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看着虚晴的背影许久，直到她消失不见，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还在这里？”荏苒勾唇，看向倚在一般始终不曾言语的千墨。
千墨缓缓走到荏苒面前，眸色清冷。
荏苒微微眯眼，“你身上，沾上邪气了。”
“我要入魔。”千墨说，淡漠冷然。
荏苒笑了笑，“为了芷清？”千墨不答，荏苒却未拒绝，“虽然是灵兽，不过你倒是很适合为魔。”说罢，他指尖轻点在千墨的额头。
千墨只觉额间一阵灼热，心中欲望也更加强烈，似要冲破那层为神的淡漠。
“你已从神堕为魔，往后只能忠于魔神。”
千墨冷冷的看着荏苒，妖冶一笑，转身而去。
彼时芷清已经被汐隐带回了魔界，他将芷清拉到了魔宫内一处偏僻的院落，虽远不及之前的寝宫那般雍容华贵，却也是应有尽有，且简单幽雅。细细看来，却是与青岚院很是相似。
“往后这里便是你住的院子。”汐隐冷冷的说，一双眸子却未曾离开芷清。
芷清见此处安宁，又无人来打扰，倒也觉得安心。
“好。”她点点头，便向屋内走去。
汐隐冷哼，却是忽地上前拉住芷清便迅速将她带入屋子里。芷清蹙了眉，也没有挣扎，仍由汐隐将自己拉到屋子里。
“永生不离开魔界，永生不离开魔宫，甚至是不离开这个院子，也不怕么？”他紧握着芷清的，一步步逼近她。
芷清被汐隐逼得连连后退，蹙着眉轻叹，“我答应了你的，自然不会食言。”
汐隐勾唇，忽地俯身，芷清便已倒在床上被汐隐压在身下，“不过，你就是想逃也逃不掉的。”他轻笑，又低头贴着芷清的脖颈。
“芷清。。。”他附在她耳边，喃喃的念着她的名，似是要确定什么。
“汐隐，”芷清推了推汐隐，却只是徒劳，“你先放开我。”
汐隐轻轻笑起来，将芷清抱紧在怀里，“放开你？我若是要放开你，就不会带你回魔界，让你许诺永生了。”
芷清索性不再言语，仍由他一再圈紧她。
“芷清，你太不识好歹了。”他平静的说，似是用了万年时光沉淀的冷然。
芷清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汐隐用这样的语气这样对她说这样的话。这一刻开始，他只是魔神，是无所不能，可以为所欲为随心所欲的魔神。而不是十年前宠溺她一切的汐隐，更不是从前那个为她所伤的锦岚。
汐隐依旧轻轻摩挲着芷清的颈边，极尽温柔又寒冷刺骨，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撕咬的血肉模糊。
“芷清。。。”他轻叹了一声，几不可闻。
芷清倏地睁大了双眼，她耳边是锦帛撕裂的声音，眼前是模糊不清的床帏，身上落了一片清冷。芷清没有挣扎，汐隐也不打算放过她。虽是一夜良宵，却冰冷了许多相思情意。
天微亮时汐隐便离开了，芷清蜷缩在床上有些无措。现在的她没了法术也没了上神的身份，相较凡人却又有着不朽的躯体，时间太过漫长，还未开始就已令她忧愁。
“芷清小姐。”
丫鬟过来时，芷清还在床上未起。听到门外的呼唤这才缓缓转了身，起来开门。
来的却是之前被汐隐遣走的叶。
“叶？”
“是，芷清小姐，殿下让我来服侍你的。”叶看着芷清，冰冷的面容上却出现一丝隐约的无奈与叹息。
芷清淡淡一笑，“是让你来看着我的吧。”
叶不答，又道：“芷清小姐快换衣裳吧，今天。。。”她顿了顿，轻叹一声，“今天是殿下的大婚。”
芷清一怔，心中似有什么被狠狠剥开撕碎，散去消弭。
“他的大婚？”
“是。。。殿下说，他今日要迎娶的，是魔宫的魔后，”叶轻轻蹙眉，“殿下还嘱咐。。。必须将芷清小姐带去。”
芷清苦涩一笑，点了点头，“好，你等我一会儿。”
“芷清小姐。。。”叶又拦下芷清，手中化出一套衣裙递给芷清，“衣裳已经准备好了，芷清小姐穿这个吧。”
芷清看着手中的衣裙，月白的绸缎，染着几朵白莲。这便又回了房间，开始换衣裳。
离开院子后便听得外边喧哗热闹之声，丝毫不必当初她与汐隐成婚之时少。可见这次，他是真的要迎娶未来的魔后，要给那个人最盛大的婚宴。
“芷清小姐？”叶见芷清有些出神，便唤了她一声。
芷清看了看魔界的天色，倒是碧空如洗，云淡风轻。她向叶淡淡一笑，便继续向着魔殿走去。
“我就知道，魔神殿下就是带她回来报复的，怎么可能真的那般宠她。”
墙角已有宫女在轻声议论，芷清自是知道她们说的是谁，本是不甚在意，却莫名觉得一阵凄凉。
“过不多久，殿下肯定也会让她以命抵命！谁让她那时竟敢散了殿下的魂魄！”
那宫女显得极为愤恨，眼见着芷清来了，也不曾躲避。
“你们在这里议论什么！？”叶走到两人面前冷冷斥道。
两个宫女立即闭了嘴，垂下头去。
“今日殿下大婚，你们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彼时又一个女子走来，言语虽是带着责备，却明显是为两人开脱。
“叶，”那人唤了她一声，便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芷清，“你以后去了那儿，可要越发小心，那里可没人能替你求情护着你，何况。。。这今日又来了正主魔后，你不但要自己注意，也要看紧身边的一些人。”
叶见了那人也颌首施礼，“是，叶知道。”
那女子抬着下巴看了看芷清，又道：“嗯，那你快去吧。”
叶点头，便领着芷清继续往魔殿去。
“芷清小姐。。。”叶看着芷清，见她一脸淡然，这才稍稍安心。
“我没什么，不过那人说的没错。我是被他囚禁的人，以后肯定护不了你，这魔界的人对我都有戒心，难免会殃及到你，小心些是对的。”
叶轻蹙了眉，又道：“方才那个是源思，这人城府极深，法术也很是高强，往后又是由她照料魔后的一切。芷清小姐现在没了法术，往后见着她和魔后最好还是避开些。”
“我知道了，谢谢。”芷清淡然一笑，心中却是唏嘘。
这番到了魔殿，便见得大殿之中已聚集了许多妖魔甚至神仙。叶带着芷清在一处并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但芷清的出现依旧引来了不少魔的注意。
叶站在芷清身边，冷漠的扫了众魔一圈，那些目光便纷纷收回向着门外。
有神仙见着了芷清，虽是想要前来说话，却又叹息着摇头作罢。芷清淡漠的远离了这些纷扰，自顾自的喝着茶水，静静等候。
“芷清。。。”
此时，一个小仙女跑了过来，坐到芷清身边。
芷清正是疑惑之时，叶已经先行开口，“你是何人？”
那小仙女看了看叶，立即显得有些不满，冷冷道：“我自然是芷清的仙友，你又是什么人？做什么一直跟着她？”说着，她暗自拉了拉芷清的手。
叶蹙了眉，正欲赶她离开，却又听得芷清道：“确实是我天界的仙友，叶，我想和她说几句话。”
叶看了看芷清，又看了看那小仙女，点了点头，“芷清小姐有事便叫我。”说罢，叶已走入魔群之中。
芷清这才又回眸看着那小仙女，轻轻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这小仙女一脸愁苦，“自然是来救你的！待会儿我们趁乱逃走，他今日大婚，定不会注意到的！”
芷清摇了摇头，“逃走又能如何？他现在是魔神，怎么可能找不到我？”
仙女抿唇，附在芷清耳边道：“他还有一缕残魂尚未寻到，你先与我回去，先到世外虚空躲一阵，只要我们先寻到了那缕残魂，可从中施法，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你。”
芷清轻叹，“那缕残魂若是那么容易找到，他也不会等到现在。何况我去世外虚空之中，又能躲他多久？你又怎知你这般帮我不会被他发现，我要是不见了，他要再去毁灭天界该怎么办？”芷清淡淡垂了眉眼，“虚晴，现在我已没了法术，又找不到师父，便是回了天界也没有意义。倒不如随了他的愿，留在这魔界，至少换得一个安宁。”
“可是。。。”虚晴看了看那已经喧闹起来的魔群，“他如今都娶了别人，以后你肯定会受欺负的。。。而且你又没了法术，如何保护自己？”
芷清淡淡一笑，“就当是我将欠他的还给他吧，我护不了自己，若能。。。若能这样再获重生，岂不是更好吗？”
“哪里还能重生！？他们随便施个法，你怕是就要魂飞魄散了！”
“能散了魂魄也好，至少将我那次所做的还给他，或许。。。我还能找到子希。”
虚晴重重的叹了一声，“芷清。。。你何时变得这般。。。。”
“荏苒，她是如何进来的！？”
虚晴还未说完，就听得那边汐隐的声音传来。
“荏苒这便将她带出去。”
汐隐勾唇，“不必了，既然她这么喜欢留在魔界，那便留着她吧。”汐隐说罢，看了虚晴身边的芷清一眼，眸光冰冷。
芷清心里一痛，却见他并未在自己身上多流连，已转身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血色嫁衣的女子，相携上了魔殿。
☆、第十七章 世外虚空
“虚晴仙守，是要等到殿下婚宴结束再去厢房，还是现在便去？”荏苒眯了眯眼，看着虚晴。
虚晴冷哼，依旧坐在芷清身边不动，“魔神殿下大婚，我怎敢先走，自然要等到婚宴完毕。也看看那新娘究竟是个怎样的妖精！”说着，她便向汐隐身边的那女子看去，却又是一惊，猛地站起了身，“秋己！？”
彼时芷清也转过头去，这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正是他们在凡间所救的那个相府女子。看来她的确是秋己的转世。
“你不是早死了吗！？怎么还在这里！？”虚晴咬着牙，又是惊讶又是气愤，想到当初秋己对芷清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立刻剥了她的皮削了她的肉。
“虚晴。。。”芷清忙拉住虚晴，却是如何也阻止不了她。
虚晴怒气冲冲的跑到秋己面前，指着她就大骂起来，“原来是你这只妖孽！原来你还没有魂飞魄散！你做了那么多恶，居然还敢回来！”说着，虚晴就要上前去将她拉出来，却被汐隐及时阻止。
“你做什么！？”虚晴愤恨不已，瞪着汐隐。
汐隐眯了眯眼，“此话应该本座问你才是，擅闯魔宫已是大罪。若仪乃是本座的魔后，你现在还要公然羞辱她，将本座放在哪里！？”
虚晴气得直喘，“你竟然要娶她！？你难道不知道她当初怎么对芷清的吗！？她差点杀了芷清！”
汐隐轻笑，“那又如何？若不是她，本座就已被芷清上神打散魂魄了，这样算来，她做的倒是为本座报了一仇。”
虚晴看着汐隐，在他血色的双眸中已见不到半点留恋，她怒气反笑，“那你们倒是极为般配！既是如此，你何苦还要留着芷清！？让她在这魔界受孤寂囚禁之苦！？你要是真的不爱她了，那便从此两清不是更好！？偏生还要这么留着她，还要特意让她看到你娶别人，不就是为了让她心痛？简直是可笑至极！”
汐隐眸色更冷，芷清见他如此，知道虚晴是激起了他的怒火，忙上去将虚晴拉住护着。汐隐冷冷一笑，也上前一步将若仪护在了身后。
“本座若是真的爱她，自然会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但却不会娶若仪，将她囚禁在魔界，只是因为芷清上神是本座最大的威胁，就这么放她走了，难免以后又生出是非来，就这么囚禁了她，我才安心。”他勾唇冷笑，复又看了看一边的魔兵，“把她们带下去！关入地牢！”
说罢，便有魔兵上前压制住两人，虚晴恨恨的瞪着汐隐与若仪，无奈身上法术被汐隐封印，只得由着魔兵将她们带走。
两人被押入地牢，见魔兵都走了，虚晴又拉着芷清网角落里退了几步。
芷清察觉不对，回眸看着虚晴，“怎么了？”
虚晴摇摇头，“没什么。”
彼时却见一阵白光照来，接着便能听到爻言的声音。
“虚晴，芷清。”
虚晴大喜，拉着芷清便往那白光中跑，“爻言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快跑！”
芷清这才知道，原来这是虚晴和爻言他们设的局。她轻叹一声，一时也挣不开虚晴，便由着她拉着自己逃跑。
爻言带着两人腾上云迅速逃离魔界，直到过了天界，他依然没有停下。
芷清蹙眉，“你们。。。是打算去世外虚空？”
爻言点了点头，面色却有些沉重，“现在只能先到那里去避一避，不论怎样。。。那里毕竟在六界之外，即便他是魔神，也不可能那么快找到你的。”
“那你们就没想过，他发现我被你们带走之后会怎样？他是魔神，想要杀了你们，甚至毁灭天界都不是难事！”
爻言看着芷清，凝眉道：“我们不能眼看着你被他折磨，即便是要付出那般惨重的代价。。。”
“你何时变得如此自私了！？”芷清怒，她生来便是为守护天界，抵制魔神入侵而存在，如今却又因她让天界陷入危机，自是气极。
爻言怔了怔，苦涩一笑，“我曾经想保护一个人，最终不但伤了她，还没能将她从危险之中解救出来，致使她和她的师父都魂飞魄散。芷清，你是第二个我想去保护的人，所以这一次，即便是让我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你在陷入危险。”
芷清知道爻言说的是前世的自己，顿觉心中一阵微暖的酸涩，她唇瓣轻动，却没能再说出反驳的话。
“那万一。。。他要对天界下手的话，你们又该怎么办？”
“不会的，”虚晴肯定的回道，“他要是真的对你没了那份心思，便不会再来找你了，若是他还有那份心思，就不会去天界的。你便放心吧。”
芷清垂下眼眉，不再言语。
三人到了世外虚空的结界之外，下了云头，爻言便来到入口处。
“上神来此，是为何事？”
一个声音传来，似是自世外虚空，又似乎只是在那结界上。
“渡劫。”爻言道。
“渡劫？”那声音笑了笑，“这里可不是渡劫之处，劫难缘分，终归都是要去经历的。”
“此劫。。。”爻言回头，看了看芷清，“并非命中注定，而是魔神所为。”
“魔神？”那声音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莫非是芷清上神？”
“是。”
那声音便是一叹，“原来如此，请芷清进来吧，只是我怕也只能护你一时。”
芷清看了看爻言和虚晴，点点头走入了世外虚空之中，那月白的身影便如被水墨隐去，消失不见了。
“我们回去吧。”爻言回身，想着虚晴道。
虚晴看了看芷清消失的地方，留恋的点了点头。
世外虚空，一切皆属于无，从而生一，一生二，而生三，三生万象。世外虚空里边便是什么也没有，却是什么都有。
芷清随意走了走，眼前便出现了一座宫殿，回身望去，自己已身在一座灵山之上。再去看那宫殿，原是她最想回到的华凌宫。
芷清往宫中走去，里边的景致一如她当初所在的华凌宫，甚至那抹白色的身影也还在落花之下静静站着。芷清苦笑，她在心中藏得最深刻的回忆，此时却还要化作幻影来折磨。
“灵儿。”
子希转身，看着芷清温柔一笑。
“你个坏孩子，总算舍得回来了。”他走到芷清身边，垂眸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
“师父。。。”明知是幻影，芷清也难以抗拒。
“莫哭了，为师在这里。”子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