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王大将军、过天星(惠登相)二将、哄天王(当作混天王——引者)猛虎、独虎、老回回(马光玉)、高小溪、扫地王、整齐王、五条龙、五阎王、邢闯王、曹操(罗汝才)、稻黍杆、逼上路、四虎、黄龙、大天王、皮里针、张飞、石塌天(当系射塌天李万庆)、薛仁贵、金翅鹏、八金龙、鞋底光、瓦背儿、刘备、钻天鹞、上天龙
千奇百怪的人名,共计六十一名。
明军放松警惕后,不少兵卒还与即将“投降”的农民军做起买卖来,偷出军营里军靴、棉衣、兵器等物卖与对方。
数名农民军头领暗中早有串联,趁诈降机会大大地休整一番。然后,他们吃饱喝足,趁山西垣曲到河南济源之间黄河封冻之机,纵马狂奔,整部整部地突破黄河天险,冲出明军包围圈,忽喇喇出现在中原大地。
由于河南地方官员没有平贼经验,四战之地又便于驰骋,农民军水银泻地一样,四处窜击,不仅河南全境遭受劫害,周遭的安徽、四川、湖广等地均处处开花。由此,局部农民战争,一下子变成了全面的祸患。
特别是河南连年大旱,当地人活不下去,见当“贼”能吃饱饭继续存活,不少人纷纷入伙,农民军军势益炽。于是,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部进入卢氏山区,与当地偷掘矿藏的“矿贼”合伙,直下湖广,连破襄阳、上津、房县等地,如入无人之境。而“扫地王”、“满天星”、“横行狼”等人西入武关,连陷山阳、镇安等地,然后北上雒南,杀向西安。待洪承畴率军来截杀时,他们南下四川,攻城略地。
横行数月,农民军主力最终大多回到了陕西。
为了统一事权,明廷任命陈奇瑜总督五省军务(陕西、山西、河南、湖广、四川)。他在河南陕州会师后,统军南下,打得在均县、竹山一带活动的张献忠、李自成等部纷纷退却,转往陕西。
大部农民军在明军的围追堵截下,误入汉中栈道险地车厢峡。由于两个多月的阴雨天气,农民军弩解刀锈,衣甲多日不干,缺粮少食,几乎丧失基本战斗力。如果明军趁势进攻,这几万人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儿。
情急之下,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齐集商议,各自拿出先前抢掠的金宝,运了几十匹骡马,送入陈奇瑜营中遍贿明军上下军官。在左右力保下,陈奇瑜答应用抚招降,准备接受农民军的“投降”。
由于朝中兵部尚书张凤翼也主抚,崇祯皇帝信之,下诏招安。结果,陈奇瑜派出明军小头目,一对一百,对“投降”贼军登记整编,准备尽遣这些人回乡安置。
眼见大伙都成“良民”了,明军松懈,捧着农民军方面“孝敬”的大酒罐痛饮,搂肩搭背倾诉衷肠,都表示不打仗好。
结果,一夜之间,农民军在统一布置下忽然翻脸,尽杀安抚官(一百杀一个,太容易),夺马夺兵器后四处出击,立呈燎原之态。
可见,明政府对农民军“伪降”、“诈降”一直没有充分的警惕性,使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绝处逢生,化险为夷。
诸部农民军脱险后,自汉中逸出,回奔陕西、甘肃攻掠。
崇祯帝大怒,撤掉陈奇瑜,改任洪承畴为兵部尚书,总督五省军务。屋漏偏逢连夜雨,明军西宁士兵哗变,洪承畴不得不首先处理西宁军变。等他回来时,“流贼”们都东奔入河南。
农民军在河南集结后,共七十二营三十万左右的队伍,各推首领,于荥阳大会,商议共拒官军事宜。
崇祯八年初,过了一个肥年的农民主力由河南汝宁入安徽,攻克颍州后,直杀明太祖朱元璋的老家凤阳。
凤阳是明朝“祖陵”所在,一直没敢建城墙,怕压住龙脉。结果,正月十五元宵节,农民军轰哄而至,杀掉当时守军数千,并派人挖掘了明帝的“祖坟”(其实朱元璋父母早就丢于乱坟岗,皇陵仅是象征性建筑)。然后,龙兴寺和皇陵宫殿均被农民军一把火烧成白地。
祖陵被掘,崇祯帝气得发疯,在下“罪己诏”的同时,杀掉凤阳巡抚等多名高官。然后,他调集七八万大军,发足军饷,命令洪承畴在半年内一定要消灭掉所有农民军主力。
恰恰是在凤阳,李自成与张献忠二人结下梁子,从此分道扬镳——攻破凤阳皇陵后,张献忠俘获了在皇陵充当乐手的小宦官十二人。每次宴酒,张献忠就让这些小阉人为他吹吹打打,以乐佐酒。李自成看着眼红,就向老张索要。老张先是不给,李自成固请,多次派兵上门来索取。老张大怒,派人砸毁所有乐器,让兵士把小宦者们轮奸(鸡奸)后送给李自成。
李自成看见小宦者们个个捂着屁股双眼哭成鲜桃,非常恼怒。再问乐器下落,回言张大王已经砸毁。一怒之下,李自成持剑,把十二个小阉人均捅死在当地,以泄胸中愤恨。
由此,李、张二人失和。
半年内平灭农民军,说来容易做起难。各路农民军返回秦地,饥民纷纷相从,规模几近二百万人。李自成率部坚持在陕西发展,并在进攻甘肃真宁(正宁)时杀掉明军猛将曹文诏,给予诸路明军以极大的精神打击。
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马守应等人吃尽当地粮食后,又从陕西东出潼关杀回河南,几十万人忽来忽去,似蝗虫一般,到哪里就把哪里吃个干净,抢个干净。
眼见洪承畴一个人忙不过来,明廷只得让湖广巡抚卢象升协助,让他剿东南,洪承畴专剿西北。高迎祥、张献忠等人东下安徽,对滁州展开围攻,卢象升立刻领兵去救,但扑了个空。
农民军在密县、登封一带与官军交手得利后,复回陕西。洪承畴本来在甘肃打得李自成等人喘不过气来,正要集中兵力予以消灭时,明军驻宁夏固原的政府军因缺饷发生兵变,洪承畴只得赶过去救火。李自成逃出生天,奔回陕西老家。
沮丧之余,明廷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崇祯九年夏末,在孙传庭、洪承畴二部明军的围堵下,“闯王”高迎祥在周至被生俘。如此大贼头被擒,明廷立刻派人把他押解北京,凌迟处死。
高迎祥之死对农民军打击很大,张妙手、“蝎子块”等头目纷纷乞降。这次,他们是真正投降。可笑的是,明廷为免蹈前车之覆辙,几个农民军头目投降不久,均被交付各部官军斩首。
李自成方面,在米脂、绥德一带休整后,本来想渡河进入山西,见明军有备,他只得率部西行,在宁夏、甘肃一带杀掠。
崇祯九年初,李自成与十余支农民军联手,从秦州出发,想攻取汉中。但明朝总兵曹变蛟早已设伏,把农民军击得大败。
见入汉中不成,李自成便转头进攻四川,攻破广元后,连克数十州县,所向披靡。吃足抢足之后,见明朝政府军云集川地围堵自己,李自成出四川往北,杀入甘肃境内。
在崇祯九年(1636年)明廷狼奔豕突追截堵杀农民军时,东北的皇太极改国号“大金”为“大清”,年号由“天聪”改为“崇德”。
拜天大典上,朝鲜使臣罗德宪、李科二人反感这些“鞑子”们的仪式,站立不拜。皇太极大怒,但他并未杀人,而是在打发二人回国时撂下一句话:“尔国王若知逆顺,当送子弟于我国为人质。不然的话,我必兴兵,直到把尔国打服为止。”
在动手击朝鲜之前,夏五月,皇太极先派十四弟多尔衮等人率十万大军第三次深入明朝腹地,并明示此次进攻目的只在抢掠明朝京畿地区,抢人掠物为主,不计城池得失。
明廷以为清军会从山西入京,岂料清军选择延庆,入居庸关后,杀入昌平,焚毁了明熹宗的德陵(这位皇帝在阴间估计也找不到木头做家俱了)。
身任总指挥的明廷兵部张凤翼要谋无谋,要胆无胆,虽然手中有尚方宝剑,也调动不了胆战心惊的明军将领,眼巴巴看着清军数月之间遍掠畿内,五十六战皆捷,俘掠人畜二十万,于秋九月从冷口从容退军,并派人在塞上砍去树皮,以墨写上“各官免送”,羞辱胆怯的明朝军将。
由于皇陵被毁,诸近京县城遭受严重劫掠,兵部尚书张凤翼和总督梁廷栋深知罪责难逃,在崇祯帝派太监要他们项上人头前双双服毒自杀,总算死得舒服些,免去砍颈之痛。
同年秋,皇太极说话算话,自统大军跨过鸭绿江,对朝鲜展开大攻势。九月十日,清军挥军渡江,攻陷义州,一路势如破竹,十四日已攻破平壤,国王逃出汉城,三十日,清军占领汉阳。
身在南汉山城的朝鲜国王无奈,在崇德二年正月三十日,这位绝望的朝鲜爷们只得亲自出城入清军军营投降,正式向皇太极称臣,答应如下几项条件:一、断绝同明朝的关系;二,奉大清正朔;三,每年向清朝进贡;四,把朝鲜国王世子送入清国为质子,常年呆在沈阳;五,惩处主张与清朝交战的大臣。
还好,皇太极并未杀王灭国,订立誓约后即于二月二日撤兵,朝鲜国王率群臣跪送。由此,清朝再不用耽心朝鲜反复,又可从这个“大仓库”征调无数人力、物力以对付明朝。
崇祯帝大错之四
——误用杨嗣昌
按倒葫芦又起瓢。崇祯帝深感朝中无干事能臣。挑来选去,他选中了杨嗣昌。
杨嗣昌,字文弱(听这名字就不祥),武陵人(今湖南常德)。此人万历三十八年进士,其父不是别人,正是崇祯初年力主抚议最后被革职下狱的杨鹤。
崇祯七年,杨嗣昌任宣大总督,由于自诩知兵,他向崇祯帝上奏不少条陈,有一些确实管用,比如官方开矿招工以瓦解私矿矿徒造反等等。由于其父杨鹤病死,杨嗣昌丁忧在家。丁父忧刚要满期,其母又死。这时,崇祯帝见兵部尚书一职空缺(张凤翼畏罪自杀),就诏起杨嗣昌“夺情”视事。
这位杨爷进士出身,工笔札,有口辩,在崇祯帝面前朗朗开言,天文地理五行兵书无所不通,确实唬住了皇帝。每次入对,君臣二人都会密谈良久,崇祯皇帝常常慨叹:“恨用卿晚!”
面对当时“贼”满天下的局面以及满清虎视眈眈的威胁,杨嗣昌提出“攘外必先安内”。这一点不错,内部不安,何谈对付外来异族入侵。对于剿杀农民军的策略,他提出“四正六隅”的“十面之网”,即“以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四巡抚分剿而专防;以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为六隅,六巡抚分防而协剿”,由此构筑成“十面之网”,让“流贼”插翅难逃。
平公而论,杨嗣昌的战略在理论上没什么漏洞,但坏就坏在纸上谈兵。而且,明朝各地将领、官员的执行是否到位,也是检验这种策略的“法宝”。
要实现“十面之网”打大仗,必然要有钱,因为“十面之网”需要增兵十余万。有兵,就要有饷,饷银哪里来?崇祯皇帝已经明确告诉他:“内帑空虚”,大内无钱。这样,就只有把饷银进行摊派和转嫁。如果是按以前卢象升的建议实行“因粮”(即田多的地主应该多交银),不算是坏事。要命的是,杨嗣昌病急乱投医,他改“因粮”为“均输”,即平摊在一般百姓身上。如此一来,为丛驱雀,为渊驱鱼,使得无数本来就活不下去的“良民”,铁下心加入“流贼”队伍。
崇祯用杨嗣昌是错,而这杨嗣昌用人更是错。他认为总督河南的王家桢软弱无能,就推荐福建巡抚熊文灿代任。
熊文灿大言虚妄之人,在其福建任上,专以金银财宝实施“买通”的安抚政策,招降海盗郑芝龙等人,然后“以贼杀贼”,依赖郑芝龙之力大平闽地的海贼。两广总督任内,他还是仅恃郑芝龙,平灭大海盗刘香。
由于在闽广之地为官日久,熊文灿手中奇珍异宝无数,拿出不少送入京中权门贵府,想自己能久镇岭南,坐享一方富贵,
其间,崇祯帝怀疑海盗头子刘香不是真死,就派太监以采买货物为名前往广东察验虚实,同时观察熊文灿为人。
公公到后,身为“中央特派员”,熊文灿金山银山地招呼,留饮十日,极尽奉承巴结。特派员公公高兴,言及中原“流贼”方炽,当时老熊喝多了酒,拍案大骂:“诸臣误国!如果我熊文灿前去,岂能令鼠辈猖獗如是!”
大公公闻言大喜,起身托手:“我来此地非为采买货物,实是奉皇上之命观察您熊公的为人。熊公有当世大才,只有您可以杀平中原流贼。”
熊文灿一下酒醒,傻眼了,后悔得要打自己大嘴巴,情急之下,他马上凑弄出自己去中原剿贼的“五难四不可”。
大公公也乐,说:“熊公您甭推辞了,我回去入禀皇上,倘若陛下有意,您也不能推辞大任。”
崇祯帝知道此事,就问杨嗣昌。杨嗣昌立刻推荐,说熊文灿绝对是人才。其实,杨嗣昌对老熊为人一无所知,他在朝中有个好友姚明恭与熊文灿是姻亲,劝他把老熊当成心腹助手来用,故而有此推荐。
于是,明廷诏下,拜熊文灿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总理南畿、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军务。
熊“总理”得诏后,闻知明将左良玉兵精,立刻调其六千精兵为自己贴身护军,又招募广东当地人二千多携“高科技”火器赴任。
过庐山时,熊文灿见到昔日好友高僧空隐,大和尚劝他说:“流贼不同海贼,招抚之计不可轻用。如果师出不胜,性命不保。”
熊文灿悔得肠子发青,只能硬头皮前行。
左良玉桀骜宿将,其下属与广东兵鸡同鸭讲,天天边走边互骂殴击,乱成一团。不得已,熊文灿只得打发粤兵回家,但左良玉兵又不听他指挥。杨嗣昌知道情况后,另调五千边兵归熊文灿调度。
杨嗣昌在崇祯面前拍胸脯说:“三月平贼”。他自己确实卖力,严肃纪律,大用赏罚,加上陕西总督洪承畴、陕西巡抚孙传庭以及曹变蛟、贺人龙、左光斗、黄得功等将领有才略有勇气,在甘肃、四川等地打得李自成等部连连败退,几乎全歼农民军主力。
自崇祯十一年秋至十三年秋两年多时间内,李自成只有百十号人在河南深山老林里当土匪瞎转悠,官府认为他非死即伤,基本不再注意他的动向。
当时,张献忠,“闯塌天(刘国能)”、“过天星”等部农民军势大,在官军大力围剿打击下,逐渐不支。惧怕之下,他们提出要投降。
如果遇上洪承畴或孙传庭等人,肯定不吃这一套,农民军假降诈降不是一两次,歼此穷寇,可谓千载一时。
可巧,一直吃惯了“安抚”甜头的熊文灿“总理”见京营军民屡战屡捷,自己寸功未立,心里很急。他一到安庆,就派人去正在湖北麻城一带活动的张献忠和刘国能处招降。刘国能首先投降,这位庠生出身的贼头为母所劝,还是真降。张献忠不死心,四处流窜,他本人几乎被左良玉打死。穷蹙之下,他只得表示投降,并送给熊文灿大笔奇珍异宝“孝敬”。
朝中杨嗣昌听说此事,怕张献忠诈降,主张趁机剿杀。关键时刻,崇祯帝自作主张,下诏主抚。
有了朝廷赦令,大贼头张献忠在谷城外造房数百间,买地种卖,与民间交易往来,看似解甲归田,实则伺机待动。
崇祯十一年到十二年五月间,由于张献忠、刘国能的“示范效应”,农民军头目罗汝才、“整十万”、“十反王”、“托天王”等人纷纷向熊文灿表示投降。得到同意后,这些人并非立刻被遣散,而是分营于当地驻扎“待处理”。
也就是说,“受抚”期间,农民军得到了最宝贵的喘息和休整机会。特别是张献忠最为狡猾,在狮子大开口向明政府要粮饷的同时,本部人马高度戒备,刀不离身。
在熊文灿及杨嗣昌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