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事,作热烈的讨论。
愈是接近研究所,我的心情,就愈是紧张,等到两辆车在研究院前停下来时,时间已接近午夜,研究所的建筑物,上下两层,都有灯光透出来。停了车,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车子,好讲话如温宝裕,也紧抿著嘴不出声。四周围极静,更使人感到心头有一股重压
在这个研究院之中,一个人,发挥了他超人的想像力,达成了人类历史以来,没有人做到过的事,他掌握了可以招聚魂魄的力量!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就叫人感全然不想讲话
要思索的问题太多了,谁还会顾及说话?
一行人互望了一下,由我带头,向前走去,一直来到了门口,我才伸手按铃,温宝裕站在我的身边,表示十分勇敢地挺起了胸。
我望著他那个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推了他一下:“别那么紧张,费力医生只不过招聚死人的魂魄,没有什么可怕的!”
温宝裕俊脸上透著害怕:“理论上来说,他能把魂魄移入人体,自然也可以把魂魄自人体移走,我的三魂七魄要是被移走了
”
他才讲到这里门就打了开来,费力医生开的门,他满脸笑容,看到门外有那么多人,先是怔了一怔,然后,犹有余怒地向我瞪了眼,向梁若水扬了扬手,才道:“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很好,偏要鬼头鬼脑,偷偷摸摸!”
在途中,我已估计过我们会遇到的情况可是再也没有想到费力医生竟然会用这样全然若无其事的态度!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如何应对才好,没有人说话,因为我们的心情和他的态度,全然是两回事,绝无法适应。
费力医生仍然笑著,拍著我:“刚才我听你们在广泛交谈三魂七魄?卫斯理,你又有什么古怪念头了?”
我心中隐隐感到事情十分不妙,费力医生那么说,可能是他已经知道我们猜到了他在做什么,而准备完全否认!
我正待开口,而且看得出温宝裕、梁若水都准备说话,忽然门内又有人一面笑,一面走出来,那是一个满面红光的中年人。他一出来,就指著梁若水,呵呵笑著:“梁医生,你怎么来了?”
梁若水立时回答:“院长,我离开欧洲,本来就是费力医生请我来的!”
费力搓著手,十分不好意思:“真对不起,我会赔偿一切损失!”
梁若水逼前一步:“为什么我来了,你又不要了?”
费力叹了一声:“本来我以为研究工作有了新的突破,需要一个优秀的助手,可是后来发现仍然一点进展也没有,那令我十分沮丧,真对不起!”
梁若水眼中有愤怒的光芒,因为她可以听得出,费力朋显地在说谎。她冷冷地道:“费力医生,你的研究工作,已经成功了!”
四个年轻人齐声道:“极成功!”
费力现出讶异莫名的神情:“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自己应该对我的研究工作最清楚,是不是?”
费力医生的态度这样子,那事情再明白也没有,他肯定要否认一切了!
我沉声道:“那么,请问你研究的课题是什么?”
费力看来十分生气,望了望那中年人(梁若水叫他“院长”,他当然是精神病院的负责人),干笑著:“为什么要对你说,说了,你又能懂多少?”
梁若水立时道:“至少我懂,卫斯理其实也懂,我们大家都很佩服你”
我接了上去:“是啊,你竟然成功地把古人的魂魄招聚起来,移进了人体之内!”
费力和院长的眼睛都睁得极大,神情骇异莫名,费力甚至叫了起来:“等一等!等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招聚魂魄?你把我当成巫师还是祭师了?”
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不如进去说,比大家等在门口好,他立时请我们进去,在一间相当合适的起居室之中,我把我们推测到的一切,摘要叙述,说得十分清楚明了,而且不让费力有插嘴的机会就说完,我才总结了一句:“你的成功,是人类科学上极了不起的成就,何必要否认?需要讨论的只是如何公开这项成就,免得引起全人类心理上产生太巨大的打击!”
费力医生在我讲完之后,用力拍手,院长则目瞪口呆。费力道:“你刚才所说的一切,想像力丰富之极,我看是自从公元一九二九年,汉斯贝加教授发现脑电波的存在之后,对脑电波现象所作的最大胆的假设!”(奇*书*网。整*理*提*供)
院长到这时才喘了一口气,叫道;“天!这算是什么假设。招聚……灵魂……费力,我真的不知道你有那么大的本领!”
费力摊了摊手,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我不知道院长扮演著什么角色,但费力企图否认一切,这却已可肯定,那使我十分恼怒
不论他持什么理由,在这种情形下,他都不应该抵赖!
我且先不对付他,只是指著院长,冷冷地道:“院长先生,你把贵院的病人,借出来给费力医生作不寻常的研究,这是你职权范围所容许的?”
院长的脸色略变,但是他立即道;“费力医生是精神病专家,考虑到对病人有利,我有权那么做!”
我“嘿嘿”冷笑:“有利之至,两个毫无希望的白痴,一个变成了李自成,一个变成了建文帝!”
当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和白素,都以锐利的目光,集中注意费力的反应,费力一副又莫名其秒,又不耐烦的神情,表演得无懈可击!
院长则叫了起来:“你乱七八糟在说些什么啊!”
我伸手向上面指了指:“你没见过?上面有一个人自以为是李自成,原因是有一种力量,招来了李自成的灵魂,进人了他的脑部!”
院长挥著手,叹了一声,不再和我说话,显然已把我当成了疯子。这使我相信院长不是合谋,所以我逼视费力,费力正在向院长解释:“他说的,就是那个病人!”
我提高了声音:“你不请他下来?”我说著,向良辰美景使了一个眼色,两人红影闪动,已经离开,把院长看得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不一会,就有脚步声传来,良辰美景一边一个,夹著一个身形十分魁梧、神情呆滞的大汉下来,她们的神情十分疑惑,进来之后,摊开了手,那大汉就木然站立著,看来像是一棵植物。
费力医生忽然激动起来:“我不知道你们想证明什么,梁医生也是专家,这是一个智力等于零,脑部机能严重障碍的病人,我试图从各方面去使他的情形改善,但是没有结果!你们胡说什么?他……白以为是李自成?我设法招来了李自成的魂,移进了他的体内?”
我们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院长神情骇绝,喃喃地道:“看来,病院又要加添几个病人了!”
费力又是骇异又是恼怒:“对你们这些疯子,我无话可说。”他转向那人,大声道:“喂,人家说你有了李自成的灵魂!”
那人当然毫无反应,我冷笑:“要令灵魂离体,十分容易,我就曾一个耳光,把建文皇帝的灵魂打出了窍。费力医生,那个建文皇帝,当然也是由你的研究所制造出来的,你曾对他的下落关心之至!”
费力医生高兴地笑了起来:“卫斯理,把你想到的写成小说罢,在我这里,你可得不到什么!”
他竟然推得这样一乾二净,这实在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们面面相觑,尽管心中十分生气,但无法可施。四个年轻人十分气愤,但白素使眼色,作手势,不让他们说什么。
白素心平气和:“我们已找到了那个建文帝,他也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吧?”
费力一指院长:“你们可以问院长,他借了多少病人给我。”
院长立时道:“只有这一个”
我绩起了眉,很快,就发现了一点
和各人交换了眼色之后,也知道大家都发现了这一点,那就是:不论我们的设想多么接近事实,但只要费力矢口否认的话,我们就绝没有办法可以证实!
不错,他的实验室中,是有著异乎寻常的电脑和种种装置,可是有什么办法证明那些仪器能招聚人的灵魂?所有的电脑资料,只怕全是曲线不同的脑电波,也没有人知道可以代表什么!
那两个白痴,看来都是彻头彻尾的零度智力,李自成和建文帝的记忆早已离开了他们的脑部,当然也证明不了什么。
我们非但不能证明任何事实,而且,如果把设想公布出来的话,还必然会引起讪笑,被人当作神经有问题!
当我们兴冲冲地前来,准备向费力表示敬意之际,我们绝未想到这一点。
费力医生为什么要掩饰他有了这样的大成功,不得而知,如今心乱如麻,也无法分析。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我们提出再多的论据,费力只要一概否认,我们一样没有办法,在这里多耽下去,接近混赖,反而更加没有好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撤退,但还是冷笑了一声。“费力,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当然清楚,希望你能进一步成功,那实在是了不起的成就!”
费力听后无动于衷,而且十分不耐烦,挥著手,我不等他下逐客令,转身就走了出来,四个小家伙不肯就此离去,是给白索硬押出来的。
出了建筑物,来到了车旁,温宝裕先叫了起来:“这算什么,他……为什么不承认?”
白素道:“他有权不承认。或许,他怕事情一公开,造成太大的震撼,或许,他遭到了失败,或许,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总之他有权那样做!”
我不是很同意白素的话,但是却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之处。古人的灵魂成万成亿,招聚来了,自然不触犯任何法律,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抗议,他要保持秘密,也没有什么谁有权去拷打他要他招认!
我想了一想,就部署了行动方针:“我立刻再到十万大山去,把齐白和那人弄口来。良辰美景从明晚开始。每晚来观察费力医生的行动,最好把他的特殊活动都拍摄下来。但是绝不要认他发现!”
白素微皱著眉,看来她不是很同意我,但也不是很反对。我又道:“梁医生请在病院中多瞭解,弄清楚是不是另外有一个零度智力的病人,曾和这里发生过关系!”
梁若水也悻然;“真岂有此理!”
我们趁兴而来,败兴而口,车行不久,良辰美景停了车,把温宝裕和胡说赶到了我们车中,说是当晚就展开监视,不让费力混赖。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进入十万大山。以我和齐白两人的能耐,要带一个白痴过边境,自然轻而易举,见了齐白后,第五天下午,已经回来,那白痴十分听话,拨一拨,动一动。齐白已听我说起过费力医生的否认,我们回到家时没有人,但不一会,白素和良辰美景先回来,神情都十分古怪。
我忙问:“监视费力医生、可有什么发现?”
良辰美景摇头:“他只是在埋头工作,经常彻夜不眠,实在是极度工作狂热的科学家。”
白发补充了一句:“卫,她们拍了不少影带回来,你看看,照我看来,他……这次实验的对象,像是他自己!”
我怔了一怔,良辰美景已忙著在准备她们拍回来的影带。白素又道:“当晚,费力就把那病人还给了院长。梁医生昨天还曾打电话来,说是医院里这种无亲无故的病人,确数一直无人知道,所以不能肯定!”
我向带回来的那白痴一指:“管他是哪里来的,反正送他回精神病院没错,总不能养他在我们这里!”
白素点头:“我这就和梁医生联络,不过,照我看,院长不可能是合谋。”
我苦笑:“有可能这一个是费力从病院中偷出来的!”
白素居然同意了我的说法,点了点头。
这时,良辰美景已经准备好,按下了掣钮,白素解释:“她们拍摄回来的影带很长,我看过之后,保留了我认为重要的部分。”
我点了点头,凝神去看荧光屏,看到在电脑的控制台前,有一个仪器,连著一个半圆形的头罩,费力正把 那半圆形的罩,罩向他自己的头部,全神贯注,调节清楚,有时沉思,有时微笑,有时蹩眉,双手却不断在调整著各种掣钮。
看了一会,良辰美景就道:“我们研究过,认为这是他用自己做实验!”
我看得惊骇莫名:“他想作什么?把一个不知是什么人的记忆输入他自己的脑部?”
白素道:“看来正是这样,问题是,那会不会令他自己原来的记忆消失?如果会,那他岂不等于……自杀?只有他一个人懂得这方法,没有人可以令他原来的记忆恢复!”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气:“那……不能算自杀,只是他努力使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良辰美景摇头:“那不是好现象,一个现代的杰出科学家消失,一个不知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古人复活,那算是什么交换?”
我抿著嘴,再看下去,一看几晚,情形都差不多,偶而,费力医生摘除下头罩来,仔细注视著连系电脑的荧光屏,在荧光屏上,是许多杂乱无章的线条,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可是费力医生却看得十分用心,几乎连眼都不眨一下。
接著,在荧光屏上,出现了不少字母。白素道:“这一节十分重要,你看,这是什么文字?”
良辰美景固定了画面,可以看得很清楚,我一看就道:“像是汉字的罗马拼音!”
白素点头:“我也认为是,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念念看!”
我看著荧光屏,根据拼音念著:“仓狼慢四
近鹰烟煮
取泉受
猪羊管猪
换下子……”我一直念下去虽然字字都发音十分正确,可是全然不知那是什么意思。白素也跟著我念,念完之后,也是一片茫然,不知是什么意思。
拼音汉字不能望其音而思其义,我相信如果荧光屏上显示前是汉字,那一定可以知道部是什么意思了。
齐白在一旁,看得焦躁起来:“别在这里打哑谜,我有办法叫他从实招来,去看他去!”
我也觉得有必要再去看费力医生一下,当下就和齐白一起出发,良辰美景反正晚上要去监视,也就跟了去,白素叹了一声:“最好别造成太大的干扰!”
我们到达研究所时,夕阳西下,海面上金光万道,夺目之至,按了半天门铃,没有人开门。弄开锁推门进去,就看到地上摊了老大的一张宣纸,宣纸上是一幅画,画笔极简单,但是极传神,只见烟波浩渺的水面之上,一叶扁舟,船头站著一个人,笔法佳妙之至,画上还有著题字,字相当大:五湖四海任邀游,吾去也!
下面却没有署名,
在我和齐白发怔时,良辰美景已上下飞驰,她们再回来时,面色发青:“没有人!这屋子内……没有人,肯定没有人!”
而齐白指著画上,湖边的一堆石头,声音异样:“这石头的画法,叫……摺带皱,这是大画家倪云林所创,而这幅画……若叫我来鉴定,我就说是倪云林的杰作!”
我怒道:“你胡说什么,这明明是新画的。”
齐白本再出声,我们收起了画,走进了电脑室,良辰美景正在乱按键钮,荧屏上忽然又现出了那些拼音汉字,齐白盯著它们看,然后,取过纸和笔:“卫斯理,你念,我写!”
我照著发音仿,他写下来的却是“沧浪漫士
静因庵主
曲全叟
朱阳馆主
幻霞子……”
我看到他写下来的,也呆住了,那全是元朝大画家倪云林的外号!
费力医生招来了倪云林的魂?
费力医生一直没有再出现,在我记述这故事时,他失踪已超过半年,他是不是变成了倪云林?而倪云林为了逃避乱世,下落不明,是历史上一个神秘失踪人物,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到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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