，脖子上突然就出现硬的一条，全家人都商量过，你说真的是什么病，往医院送，这么大岁数动手术吗？
老太太要是进医院，是不是她自己心理上也是有负担的？
最后几个儿女坐在一起和老太太说了，你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咱们就不管它，不是他们不负责，当时找了认识的医生过来看了一眼，那医生也是这样说的，去医院肯定就是要动刀的，不如就这样吧，要是没动好你说老太太在死在手术上，哪里多哪里少？
“前几天给她妹妹打电话，你都不知道在电话里是怎么说我的，说她脖子难受，上面硬着一条子，好像不是好病，你知道二姨回头就给我来电话了，我这么大的年纪，我孙女都有了，在电话里叫二姨好一通把我说，说我即便不把婆婆当成亲妈，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妈没难为过我”
说的好像她十恶不赦似的，是她不领着去看吗？
明明就和老太太讲过了，不能动手术的，她自己也说她这么大年纪，不能动刀，不划算的，结果回头就和人告状。
老太太在她家里养着，外头都是知道的，结果二姨这一通电话可好，几乎亲戚都知道了，好几个平辈都来电话，拐弯抹角的劝她，老人生病了还是要给看的，她成什么了？
这委屈，她不说给小姑子听给谁听？
是，母亲年轻的时候偏着他们来的，问题也偏别人了，怎么养老就成她家自己管的了吗？
儿女一群，凭什么最后就扔她家里了？
欢欢奶奶不是没有亲自侍候过，不过那时候欢欢祖奶奶还年轻，什么活都能干，人又不糊涂，脑子清楚的很，后期她忙着厂子里，老人是年纪越来越大，慢慢的脑子越来越慢，最后就是她现在得承认欢欢妈妈说的一个事实，谁都养不了，很难养。
现在老人这种情况就是，去了谁家都是拖累谁。
找保姆来，就冤枉保姆，可悲的是连保姆都找不到，要么找的不是正规的，保姆在家里欺负老太太，总打她，拧她，不是她帮着婆婆洗澡都没发现，问婆婆是不是有人拧她，一个没有十个没有的，害怕人家保姆，遇上老实的就往死里欺负，说人偷她钱，欢欢奶奶撞上好几次保姆拧老太太，后来就不请人了，只能她待在家里照顾。
“我和你哥商量了一下，咱们还是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妈的养老问题吧，看看以后是怎么轮，谁家是住一个月还是一年”
她的耐性全部瓦解，彻底失败。
小姑子的脸僵硬了起来。
你让她飞过来看看自己妈，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哪怕就花着机票钱她觉得无所谓，这是来看自己妈来了，尽孝来了，要是让她接自己妈回家？这两天相处她也有看见，就这样的老太太到谁的身边能行？
她每天也不是都待在家里的，出门还领着老太太？
虽说是亲女儿，可都有自己的小生活，有了自己的小家，这个妈的位置就变得尴尬了起来，小时候说妈妈就是我的全世界，等长大了有了爱人，爱人孩子才是你的全世界，后来妈妈来了，再后来妈妈糊涂了，最后妈妈傻了，妈妈和小孩子一样，她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吃饭，记不清她的钱被谁拿了，你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冤枉你，别人对她不好，收拾她，打她，她反倒是一声不吭，帮着那个对她不好的人瞒着家里的所有人，她变得糊涂，她变得让人退避三舍，妈妈，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189回 年轻一场
“老三，什么时候把果而带回来一趟，你妈给果而买的衣服”
乔建国知道自己老婆这脾气，不会主动打这通电话的，只能自己当中间人，知道果而不缺衣服穿，也知道果而的衣服都很好，不差他们手里的这一件，当长辈的嘛，这是对孩子的牵挂。
乔荞周五晚上领着女儿回去的，周三就给了信儿，如果陆卿有什么活动的话，会和她提前打招呼的，真的到时候撞车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周五一大早，五点半，其实张丽敏四点多就醒了，昨天晚上就没有睡好，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自己要做点什么菜，给青霞也打了电话，叫他们家一家三口今天晚上也回来吃，她是想把事情办得圆满一些，嘴上说不是因为老三，她喜欢果而嘛。
五点多天还没有亮，外面太黑了，这个时间去市场好像有点怪怪的，勉强躺到五点半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然后把乔建国推起来放到轮椅上，叫他挨着窗边看着外面，这样也总比他自己躺着看着房毛有意思的多。
“我出去买菜了。”
乔建国应声，张丽敏都穿好大衣了，拎着兜子，自己回头一看乔建国孤零零地在窗子边呢，心里不舍得，到底是自己丈夫。
“我推着你去吧，今天要买的东西多，到时候放你车上。”
张丽敏找了一个借口，这现在住的是一楼，往下推他也就是门口有点麻烦，门口那块陈元庆上个星期来的，用木板已经垫上了，推下去的时候只要后面的人用点力气往后拉，就没问题，市场都是平面地，张丽敏想还是一块出去吧，要是总扔着他在家里，你说一个大男人，每天也会无聊的。
给乔建国换好羽绒服，棉裤套上帽子手套都给戴好，这才推着他出去。
乔建国有时候瞧不上张丽敏，张丽敏有时候恨不得抓瞎乔建国的眼睛，可大部分两个人觉得生活就该是这样的，没有身后推着他的人，他现在说不定早就死了。
女儿再好也不能指望女儿，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少年夫妻老来伴这话是真理，哪怕夫妻吵架一辈子，感情不是很和睦，最后你老了瘫了守护在你身边对着你不嫌弃的人还是老婆。
当然前提这个妻得像是张丽敏这样的糟糠，尽管身上有许许多多的缺点，叫你不能容忍，令人发指，可有时候也温暖的叫人舒心。
“你冷不冷？腿上在盖一条毛毯就好了。”
张丽敏推着乔建国碎碎念，她自己去市场的话肯定要比现在用的时间少，推着乔建国慢慢走着。
“现在这天气暖多了，哪里像是我们过去”
哎呀，年轻那时候那冬天那才叫一个冷，能冻掉下巴，反正人活着就用愿意回忆过去，过去没钱，可也觉得过去生活挺好的，你看乔建国那时候不会赚什么钱，两面的家里都瞧不起他们夫妻俩，那两人心还挺合的，娘家娘家嘟囔她生的多，婆家婆家笑话她生了三个丫头片子，人家条件富裕的都没生这么多，许多年后，最被瞧不起的一家过的好了起来，当然如果乔建国的腿没有事儿的话，就更加圆满了。
张丽敏进了市场钱就当成纸片子在花了，肉呀排骨呀虾呀，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
乔建国就负责拎着，东西放不下了，就放在他腿上。
“葡萄多少钱一斤？”
张丽敏一听那价格自己合计想转身推着乔建国离开，家里谁爱吃葡萄？
就老三那个冤家。
真的觉得太贵了，不舍得买，问了两次，都已经推着乔建国要走了，又合计，哎，女儿轻易也不回来一趟，她不是买给乔荞吃的，是买给果而吃的，挑了一串大的放进袋子里。
“就它吧，其实我都不应该这个季节买葡萄。”
张丽敏买好了交到乔建国手里，乔建国夸了老婆一句：“做的好。”
张丽敏翻着白眼，她都是为了果而，不是为了果而才不买呢。
又买了几样水果，买好东西推着乔建国往家里走，这边回去的路在修，张丽敏推着乔建国回去需要上一个小坡，她在身后推着自己老伴，一边推一边念，无非说的就是这些家长里短，今天谁家又怎么样了，明天谁家又发生什么了。
“林枫想复婚，可乔鑫那死孩子就不干”张丽敏觉得乔鑫就是犯抽风病，不复婚也就算了，竟然还想把孩子给林枫，缺心眼吧，你自己的孩子，你交给孩子的妈妈养？
乔建国叹口气：“乔鑫也没错。”
乔鑫那孩子挺不容易的，挺不顺利的。
“什么没错，不就是自己不想承担责任，你说他还抱怨当初是两家催着他要孩子的，让他有压力了，他不是成年人吗？自己没有思想吗？别人说他就去做，他二百五呀他？现在学会埋怨了”
乔鑫这些话不是埋怨，只是那时候心里真的很苦，就大概说了这个意思，偏张丽敏总抓着不放。
两人回到家里，这才几点，张丽敏就忙活上了，乔荞说晚上带着孩子回来，也得下班之后她回家接了果而才能过来，收拾房间，收拾完房间给乔建国换衣服，然后给他剪指甲，自己蹲在地上，叫他靠在床头一旁，一只手抬着他的脚，慢慢的给剪脚趾甲。
青霞和陈元庆晚上先带着陈放过来的，陈元庆现在对这岳父岳母感情算是上来了，当然了，老丈杆子给拿出来这么多的钱，真的还是爱答不理的那才是没良心，陈元庆买的菜，张丽敏就在厨房数落女儿。
“你总瞎花什么钱，有钱就攒着。”
陈元庆在外面刚进门，就说要推着乔建国去小公园看下棋。
“爸，也不用咱们做饭，我推你去一趟小公园吧，那里都是人”
现在老年人的生活还是蛮丰富的，乔建国是怕女婿累，陈元庆说自己待着也是待着，其实他是不太愿意等乔荞来，看见乔荞也没有话说，让他说感激乔荞的话，他不愿意，还不如推着老丈人躲出去呢。
张丽敏看着陈元庆把自己老头儿推出去，重重叹口气。
青霞抬眼看自己妈：“怎么好好的还叹上气了？”
张丽敏满心的委屈：“你们都觉得我和你爸偏你们俩”
张丽敏有张丽敏的想法，老大过的不好是一方面，其次青霞小时候 她真是什么都没有管过，那时候年轻女儿接着生了俩，看老大老二都不顺眼，老大还好，比较听话，能帮着干活，生完老二老大也领着，老二张丽敏那是真真正正的不喜欢，为什么？偷奸耍滑的，乔梅个性不知道随谁了，反正不是很得张丽敏的心，青霞挣钱就开始交家里也从来没让她难心过，可以说三个女儿当中，真正一次气都没有叫她生过的就是老大，老大这个性很好，你说扁了圆了都行，她都能接受，她委屈也不会让你委屈的，再后来老三嫁的好了，你说老大婚姻不顺畅，相比较老三，老大结婚的时候多寒颤？虽说老三是靠人自己谈的恋爱，结的婚，那老三条件不是好嘛，这些都抛开不谈，乔荞也和她顶嘴，家长都喜欢听话的孩子。
再说女婿吧，你比较比较这些女婿，蒋晨那当然是其中之最，有蒋晨的时候陈元庆得排外太空去，可惜蒋晨这样的毕竟少见，陆卿和蒋晨的性子是南辕北辙的，张丽敏不认为自己有错，陆卿一年到头从来不会来家里一趟，你就是给他去电话，可能人家忙啊，就直接推了，有这女婿和没这女婿，有什么分别？
张丽敏觉得陆卿就不像是她家的人，总来家里看乔建国和她的是陈元庆，那时候乔建国看病背着乔建国去的也是陈元庆，现在推着乔建国去小公园的依旧还是陈元庆，她不喜欢青霞喜欢谁？
青霞放下手里的菜：“妈，老三出钱了”
张丽敏撇嘴。
乔荞领着果而上来，还没敲门呢，张丽敏就过来开门了，在窗台附近看见了，对着果而招手半天，果而没看见她。
“姥姥的大孙儿来了”
张丽敏抱起来外孙女，给果而脱外衣。
陈元庆看见乔荞也没吭声，勉强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陈放就躲乔荞，还是青霞喊了两次。
“陈放你没看见你老姨啊，打招呼”
陈放这才勉强和乔荞打了一声招呼，就喊了一句老姨自己就跑一边去了，那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果而是家里最小的，谁看见谁喜欢，陈元庆除外，陈元庆因为讨厌乔荞连带着果而也不大喜欢，果而再好他都能找出来毛病。
青霞在厨房做菜呢，乔荞要进去帮忙。
“你在外面待着吧，弄你一身的油烟子。”
只要青霞在，她是不会让乔荞伸手做饭的，就好比一个孩子的母亲，再累再辛苦她自己都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