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拿尾巴对着她,狐狸实在是体力不支,倒在了温暖舒适的窝里,宝石般通红的眸中闪过一丝嗜血。
等他取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定要亲手让这只胆大包天的白鹿受尽同等屈辱。
正这样想着,他却突然感受到背上多了一层东西,如临大敌般身躯一僵,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碧玲盖上来的小被子。
随后是她那只不知道作乱过多少次的手再次抚上他的头顶,带着温柔低缠的声音:“好好睡一觉吧小狐狸,我等你好起来。”
那双布满血红的眸子瞬时多了几分雾蒙蒙的迷茫,像是玉石被轻纱笼罩。
碧玲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毕竟,除了照顾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到正侍奉在廊下的观琴身边,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观琴,你可知道,宫里哪些皇子和九殿下的年龄相仿?”
“回姑娘的话,五殿下已过了束发的年龄,只有六殿下到八殿下与咱们殿下年纪相仿。”
“咦?”碧玲有些好奇,“就没有比九殿下小的了?”
“没有。”观琴摇摇头,“九殿下之后,宫中再也没有别的皇嗣诞下,除了如今李贵妃胎里怀着的那个。”
这就让碧玲有些搞不懂了,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又向观琴“无意间”打听起这三位皇子的居处,最后收获满满地出了门。
可真是巧,这三位的寝宫都挨在一起,离重华宫近得很,难怪那日能凑在一起欺负不爱吭声的景弈渊。
这口气她可吞不下去,霍宛珠倒下没多久他们就敢这么大胆,不给他们涨点儿记性,还真拿景弈渊当兔子呢。
会到屋里,碧玲看见小狐狸已然安稳睡着,线条柔顺的身躯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便安心念了个隐身决,大大方方出门而去。
第22章 六皇子
她一路朝六殿下的皇宫走去,嘴里优哉游哉哼着小曲儿,脑海中盘算究竟该如何才能让这位小皇子涨个记性。
好巧不巧,她个子高挑,远远便看见迎面小道上走过来一个明黄色身影,在矮小整齐的树丛中隐隐现现,不是那日欺负景弈渊的人还能有谁。
单手搭额瞧去,他果然是朝着自己这边的方向走过来,手上还拿着个玉佩甩甩晃,吊儿郎当不成模样。
真是龙生九子,难以想象这么个小不正经的人会是景弈渊的皇兄,只不过看起来大上两三岁。
左顾右盼,她右手边刚好是一颗枝干粗壮的柳树,碧铃唇角愉悦翘起,计上心头,轻跃上树。
盛夏时节,柳树枝叶繁茂,将她娇小的身躯遮得严严实实,若不出声,谁人也寻不着。
碧铃就这样坐在树干上,自高出往树下窥探,今日她穿的是件鹅黄色浅衫,明媚的薄纱与碧绿的枝叶相衬,相宜得彰。
被盯上的小皇子毫无察觉,乐颠颠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一步一步靠近柳树下。
碧铃看得愈发清晰,如果她没记错,这个皇子是那日欺负景弈渊的人中最大的一个,那么算起来应该就是六皇子。
自信他不会认出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碧铃一手扶着树枝,弯下腰如皎月般明亮的面上闪过一丝狡黠。
柔软白皙的掌心凭空化出一方晶莹剔透的玉石,她算准了方向,对着六殿下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的头上不轻不重扔去。
重了,把人打坏了她的修为可能会受到影响,轻了,这口气又咽不下去。
“唉哟。”正走在树下的六殿下景瀚明顿时捂住额头叫出声,揉了揉头上瞬间冒出来的大红包,下意识满脸凶狠地抬头向上望去。
这一看他呆住了,树上的人,甚是面生,坐在树上垂下线条优美的小腿,低着头望向他,恰巧微风拂过,乌黑的发丝随风在不过巴掌大的小脸边上轻轻飞舞,一双透亮的眸子倒映出树下自己有几分痴呆的神情。
半倚在树上,早已等待着他的反应的碧铃不见半分惊慌,故意装出不沾尘世的高傲模样,不屑抬起下巴:“喂,小孩儿,我的玉石掉了,快捡给我。”
身为皇子,景瀚明何时受过这种使唤,顿时梗直了脖子:“你是何人,胆敢这么跟本殿下这么说话。”
“我是谁?”碧铃轻笑一声,坐直身体,从树上一跃而下,衣袂飘飘,叫他看花了眼。
见他目瞪口呆,她再次重复问道:“我是谁?你说呢。”
景瀚明如今已有十多岁,就算是再蠢,基本的常识也是有的,寻常人从这么高的树上下来,不摔断腿也得跌得个狗啃泥,可她居然不但毫发无损,还如此轻松自得。
脑补一番,他的小腿已经开始打颤,今天碰到的,可能是什么妖怪。
六殿下猜得歪打正着,不过碧铃要骗他,自然不能说破,只装作不满地摇摇头:“本仙难得下凡一次,居然撞见个这么不知礼数的小子。”
这不知礼数四个字,自然说得就是景瀚明。
听到她有意的引导,他再看看她雪白纯净的面容,周身缭绕的似有若无的仙气,不觉有些相信,自己面前可能真的是个神仙。
深吸一口气壮胆,景瀚明不屈问道:“你说你是神仙,可有什么凭证?”
这。。。碧铃一时还真没想起。
见她不说话,他更来劲了,连珠炮般问道:“你可会腾云驾雾?”
“不会。”碧铃有些为难。
“可会施云布雨?”“不会。”
“可会起死回生?”“不会。”碧铃快要崩溃了。
“可会。。。…
他问的这些碧铃都答不上来,真想念个诀让他闭嘴,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他噼里啪啦问了一大串,在问到“可会点石成金”这一句时,碧铃总算是接上话了:“这个会一点点。”
半信半疑地看了碧铃一眼,小皇子眼里分明是轻视,碧铃咬牙道:“将我的玉石还给我,让你开开眼。”
将手中的玉石递给她,景瀚明双手有模有样地揣在胸前,等待她的动作。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障眼法,碧铃将玉石放在掌心,瞬间将其化作一团黄金。
看着嘴张大得可以吞下一颗鸡蛋的景瀚明,她总算是扳回一局,得意洋洋道:“喏,怎么样,信还是不信。”
景瀚明拿过她手心的黄金细看一番,心服口服,一张脸像唱戏似地变得飞快,急忙改口:“仙女姐姐,你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
真是敢想敢说,这下轮到碧铃双手揣在胸前了,瞥了眼比她矮上大半截的景瀚明,故作清高道:“我这仙法可不寻常传授,凭什么白白教给你。”
“那…景瀚明挠挠头,“仙女姐姐你再多变些金子好不好?”
“你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碧铃不解问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出宫的时候,看见城里有些穷人过得很苦,想让他们多些钱,日子就好过了。”
碧铃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惊诧,这与那日将景弈渊推入湖中的嚣张皇子,可是同一人?
“你既然这么好心,为何又要欺负比你小的九殿下?还将他推到湖里?”
“你连这都知道?”景瀚明惊奇地瞪大了双眼,随即拼命摆起肉呼呼的手解释,“仙女姐姐你千万不要相信,我才没有推过她。”
“你亲口说的,就算是你亲手推的他又如何。”碧铃朝天指了指,骗人起来不打草稿,“我当时在天上听得清清楚楚。”
“我当时气不过其他几个人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才随口这样说的。”景瀚明黑白分明的双眸满是真切。
他的样子的确不像说谎,碧铃陷入思考,良久问道:“那你可知,到底是谁将他推下去的?”
“不知道。”他抬起头看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去,半天吞吞吐吐道,“我们几个人与他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那日他突然就出现在湖边,见到我们爱答不理,连礼都没拜,七皇弟就上前找他的麻烦,可也没有推他。”
说着,他小声嘟嘟囔囔:“我倒觉得,像他自己摔到水里去的。”
碧铃哪里会相信这句话,景弈渊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没事自己往水里摔。
但看他面上没有半分说谎的痕迹,本想给他个教训的念头也打消了,摆摆手道:“行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们所做的一切,天上的神仙都看在眼里,若是再欺负九皇子,下次砸在你头上的可就不是玉石了。”
“是是是。”景瀚明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又突然动作一顿,“仙女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碧铃一时半会儿也无事可做,点头应下。
景瀚明一溜烟儿朝自己寝宫的方向跑去。
碧铃徘徊在柳树底下,等待他的归来。
不一会儿,六皇子果然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怀里抱着剑回来了,费力将剑举起,对着碧铃满脸虔诚道:“仙女姐姐,这是母妃给我的剑,听说是用冰山雪化成的水淬炼千年玄铁而成,我将它赠与你,算是对我之前的不敬道歉。”
碧铃未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出,自己反倒惭愧起来,不愿收下。
“仙女姐姐…小皇子软软的声音里满是期盼,“这把剑好重啊。”
他连拔都拔不出来,若是日后母妃逼着他练剑,还不得累死,必须要将这个烫手山芋转出去。
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碧铃难以拒绝,勉为其难地轻松接过:“那好吧。”
又转念道:“不如这把剑,我替你赠与九皇子,就算是道歉礼可否?”
“好。”他更是高兴了,不但自己不用练,说不定还能看到讨厌的人练,真是一举两得。
他心里的小九九碧铃不知,也很高兴,这样说来,也算是为景弈渊找回半个公道了。
回到重华宫,碧铃拿丝绸将宝剑仔仔细细擦了好几遍,果然是把好剑,剑鞘由蟒皮制成,质地坚硬中带着柔软,甚为称手,暗褐色的刀身,没有多余的装饰,除了剑柄上镶有一颗鸽子蛋大的月白玉石,别无他物,简洁而又沉稳。
极想看看剑鞘里面是什么模样,她忍住心痒痒,将剑放在架子上,等景弈渊回来,再让他亲手打开看。
耐心等了一个下午,他总是回来了。
碧铃一手握着剑,兴冲冲朝他所在的书房小跑而去。
跑到书房门口,见到景弈渊已经拿起书卷看起来,她脚步一顿。
此刻他换上素白色衣衫,头上束起,乌发披拂在肩上,衬得小小年纪却面如冠玉,只不过半隐在书卷间的脸看起来晦明莫变,黄昏的阳光穿窗而入,他整个人一半亮得刺眼,一半潜在阴影里。
若是往日碧铃见惯了还好,可今天见过真正充满童稚气息的六皇子,面对明明比他小得多却如此与众不同的景弈渊,她一时间忘记要进去,拿着剑扶着门踟躇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碧玲:真的心好累啊,这个宫里,每个小朋友都对我的能力表示怀疑…
第23章 碧渊
她站在门边,进出不得,夏日的微风缕缕拂过,透过薄衫带来阵阵凉意,空气中散发出幽幽梨香。
正沉着眉头看书的景弈渊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下意识抬起头,却是碧铃逆光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把他从未见过的剑。
不动声色地将眉头放缓,他低声问道:“有事?”
“啊?”碧铃才算是回过神来,抬起手揉揉额头,她真是想得太多了,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宫中险恶,他比那些有母妃的孩子深沉些,也是应当的。
抿起嘴角,碧铃走到他身旁,还将手里的长剑摇了摇:“喏,今日我撞见六皇子,这是他为那日落水之事,赠给你的赔礼,托我转交给你。”
说着,碧铃蹲坐下来,与他保持同样的高度,单手将剑递到他面前,满脸期待:“拔开看看吧,这可是一把好剑呢。”
景弈渊当然不会问她怎么跟景瀚明撞到的,反正她自有她的办法,他问了她也未必会说实话。
只不过在听到她说到那日的落水之事时,他握住书卷的手不自觉抓紧,指尖泛白,随即又松开。
“快看看呀。”见他不说话,碧铃巴巴望着他,一双小鹿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分明是她自己想看吧,景弈渊不禁唇角翘起,顺从地从她手中接过剑。
制成剑鞘的蟒皮,镶嵌在剑柄上的月白玉石,皆是难以寻到的上好之物,拿在手上,对他而言,还隐隐有些沉重。
景弈渊自然不会在碧铃面前表露出来,只若无其事地握住剑柄,准备缓缓拔出。
剑身却纹丝不动,依然牢牢套在剑鞘里,在碧铃的注视下,他眸色暗沉,将剑柄握紧,再次用力向外拉扯。
那剑却像故意不给他面子似的,依旧保持原样。
一直安静等待的碧铃终于看出不对劲来了,不禁纳闷:“咦,怎么拔不开呢?”
那小孩儿不会是拿了把破剑来蒙她吧。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自然而然一手捉住剑鞘,柔软的掌心随意覆上景弈渊握在剑柄上的小手,芊芊五指包裹住他要小得多的手缓缓用力。
“钧”地一声,宝剑铮然出鞘,剑身瞬时反射出银光,如刹那天光破云乍现,倒映出碧铃一双生动的眉眼。
“哇。”碧铃轻叹出声,连连点头,“果然是一把宝剑。”
景弈渊却没有心思注意到这些,他被碧铃握在掌下的手心冒出薄薄一层冷汗,一双明亮得摄人的凤眼目不转睛地盯住剑身里倒映出的碧铃满是惊奇与欢欣的眸子。
这双眸子,让他太过熟悉,却又始终想不起在何人身上见过,但他现在可以肯定,他之前一定是认识她的。
“你见识过的剑应当比我多得多,这把可算好?”碧铃突然松开手弯腰问道。
忽略掉手背在失去温暖后的怅然所失,景弈渊垂下眸子:“自然是一把好剑,比我见过的所有都要好。”
不然,也不会让他连拔都拔不开了。
可她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拔开,思及至此,景弈渊从心底升起一种挫败感,眸中一片冷凝,自己还是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
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线,似是有些不悦,碧铃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这么大的孩子,怕是被她刚才的行为给伤了自尊,因此而闷闷不乐。
她急忙蹲下身安稳道:“你现在还小,以后定然能轻松驾驭这把剑。”
说着,她站起身来,看着只到自己腰间的景弈渊,踮起脚把手高高举过头,露出半截光洁如玉的细腕,比划着道:“以后你会长大长高,要比我高大得多,世间任何兵器,都不在话下。”
又再次蹲下扶住他的双肩,目光真切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一日终会到来。”
“到时你会亲眼看得见吗?”景弈渊定定与她对视,声音里隐隐带有几分干涩。
碧铃一滞,埋下头在心底做起了算术题,司命说她的天劫在十多年后,小皇子长大也就再过几年的事。。。
按道理来说是可以的,她扬起满是自信的小脸:“当然。”
景弈渊分明注意到她眼中有过的迟疑,以及盘算之后再给出的答案。
也就是说。。。到时候她看得见,可早晚会离开。
这样想着,他持剑的右手握紧,难得有些紧张地问出口:“碧铃,你会离开我吗?”
“啊?”没想到小殿下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碧铃一时反应不过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说假话吧,她良心过不去,说真话吧,她怕他再也不搭理自己了。
看到她的反应,景弈渊顿时明白答案,却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满脸无辜:“碧铃讨厌我吗?”
“不不不,怎么会讨厌你。”碧铃急忙摆手,这可是她将来的救命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