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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方皇后自作主张,认定曹妃和王嫔二人率宫女作逆,把数人凌迟辟割处死。嘉靖帝病好后;听闻自己美貌的曹妃被片片割肉而死,心中对方皇后产生极大怨恨。五年后,皇宫内发生火灾,宦官们请示皇帝要去救方皇后,嘉靖帝不吱声,任由方皇后被烧成一截人肉炭。这位方皇后,是嘉靖帝第三个皇后。他第一个皇后是张氏,因妒忌失礼遭夫君足踹,流产血崩而死。他第二个皇后也姓张,以色得幸,嘉靖十三年,色衰而废,两年后郁郁而死。这样,方后得以立为皇后。想当初第一个张后被废,正是因为方皇后和第二个张皇后(二人当时为妃)伺候嘉靖帝喝茶,淫帝起淫心,抚摸二妃玉手玩弄,惹得坐在一旁的张后投杯而起,结果嘉靖帝暴怒下猛踹一脚。方妃成为方皇后,小老婆变大老婆,比从前大老婆更狠,竟能趁乱令人把美貌情敌绑缚法场刀刀碎剐,真是天下最毒妒妇心!
对于几个宫女想谋弑嘉靖帝一事,后世学者或历史研究者往往忽略其因由,一般人读到此处,也总觉是事起仓猝的“忽发”变故。其实,细细钩沉当时人的笔记,才发现真实原因:
嘉靖帝希求长生,身边聚集了不少道士为他炼丹药,这些丹药中有不少属于春药。中国古代春药配方很奇怪,其中一味名叫“天葵”,即少女处女初潮经血,此物可提炼出一种名为“红铅”的粉剂。嘉靖帝后宫“饲养”了不少这种产“药”的少女,为了大量采集她们的经血,御医、道士们又强迫她们吃药,使她们经血过频过量,以供皇帝“炼丹”。最有可能的是,宫中已经为此祸害死许多少女性命,杨金英等人觉得反正是死,不如先弄死这魔头皇帝再说,情急之下,才想出用绳勒帝的下策。只可惜,死结不能收勒至紧,又有人临阵逃脱告密,数位奇女子终于未得成功。
试想一下,十几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齐心合力在大龙床上想勒死一个三十六七岁正当壮年的皇帝,此情此景只能用“壮烈”二字来表示,但是如果上镜头上文学剧本的话,就稍显暧昧。所以,即使在极左年代,也很少有人渲染此事。
严嵩当政三年多,同为阁臣的有礼部尚书张壁、吏部尚书许赞,张壁病死,许赞又被严嵩排挤,削籍而去。
嘉靖帝是昏君,绝非庸君,他逐渐觉察到严嵩在朝内遍植党羽,行事蛮横,便又于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底重新启用夏言。夏言自回老家后,当地小官待他也傲凌不礼。老夏悒悒不乐,每逢元旦、皇帝生辰之日,他肯定上表称贺,自称“草土臣”,嘉靖帝“惭怜之”,便又召回了这位昔日宠臣。
夏言卷土重来,不仅尽复原官,又加太子少师,位在严嵩之上,重新成为首辅。
经过一次大起大落,夏言根本不吸收教训,以为大权重掌,对严嵩的态度变本加厉。
朝上,凡是军国大事草章拟旨,根本不和身为次辅的严嵩商议。同时,他大兴报复,逐个搜捡严嵩安插在政府内的心腹,尽数逐去,且声言要追查深究。
慑于夏言声威,严嵩不敢出面相救,内心衔恨至极。特别让严嵩感到可怕的是,严嵩之子严世蕃当时任管理财赋的“尚窦司少卿”,招财纳贿,克扣贪污,被夏言侦知得一清二楚,凑足证据后准备自己直接上奏给皇帝。
严嵩闻之大惧,领着儿子亲自到夏言府上乞求首辅放自己父子一马。
夏言称病,不见。多亏严嵩以大笔金银买通夏言门人,父子二人直入夏言榻下,长跪泣谢,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首辅手下留情。夏言妇人之仁,见老乡这么低三下四的孙子样,心一软,又想把此把柄捏住日后更好调度严嵩,便把案件置之不报。严嵩父子心内愈恨。
另一方面,锦衣卫都督陆炳因触猛法禁,夏言准备严办,吓得这位特务头子也不得不亲自入宅跪求夏言法外开恩。大学士无长虑,挥挥手斥出,表示这次就算了。
鹰犬小人当然得罪不得,陆炳由此深恶夏言,并渐渐和严嵩父子搭上线,时刻准备着搬倒夏言。
夏首辅为人自视甚高,嘉靖帝常遣小宦官们来递送文件,他对这些人爱搭不理,视如奴仆。反观严嵩,每次有小公公到来,无论官阶高低,他一定亲迎出门,执手延坐,并信手把几大锭黄金塞入公公们袖中,让诸人感觉如沐春风。
这样一来,皇帝身边的太监们平日家长里短,没一个人讲夏言好坏,但皆齐口赞颂严嵩“仁德”。
嘉靖帝小人心态,时时遣小宦者们偷偷去看阁臣们在干什么。严嵩自然事先知悉,每每大半夜还正坐于值房,挥笔凝神,白头发丝乱动,为皇帝撰写“青词”。至于夏言,小宦者们便回报说,夏大人总是早早回家,与宾客饮酒欢宴。长久已往,嘉靖帝日益对夏言不满。
严嵩本人的“处世为人”,并不属于嚣张狂妄类型。特别是对于内廷宦官,老严竭尽“礼貌”。一宦者曾对朝臣讲:“我辈在大内日久,见时事凡有几变:昔日张璁先生进朝,我们要向他打恭;后来夏言先生入宫,我们只平眼看他。今日严嵩先生来,都要先向我们拱手拜礼才入宫。”
这一记述,一直被各种史书转载,以证明明朝太监的日益跋扈。其实,转载者大多不明就里,因为他们弄不清楚如下事实:嘉靖朝是除朱元璋时代以外,宦官最“老实”的时代!那位宦者所说,不过是从一个侧面表现出严嵩为人的阴柔罢了。
过了两年多,严嵩看准时机,以“河套之议”的机会,终于扳倒夏言,并把这位比自己年岁小的“老”上司送入鬼门关。
当时,都御史曾铣总督山西,此人很有军事才能,数次领兵打败侵入河套地区抢掠的蒙古部落,便上疏提出恢复整个河套地区的计划,永逐“套寇”。
疏上,夏言觉得自己二次入阁,怎么也要在任上弄出点真格的大动静,以彰显自己能耐,便立即推举曾铣,向嘉靖帝进言恢复河套。帝王自然都有扩疆拓土的虚荣心,嘉靖帝心动,就多次让夏言拟旨褒赞曾铣,准备给他增兵增饷,立下不世之勋。
但是,开边动武,后果难测,一直沉迷于道教的嘉靖帝行事后心中又后悔。
严嵩揣摩到嘉靖帝心意,极力陈言不可兴开边衅,并搬出明英宗时代的陈年老事,连蒙带吓唬,弄得嘉靖帝十分后悔,便生气夏言当初出这种馊主意。
夏言不知道嘉靖帝心理上已经发生了九十度大转弯,不停上言,催促皇帝下旨出兵,并要求赐与曾铣誓书御剑,给他以专戮节帅的职权,以保障军事行动的顺利进行。览奏,嘉靖帝心甚恶之。
可巧,北京忽刮大风,澄城山地震山崩,迷信的嘉靖帝觉得这是上天示警,更绝了兴兵的念头。其实,当年夏天,陕西已经发生过山崩和地震,这种大灾大难在旧时代皆被看作是“上天示警”,地方官立即上报,皆被严嵩扣住不发,他要等到最佳时机上报。所以,趁着北京大风的当口(大风这种灾异,古人认为是边地开战的预兆),看准了嘉靖帝正欲静下来做祈祷长生的斋醮仪式,严嵩马上连同陕西地震山崩当“天警”一同奏上。
见到天警报告,吓得迷信的嘉靖帝心慌意乱,忙问严嵩有何办法可以“转祸为福”。
严嵩老人精一个,下跪自劾道:“复河套之议,实是以好大喜功之心,行穷兵黩武之举,上干天怒,为臣不敢反对夏言,一直没有依实上奏,请皇上您先处理我的失职。”
嘉靖帝不仅没处理严嵩,还挺感动,觉得严嵩是铮铮直臣,同时他更恨夏言和曾铣没事找事。
很快,言官们纷纷上言,极陈不可开边衅。由于先前已经连下数诏褒扬曾铣,嘉靖帝一时找不到台阶下,便手诏示问廷臣:“今逐套贼,师(出)果有名否?兵食果有余否?成功可必否?一(曾)铣何足言,如生民涂炭何!”
手诏一出,群臣立刻嗅出味来,从前依违夏言的官员们也“力言”不能挑起战事。
夏言这时才感到害怕,上疏谢罪,并指称:“严嵩在阁中一直与我意见一致,现在他却把一切过错推于臣身。”
嘉靖帝见疏,更怒夏言推诿责任,并斥他“强君胁众”,命令锦衣卫把陕西的曾铣逮入京师。
这时候,先前夏言得罪过的锦衣卫都督陆炳终于找到时机,与严嵩在刑部的心腹一起捏造罪名,以边臣向辅臣行贿和“结交近侍”的罪名,杀掉了曾铣。隆庆初年,曾铣得以平反,赠“兵部尚书”,谥“襄愍”。
此时,嘉靖帝对夏言还未动杀心,只是尽夺其官阶,下令他以尚书身份退休回家。
行至通州的夏言听说曾铣在京师问斩的消息,惊吓得从马车上掉下来,大叫道:“唉,我这番死定了!”情急智生,他忙上书给嘉靖帝辩冤,声称一切皆是严嵩倾陷他。
此时,写这些东西,对嘉靖皇帝不啻火上浇油,他马上严命众臣集议夏言之罪。
刑部尚书喻茂坚不忍置夏言于死,便奏称夏言应该论死,但身为辅臣,可以援引明律“八议”中“议贵”的条目免于一死。嘉靖帝大怒,斥责喻尚书党附夏言。
更倒霉的是,恰巧有蒙古人部落入侵居庸关,严嵩抓住这个碴子,坚称夏言兴挑边衅,导致国家不宁。
这样一来,夏言自然逃不出被杀的命运。他被锦衣卫从老家抓回京师,弃斩西市,时年六十七。堂堂大明首辅,竟在闹市被切。此后,朝中大权,悉归严嵩一人。
夏言被杀,其实当时还有不少人拍手称快,因为此人的个性过于张扬。身为官场老人儿,此种霸道张扬的为人处事之道,肯定会得罪许多人。
严嵩与夏言之争,绝非是日后严嵩败后说成的“正邪之争”,仅仅是“正常”的官场恶斗,谈不上“正义”站在哪一方上面。
所以说,官场是个大染缸,在极权制度的圈子里面,即便本性是正人君子,如侥幸不败,也只能大多浮沉取容。否则,轻的是贬官,重的则是脑袋搬家。
独相二十年——严嵩秉政时期的贪横误国
严嵩于嘉靖二十年八月八日为相,嘉靖四十一年五月去位,二十多年来,最大的过恶如下:其一,信用心腹赵文华,使东南倭患愈演愈烈;其二,清除异己,继杀曾铣、夏言之后,又在嘉靖三十四年杀杨继盛,使明朝首先开杀谏臣之恶例,随后又杀沈鍊和王忬,命令虽然皆出皇帝“圣裁”,主谋皆是严氏父子;其三,贪污纳贿,在朝内结党营私。
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蒙古俺答汗侵袭明境,严嵩向兵尚书丁汝夔授计说:“地近京师,如果兵败难以掩盖,一定命令诸将不要轻易与敌交战,他们饱掠后自会离去。”
可见,严嵩作为相爷,在军国大事上确实没什么远计和魄力。丁尚书傻不拉叽,惟严相国所指,传令诸将勿战。本来明朝大多数军将饮食终日,皆怯于战斗,有了兵部长官的命令,都大松一口气,互相戒嘱传言:“丁尚书讲不要与敌交战。”
这下可苦坏了百姓。他们饱受蒙古人烧杀抢劫,官军皆龟缩于坚城之中,不做任何御敌的行动,连姿态也不做。民间大愤。
俺答汗的蒙古军队撤走后,老百姓纷纷上万民书,矛头直指丁汝夔畏怯无能,明廷下令逮捕他。
严嵩怕老丁说出自己事先为他出主意,假意安慰道:“你别怕,我自会保你无事。”丁汝夔大傻一个,有严相爷给自己打保票,刑部鞠审时他很“配合”,没有多作辩驳。他就等相爷向皇帝说好话直接把他赦免了。
结果,不久,一帮狱卒就从狱中把他提出,老丁还以为是走个过场后就把他释放。一行人直接把他押至西市,刽子手持大刀正等着他来。直到自己被踹跪于地,丁汝夔才恍悟被相爷所卖,大叫“王八蛋严嵩误我!”话音刚落,头也随之落地。
嘉靖三十年,锦衣卫经历沈鍊因严嵩御寇无方,抗疏历数这位当朝阁臣“十大罪”:
昨岁俺答犯顺,陛下奋扬神武,欲乘时北伐,此文武群臣所愿戮力者也。然制胜必先庙算,庙算必先为天下除奸邪,然后外寇可平。今大学士(严)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当主忧臣辱之时,不闻延访贤豪,咨询方略,惟与子(严)世蕃规图自便。忠谋则多方沮之,谀谄则曲意引之。要贿鬻官,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严嵩)曰:‘由我赏之’;罚一人,(严嵩)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姑举其罪之大者言之。纳将帅之贿,以启边陲之衅,一也。受诸王餽遗,每事阴为之地,二也。揽吏部之权,虽州县小吏亦皆货取,致官方大坏,三也。索抚按之岁例,致有司递相承奉,而闾阎之财日削,四也。阴制谏官,俾不敢直言,五也。妒贤嫉能,一忤其意,必致之死,六也。纵子受财,敛怨天下,七也。运财还家,月无虚日,致道途驿骚,八也。久居政府,擅宠害政,九也。不能协谋天讨,上贻君父忧,十也。
疏上,严嵩没怎么反应,嘉靖帝先倒恼了,认定沈鍊诋诬重臣,立即派人逮之于廷,当众杖责,然后罚他去保安为民。
沈鍊进士出身,为人嫉恶如仇,与锦衣卫都督陆炳关系不错。陆炳是严嵩同党,常常带沈鍊参加严氏父子召集的宴饮。沈鍊心中憎恶严氏父子,更恨严世蕃纵酒虐客强灌别人,每每箕踞坐骂,小严惟独惮惧他,从不敢对他强灌于酒。
按理讲,凭借上司陆炳的关系,沈鍊巴结严氏父子升官很容易,但此人正直出于天性,不吐不快,最终却落个被谪为民的下场。
沈鍊在保安“劳改”期间,当地父老知其清名,纷纷派子弟向这位先生求学。他以忠义伦常教导学生,又时时缚三个草人,分别写上严嵩、李林甫、秦桧姓名,手持弓箭射之泄恨。
几年后,当地守官是严嵩心腹杨顺,为了巴结严氏父子,他向严世蕃报称说:“沈鍊在保安当地阴结死士,击剑骑射,准备伺机刺杀大人父子。”严世蕃大怒,立遣党羽巡按御史李凤毛去抓沈鍊,把他的名字窜入该杀的白莲教匪首名单,乘间上报。兵部下文,沈鍊被处死。这还不算,严氏党徒为了更使严世蕃高兴,又杀沈鍊二子,藉此获得升迁。
嘉靖三十二年,兵部员外郎杨继盛痛恨严嵩误国,突然草疏了弹劾严嵩有“十大罪”、“五奸”,言辞激烈。
百密一疏,见杨继盛奏文中援引两个王爷为人证,严嵩大喜,以为可以因此为罪,就在嘉靖帝前构称杨继盛无故把宗室牵引入纠纷之中。
嘉靖帝果然大怒,立刻下令当廷杖打杨继盛一百,并命刑部定罪。刑部不敢得罪严嵩,断成死罪,系之于狱,但拘押三年。嘉靖帝一时也不想杀掉这个学问深厚并享有天下清名的直臣。
有人劝严嵩不要杀杨继盛,免得招众怨,严爷心动。无奈,其子严世蕃及党羽非要置杨继盛于死地,天天劝说严嵩下手。于是,在第四年秋决时,严嵩揣知皇帝深恨的所谓“抗倭不力”的都御史张经和巡抚李天宠肯定要被处决,便阴附杨继盛之名于二人案卷之后递呈上去。
嘉靖帝不细省,御笔勾决。杨继盛终于被杀,时年四十。他临刑赋诗:“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天下知与不知,皆涕泣传颂之。
杀杨继盛,严嵩可谓是把天下人都得罪。其实,早先时候,杨继盛在皇帝前敢抗言疏指丧权辱国的咸宁侯仇鸾,而严嵩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