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滕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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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滕王阁-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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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不是官场,更不是朝堂,你说说我该自重多少,是不是你父子都要我重如泰山。那是要压死人的。”他特地盯着王勃:“娃娃,你说是吗?”

  王勃这时对平易近人,十分幽默风趣的老相国产生了浓厚的好感,孩子气地拍手嘻笑道:“是啊,是啊,泰山高大稳重,福佑万民,所以受人敬崇。”

  “如果泰山持重专去压人呢?”右相故意反问。

  王勃立即回答:“哪我就让愚公带子孙,来把它移到东洋大海去!”

  “哈哈哈哈”刘祥道又被逗笑了:“人家夸你是神童,我看你不只是个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神童;你这个神童,神气十足,神通广大,而且真正能通神。”

  “……我能通神,通什么神?……”王勃被夸糊涂了。

  “老愚公一家子,不是都被你调来移山了么。”

  王勃被逗得更无拘束了:“那,我就先要调动你这座大山去压坏人了。”

  刘祥道还当玩笑问道:“你要以我压谁?”

  王勃切齿愤恨:“兵部侍郎裴宏武!”

  王福畤早已看不顺眼,这时如迅雷不及掩耳,吓得猛地扯过王勃:“你,你找死啊!”

  “嗨,你呀……”刘祥道将王勃,又拉过来揽在怀里,不满地瞪了王福畤一眼,欲责难言。他想抚慰王勃,也难于解释,只得勉为其难的说:“娃娃,裴宏武他……他也是座大山哪。”

  “比你还大?”王勃不理解地追问。

  “大,他也很大。他……他也是奉旨出京执行王命的啊。”

  “他是个随心作恶的奸臣,太坏了。他乱抓老老小小百姓去当兵,他将一个跟随太宗皇帝远征西域,已经残废的老兵抓去,重责了一百军棍,现在还和那些不肯当兵的百姓,一起枷在城门口站笼里示众呢。”他焦急地叙述。

  王福畤阻止:“这事不用你来干涉!”

  “爹!”王勃天真的脸上双目含泪:“是我顶撞了裴宏武,他才拿这可怜的老人出气的呀!刘相爷,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王勃拉住刘祥道的胳臂左右摆动,缠住了不放。刘祥道疲乏抚着王勃的手,勉强的解释:“这老兵抗旨征兵,已触犯王法。击杖后站笼示众,也属于依律施刑,庶民百姓是不能干涉的。”

  “他已经西征过侵犯中原的突厥,血战十多年,负伤残废了才回龙门种屯田的呀。”王勃又幼稚起来了:“相爷,你官比他大,你该去制止奸臣残害百姓哪!”

  “我……”刘祥道有理难讲:“裴侍郎也是奉旨的钦差呀,……”

  “是钦差就更该遵守王法,他这样胡作非为,是执法违法,罪加一等,相爷更该替皇上去管管他。”

  “我也管不了他……”

  “为什么?”

  “若在朝堂,我们可以当着皇上辩理,由皇上法落。可现在我们都是奉旨出京的钦差,各办各的事,谁也管不了谁的事……”

  “不,你是胆小怕事,你不敢秉公办事!”

  “奴才!不许无理取闹!”王福畤又沉不住气,上前来拉开王勃。

  王勃摔开父亲:“我有理就该闹!”他理直气也壮:“你们当官就该为民作主,你们该救苦救难,为老百姓伸冤。”

  刘祥道紧拉过王勃的手,艰难有愧地说;“唉!有冤也难伸啊……这老兵已经死了……”

  “啊——!”王勃惊震地呆住了。稍时他摔开了刘祥道,猛地奔出吟月亭,冲上嶙峋的假山,爆发了憋住的悲痛,放声向天悲嚎。

  刘祥道拦住爱恨交织,慈母心怀的严父王福畤,轻轻地说:“让娃娃去痛哭一场吧!”

  王勃哭不解恨,冲入了浓绿似雾的柳林……

  王勃狂喊疾奔,撞得繁花纷纷坠落……

  他满面泪痕飞快地穿越高墙挤成的狭长小巷……

  他疲惫踉跄跑到城门口。远远一排站笼,老兵的站笼已经空了。他猛地停立,悲恸已极,如痴如呆步步走向木笼,扶着木笼瘫软地上。

  憨儿首先追来,扑上前哭着摇着王勃:“公子,公子啊!……”

  王寿引着家丁追来,他蹲下将王勃搂入怀中为他摸胸,王勃泪如雨下,终于又悽楚地哭出了声来:“奶公公……”

  城门口围观的百姓不解其故,十分奇怪。白发皓首老道人,他已动情地注视着王勃的赤子真情,他流露出挚爱之心,轻轻抚着银鬓。

  动人肺腑,悲愤的歌声“苦啊,苦若狂。”蓦地在由弱渐强的羯鼓声中迸出:“

  苦啊苦啊,苦若狂,

  苦若沙漠无边茫苍苍,

  征夫随唐王,耀武拓边疆,

  赤血染黄沙,白骨弃战场。

  赢得蛮荒千里地,

  苦熬到病老残年返故乡,

  屋倒地荒芜,妻儿共凄凉。

  兴也百姓苦,亡更百姓伤。

  百姓盼太平,

  太平在何方!太平在何方!

  苦啊苦啊,苦若狂,

  苦若黄河怒吼涛涛浪。

  退役西归来,儿又征东疆。

  纤绳背逆流,瘦骨抗风霜。

  天子威武今何在?

  苦聚在乱葬坑中野坟旁!

  争战无止尽,家破人又亡。

  兴也百姓苦,亡更百姓伤。

  百姓盼太平,

  太平在何方!太平在何方?

  (悲歌声中,镜头画面一一转化。

  城外荒山乱葬坑的万人冢,几个乡亲和抱婴儿携着幼子的妇寡,打着引魂幡,扶着悲痛欲绝的灵娟,抬着席卷的黄土佬,走上坟地。

  羯鼓声中,跪伏在坟上的灵娟,发至她突厥人的民族特性,她悲怆狂舞,时而疾奔,时而趔趄,悲歌激烈时动作粗犷,刚劲;舞姿滞缓时,悲歌凄厉缠绵……

  她悲愤凄怆的舞姿后面、背景随之变化:

  黄沙无垠,凄风呜咽,天昏地暗……。

  旌旗在朔风中招展,战马在荒漠里奔驰……。

  番民在帐棚前离别妻儿,他们在可汗的将官皮鞭威胁下,跨马持刀赴战场,妻儿送别悲啼。

  唐军在沙海中进军……。胡马上蛮夷挥刀驰骋……。

  两军对阵,在羯鼓长号中,鏖战暴发,在将军指挥刀下惨烈撕杀。胡军败退,唐军追击。战场上尸骨遍野,风沙漫过化成白骨。寂静疆场,只有苍鹰在天穹盘旋。

  两军劫后燃烧的帐幕前,小灵娟在尸体中哭娘。

  灵娟孤单地在沙漠中哭泣。

  退伍归途中,黄土佬抱起昏睡的小孤女。

  黄土佬背着灵娟回到穷乡僻壤,妻子和两个幼子,迎出门外。

  灵娟与两个兄长沿黄河嬉戏。

  黄土佬长子服兵徭辞别父母弟妹。

  一队被征的士兵离去。

  次子被抓丁强押离家,病危老妻哭死在黄土佬怀中

  一串串被征的壮丁,强迫上路

  一串背纤的纤夫。灵娟紧随着老父背纤。

  灵娟哭倒在木笼架前。

  众乡亲抬着席卷的尸体走入乱葬坑。灵娟抱着牌位,经过一堆堆荒草萋迷的野坟。

  悲歌结尾,又重现灵娟饱受刺激,疯魔狂舞的姿态。

  憨儿拿着香烛纸钱,陪着王勃来祭奠黄土佬,他们被眼前的事态惊呆了。

  王勃疑惑地问贫妇:“她疯了么?”

  贫妇悲痛地摇头:“这个胡女高兴的时候跳舞,伤心极了也跳舞。”

  “胡女?她是西域蛮帮的胡女?”

  一个乡亲补充:“她是黄土佬从西域路上拾回来的孤女。”

  王勃同情地走过去劝慰,还没开口就被灵娟推倒地上。

  憨儿忙上前掺扶,他们主仆痴痴看着灵娟,她疯狂地舞向远方。

  王福畤府中花厅内。

  刘祥道显然没能说服王福畤,茶杯差点放倒了,他站起来强忍烦燥,急促踱步:“你患得患失枉为朝臣……不错,没有长孙无忌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国舅,我们这个懦弱无能的皇上也坐不上这把龙椅。若不是武皇后,英明果断扶佐皇上,这个想只手遮天的国舅无忌无恐,早就成了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曹操了。……”

  “刘相爷!你……”王福畤吓得向外张望。

  刘祥道感慨地摇了摇头:“这是在你老家呀。……看来今日我是空费口舌,过去也枉将你当成知已了!”

  王福畤真诚地欲吐衷肠:“师兄……”

  “好了!”刘祥道以掌堵住:“我不听你那太平无为的道德经!历来伴君如伴虎。你当初就不该为官,不该入朝堂,伴君王”。

  王福畤终于说了句真话:“长孙无忌而今又暗中在替东宫太子筹谋划策了……”

  “你心里明白就好。”刘祥道边说边向外走:“这个老豺狼,吃不了外甥,要在外甥孙儿头上打主意了。”

  “他是在怂恿皇太子暗中抓军权……。”

  “能让他由着心性去作崇。”刘相毫不动容。

  “历来政变都是依仗军权,才夺政权啊!”

  刘祥道笑了笑:“你,是有点大智若愚,可惜是真蠢了点。”

  王福畤不满了:“……在这大是非面前,你怎么又这样玩世不恭啊?”

  “就因为对世事了如指掌了,诸葛亮是最玩世不恭的。”

  “你越扯越远了。现在东宫太子会被长孙无忌毁了的。”王福畤担忧地说。

  “你是少见多怪。先王太宗立的太子李承乾,次子魏王李泰,并不都是毁于长孙这舅父手里的?”

  “不不,那是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阴谋篡权夺位,妄图继承王位,互相诋毁攻击。那时长孙无忌是一心一意辅助着当今的圣上,没有参与他们你死我活相互残害呀。”

  “对,他这是坐山观虎斗,等它们两败俱死了,他就不费吹灰之力,确保了这位昏庸的三太子登了大宝,坐上了龙位。因此,他长孙是先朝的开国元勋,又当上了而今天的股肱重臣。只可惜他的鬼蜮伎俩,早被武后洞察。且由着他去施展阴谋。”

  “武后娘娘怎能容这阴毒的舅公,去怂恿自己亲儿子胡作非为呀!”王福畤有些不满。

  “皇上如此溺爱太子,皇后也只能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东宫太子身上的毒疮成熟了,再把长孙这包脓头挤出来!”刘祥道颇有信心地下结论。

  “若是他们阴谋得逞了呢?”

  “哪……!”刘祥道又玩世不恭了:“你和我啊,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看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他紧跟刘相身后。

  “可也不是神话。”刘祥道头也不回边说边走出花厅。

  庭院内,王福畤追送着刘祥道。

  “相爷,慢走”!王勃伏跪在地拦住去路。

  刘祥道向前掺扶:“你这是为什么?”

  王勃拂开相爷的手,赖在地上:“我有话请教相爷,你不回答,我不起来。”

  “我回答就是。”

  “实话实说,不讲假话。”

  “我堂堂一个右宰相,岂能哄骗你这小小顽童!”刘祥道风趣地笑着。

  王福畤怕又惹是非:“相国不要容顽童胡闹”!

  刘祥道不理王福畤,扶起王勃:“你言无不尽,我知无不言讲吧!”

  王勃更不理父亲阻止的眼色手式,侃侃发问:“先皇太宗灭隋朝,兴大唐,多年战乱不停。开国初,民乏财困,太宗皇帝为何不顾鞍马劳顿,还要兴兵远征西域?”

  “那时西域突厥的可汗,不安于逐水草而游牧的太平生活,他贪婪中原财物,汇聚了铁骑彪兵,乘我大唐开国不久,侵略边境,烧杀掳掠扰得边民不得安宁。先王太宗御驾亲征,平了外患,才有那太平的贞观盛世。”

  “请问如今邻邦高句丽,历来可曾犯我中原?”

  “没有。”

  “哪么,我朝为何连年兴兵东征高句丽?”

  “这……这因为高句丽没有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刘祥道难说真情实况,找了个假借口。

  王勃以童心辨是非,非要追问到底:“难道当今皇上,兴兵三十万,就只为了显耀天子威武,飘洋过海,要争得那么一点点贡品?”

  王福畤见刘祥道难以对答:“不许胡扰蛮缠。”

  “哈哈哈哈。”刘祥道自我嘲笑:“如今是他在审问我们了。问得切实有理,实在发人深思。容他审问下去。”

  “刘相爷,你倒是回答呀!”王勃咄咄逼人。

  刘祥道避而不答,以问对答,绕开答题:“娃娃,你可还有问的?”

  “有!”王勃又连连相问:“而今,在屯田的府兵花名册外,强拉硬抓编制外的平民百姓去当兵。连年征兵纳粮,逼得壮丁逃亡,田园荒芜。皇上可知下情?究竟是皇上蒙昧?还是奸臣误国?

  刘祥道夸赞:“问到是处,问下去!”

  “若是皇上不知下情,是忠臣该不该,下情上达?”

  “应该如此!”

  “若是奸臣误国,是忠臣该不该列其罪状,上书弹劾,为国除奸,为民除害?”

  “义不容辞!”

  “请问相国和父亲,你们是不是忠臣?”

  “王尚书,你看我们是不是忠臣啊?”

  王福畤忙道:“侍君者岂能不忠。”

  “令尊认为我们都是忠臣。”刘祥道笑道。

  “哪,你们有没有直言谏君?你们有没有弹劾奸侫?”

  “这么?……”刘祥道狡滑地问王福畤:“王尚书还是你来评说,我们有还是没有吧!”他见王福畤尴尬难言,就又向王勃笑道:“自己吹嘘上不了天;自夸得道,成不了仙。令尊与我同朝,言行不同心相通。你若将令尊审问清楚了,也就不须再审问我了。王尚书,你说是吗?”他见王福畤难对可否,又笑道:“你就听候令郎严加审问吧!告辞!哈哈哈哈……”王福畤欲送,被他止住:“我来无影,就让我去也无踪吧!”说罢,他畅怀而笑,拱拱手扬长而去。

  王勃还要追问,被王福畤一把拖住训叱道:“你不要难为刘相爷了!”

  “父亲……”王勃还欲相问

  “唉!”王福畤长叹自语:“我和他都是王命难违呀!”他正要进厅内,王寿捧贴子进来。

  “老爷,兵部侍郎裴宏武来访。”

  王福畤一惊,忙下台阶急问:“他可曾遇见刘相爷?”

  王寿不解其故,直言禀告:“刘相爷正从侧门出去,不知道他们可曾碰面。”

  “快去大开正门迎客!”他匆匆迎了出去。

  王勃蔑视父亲行为,孩子气地唾了一口,一跺脚相背离去。

  尚书府正门大开,王福畤急切迎出门外,他远见刘祥道拉低了帽遮檐,藏在两个随从身后,他们被裴宏武开路的护卫,拦在了路旁人群中,伪装挤动观看热闹的平民。

  王福畤急忙向前,迎向下轿来的裴宏武,十分亲切,非常热情,特别客气将裴宏武的视线引向自己。裴宏武受宠若惊,严然似东宫太子的密使,拿起架子,貌似不卑亢,眼不斜视,迈着方步在王福畤礼让下,在王尚书身前,迈步昂然挺入正门。王尚书屈尊相随着,满脸是笑容。他侧目偷视刘祥道。刘相爷正从两随从肩头,探高了头与王福畤照面,他会心一笑,微微挤眉弄眼后,潇酒地淹没在四散的人群中。

  王福畤陪着裴宏武同入府内,进了重门,走在儒雅幽静的庭院中。

  裴宏武开门见山:“听说刘右相在你府上,下官特来竭见,有国事讨教。”

  “刘相爷……他不在寒舍。”

  “他可曾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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