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李君业失踪还不到两个月,为什么这么快?难道他的禁脔出什么事了?
这个猜想一点都不是好消息!
周恒:“施粥的都是什么人?”
“就是这县里面的商户,听着有人喊什么徐老爷杨老爷张老爷的,好几家在一块,俺们也不清楚!”
我爹也在?!杨潜心惊望周恒,没敢将话说出来。
“掩人耳目罢了。”周恒在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我们已经能将那人的搜查范围缩小不少了!”
谁知道他们这两个学生会暗中探查这些事?这样隐秘又微小的人来查,才不会引人注意。
一旁的人不再说话,他们的遭遇就是这样。好人有那么多吗,就算有好人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帮他们呢?人心不果,谁知道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信任多么难以建立就有多么不值一提!没有他们自己搭的棚子值得托付!
“我长得这么好看,会不会被抓走?”周恒身子一弯倒在杨潜肩上,幽幽跟身边人诉忧。
杨潜一揽他的腰,剑目一扫四周的人,肃面道:“不会!有我在你身边,别怕!”
好瘦,硌手!
张群生斜着眼扭脸,北风蜇人,心中膈应:“你们俩够了!”
“还不够!”周恒搂紧杨潜的脖子,这小子还挺壮实,胸上都是肌肉,在家练过?
啊,周恒身上好温暖,抱着虽然硌手却足够缓解他身上的寒凉。
一旁的难民很不理解地看着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众人散开,给他俩留了足够恩爱的场地。
靠近粥棚的地方,一人远远望着依靠着的两人,唇角勾出的浅壑阴影斜斜。
原来还有人和我一样的兴趣。呵呵,有趣有趣!
“放心,安心!”杨潜轻轻拍着周恒的背:“你太瘦了,回家一定要将你养胖。”
周恒腹中酸水直往上泛,蹭着他的肩点头:“恩,人家只要你养!”
“呕!”方才拿木棍出来的男孩突然脑袋一歪,吐出一道酸水,龇牙咧嘴,口中气味难忍。
“你们够了,我肚子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别让我再吐了!”他挥挥干瘦的手:“求你俩了!”
半晌,杨潜松开爪子又握上周恒的手:“……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最好!”周恒攥着他冰冷的手,这小子的手比娘子的还凉,娘子是身子不好,难道他也有病?!
男女生病症状是一样的吗?周恒暗暗思着。
秦玥窝在沙发上看书突然打了个喷嚏。
“主子。”
石心递上帕子,她胡乱一蹭扔开。下雪天封路,好无聊!
“铛铛铛”粥棚那儿传来敲锣声。
“饭已经做好了,大伙过来喝点粥暖暖身子!”李秋大喊一声,甩袖离去,“我们可是学生,不会害人,害人会被夺了科考资格的。大家放心跟我来!”
“过去吧!”周恒将男孩扶起:“你不是没吃饭吗?”
“过去过去……”
他嫌弃地将周恒的手拨开,又去搀了方才倒塌棚子里的老人,两人才颤巍巍过去,一路走过苍白的雪间,脚下灰印成行。
“不方便走动的,其他人帮忙将饭端过来,大家开始吧。”杨潜一声喊令,周围的学生也都去到了粥棚那里,端了饭又赶忙过来,怕路上吹凉了。
他也牵着周恒到粥棚前面,钱堂和王中简在给人们盛饭。是粘稠的米粥,不是清可映人的汤水。
“这里还有馒头咸菜啊,我们食堂出品。大家一人一个,排好队。”李秋站在后面朝众人吆喝,脸上扬着善意的笑。
棚前的人倒是有秩序,可能是上次来拿吃食有经验了。
“一餐不过是一顿饱腹。”周恒轻声在杨潜耳边道:“这些人不知能活多久。”
杨潜紧握他的手取暖,看样子却是亲密无间:“邢叔治下也有百姓流离失所,他还算尽职的……不知那些贪官污吏治下该当如何。”
“你我若为官,定要将百姓的生活安置好。”
“恩。”
直直的难民队伍忽然朝他们这边歪过来,人群不安地看着朝这边走来的人。
俩人皱眉望过去,一人披了暗蓝锦纹的亮缎披风,银冠玉簪寒光闪,颈间黑簇的貂皮冷人,一身华服簇新的裹着高大身材,锦靴踏雪,毫无被人嫌弃畏惧的神色变化,步步悠然自得,狭长双眸笑意连连。
其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谨慎躬身,不敢有半点差池。
杨潜面色突变,寒气逼人,脚下积雪咯咯响。
周恒握着他的手:“怎么了?”
“徐峥。”声浅面沉。
原来如此。周恒挽上他的胳膊,耳边轻语道:“深呼吸,别出差错。”
杨潜一脚踩上他的鞋:“深呼吸?你以为生孩子呢?”
“……”周恒垂眼看看自己沾了雪的鞋面:“这是我娘子给我做的……”
杨潜语塞,抬眼看他,低头看鞋,半晌突然喊道:“哎呀阿恒!你的鞋子脏了,我给你擦干净!”
说着话人就低下身子将他鞋面上的碎雪拨开,周恒已来不及收脚,恐再踢上他。
一众人不再看徐峥,齐刷刷盯着两人。
钱堂的腰忽然又开始疼了。李秋正给人递馒头,手一抖,馒头落到雪上,那人也不顾馒头,只看着俩人咽口水。徐峥微愣停下步子,这两人是来抢他风头的?
周恒扶起杨潜:“你对人家这么好,让我何以为报?”
“来我怀里!”杨潜将人一拉搂紧:“或让我住你心里!”
“呕!”男孩再次忍痛呕吐。
身后的老人忙拍着他的背,嘴里念叨着:“这世头儿怎么成这样了……真是罪过!”
钱堂心里憋火,周恒和杨潜倒底是怎么了?回去一定要关他二人禁闭!以解他老腰之痛!
“对不住啊各位,这俩学生昨晚从床上掉下来摔到脑子了,回去我便请大夫给他们看病!”钱堂敲敲桌子朝大伙喊:“大家不要看那两个病人了,来端饭了,一会儿该凉了。”
一时被定格的画面又破冰水流般动了起来,众人不再看那奇异的两人,也不再瞧锦衣华服的徐峥,一切有序的进行着。
徐峥悠悠过来,看着李秋笑呵呵地给人拿馒头,丝毫不嫌弃人们手上的脏污。李秋一仰头,正好瞧见他,礼貌朝他点头一笑,继续给人发东西。
“公子,这里人多,莫挤到您。”身后小厮稍上前一步。
“无妨,之前本公子也是来施过粥的。”徐峥淡淡道。
“这些都是县学的学子?”他看看李秋。
李秋也没瞧他一眼就道:“是,我们都是。”
“我也来为你们帮忙如何?”他又问。
李秋终于抬眼再看他,一身华服,瞧着像是大官出来巡视呢,他摇头:“公子你还是在一边看着吧,莫脏了你的手和衣裳。”
“呵呵呵,”徐峥轻笑:“那本公子就没有这个好机会帮助难民了。”
杨潜绕过来站在徐峥身旁:“徐公子今日怎么出来了?这么冷的天,该在家中休养生息的。”
徐峥长眸笑意稍敛,负手望银芒滔滔白雪压墙:“雪后美景怎可不赏?出来走走才能见到这番风景,家中又怎能欣赏?”
几人呼吸白气掺杂,清冷的天宁静若憩。
徐峥一看他身后跟随而来的周恒,笑道:“徐某看过一本书,书上写,男子之欢在近前、且同貌,唤作断袖。两位可是?”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杨潜凛眸看他,口中劲舌扫了一圈,终收了面对情敌的恼恨怒气。他回身牵上周恒的手与人并肩。
李秋无力垂眼,他们俩,到底,怎么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一旁徐峥忽拍了他的肩,李秋不解看他。
“原来最深情的人在此!吃醋了?”他笑着,眼底却掩了深意,瞧地李秋皱眉拿掉他的手。
“这位公子想的倒是多,不知道你在说的什么!”李秋深看他一眼,回眸继续与难民发馒头。
徐峥笑笑,袍子一掀,离了他身旁。杨潜与周恒在一旁站着,手挽手,亲密无间。
“杨公子倒是与这位,难舍难分啊!”李秋不理他,徐峥又转向了二人,话中揶揄不断:“兔子不吃窝边草,杨公子好兴致!”
杨潜拧眉,周恒收紧了手道:“这里已是县城边缘,只有流离难民,没有美景佳人,徐公子还是不要在此地多呆的好。以免伤风!”
徐峥微淡的笑不止,却偏偏有让人揍他的冲动:“杨公子与我同为一县商户之子,他能到的地方,我为何不能到?”
周恒也打量他这一身穿着,绫罗绸缎,貂皮银冠,华丽的不像商户,倒像是矜贵的世家公子。
杨潜一笑,轻嘲道:“徐公子怎可自降身份与我同等?谁不知徐家堂兄乃梁城太守,一方重臣辖管。邢县令又将嫡女许给你,不日你便是县令女婿了。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啊!”
徐峥突然敛了笑,狭长的眸中寒光熠熠,背后的手悄然成拳。
身后两小厮一同上前,冰脸对杨潜。
“呦呵!”杨潜看他没由来的生气了,心里一阵痛快:“小生我有说错话吗?徐公子这两小厮这般怒目而视,是个什么意思?”
徐峥不动,黑眸微晃,不知心中想的什么。
周恒突然环上杨潜的瘦腰,脑袋蹭在他脖子旁,声音颤抖似受伤野猫:“他的眼神好可怕,人家……人家有点冷!”
两小厮身子一僵,腰间一阵疙瘩蔓延,扑沓扑沓落了一地。
徐峥皱眉,这两人怎敢这样在人前……恩爱搂抱?!
李秋直接把要给别人的馒头塞到嘴里,以免自己发出尖叫。
“你们俩再这样给我滚回学院!”钱堂抄起勺子直指二人,绸白的粥滴到徐峥鞋面上。
周恒微咳离了杨潜,吭叽道:“夫子怎么这般生气?学生不抱就是了。”
排队的难民都目不转睛看着他在那儿忸怩。
“看什么看?都看我!”钱堂收回勺子:“往前看,看我!我才是给你们盛粥的!看他俩的不给饭吃!”
这么凶神恶煞的表情和声音,学生们都默默擦了额间冷汗,排队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哈哈哈!”徐峥仰头大笑:“今日真是让徐某开了眼!”他笑看着二人:“不知杨伯父知不知道杨公子的个性,呵呵,着实让我好奇啊!”
“你要做什么?”杨潜怒目,若是告诉他爹他在街上这般样子,恐怕以后他都难再出门了!
徐峥无辜眨眼:“好奇而已。你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
“咱们回吧!”徐峥拂了衣袖转身,两小厮垂首跟着。
几步后那人又转身,声音僵冷:“太守是太守,徐峥是徐峥,没有牵连!邢县令是邢县令,我还是我,与他有什么干系!”
两人望着徐峥走远,静默片刻,杨潜道:“他说那话什么意思?与邢县令没有干系?心急撇开关系,他不是心甘情愿娶邢晨的?那他数次提亲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甘愿被别人的头衔压到自己。”周恒道。
杨潜紧闭的唇角垂着,大好心情被一个簇新衣皮的男人撕得破烂。
“我们俩这样真的能让那人看见吗?”他皱眉低着嗓子问:“我都快被你恶心到了……”
“你自己不恶心?”周恒挑眉:“我方才差点也吐了。”
“那你还让我……”杨潜瘪嘴看他。
“别急。那人能三番两次将人掳走,定是经常在街上闲逛来着,不然哪有机会知道谁长的符合他的口味。咱俩这样出来,若是他看见,知道有人和他一样的兴趣,会不会很高兴?说不定会抽空来找咱俩说话呢!”周恒轻声道:“一会儿你回家一趟,问问你爹上次出来施粥是谁出的主意。”
“那好。”
钱堂绷着脸朝二人喊话:“你们俩别在那儿杵着了,过来帮忙!”
“哦。”杨潜拽着周恒笑脸过去:“夫子您歇着,我们俩来就好。”
钱堂龇牙看着二人,将勺子往他手里一杵,扶着腰到一边去了。
“钱夫子生咱俩的气了。”杨潜抄了勺子给人家盛饭,小心翼翼却还洒到了手上。
周恒又将勺子拿过来,将他挤到一旁:“别担心,夫子只是一时的心急,等咱们回了学院恢复正常他就会忘了的。”
“那还是你来盛饭吧,我也弄不好。”他拿了碗递给周恒:“我在一旁保护你!”
周恒朝他一笑:“咱俩配合越来越默契了!”
“那是!”
排队过来的人窃窃私语:“这俩人一个劲儿的说话,会不会弄到饭里口水啊?”
“谁知道呢?只要能喝上饭就行了,就别挑拣了!”
“我只是看见他俩就膈应的慌……”
“说实话,我也是……”
周恒脸都绿了,他这大好青年的形象啊,为了将李君业找回来也是够了!
“咱俩被人嫌弃了。”杨潜递上碗,偷说一句。
“盛饭什么的,还是正常一点好。”
“恩,我也这么觉得,不然回去夫子不会放过咱俩的!”
北风稍减,太阳没有露头,雪堆积着缓缓升华吸走周围热量,温度低得很。
但现在的杨潜倒没那么冷了,他一直在干活呢!大半个上午,二人没有再耳厮鬓磨,李秋将方才自己啃的那个馒头从热的吃成凉的终于吃完了,这俩人终于正常了,他心想。
“你们在这里多长时间了?”周恒问一人。
“好几个月了,天热的时候下的雨大,淹了我们的屋子,我们才跑到这儿安置下了。”
“你们不想回去把屋子重建起来?为何一直在此?”
“建房子也要有人有钱啊,我们都是穷了多少年的,能活过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修屋子啊!”
那人端了饭就走了,周恒静默继续干活,这么多人一直在这里搭着破烂的棚子,深冬已至,他们能活多久?
既已见了,就需想个办法帮他们将问题解决。
米粥已经见底,杨潜拉拉周恒的袖子:“我这就走了啊!替我看着夫子点儿,一会儿你们收拾好东西我就回来了。”
周恒看一眼正闭目揉腰的钱堂,点头。
杨潜将碗往王中简手里一塞就往外跑,钱堂眼睛睁开一条缝,这兔崽子今天到底咋回事?!不干活又跑了,回学院不收拾他俩他就不姓钱!
周恒鼻子一痒,脑袋一歪打了个喷嚏。他扭头看钱堂,人正阴测测盯着杨潜的背影,大手握成拳。
糟了,今天太过火,钱夫子要发威了!
那边杨潜往家里走,到家就去找老爹。
杨爹胡子一翘:“你怎么回来了?今儿还不到放假呢,是不是偷跑回来的?”
“好好的我偷跑什么。”杨潜一笑,凑近老爹:“我们学院今儿在县城边施粥呢!我听那儿的人说,您老之前也去过一回,还是跟好几家一起去的。你们怎么来这心性想去帮帮那些难民了?”
“臭小子,你不干活跑回家来就为了问我这个?”杨爹拍他脑袋:“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大家伙做生意几十年了,也都想发个善心留个名声啥的,一有人提议,就都同意了。”
“谁提议的?”
“你张叔,你是知道的他最好心了!”
杨潜点头,可是张叔家中人没有断袖,他的儿子都已经有小孩儿了,有的还收了好几房小的。
“那天就你们几个去了?”
“还有徐峥和张冲,你在学院,我就没叫你,你老爹一人也比他门老子儿子一块儿干得多!”
哼,徐峥倒是会得人心。
“那天有没有很特别的人在你们身边一直转悠啊?”杨潜再问:“特别是一直盯着那些难民看的。”
杨爹想了想摇头:“没有,那儿很偏呢,除了咱们几家的下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