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滕王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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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上滕王阁-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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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叟扔下了缰绳,疯了似地惨呼:“么娃子啊——!”他踉踉跄跄向黑无常倒下的地方奔去。

  那群冤魂和野鬼也停止了前进。

  王勃挥动寒光闪闪的白鹤剑,冲向乱坟坑,两个卫士和憨儿也执刀,持棍随了过去。

  群鬼纷乱窜逃,跌跌绊绊,发出了女人的惊叫,老人的惨呼,孩子的啼哭……。

  憨儿随王勃奔到黑无常倒下的地方,只见坟堆后倒着一根长竹竿,上面顶着一破竹筐,筐上缀着破麻皮,烂藤条,竖起来远看活象个黑无常。

  卫士吴大胆从坟堆深草丛中,抓起一个跌倒的小鬼,他举刀要砍,被王勃纵身跃来托住。王勃掀掉小鬼头上罩着的破篓子,站在月光下的,竟是一个衣不遮体,光着屁股骨瘦如柴的孩子。他吓坏了,两只大眼睛充满了恐惧,惊慌,要哭了,又不敢放声……。

  “狗娃子——!”一个妇女披头散发,惊呼惨叫疯狂地奔了过来,紧紧将这孩子搂在怀里,母子惶恐地望着王勃。

  “妈妈——”又是两个头发散乱的小女孩追扑过来,紧偎紧护着面目憔悴的妇人。妇人又急忙护着哭泣惊恐的女儿,她一双手护不过来,不顾一切用身子挡着,四双眼睛绝望悲哀地瞪着王勃,十分惧怕地望着他手中寒光闪闪的剑。

  “饶命啊,长官!饶了我苦命的娃子啊……”妇人满脸泪痕。

  “妈妈……”那男孩终于憋不住嚎哭出来,两个女孩随着放声哀啼,母子四人都呜咽悲啼成一堆……。”

  王勃垂下了剑痛心地问:“你们这是……。”

  妇人泣不成声;“我们是饿的……是饿的呀!”

  “憨儿,拿干粮给他们。”王勃插剑入鞘。

  孩子们接过憨儿给的糕饼,狼吞虎咽象群饿兽。

  霎时间,乱坟丛中冒出了饥饿的人群,他们扔了扮鬼的各种破烂,三五成群畏畏缩缩,前前后后跑拢来,又先后纷乱跪下伸手乞讨:“长官给我点吧!……”“老爷给我点吧!”“救救命啊!”……一群衣不遮体,被饥饿折磨得变了形的;不是鬼,是群枯瘦病弱的老人、妇女和可怜的孩子……

  惨淡凄凉的月光下,王勃悲怆地望着这群似鬼似人,非鬼非人饥饿的人群,他茫然了,僵立在他们中间,望着乞求悲哀的眼情,望着枯稿乞讨的手,他泪水盈眶而出……。”

  王勃由衷发出沉重的心声:“天哪,……我能救济得了这么多贫苦的黎民百姓吗……我就是八方巡抚,能拯救得了满天下,这样多冤魂野鬼吗?……。”

  王勃心声中叠印出以下画面:王勃一伙人迷路了,盲目地穿行在丛林,山谷和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中。

  憨儿牢骚地:“赶路赶路,不住鸡鸣早看天的野店,偏要跟着那个领路的糟老头子,真正碰上了活鬼了。”

  吴大胆叹气道:“如今迷了方向,这路可怎么走啊!”

  贾老虎泄气地:“不被豺狼生吞活吃了,是我前世里积了德……。”“你不是老虎吗?”“我是贾老虎!”两卫士边走边抱怨。

  王勃默默无声,牵着川马,挥剑斩断荆棘老藤,开着路前进。忽然听见流水声:“前面有溪流,水向低处流,溪向山外走,跟上!”

  王勃领着一行人沿小溪探索前进。远远沟豁中,一点火光忽隐忽现,憨儿一惊:“鬼火!……”

  王勃定神一看:“前面山谷有人家。走!”

  他们碰碰撞撞过了溪流,穿出丛林,火光越来越近,远远听见女人嘤嘤哭泣声。

  一丛野竹林中,泉水边一堆篝火熊熊,不见人影。

  “有人吗?……有人吗?……”王勃向四周呼唤。

  除了猿啼狼嚎,潺潺流水声,寂静无有人答应,王勃持剑向灌木丛搜寻。刹那间一个蒙面人从身后持木棒向他猛击。他迅速闪开,这人又拼命向他拦腰横扫。王勃反手挥剑将木棒削去一截。这人一怔,并不逃走,竟又用半根木棒再攻王勃,又被王勃一掌推倒。

  憨儿等人正要去合击,王勃立刻拦住。

  显然,这蒙面人一再拼命,根本不是王勃的对手,他从地上爬起向溪流逃去。

  “站住!”王勃边喊边追。

  这蒙面人并不停步。王勃追得快,他逃得快,追得慢他逃得慢,王勃停他也停。王勃已识破他是在误导,别有心机。于是他故意停止追击,回转身再向篝火处奔去。

  果然,这蒙面人又追向王勃攻击。王勃回身,顺手牵羊夺下这人的木棒,两个卫士将他抓住,王勃扯下了蒙面的破布,原来是领路的白发老叟。卫士们以刀逼住了他……

  “爷爷——”一声悲痛的惊呼,草丛中岩石后站起了一个*的少女。她仅穿着一件坦胸露臂破旧的胸兜,月光照着她美丽脸,眼中泪光闪闪,满布着惊恐,焦急,忧伤神情。她双臂交叉护着洁玉的前胸,象一座美丽的雕塑。

  老人不顾刀剑,挣开卫士,踉跄冲到少女身边,脱下自己破衫裹住少女,将她推到自己身后。他赤手空拳,怒目圆瞪准备以死相拼。岩石后有人呻吟,少女悲痛地喊了声:“么娃子!”立即跑下岩石。

  老人也发出悲惨的嚎哭,也随着奔下去。两块岩石大裂缝的乱草丛中,一个双目紧闭的孩子,身上盖着一件补过的旧花衫。老人少女扑在他身上叫唤痛哭:“么娃子,么娃子……”悲痛已使他们忘了身外的一切。

  王勃一伙人被眼前的情景触动了,静静站在周围。王勃脱下外衣披在老人身上,老人和少女疑惑地望着王勃。

  王勃将孩子托抱到篝火边,他运气推拿,针刺穴位,孩子从昏厥中醒了,微微喘息,蠕动……。

  老人和少女相依着一直盯视王勃治疗,这时情不由衷地搂住孩子叫唤:“么娃子——!”

  王勃继续替孩子伤口上洒药,撕下内襟包扎,憨儿象护士在旁相帮,两个卫士主动地为篝火加柴,火焰熊熊,一团暖光照耀着这伙默默无言的人们。

  东宫太子内殿,裴炎、周正良和几个李弘的心腹散坐在周围,紫铜暖烘炉旁,曹达和几个内侍,伺候着李弘脱头盔解铠甲,他十分不耐烦,脱靴时猛一收脚,将曹达闪坐地上,口中还愤慨地骂道:“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曹达爬起来,又伺候李弘更换便服,被李弘用力推开!怒斥:“你们将我妆扮得再威武,我也是个丢盔卸甲,不堪一击的窝囊废!这下好了,东征结束了,今后再怎么招兵买马,没了兵权,怎么去谋政权!……”他恼火地躺在了卧椅上。

  众人鸦雀无声,听着他谩骂,望着发火。稍时裴炎终于笑道:“东边下雨西边晴,风云变幻难料定。难料定,还是可以料定,皇后她还得遵从王命。殿下今日这样体体面面,热热闹闹地胜利班师回朝。万众欢腾夹道相迎,谁不夸皇太子殿下威风凛凛,英武俊美,不愧是即将继皇位的君主。”

  “得得,这身钢盔铁甲没有将我累死!”李弘不满地抱怨:“继位,还不知哪年的皇历上才有这黄道吉日,你这个事后诸葛亮,还是早拿个主意,今后该怎么办?”

  “有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就是说清晨东边失一点,傍晚西方收一片。成败得失的转换有个时间和机遇,操之过急更多失误。”

  李弘不耐烦:“废话少说,我听你的扮演了常胜将军,再该演出什么戏了。”

  裴炎夸赞道:“殿下是云中真龙,露头不露尾已是名扬天下。犯不着假戏真做去讨喝彩,而今殿下仁孝美名四海传扬,威武智勇传扬四海,尽可以安心养歇,以逸待劳,等待时机。”

  李弘不理解:“现在不监军了,还有什么时机可等。”

  裴炎提示:“殿下该知;蝼蚁之穴,可以……可以决于千里之提,你要我利用小小蝼蚁……?”

  裴炎微笑:“等时机不如造时机,殿下可以不寻蝼蚁,养白蚁。”

  “你要我培养白蚂蚁?”

  “多多培养白蚂蚁!”

  李弘略有所悟:“白蚂蚁可以蛀栋梁……栋梁蛀空,可倒楼房,你是要我……”

  裴炎点明:“暗中培养白蚁之穴。”

  “这蚁穴何处找?”李弘急忙追问。

  裴炎问道:“这有一窝,殿下可记得那高履行?”

  “高履行?”李弘答道:“他是我舅公长孙无忌夫人的二弟,论辈份他也是我的舅公公,我不但认识,早年也有往来。”

  裴炎道:“他因为是长孙家族中得力的一员,早些年就被你母后排除异己时,贬到剑川去了。”

  “这我知道,他该年过花甲了,怎么,他还没有被折磨死啊?”李弘回忆道。

  周正良插言道:“这个花花老头,升官了,荣耀得很呢。”

  李弘疑惑地问:“我母后肯留下长孙家族这条祸根?”

  裴炎指出要害:“皇后娘娘一贯善于利用酷吏除脏官清异己。高履行能被她留下重用……”

  李弘聪明领悟道:“准是以毒攻毒!”

  裴炎推断:“你母后将杜微贬谪剑阁,那是明谪暗保。”

  李弘:“怎见得?”

  裴炎:“若不是保,这小子在高履行手下早就见了阎王爷。”

  周正良补充:“如今又将王勃也贬谪到剑阁……”

  李弘:“这分明也是明谪暗保。”

  裴炎:“是与不是,还不能早下定论,反正可以料定,王勃之流,流放剑川,不是去与高履行同流合污,就是让他们相互监督。”

  李弘也料定:“万变不离其宗,剑川这是我母后在西蜀招降纳叛,结党营私的贼窝。”

  裴炎道:“不管如何,王勃总是皇后娘娘手中一粒能堵棋眼的得力棋子。”

  “哼哼!”李弘咬牙切齿地说:“山高皇帝远,本王决不能让王勃这个马前卒,充当头炮来将我的军。”

  裴炎阴冷的说:“除掉这小子不难,殿下也来个以毒攻毒!”

  李弘笑道“对,我们也将高履行这个老狐狸当成白蚁养,将我母后的贼窝变成我的白蚁穴!”

  裴炎向周正良:“周侍郎,你去过西蜀征用造战船木料,把以前与高履行打交道的情况说说。”

  周正良兴致勃勃地说:“那个高履行啊……”

  李弘这一伙心腹全神贯注听介绍。

  群山环抱的山谷中,山花盛开,清泉哗哗地在大小卵石中流淌,憨儿和几个赤条条的娃子们,在一泓明彻的碧潭中戏水,负伤的么娃子坐在大蘑菇石上向憨儿浇水。苦妹子和那小鬼的母亲,在一块大卧牛石上,为王勃他们洗衣衫。两个卫士在远处钓鱼。

  画外王勃沉吟:“

  江汉深无极,梁岷不可攀。

  山川云雾里,游子几时还。

  镜头推出王勃,身背药篓立于山崖上极目远望,放声吟唱。稍时二个老叟也跟了过来,拿着药草相问,王勃一一指点,细细解说道:“这是七叶一枝花,是治毒蛇咬了,医治最好的蛇药。山中生百草,百草治百病。你们可以靠山吃山哪……。”

  么娃子指着王勃,问正在擦干身体的憨儿:“王大人刚才在做什么?唱山歌?”

  “不,他在做诗。”

  “做事?他这是做么子事?”

  “么子事?什么叫么子事?”憨儿不懂川话:“我家老爷子是诗人,做的诗好得很。”

  么娃这才闹明白:“哦!他和我姐一样噢。”

  “什么,苦妹子,你也会做诗?”

  苦妹子笑得低下头,羞涩不语。

  “当然嘛!”么娃子骄傲地又说:“要不是让官家抢走了,我马上就拿给你看。”

  “哪个官家还抢诗?”憨儿更呆住了:“哪,你姐的诗,比我家老爷的诗还好。”

  “啷嘎哟!”那婶子笑道:“你们是把包龙图当了灶王爷吧,分不清神和人了!苦妹子是养蚕抽的丝。”

  么娃子还逞强:“我们这里男的是不抽丝的!”

  “嗨,我和你这没喝过墨水的说不清楚。”

  “啥子?你说啥子?”

  “傻子!你和我一样,我不聪明,你也够笨的!”

  那婶子笑了:“木鱼咧嘴笑木瓜,两个傻瓜蛋。”逗得苦妹子大笑。刚擦干了身子的憨儿,被么娃子和几个光腚的孩子又推到碧水潭里,孩子们拍手喊叫:“滚你个傻瓜蛋?”接着唱童谣:“

  木鱼笑木瓜,长得不好看。

  木瓜敲木鱼,臭得像头蒜。

  木瓜木鱼、木鱼木瓜干、干、干,

  打胜的是傻瓜,败了是个傻瓜蛋!”

  秀丽山谷中洋溢着孩子们的笑声。穷人也不总是愁眉苦脸,像久旱的土地,只要有场阵雨,花草树木就生气勃勃了。孩子的童谣笑得溪水也伴着游鱼欢跃歌唱。两个卫士钓了条大鱼,更引得小叫花子样的孩子,追追赶赶,山谷成了欢乐的天堂。

  王勃在溪滩的石崖上,指导老叟和苦妹子晒草药。

  么娃子和孩子们又在和憨儿闹着玩。么娃子扒在憨儿背上问:“你们都不是官家人吧?”

  憨儿憨态十足,伸出了大拇指:“怎么不是?当然是!我家老爷是二太子沛王爷的侍读呢!”

  苦妹子靠近了一点问:“侍读?侍读是个么子官?”

  “侍读,侍读……”憨儿一时蹩住了:“哦……!侍读就是陪着皇帝的儿子读书。”他聪明地又补上一句:“和我一样。”

  苦妹子惊讶地:“你也陪着皇帝的儿子侍读?”

  “不不,我侍候我家老爷读书写字。”

  么娃子肯定了:“哪,你也是大老官了?”

  “嗨嗨,我芝麻点小小毛毛官也不是。”

  “哈哈,我早晓得你扯谎。”么娃子大笑道:“我早就算出来了,你们都不是官家人。”

  “是官家人,我们真正是官家人。”憨儿憨里憨气拿不出证据地解释。

  “官家人?”么娃子更憨直:“吹牛,吹牛!哪有你们这样的官家人?不骂人,不打人,不抓人,也不抢人家的东西,还把东西送把人!”

  苦妹子晒翻草药笑道:“官家人,有坏人,也有点点好人。”

  “对,我和我家老爷都是好人。”憨儿憨笑。

  苦妹子微笑:“你老爷,他一点都不老。”

  憨儿憨憨地说憨话:“是嘛,我家老爷是不老,没有娶老婆总是小。”

  苦妹子羞得满面通红,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家老爷叫么子名字?”

  “王勃。”

  “王勃,他就是王勃?”苦妹子站住了,怔怔自语:“他不一定是王勃吧!……”

  憨儿发了憨劲:“什么他就是王勃。王勃就是王勃,这还能掺假的。”

  苦妹子眉头紧蹙,不理憨儿,药也不晒了,匆匆忙忙奔向崖洞。

  崖洞前,王勃指导着那位老叟和另两个老人正尝草药,讲授草药的功能:“……五谷杂粮也属百草人,吃五谷杂粮生百病,治疗百病靠百草,百草百草长在深山都是宝,不认识才是一文不值的杂草!”

  老叟应承道:“是啊,是啊,漫山遍岭都有宝,就看识不识,找不找。经大官人这一指点,我们也有了个正正当当活路了。”

  苦妹子过来喊开了老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将一封信塞给老叟。

  老叟走向王勃问:“王大人,你是京城来的吗?名字是不是叫王勃?”

  “是啊!”王勃疑惑地。

  “你犯王法了?犯的什么罪?”

  “我没犯法,没有罪过。”

  “是升官?”

  “不,我得罪了王公贵胄,是贬谪到剑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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