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迈开长腿,与她擦身而过,淡淡道:“不客气。”
木萧离开前潦草看了那醉汉一眼,却看见他已经倒地睡死,表情还怪陶醉的。不禁摇了摇头——这年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前脚还挨打呢,后脚就能睡得鼾声雷动。
她没注意到那醉汉手腕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符咒。
……
结账出了清吧的门,木萧坐上自己的SUV,恰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方才的男人。
她来安城已经一年多了,从没见到过如此有型有款的男人。
身为日日跟人皮人脸打交道的画皮,自然逃不过颜狗的标签,木萧摇下车窗,打算多看两眼。
男人西装外披了一件黑色的大衣,逆着灯一路走来,身材被光勾勒得笔挺有型。他走到一辆黑色轿车前,司机早已等候在旁,恭恭敬敬替他拉开车门。
木萧眯了眯眼,看清车标后,感叹了一声:“有钱人。”
哪天她有钱了,也要买一辆这样的好车。
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里冒出房东太太那张鬼见愁的脸,木萧瞬时抖了两抖,一边拧动钥匙一边想,算了,还是先把房租缴清吧。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求个收藏?收藏本文or收藏作者都行的,我不挑食(乖巧)
明天晚九点更新哦~等我摸一下新玄学的脾气,鞠躬。
第5章 五样
男人身上带着种与生俱来的冷淡气质,甫一落座,司机就下意识地想把车里的温度调高。
他把背挺了挺,握紧方向盘:“江总,去公司吗?”
那辆SUV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江近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拿出手机,修长的手指打了几个字,刚发出去,对方立刻拨了一通语音电话过来。
“真的假的啊?这么巧就在酒吧里碰到了?”
江近嘴角轻勾,“嗯”了一声。
“老大,我太佩服你了!换别人说不定早就放弃了!”那头是个粗犷的男音,拍完了这顿流畅的马屁,停了停又说,“不过,你真觉得那案子是她干的呀?”
江近始终垂眸把玩着手里的一件什么东西,闻言掀了掀眼皮:“谁说我找她是为了抓凶手?”
那边拖着长长的音应了一声:“哦——所以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者皆有。”
“切,闷骚。”那边说。
江近此时心情颇好,便没同他计较。
过了一小会儿,那边八婆本质蠢蠢欲动,又打探道:“那你问她要联系方式没有?”
“没。”
“老大你真是……”那边非常恨铁不成钢地说,“安城可是很大的!你指望下次跟她偶遇,非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靠在椅背上,闻言眼底笑意更深,拇指抚了抚手里的精巧钱夹,上边还残留着一点女人的淡香:“不,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
“一共三十三元。”超市收银台的服务员扫完条码,抬头看向木萧,“现金还是……”
“现金。”
木萧边说边伸手摸钱夹,却摸了个空。
明明记得前几天从清吧回来之后再也没动过这件衣服,钱夹应该还在大衣口袋里才对。
大概是落在哪里了。
木萧没细想,掏出手机:“不好意思,换支付宝吧。”
对于钱夹连带身份证的丢失,她并没太当回事。
反正,“程白枝”这个身份是假的,证件自然也真不到哪里去,找人再办一张就是了。
相比之下,她比较心疼丢掉的钱。
出了超市,木萧把手里的塑料袋晃得簌簌响,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钱夹可能的去处。
就在这时,衣袋里“叮”了一声,进了一条短信。
她把塑料袋换到左手,掏出手机瞥了一眼。
“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于16:18收入人民币XXXX元,目前卡内余额XXXX。XX。”
金额很眼熟,是张诺打的,比约定的日期提前了一天,看来是麻烦圆满解决了。
有钱入账,木萧自然满意,不过刚缴完房租水电,卡内的余额也不怎么好看。
其实开一家充满文艺气息的小店,跟卖弄神秘地替人办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样的。
木萧一边拐进小巷一边想。
来店里吃甜品的小姑娘十个有九个会一脸向往地对她说:“姐姐,我好羡慕你呀!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你一样,开一家梦想中的甜品店!”
木萧就想:“来来来,给你开。”
料理台边的花束三天就要换,不然不新鲜;榻榻米懒人垫隔一会儿就得整理一次,不然不好看;杯盘撤下来就得立刻洗,不然不够用。再碰上个别磨磨蹭蹭,到了打烊的点儿还不肯走的客人,木萧就得深夜回家。
要不是谋生需要,她才懒得打理这么多。
而接些“替/人/消/灾”的活计,虽然不必时时刻刻挂着微笑端茶送水,却得费力选择主顾,有个人一看嘴上就没个把门,这种生意绝对不接;有的思维太极端,不符合法制精神,也得跳过。
更重要的是,她还不能将生意做得太大,太大会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那她这个妖怪就得滚回深山老林里去吃泥巴。
总而言之,都是看起来光鲜,实则不如狗屁的工作。
邻居家的狗出门溜达,看见了她就是一通狂叫,险些把她吓得飞了魂,木萧看看四下没人,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汪!”
那狗大概是没有见过如此睚眦必报的两脚动物,瞬时气势大减,贴着墙根跑了。
木萧哼起歌,继续高贵冷艳地上楼。
平日里,她是温柔谦和的老板娘,经营一家小小的网红店;背地里,她是神秘冷淡的“程白枝”,在这两个身份之外,她还时不时地要演一下自己的主顾,去解决各种麻烦。
长期从事此类需要演技的工作,也就造成了木萧性格的矛盾和多变,简单来说,就是精分。
这位精分女青年目前租住在市中心一栋很不起眼的楼里,楼房统共只有七层,背靠一座大厦,不管外界如何繁华,兀自灰扑扑的,倒是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味道。里面的住户也不多,正好适合木萧这样的人居住。
想热闹就热闹,想安静就安静,最重要的是,足够低调。
一周一次的休息日,木萧一般都在家里窝着,看剧,吃零食,打游戏。
和大多数被生活榨干的上班族一样。
她开门进屋,随手把钥匙扔到餐桌上,然后把塑料袋里的泡面拿出来,走进厨房。
茶几上的pad正在播放一部时下最火的韩剧,画面暂停在男女主一起煮拉面的桥段,木萧看饿了,便干脆下楼去买了一包,顺便带了些日用品。
开放式的厨房面积虽小,五脏却俱全,破壁机、烤箱、微波炉应有尽有,漂亮的杯盘碗碟在墙上挂着,映着冬日下午三四点的暖阳,随手一拍就是张好照片。
只是主人几乎都不用。
她把黄铜锅接上清水,等水烧开了放面,柜子里有前段时间买的辣酱,也挖一勺放下去,最后再倒一小盒鲜奶。
关火之后,木萧端起铜锅放到茶几上,再把软底坐垫拉到面前,pad摆到最合适观看的角度,盘腿在地垫上坐下,背靠沙发边沿,手指点了一下屏幕。
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悠闲的下午。
吃完之后,她又看了一会儿剧,然后解锁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明天不营业哦。”
配图是之前打烊的时候拍的,巨大的落地窗倒映着店外的繁华,也倒映着店里的寂寥,女人侧立一旁,身影模糊而窈窕。
乍一眼看去,仿佛时空交错。
没几分钟,很快有人评论“呜呜呜,不是吧,我刚摸到这家店的微博。”
“楼上别走,我也是,我还打算明天下班之后过来的'笑哭'”
“不是周一店休吗?周二也是?”
“老板娘身材好好TVT”
……
店才刚刚开业一年,微博上的粉丝数量也有限,不过或许木萧与生俱来就有一种热评体质,寥寥几个字的微博也能引来一大票评论。
她一律不回复,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银行卡里有够用一段时间的余额,这座城市很安全,没有随时来找麻烦的“乌鸦”。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久留,但并不妨碍她对这里的喜欢。
木萧越想越满意,放任自己在这种愉悦的情绪里泡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准备干正事。
她张开纤细白皙的五指,从下巴开始,慢慢往下撕掉一张皮。
人皮之下,俨然是另一个人。
她跟程白枝有点神似,却美得更明显,也更年轻一些。双眉高挑,眼角微扬,白皙的皮肤裸/露在暖气很足的卧室里,在灯光下有种如玉的质感。
木萧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片刻,像是十分不习惯自己原本的这副长相。末了,她轻轻“啧”了一声,不再看自己,将“程白枝”的皮抖了抖,挂在墙上。
然后,就像给人卸妆那样,先拿着湿巾将“程白枝”的五官擦掉,然后用细细的带勾的笔把沾到的脏东西除掉,最后,将皮子过三遍不同颜色、不同功效的保养油。
这就是为什么木萧收入不算低,但却“月光”的原因——照料一副好画皮实在是太烧钱了。
以前,也有画皮懒得保养这副天生的皮子,而去剥现成的人皮用,不过他们基本被道士和“乌鸦”杀干净了,偌大的世界上,如今大概只剩她一个。
……也是东躲西藏,聊度余生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羡慕程白枝小姐姐的热评体质QAQ
第6章 六样(小修)
“欢迎下次光临。”
额头很宽,下巴很窄,长得颇似蝗虫的男人双手交叠在身前,有模有样地朝木萧深鞠一躬。
木萧晃了晃手里的新身份证:“谢了。不过我可不想再来,你又不打折。”
不仅不打折,还比外边贵。
奸/商。
王崇一边收拾桌上的几份杂志,一边笑了:“和你开玩笑的,木萧,以后想办假/证,你也找不到我了。”
木萧反应很快:“你不留安城了?”
“这儿的‘乌鸦’查得太严。”王崇说。
“你见过了?”
妖怪的存在自古以来对当权者就不是一个秘密,如今政府更是成立了“特殊调查局”来专管此类事件。
“乌鸦”就是妖界对调查人员的黑/称。
据说,调查局统共只有七名骨干,局长曾经是个道士,活得比某些妖怪都长,在人类社会里行踪不定,也不太露面,其他便不知道了。
王崇只说:“听到一些风声。”
虫类同族众多,耳目遍布全城,消息灵通也很正常,木萧点了点头,并不过分伤感,毕竟她自己也经常行踪不定,这些年少不了各种离别。
习惯了,也觉得还好。
“没准儿过段时间我也走了。”她的目光落在小房间里灰蒙蒙的玻璃窗,忽然说。
太长久地待在某处并不是件好事,安逸的生活,本就不属于她。
“是啊,总归小心点吧。”王崇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尤其是你啊。”
…
木萧离开王崇的小作坊,本想直接找个地方解决午饭,忽然想到店里的洋桔梗已经四天没换,只得掉头去花市。
这妖怪一旦入了世,就和人越来越像,其中之一特征就是摆脱不了劳碌命。
木萧一边开着车,一边怀念着以往在山野丛林里撒野的日子。
不过,这种怀念其实有点假惺惺,就跟当代不少小年轻向往的隐居生活差不多,要知道深山老林里没网没电影院,待几天嘴巴里就能淡出鸟来,再几天准得乖乖投奔城市的怀抱。
木萧知道自己“叶公好龙”的本质,也没过多纠结,思维很快就跳到了别处去。
她其实并不喜欢花,然而为了凹出小姑娘们喜欢的文艺气质,每周还是会选一些插在店里,再拍照、调色、发微博。为此,还专门去古玩市场淘了一只青釉花瓶。
店里主打的装修风格跟白色的花最搭,现下又是洋桔梗的花期,木萧照例买了洋桔梗搭百合,把它们一同放进副驾。
刚关上门,肩膀就被谁一拍:“木萧!”
木萧回过头,认出了熟人,眉眼里绽开笑意:“婉婉!”
“真的是你!我还怕我记不清程白枝的背影呢!”陈婉婉穿着一身毛绒绒的外套,个子娇小,冲她一笑,“好久没见了吧,给店里买花?”
木萧出门,用的一直是程白枝的脸和身份,她点点头:“是啊,你呢?”
“我们公司最近来了个新总裁,今晚要开员工大会,经理不知从哪里打探出了他最喜欢的花,这不,让我跑腿来买呢。”陈婉婉说着,目光落进木萧的副驾驶上,“哎好巧,你买的也是洋桔梗啊!”
木萧笑了笑:“随便买的。公司在哪?我送你吧。”
陈婉婉笑眯眯地报了一个地名,然后把花抱在腿上,坐上副驾喋喋不休:“我跟你说我们总裁可帅了,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要是能碰到他呀……”
…
纵然已经化形,也改不了陈婉婉鹦鹉精的话痨本质。
木萧对路不熟悉,从鲜花市场回市区开了导航仪,几十米一报,而陈婉婉的话比导航仪还多。
导航仪说:“前方两百米有测速摄像头,限速60公里。”
陈婉婉就说:“哎呀,这条路上回我开过,一没留神罚了二百呢!”
导航仪说:“前方路口右转,走右侧车道。”
陈婉婉就说:“其实再往后边一个路口转也行,反正去我们公司都得往右。”
……
木萧承受着车里俩导航的轮番轰/炸,感觉脑门上有个神经在突突突地乱跳,她把车里空调关低了一些,好让自己的气血不要那么快上涌。
陈婉婉说:“木萧,你怎么不说话啊?”
木萧:“我开车不喜欢太多话。”
陈婉婉点了点头,丝毫没品出木萧的意思,兀自感叹道:“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自己当老板,爱哪天休息就哪天休息,谁也管不着……哎!这就是我们公司停车场!啊啊啊开过了!”
陈婉婉忽然高声叫起来,她声音本来就比较尖细,蓦地一抬高,居然有魔音穿脑的功效,木萧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连忙向右打方向盘,然后,她就感觉车身轻轻一震。
撞车了。
木萧示意陈婉婉向后靠,从陈婉婉那边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好,只是剐蹭了一下。
不过那车看着挺贵的。
陈婉婉大概头一次被车撞,愣在那里,呆呆愣愣的,木萧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跟她说:“刮了别人的车,我下去看看。”
刚才临时变道,忘了开转向灯,责任应该在她。
陈婉婉这才如梦初醒,哆哆嗦嗦地拽住了木萧的袖子,公鸡似的叫了起来:“喔喔喔喔喔……!”
木萧:“……”
她有点想一把掐住陈婉婉的脖子,再拼命地摇晃几下。
陈婉婉可能语言中枢被吓坏了,直到木萧下车,还在重复:“完了完了完了……”
木萧只得暂且不管她,关上车门,刚绕过车头,就看见对方也下了车。
那是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白衬衫加西装,虽然一丝不苟,可凭木萧跟人打交道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应该只是个司机。
果然,司机查看了一下车头的刮擦情况之后,就绕到了后座。
以木萧的站位,刚好能看见后座车窗缓缓落下,司机走过去俯身,跟车里的人说着什么,木萧看不见那人的脸,只得从车另一侧绕过去:“不好意思……”
司机的声音戛然而止,恭恭敬敬地让出了位,男人侧脸看过来。
木萧怔住了。
他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