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照邻心绪不安地说:“听二娃子讲,那天是京里来的客人雇了小轿抬走的,她临走还托咐隔壁二婆婆照护虎娃子,照看茶馆。还说是老恩公请她去有事。可一去就没回来……”
王勃推断:“小恩公若是薛华,那老恩公一准是高履行。你干妹子确实高履行抬进他的驿馆,让京都御画师画相了。”
卢照邻:“画什么相””
王勃心不在焉:“你放心,高履行不敢将你干妹子怎么样?”
卢照邻:“小白兔进了豺狼窝,能平安无事吗””
王勃匆匆回答:“薛华说了,平安无事……。”
“小狼崽子能说人话,你怎么……?”卢照邻疑郁又问。
王勃转身欲走:“憨儿没有来吧,我要去找这个小混虫!薛华是个走狗,你们要多加小心。我回头再向你们细说……”说罢他又急急走出了茶馆。
“轰隆隆……”远处电光闪闪,闷雷阵阵,乌云滚滚而来,疾风呼呼摇撼着参天大树。
一顶小轿抬到茶馆门口,金寡妇回来了。
金寡妇向卢照邻笑道:“瞧,我不少膀子不少腿,大活人一个又不是被狼叼走,我是被我老恩公请去帮忙了。”
“老恩公是不是益州长史高履行?”
金寡妇:“见了老恩公,我怎好再问人家尊姓大名,那位县太爷的夫人喊他高大人,也许老恩公就是你说的益州府的什么大官吧。”
卢照邻又问:“他找你帮什么忙?是画相吧?”
“你怎么知道的?”金寡妇匆匆以问代答,接着说:“嗨,我就是坐在那里,让京城来的画师瞧着我画了两张相。”
“为什么要画你的相?”
“听说是宫里什么人,知道我是个拼死守节的真寡妇,要看看我的长相吧。好了,等会给你细说,我先去看看我的虎娃子。”
金寡妇进入内室。
卢相邻站在店堂自语:“干妹子和王勃都有话匆匆忙忙没空说。他俩葫芦里藏的什么药。”
一声惊雷,大风吹开店门。卢照邻忙去关上。
狂风怒号,乌云奔腾,电光划破夜空,霹雷震耳欲聋,暴雨如注倾盆泻入山城。
“憨儿,憨儿——!”王勃穿过大街,穿过狭巷,
“憨儿,憨儿——!”王勃穿过城门,奔向城郊。
一道刺眼的闪电,随着惊人的劈雷,王勃主仆在护城河边相逢了,憨儿光着脊梁,他身后驮着个少女。虽用憨儿外衣裹着,仍然可见她衣衫破碎近乎*。憨儿见着王勃,他已累得几乎扒下:“公子,快快救救苦妹子……!”
“苦妹子……”王勃接过苦妹子托抱胸前。
电光闪闪,闷雷隆隆。只见苦妹子披头散发双目紧闭,裸露的胸脯,肩头伤痕累累。
王勃一语不发,托抱着苦妹子转身进城,憨儿紧紧追随,主仆消失在黑夜的风暴中。
王勃主仆沿县衙而奔跑。突然一个黑影尾随他们,目送他二人进入县衙后门。
王勃主仆登阁又被抱琴看见,他随在门外窥视。
鸣翠阁上王勃的卧床上,烛光闪闪静寂无声,王勃为苦妹子号脉,又以银针按穴深刺。
苦妹子咽咽哭出声来:“么娃子啊……”
王勃接过憨儿的药碗,扶起苦妹子喂药。热汤下肚。苦妹子猛然清醒,惊恐地将王勃的碗推摔在地上,她紧抱着被子掩住前胸,畏缩到床角落里。
憨儿焦急地说:“苦妹子,是我们啊……”
苦妹看清了,悲从心来:“么娃子啊……!”
王勃关心地问:“么娃子他怎么样了?”
苦妹子悲伤地叙述:“我们按王公子指点,采草药到城里来卖。这次在深山老林摘到一个灵芝草,爷爷让我们送给王公子,到了县衙门口又不敢进去,不料碰见两个把门差官老总
(苦妹子叙述中闪回:
苦妹子和么娃子徘徊在县衙门口张望,欲进又退,两个略带醉意差役从衙内出来。
老年差役打官腔:“东张西望什么?告状吗?”
么娃子躲到苦妹子身后,苦妹子羞怯怯地说:“不不,我们不告状。”
年青差役调戏道:“你挑女婿来的吧!我可有财有貌有情义呀!”说着拖着苦妹子摸脸蛋。
苦妹子用力推开,么娃子灵活地扒到年青差役身后,将他绊了个仰天大筋斗。
姐弟沿着县衙后小巷,逃到县衙后的深宅荒芜的花园外,听听看看无人追赶。远近无人,二人气喘吁吁相对笑了起来。
苦妹子叹了口气:“唉,这灵芝草没法送给王公子了。”
么娃子倔犟地说:“一定要送给他!”
“我们进不了县衙门啊!”
“姐,你看王公子就住在那楼阁上。”
鸣翠阁在花园的竹林中,远远露出了一角。
么娃子爬上了花园外的大树:“姐姐,快上来呀!”
苦妹子点点头,也熟练地爬树。
姐弟两人从大树枝杈上,坠到院墙上。
花园内杂草丛生,茂竹阴森,荒芜破落寂静无声,姐弟俩横穿过青苔满布的花径,潜行在灌木中,悄悄走向竹林,忽有人悲叹。姐弟慌忙中无意分开,躲到了假山后两个阴暗角落,偷偷通过假山小洞向外窥望。
新城公主依然素白宫妆,象幽灵在竹林中徘徊浮动,她听见什么动静,僵立不动。
刘氏笑声清晰飘来:“嘿嘿嘿八宝紫金盒还是让老娘我找到了,哈哈……”笑声又渐远了。
公主如闻惊雷急速飞奔,匆匆来到太湖石下查看。
高履行丛树林中闪出来,向后招手:“盒子就在那里,挖!”
薛仁夫妇和薛华也从假山后出来了。两个粗壮的妇人强架开了公主。
薛仁指挥两个家奴,将一块沉重的山石撬开。八宝紫金盒现出了。薛仁捧出紫金盒交给高履行。他打开盒子,盒内红玛瑙,绿翡翠,蓝宝石,黄猫儿眼,珍珠玉石……异光璀璨,瑰丽多彩,耀眼夺目。
薛仁夫妇张口结舌,垂涎欲滴。
薛华惊异同情地望着无力挣扎的公主。
“你不要再装疯卖傻了!”高履行冷酷地问:“你公爹长孙无忌给你夫妇的那封御赐密旨呢?”
新城公主面色惨白,两眼迸射怒火。
高履行和颜悦色:“新城公主,你可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子啊!”
公主惨笑:“嘿嘿,我廿一姐妹,十八个已经入了阎王殿了……。”
“难道你也要进那枉死城?”他善言诱导。
“我死也是长孙家的鬼了……”她独悲叹。
“蝼蚁尚且偷生。”他示以利害。
“象畜牲一样活着?”她恶言相向。
“好死不如孬活。”
公主冷冰冰地:“武媚娘那女罗煞,她能让李氏皇族的人孬活下去?她肯让长孙家族的人不死绝……”
“我就是长孙家的至亲,我可是你的嫡亲的老舅啊!”
“我那老舅母,她为什么无病而亡?”
“这……。”高履行一时语塞:“你难道要为长孙驸马殉葬?”
公主双目凝视:“难道象你一样,鲜廉寡耻,丧天害理的苟且偷生?”
“你……”高履行怒火一闪而灭,像愠怒更像忍辱负重:“我是为了复仇!”
“复仇!”公主冷冷惨笑:“嘿嘿,为你的妻子?为我的驸马?他们都是你活活弄死的呀!”
“不错。”高履行神态更冷:“这样我才能活着,才有今天。只有牺牲他们,用他们的鲜血;才能让那狠毒的武媚娘相信,我是李氏皇族的孽臣!我是长孙家族的叛徒?我是她武媚娘谋王篡位的死党,心腹人!”
公主被他坦率自剖惊呆了,薛仁夫妇也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表白吓怔了。
薛华虽有预料,又出乎意外,困惑,迷茫……
苦妹子姐弟被高履行的凶残神态吓坏了。
令人窒息地沉默。
高履行逼向公主阴沉地说:“你应该知道这秘密的传说,当年先王太宗因太白星多次白昼出现,太史占验,唐朝三世之后,女主武王当有天下。因此太宗驾崩前,给长孙无忌留下一黄绫密旨,可诛杀谋王篡位的武氏。这可不是我虚言编撰。我这可是实话?”
新城公主昂立不语,不加是否。
高履行神态庄严:“你公爹将这密旨传交给长孙驸马,也是事实。我有了先王太宗这亲笔遗诏,凭这密旨,凭长孙家族的威望,我要号令天下,我要匡扶李氏大唐,我要将那妖后凌迟活剐!”
公主僵死的脸上露出希冀的闪光,伸出双手来要紫金盒。
高履行在盒内没有发现遗诏。略一思忖,捧着宝盒交给了新城公主。
公主接过宝盒,缓缓走上假山的悬岩上,沉默端庄地跪下,向苍天拜了三拜。她站立起来,打开紫金合,抓起一把把珠宝玉石漫天抛撒,珠玉珍宝在阳光下奇光闪耀,四处滚落……
刘氏夫妇和仆妇家奴,迫不及待抢着拾取。只有薛华和高履行被惊呆了。
高履行高声一吼:“不许动!”众人被喝住了。”
公主乘机将盒内机关拨动,将暗藏的金珠和密信取出,将宝盒扔入池塘。又将信笺撕得粉碎,随手一扬,纸屑随风飞向高空,飘入池塘。
高履行怒吼:“快将贱人抓下来1”
公主又沉着地将一丸龙眼大的金珠吞入腹中,她正要跳入池塘,不幸被家奴抓住了。
“快与我将她剖腹开膛!”高履行怒目圆瞪。
薛华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护住了公主:“她是皇上的亲妹妹……她是公主啊!”
高履行冷酷无情地推开薛华:“现在是母党子党明争暗斗!她若不死,我们都活不了!开膛!”
家奴撕开公主外衣,高履行高举利刃刺入公主胸膛,公主一声惨呼,鲜血飞溅……
与此同时,么娃子被惨状吓得失声惊叫!
在高履行指挥下,么娃子被家奴抓了出来。苦妹子在太湖石后,吓得六神无主……。
高履行厉声责问:“你是什么人?”
么娃子恐惧得语不成声,他摸出灵芝指着竹林那边鸣翠阁:“我找王王……。”
高履行:“你是找王勃的?”
么娃子害怕地向后退缩。
“把他砍了!”
两个家奴连连向么娃子砍了数刀。
“么娃子——!”苦妹子冲了出来望着惨死的兄弟,她僵住了,晕倒地上。
家奴捧来一个血淋淋的金珠。高履行分开金珠,取出一块黄绢念:“凡武氏谋篡李氏大唐者,举国诛之,灭九族无赦免。”
一家奴捧来带血的灵芝,高履行喜悦地赏玩:“灵芝仙草!”
家奴将苦妹子架到高履行面前,他两手沾着血污,色迷迷淫邪地大笑:“美人,绝世美人!哈哈哈……”
“哈哈哈”*的笑声越笑越狂。
衣衫破碎*的苦妹子摔倒在密室地上。高履行光着脊梁象野兽扑过去:“哎唷!”他被苦妹子咬下了一口肉。他捂着伤口怒火扭歪了脸,拿了皮鞭一下下抽在苦妹子身上。
苦妹子在皮鞭下呼叫,颤抖,她撞墙而倒地上,高履行还猛抽不停。
(皮鞭声中闪回到王勃室内。
王勃愤怒地拔出宝剑,挺立室内。
憨儿担忧地拦住王勃:“公子……”
“嘭嘭嘭”外书斋有人敲门。
王勃提剑欲出,稍一踌躇,转身放下床前帏幕,插剑入鞘。
“王公子,开门!”门外人喊了。
王勃坐到书桌前,示意憨儿开门。
薛仁家奴进来了,王勃持书阅读头也不抬:“深更半夜,什么事?”
“县太爷有要事相请。”家奴回话。
王勃泰然随家奴走下楼阁。
风停雨歇,残月偏西,夜凉如水,秋虫哀鸣,家奴提灯照着王勃,寂静地穿过庭院。走近花厅附近,隐隐可见了差役,家奴在黑暗处伺立,厅门紧闭,门口又有几个彪悍壮汉,如金钢,似恶煞守在两侧。
王勃推门入内,厅中灯火通明,静无声息。杜微和邵大震坐在两侧椅上。薛华不自然笑迎过来,拱手施礼。王勃视若不见擦身而过,向杜微和邵大震招呼:“二位仁兄也来了。”
他二人心神不安,略略抬身让座,二人又相互敌视各有埋怨。王勃疑惑不解,注视杜微,只他忧心忡忡向王勃抓拳,蹙眉暗示预有不测。
王勃安然坐下又问:“薛县令深夜找我们何事?”
二人又微微摇头不作回答,四人静坐。邵大震向王勃挪嘴,怀疑低着头的杜微。王勃胸有成竹,似未觉察,闭目养神。
薛华凝视王勃有言难语,起身踱步,背向王勃观着窗外自语:“暴风雨中树高易折,不如劲草柔韧。”
王勃闭目不睁而对:“甘当雷劈巨松,不作墙头绿草。
薛华踱步过去,故意舒展抻臂碰着王勃,王勃睁眼厌弃地瞪了一眼。薛华不以为然,以手作刀暗示地笑语:“王少府小心身体;——不要做美梦了,风寒入骨人不知。一旦病来如山倒,得下不治之症;好汉——也难挡病来磨啊!”
王勃心领神会注视薛华也道:“已是不治之症,听之任之,安命者乐享天年。”
薛华推开面向池塘的窗户。窗外浮云低压,蛙声鼓噪,他又长叹一声:“唉!只怕下一阵雷暴雨更惊人了!”二人目光再次相遇都不回避。王勃对薛华的诚挚,有所感触,有所疑惑。
“哈哈哈——”厅外传来卢照邻不正常的狂笑。
厅门推开,两个差役扶着醉醺醺的卢照邻进来,他醉声高吟:“
王勃,临高台……好文采呀……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日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王勃和薛华扶他坐下,差役退出了花厅。
卢照邻抓住王勃眯眼笑道:“……有酒当醉你不醉,难道你也要等(他吟念)君王欢爱尽……再去,再去……(又吟念)流涕向青松……向青松吗?”
王勃气恼地摇卢照邻:“卢兄!”
“拿酒来……”卢照邻推开王勃,站立不稳又坐椅上昏昏而眠。
王勃向薛华:“今夜,就只召见我们四人?”
“也许就是四位仁兄。”薛华不肯定的回答。
“既要有事,该了断早了断,别拖拖拉拉!”
“我去看看。”薛华从屏风后侧门走向后院。
县衙后花厅,薛仁夫妻正陪高履行饮酒。
高履行毫不顾忌调戏两个侍婢,一面笑道:“你们问武皇后为什么派阎立本的两个高徒,来为一个小寡妇画相。这一定是那个淫贼,工部侍郎周正良谣传金寡妇是个开茶馆的*,长相极像武后娘娘。”
刘氏媚笑:“武后娘娘是怀疑人家指着葫芦骂和尚坏了她的名声。”
高履行*似地说:“百灵鸟儿没你灵,嘴巧心更巧,给你说中了。金寡妇一口一声喊我老恩公,我不能让那周侍郎借机报仇,坏她的名声。所以我让你在两个画师面前夸赞小寡妇貌美心更美。冰清玉洁敢与造谣,毁她名誉者拼命。”
刘氏表功地说:“我还说了她为保护她丈夫和父亲的坟地,拿砍刀勇斗地头蛇。”
高履行:“瞧,一位县太爷的夫人如此赞扬节妇,胜过了千百人的证实!”
刘氏更来劲:“我啊是一石二鸟,首先是赞扬你堂堂高官,公然当众扶助弱女子保持名节斗恶霸。”
高履行高兴了:“第二你是暗夸了貌似武皇后的美人,人美德行也更美。”
刘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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