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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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山语-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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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从来不解释。
  大家先是对他好言相劝,待明说暗喻都失败后,便开始嘲讽指责,颜收到这种话里九曲十八弯的讽刺,往往只能一脸茫然地嘲对方笑笑,对方便又恼又羞地红了脸,再说不出一个字。
  发觉不论是肚子里多大的火,只要见到颜恃衣那张脸就绝对发不出来半分后,所有不满的人便都偃旗息鼓不再找颜恃衣的茬而是换做不再理他。
  秋传景属于这中间的异类。
  在颜恃衣刚进班子所有人都对这个大美人大献殷勤的时候,秋传景就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后来,大家开始每天骂颜偷懒的时候,秋传景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最后大家都开始孤立颜恃衣了,秋传景还是该说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说。
  颜恃衣只是觉得,既然那个是秋传景,那无视了自己也是应该的。在他眼里,自己跟其他人应该也没什么区别吧。
  
  颜恃衣不爱说话,秋传景是个冷脸。
  两个人都是对人客客气气透着生分的态度,让戏班里的人自动与他们划开了界限。秋传景还好,说话清雅,虽是京戏大师的徒弟却仍旧每天刻苦练习不骄不傲,受到的自然是尊敬和爱戴,与颜恃衣被孤立的情况大不相同。
  虽然两个人遭受的待遇不同,却都因为与戏班里其他人的距离感,习惯了一演完自己的戏份便自行回房卸妆休息。
  这个时候晚场的戏尚未结束,颜恃衣被何员外堵在回廊里,自然没有一个戏班的人发现。
  
  阿壤给的药在前几天就吃完了,自己这两天的戏太多,还没有抽出时间去老地方拿药。颜恃衣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眼里全是雾气,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只听到有声音似乎一直在对他表达着自己的倾慕之情。
  颜恃衣勉强地笑了笑,轻轻用那酥糯的声音有礼地回了一声谢。
  面前的人突然就不说话了。
  颜恃衣有点纳闷,揉了揉眼睛,眼前出现何员外红扑扑的脸,不出众,微胖,那张脸上冒着桃心的双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某些道不清的暧昧因素。
  颜恃衣郁闷。
  
  作为睡了几百年的妖,他根本不会控制自己本能散发的媚术。
  显然眼前这位中招了。
  虽然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发生之后他只好彻底施展媚术把对方弄晕乎了,再叫人送回去,但这次似乎有点力不从心。颜恃衣忍着呵欠,视线立即又朦胧了起来。
  
  何员外走上前一步,颤着声问:“恃衣公子哪里不舒服么?”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恃衣没有不舒服,谢员外关心。”颜恃衣见了个礼,开始想着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人。
  “恃衣公子不用客气,如果不舒服,告诉我就好了。”何员外走上来,伸手搭上了颜恃衣的肩膀。
  颜恃衣不动声色地往后让了一步,微微点头:“恃衣的确身体微恙,先告辞回房了。”
  何员外挡在颜恃衣回房间的路上,看起来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
  “何员外?”颜恃衣叹口气,他明白自己的媚术就如春药一般,不是那么容易打发得了的。
  “恃衣公子不如去我府上,我请北阳最好的大夫帮你看看。”何员外突然拉住他的手。
  “恃衣不敢。”颜恃衣想抽出自己的手,无奈困得没有力气。他思维混乱,已经想不清楚要接些什么话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帮你跟班长说!”何员外加大手上的力气。
  “痛。”颜恃衣皱眉。
  “啊,对不起!”何员外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马上顺势搂住了颜恃衣的腰。
  颜恃衣伸手去掰锁住他腰的手指,倦意席卷脑海,他知道这样下去会出事:“我要回房间。”他勉强说道。
  “好好,我送你回去。”
  颜恃衣只觉得揽着他腰的手越收越紧,似乎想把他揉进身体里。他模糊地觉得不能让这个人送自己回房,脑子里组织语言的系统已经渐渐失去控制:“我自己走。”
  “我送你!你是住厢房的一号吧?”这句显然不是问句,何员外揽着颜恃衣熟门熟路地穿过回廊往厢房的尽头走去。
  颜恃衣身体疲软,脚下好像踩着一团团棉花,脑子警铃大震,他挣扎了半天,见何员外丝毫没有放松的打算,只得开口生气地喊他:“何员外,请您放开我。”
  何员外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放开我!”
  颜恃衣拼命一挣,终于脱离了魔爪,却脚下不稳,倒在院子里。
  “恃衣公子!何某是真的喜欢你!”何员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
  “”
  颜恃衣别过脸,挣扎着想起身,这才发现刚刚一挣已经耗光了全部力气。
  “既然这样!”何员外看着颜恃衣别过去的脸,狠狠地接到,“我们可以先在一起,再慢慢培养感情!”何员外终于露出凶狠的表情,眼神像饿狼捕食搬盯着颜恃衣,一步步走上前来。
  颜恃衣的脑袋已经接近停摆,前厅的戏还在上演,大家都还没回房,秋传景似乎先自己一步回了房间。但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关于这些的判断力,他只知道,如果被脱掉衣服,自己妖的身份便暴露无疑,他还不能暴露,他不想让秋传景知道妖颜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不过凭着妖的本能,他仍旧找到了此时唯一可行的求救办法。
  颜恃衣把手按在院中的泥土上,无奈地用尽力气喊道:“阿壤!”
  “这个时候,你喊谁都没用了!”何员外淫邪地笑着,扑了上来。
  颜恃衣在昏睡过去之前,只来得及听到一句“住手!”脑海中甚至无力辨别是谁的声音
  
  颜恃衣醒了过来,随即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衣服。
  还好,都在。
  他舒了口气,随即听到对话声。
  “你是他什么人?”秋传景清雅的声音里依旧不带感情。
  “我是他的大夫。”阿壤?他怎么在这?
  “只是大夫他昏过去前怎么会喊你的名字?你又为何这么着急的赶来?”
  “他醒了。你不如去问他?”陆子瞻微微笑,语气里是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秋传景转过头,果然看到颜恃衣睁开的眼睛。他似乎还未彻底清醒,朝这边呆呆地眨了眨眼,氤氲的大眼睛分外可爱。
  陆子瞻责备地瞪了颜恃衣一眼,后者立马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般耷拉下脑袋。
  “阿壤”颜幽幽地叫子瞻,在秋传景听来分明是万分依赖的语气,他不知为何突然心中冒火,不禁后悔刚刚帮他拦住那个准备揩油的员外。秋传景捏紧的拳头松了又握,猛然转身,摔门走出了房间。
  “你直到要出事了才告诉我你在哪么?”陆子瞻生气道,“药也敢不吃了就在这人群里晃荡,你不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火刑柱上么!”
  “我错了”颜恃衣摆出拿手的小兔子表情。
  “”陆子瞻抚额,“以后记得吃药!”
  “嗯!”颜恃衣乖乖地笑了。
  他看向秋传景走出去的方向,无奈地低了头。
  我不能叫你啊!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只想要你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是怕让你知道,那些会让你离我越来越远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颜恃衣不算扮猪吃老虎啦,他虽然很聪明,不属于少根筋的小白,但由于每天清醒的时间过短,每次醒来都有点没有搞清楚状况。
颜是那种典型的妖的性格,由于生命太长,习惯了一个人,便对很多人很多事不太在乎,所以常常处于晃神状态。但是本身是个很让人疼的小兔子般可爱的家伙呦!
好了,我以后会让秋传景好好疼他的!嘿嘿




☆、妖颜(下)

  秋传景怒了。
  但是他还没弄清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的确,自己跟颜恃衣还不是那么熟,他有危险的时候也理所应当不会想到自己。但是你宁愿叫那么遥不可及的人也不向身边的人求救么?
  好吧好吧,秋传景说服自己那时是颜恃衣的应激反应。人在情急之下当然会叫自己最亲的人了,就像小孩子一着急就叫妈妈一样。
  最亲的人
  该死,怎么越来越不爽了呢!
  
  第二天,颜恃衣由于前晚的事得以停戏一天,说是要他好好休息。
  秋传景隔了一晚终于平静下来,下午便来找颜恃衣合一出《楚汉争》,彼时颜刚刚送走子瞻,秋传景见陆子瞻走了,心情霎时轻快了许多。
  “他是大夫?”
  “嗯。”颜恃衣很认真地答道。
  “只是大夫?”秋传景装作不经意。
  “唔不只。”颜恃衣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表情好像回答夫子问题的学生。阿壤应该是土属性的源吧,当然不仅仅是大夫。
  “”秋传景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又春风吹又生了。
  “怎么?”颜恃衣发现秋传景不说话了。
  “没什么。”秋传景冷冰冰地回答。
  由于两人的对戏主要在《霸王别姬》的选段,秋传景准备跟颜恃衣和一下霸王和虞姬的走位,两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唱曲,声音悠长清亮,比有配乐有观众时更多了一分凄凉。
  秋传景看颜恃衣一个扬袖,从台左细步走到台右,心里只觉得越来越烦躁,颜恃衣停下来,等着秋传景唱下面的词,却半晌没有等到他开口。
  正当颜恃衣觉得不对劲的时候,秋传景开唱了:“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虞姬退后,让出前台给霸王。
  秋传景走上前来,单手一扬,霸王的悲愤慷慨尽在不言:“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唱到后句,秋传景退至桌旁,牵起虞姬的手,望着对方的眼,原本应该悲歌而出,接着举起桌上之杯一饮而尽,秋传景却愣在了当场。
  那浓密睫毛下的眸子里透着股慵懒和迷蒙,似是刚刚睡醒,眼里清澈得像一弧月下的泉,泉里映着月,潋滟波光中满是影影绰绰,像是要溢出来。
  颜恃衣等了半晌,只得一脸茫然地回望着他。
  这双清澈的眸子里装的是他,但心里装的又是谁呢?
  秋传景突然很火大,他猛地松手低头,抿住嘴唇。
  “怎么了?”颜恃衣茫然地问。
  “我不舒服,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秋传景急匆匆说完,立马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颜恃衣幽幽地想,他大概是看到我就不大舒服吧
  
  下午没有演出,秋传景准备上街买点东西。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颜恃衣。
  鬼使神差地,秋传景就开始跟踪了。
  颜恃衣没有逛街,悠闲地穿过一条条街道,直接出了北城门,出城门不远便是北阳最大的竹林,一条小路从满目的绿色中探出来,像通往一个伏藏的神址。颜恃衣四下望了望,发现似乎没有别的入口,便走上了小路。
  秋传景一边自问“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一边却脚步不停跟了上去。
  越往竹林深处走,空气里泥土的芬芳与花的馨香便越是浓厚,那种香味酝酿得悠长而沉淀,却并不刺鼻,不似庸脂俗粉压迫得人呼吸困难,反而使闻者一扫心中抑郁,只觉全身放松,心灵安逸。
  秋传景忍不住开始深呼吸,只觉得全身细胞都仿佛沐浴在这悠然香馨中。
  走了大约一刻钟,竹屋终于进入了眼帘。
  秋传景正在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就听颜恃衣高喊了一声:“阿壤,我来了!”
  秋传景当场愣住,有被雷劈过的感觉,斑驳竹林立马变得阴森鬼气,竹林涛声就像呼啸的鬼夜哭,他缓缓地转身,撒腿就跑。
  身后远远传来陆子瞻温和的声音:“自己进来。”
  秋传景跑得更快了。
  等到跑回清云坊,他终于气喘吁吁地回过神,我为什么要跑呢?
  
  颜恃衣去干什么的呢?
  秋传景绞尽脑汁想了一晚上,最后得出结论——约会。
  因为颜恃衣神色如常,他怎么想都不觉得他只是去看大夫的——这个理由太虚伪了!
  得到了结论,秋传景反而更不开心了。这种郁卒一直延续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内只要不是配戏,秋传景看到颜恃衣都是一副对方欠了自己几万两银子的表情。
  颜恃衣为此很是落寞,睡觉和发呆的时间大幅度上升,害得他几乎要把一周见一次陆子瞻的频率提高到两次。
  一个星期终于在两个人的别别扭扭中艰难的过去了,颜恃衣“照常”出了城门,往陆子瞻的竹屋走去。
  秋传景一边暗骂自己,一边还是按捺不住地跟了过去。
  竹林的路很长,斑斑驳驳的路有着说不出的诗意,秋传景却无心流连景色。走到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喊得什么听不太清楚,只是很焦急的样子。
  他望了望前面不远处即将拐弯消失的背影,突然有些怅然。
  自己是准备干什么呢?
  又要亲眼确定他是去约会才死心回去么?
  这一愣神,颜恃衣的背影便已消失在了视线里。秋传景叹了口气,发现呼喊的声音更大了。
  他抬头四望,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一条小小的岔路,通往竹林不知名的深处。
  大概是什么小动物受伤了。
  秋传景这么想着,脑海中浮现的是他瞪颜恃衣时,对方委屈得像小兔子般的可爱神情。他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迈上了小路。
  好吧,我承认我对小动物没有免疫力。
  
  秋传景走了很久,投在路上的光越来越稀疏,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的路程,只觉得那声音就在不远的前方。
  正当他在考虑是否要放弃折返时,可以看到小路到了尽头。
  路的尽头是茂密的竹林,墨绿色的背景映衬得那个小小的身影分外的惹人怜爱。那是个不过两三岁的孩子,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瘪着嘴巴一副就要哭出来叫妈妈的样子。
  秋传景霎时爱心泛滥。
  小孩子向着秋传景的方向伸出了手。他便不知不觉地迈步向前走,似乎有什么在前方牵引。孩童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
  离小孩子还有三步之遥,秋传景伸手要握住小孩子伸出的手,就在快要碰到的那一秒,他听到身后急促的喊声:“传景!”
  还未来得及回头,另一只手就被人牵住,拉着他往来的路上飞速地跑去。
  “跟我走,不要回头。”颜恃衣低声说。
  秋传景仿佛是被惊醒。
  颜恃衣?我刚刚在干什么?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
  他想回头看看那个诡异的小孩还在不在,颜恃衣就着急的吼了他一声:“不许回头!”
  这是秋传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中气十足的说话,应该也是第一次听他吼人。他不由得有些高兴,小孩子什么的立即抛到了天边。刚刚他叫自己什么?似乎是——传景?
  秋传景更开心了。
  只是不等他开心完,就发现他们走的方向不对——这似乎是往竹屋的方向!难道这家伙要拉自己去当电灯泡?!他下意识挣扎。
  颜恃衣会错了意,开始解释:“你别动。那个是傒囊,貌似人类小孩,见到人就伸手牵引,但人一到它住的地方就会立刻死去。他现在盯上你了,希望进了阿壤的地盘能挡得住!”
  秋传景现在没心思研究颜恃衣怎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是用跑的,他们很快就看见了陆子瞻的竹屋。颜恃衣拉着他一路跑了进去。
  
  陆子瞻正在作画,听到声响头也不抬:“来了啊。”
  原来颜恃衣还没约会就忙着找自己了!秋传景在心里窃喜。
  但是被画的模特显然没有这么淡定,他听到声音便转过头来看,见到冲进来的两人长相都不错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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