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道:“行了,你别啰嗦了, 我这就去。”说着还打了个大大哈气, 接着杜若感觉自己藏身的牛车动了起来。
杜若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只要出了营区, 到了官道上就好办了。正想着忽牛车停了下来,刚打哈气的那个声音道:“张三哥, 今儿轮着您值守啊。”
然后一个有些粗的声音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拉水。”
拉水的忙道:“这不是女眷多吗,使起水来就费, 得多拉些预备着,这些一位比着一位金贵,可得伺候好了, 话说回来,威武将军这次都带了女眷来, 您说稀奇不稀奇, 咱这大宋谁不知, 威武将军不喜女色,以前有这样的场合,可从没见带过女眷,带了来,也不见出来,天天在帐篷里待着,听说是身子不大好,我们几个私下里还说,这么个病西施能扛得住将军折腾吗。”说着嘿嘿笑了起来。
杜若满脸黑线,原来自己不出帐篷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病西施,而且,男人是不是都一个德行,什么都离不开那件事。
那个叫张三的道:“你他娘就知道胡沁,今晚上可是将军巡营,这话要是让将军听见,你小子的狗命就交代了,赶紧拉你的水去吧。”
接着牛车又走了起来,牛车晃晃荡荡走了一刻钟左右,杜若小心的挪开桶盖,探出头来,能看见赶车的小子,脑袋一点一点的正打瞌睡呢,看方向是猎场旁边的村子。
等牛车终于停下来,杜若趁着那小子打水的功夫,从桶里出来,一头扎进了旁边的草垛里,这草垛扎的还算结实,想是抽稻草抽的,中间抽成了空的,正好可以容身。
而且厚厚的稻草,很软,很舒服,杜若本来想等打水的小子走了,就出去,谁知那小子极磨蹭,一边儿哼着曲子一边儿打水,杜若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外头的喧闹声吵醒的,杜若一惊,自己怎么睡着了,听见外头有喧闹声,悄悄把昨天堵上的稻草抽开一个小孔,往外看去。
这一看吓了一跳,外头正是将军府的亲兵正挨家挨户的搜呢,领头的是陆安,杜若大气都不敢出,听着外头的人去远了,也没敢出来,可不出去又不成,这几天光发愁怎么跑了,加上妊娠反应,都没怎么正经吃东西,又在这草垛里待了一宿如今又渴又饿,她得出去找点儿吃的喝的,要不然不等蛮牛把她抓回去,就先饿死了。
杜若又等了一会儿,见那些人没回来,才从草垛爬了出来,先去井边儿上,打了水上来,刚喝了两口,便听见马蹄声传来,竟是那些齐兵又回来了,杜若忙又钻进了草垛里。
从草垛的缝隙往外看,心里咯噔一下,是陆景天,他竟然亲自来逮自,即便在草垛里,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厉。
杜若其实挺不理解他的,若说他想要子嗣却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之事,若论姿色,虽说杜若自己看着挺顺眼但也有自知之明,算不上什么绝色美人,如果他真是个山里的猎户,兴许有可能被自己的姿色所迷,但他却是个有权有势的将军,就他府里那几位姬妾,自己虽没见着真人,可光听声儿也知道是难得美人,左拥右抱的多滋润,非跟自己较什么劲儿。
陆景天恼怒非常,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夜之间人就没了,他还记得昨儿她跟自己说话时小嘴微瞥娇俏的样子,并且还说好等山里的房子整修好了,就搬到山上去住,他以为她不再闹了,虽性子不会乖巧,但也会老实的待在自己身边儿。
可她却跑了,陆景天很清楚,她能从重兵把守的营地中跑出来,绝不会是一时兴起,必然早有预谋,也就是说她前头几日的顺从都是敷衍,哪怕夜里的缠绵也是为了应付自己。
越想陆景天越是恼火,脸色也越发阴沉。
陆安度着主子的脸色低声道:“大爷,村子里挨家挨户都问过了,没人见过二奶奶,即便昨夜里二奶奶藏在拉水的车里从营地出来,这都一宿了,估摸着也不会在这儿了,奴才琢磨着,二奶奶兴许是一时糊涂才跑的,等想明白了说不准就回来了,今日是狩猎大会的最后一日,大爷若不在,恐怕不妥。”
陆景天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气恼之下也没顾上许多,只想亲自把她逮回去,他想问问她,到底自己对她哪儿不好,她这般绞尽脑汁的要跑,咬了咬牙,别让自己逮着她,否则……
看着他阴鸷的神情,草垛里的杜若忍不住打了哆嗦,亏了在山上的时候自己还觉得他憨厚,憨厚跟他八竿子也打不着。
就看他的神情也知道,若这次让他逮着,绝没有好果子吃。
好在他转身走了,杜若刚要松口气,却忽见他在井台上弯腰捡起了东西来,阳光下反射出一缕亮光,杜若一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左边的耳坠子没了。
自己本来不大喜欢戴这些东西,两个婆子说在家也还罢了,出去若不戴耳坠子有些失礼,加之这一对耳坠子极好看,是薄薄的翡翠做成的树叶形状,上头穿着金钩,杜若才戴了,却没想到刚喝水的时候落了一个在井台上,让这男人发现了。
陆景天脸色一沉:“她来过这儿,给我搜。”亲兵应了一声,四处搜检。
杜若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眼看有个亲兵往草垛来了,却来了个太监说皇上有急事召威武将军,陆景天这才带着人走了。
杜若差点儿堆乎了,心扑通扑通的跳,半天才缓过来,本就怀着孩子,加上这一宿担惊受怕,又渴又饿,这会儿一松劲儿便觉眼前一黑,晕了。
第37章 都城御清堂
杜若一醒过来就看见老大一张俊脸, 不止俊还温柔, 那如水的目光, 让杜若有些微恍神, 忍不住想起一句诗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见她睁开眼, 俊男低声道:“你醒了。”声音干净清润,不像陆景天那般冷硬低沉,极好听。
杜若眨眨眼:“这是哪儿?”
俊男:“这里是御清堂。”
杜若一惊,御清堂,自己怎么跑这儿来了?莫非自己运气不济,被陆景天逮了回来, 不,若真是陆景天绝不会把自己放在御清堂,看那厮一脸狠厉,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能把自己活嚼了, 若是给他逮着, 就算看在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也会把自己关起来,绝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想到此不禁道:“我怎么会在这儿?”
俊男没说话, 旁边一个声音道:“当然是我们公子救你回来的,今儿早上我们公子今儿正好从那边村子儿路过, 见两只野狗围着草垛叫, 过去一瞧才发现你在草垛里, 见你衣着不像村子里的人,把你丢在哪儿又不落忍,这才把你带了回来,你醒了就好了,快说家儿在哪儿,也好叫伙计送你家去。”杜若这才发现,旁边有个小子,年纪瞧着也就十一二,估计是帅哥的小厮。
杜若脑子里飞快转了几个过子,虽这里是御清堂,但明显不是自己去过的那个将军镇上的御清堂,眼前这个帅哥虽不知是什么人,但杜若相信相由心生,有如此温柔目光的帅哥,绝不是歹人,而就当前的境况来看,貌似赖上这位是自己唯一的选择,毕竟她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说的。
想到此,目光闪了闪:“我不记得了。”
那个小子声音拔了个高:“什么,不记得了,怎么可能,你不是见我们家公子长得俊,想赖上我们家公子吧。”
杜若心道,这小子还真精,不过,自己死不承认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而且,能决定自己去留的也不是他,杜若看向温柔帅哥低声道:“我,我真不记得了。”
温柔帅哥轻轻呵斥了一声:“牛黄,不许胡言。”
那小子低下头,却仍嘟囔了一句:“公子,您忘了以前也有这样装病的,就是想缠上公子。”
杜若有些囧,莫非这招已经有人使过,这一下子就被人戳破谎言,可就尴尬了,正琢磨怎么办,却见那帅哥摇摇头:“医书上记有这样的病例,失心离魂,不记前事,言失心症。”
那叫牛黄的小子道:“可是公子,您回来是上坟的,待过了清明便走,不会留在京都,这位瞧着是未嫁姑娘的打扮,可肚子里却怀着孩子,留在御清堂不妥当,难道公子要带着她走不成。”
帅哥看向杜若,杜若低声道:“公子不用为难,小女子这便走。”说着从炕上下来,一站起来两腿发软,眼前发黑,便又跌了回去,这真不是杜若装的。
帅哥忙道:“姑娘身子虚弱,又怀有身孕,不宜走动,牛黄的话,姑娘莫介意。”
杜若低头:“可他说的是,我不能给公子添麻烦。”
帅哥:“要不这么着,郊外山脚下有一处草庐本是我一个朋友的居所,如今他不在了,便空了下来,姑娘若不嫌弃,可暂且安身,待想起来再做道理。”
杜若点点头:“小女子多谢公子收留。”
帅哥:“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用如此。”话音刚落就听咕噜一声。
饶是杜若都不免有些脸红,帅哥倒是颇善解人意吩咐一声,那个牛黄出去不一会儿端了一碗粥来,往桌上一放:“给,吃吧。”
杜若心说,也不知自己哪儿得罪这小子了,他这么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这会儿管不了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一天一宿在草垛里猫着,水米没打牙,都饿透膛了,一见吃的哪还顾的上别的,拿过来唏哩呼噜就吃了个精光。
牛黄有些傻眼:“你,你是饿死鬼投生的啊,怎么吃这么快。”
帅哥很是厚道的呵斥了一声:“牛黄不许胡说。”杜若觉得这帅哥的脾气真是好的离谱,管教你下人也只会这么一句,毫无威势,难怪这小子不怕呢。
肚子里有了底,杜若才有心思打量四周,布置的颇为简单,没什么装饰摆件儿,想来主人不大在此居住,不禁又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牛黄撇了撇嘴:“你不记得自己的事儿了,连我们公子刚说的话也忘了不成,我们公子不说了吗,这里是御清堂,御清堂是咱们大宋最大的药号也是最有名的医馆,总号在将军镇,这里是都城的分号。”
杜若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都城御清堂的分号,既然是分号,应该不会撞上苏铭吧,却不禁看向帅哥:“那么公子是御清堂的郎中吗?”
牛黄:“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御清堂如今掌事的少东家是我们公子的堂哥,我们家公子是苏家的三少爷。”
杜若愣了一下,心说,这位帅哥莫非是苏铭的堂弟,想着不禁看了他一眼,这么一想瞧着倒有些像,看来这苏家的基因好,堂兄弟都生了一副好样貌。
正想着,忽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士安回来了吗?”杜若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往炕里缩了缩身子,其实杜若也知道纯属多余,只要苏铭进来就完了,以苏铭跟陆景天的交情,肯定会直接把自己送过去,结果可想而知。
杜若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麻烦,帅哥却站起来迎了出去:“堂哥,听伙计说,你在郊外的皇家猎场呢,怎么回来了?”
苏铭:“景天兄身边跑了个家奴,景天兄在猎场伴驾脱不开身,只能我先帮忙找人了。”
苏士安:“一个家奴罢了,至于劳烦堂哥吗。”
苏铭:“不是寻常家奴,得了,这些终究是景天兄的家事,不说也罢,倒是你,比往年早回来了几日。”
第38章 赖上苏士安
苏士安:“往年总是来去匆匆, 今年我想多陪阿康几日。”
苏铭知道他的心结, 知道劝了也没用, 摇摇头:“今儿有要事脱不开, 待过几日,我去寻你, 你我兄弟把酒言欢一醉方休。”撂下话方去了。
听着脚步声去远了,杜若一颗心才算放下,本来还琢磨着若苏士安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应对,但他却什么都没问。
杜若在御清堂住了一晚上,转天一早跟着苏士安搬到郊外他说的草庐去了。
一下车杜若就喜欢上了这里, 筑篱为墙,茅草做舍,堂前垂柳成荫,房后青竹成片,有一颗歪脖子的老杏开的正好, 斜斜的从篱笆墙探出一枝杏花, 娇艳红润,掩不住满院春光。
杜若忽然发现,这里真是处处都有惊喜, 这里的景致比之将军山更别有一番味道。
苏士安交代杜若住西边那间屋子,便带着牛黄往房后去了, 杜若进了屋, 屋内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想必常有人打扫,颇为干净。
杜若目光落在窗下的竹榻上,不免想起了陆景天,演个戏都能如此投入,连木匠活都会,也不知是本来有这技能还是跟谁学的,杜若坐在竹榻上,摸了摸肚子,如今算是跑出来了,下一步就得把肚子里这个处理了。
杜若去灶房溜达了一圈,厨具还算齐全,也有菜蔬米粮,略掂量了掂量,料理里四菜一汤,杜若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摆上饭菜,苏士安正好回来。
杜若:“公子,吃饭吧。”
苏士安目光落在桌子上愣了愣。
杜若:“我随便做的,公子尝尝可还能入口?”说着把筷子递给他。
苏士安吃了一口菜点点头:“姑娘真好厨艺。”
牛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这些菜真是你做的。”
杜若:“这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牛黄:“你,你是厨子?”
杜若目光一闪:“不知道。”
大概是杜若的厨艺征服了牛黄,一顿饭过后牛黄对杜若的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主动把碗筷收拾下去洗了。
杜若瞄了苏士安一眼开口道:“公子可否开一剂打胎药?”
苏士安愕然:“姑娘莫非不想要腹中的胎儿。”
杜若点点头:“还请公子帮忙。”
苏士安:“姑娘腹中胎儿已近四月,寻常打胎药只怕无用,若下猛药恐有性命之忧。”
杜若一心要打掉这个孩子,首先是也没有信心跟条件养孩子,再一个就是怕生孩子的时候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毕竟古代生孩子危险系数太高。
可没想到打胎一样有性命之忧,自己该怎么办,打还是不打?若不打,就得把孩子生下来,就算自己运气好,把孩子顺利的生出来,怎么养也是个大问题。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苏士安道:“姑娘未想起之前可一直住在此处,一应用度姑娘也不用操心。”
杜若不禁抬头看他,要不是自己遇上了,她还真不信这世上有苏士安这样助人为乐不求回报的好人,这样一个好人,自己却还骗人家,杜若心里不免愧疚起来。
但愧疚归愧疚,她还是不能说出实情,她不敢冒险,她不想回陆家,作为一个自尊自强自立的女人,她不想当陆景天圈养的金丝雀。
而如果这个孩子不能打掉,便只能生下来,虽说这里生孩子危险系数太高,但有个大夫在旁边,多少有些保障,所以这个孩子不管打还是留,自己都得跟着苏士安,可是自己要跟着人家总的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吧。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杜若想出个主意来:“公子,我想学医,能不能收我当徒弟。”
牛黄正好过来,听见这句嗤一声乐了:“想得美,我们公子可是大宋鼎鼎大名的圣手神医,就连太医院那些太医都不能跟我们公子相比,我们公子要是想收徒弟,来拜师的得非把御清堂的大门给挤破了不行,你这么个连大字都不识的丫头,八辈子也轮不上你。”
杜若:“谁说我不识字?”
牛黄一愣:“你少吹牛了。”
杜若:“我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