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活该去死吗?”朝堇擦干净泪水,吸了吸鼻子,“你失去父皇的时候,才整天惦记着父皇。后来等到你失去儿子的时候,才开始念叨着淮儿淮儿。所以,难道非要等到有一天你失去我的时候,才终于愿意看看我吗?”
华淑妃根本不听她讲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道:“你去求求情吧堇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就是这么狠心,我恨不得他死了您才会看我一眼……”
华淑妃的巴掌狠狠扇了过来,扇得她剩下的话都粉碎成渣。
“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掐死,”华淑妃从地上爬起来,从寝宫朝外跑去,喃喃道:“我要去找皇上,他不能这么对待我们的孩子……”
朝堇耳畔的头发也打散垂落下来,显得她狼狈又可怜。
只剩下她一个人跪坐在华丽而又冷清的宫殿里,过了很久,才发出一声啜泣:“最狠心的,是您啊……”
母后两个字被她吞进了肚子里,
“cut!”导演笑眯眯地喊了一声,大家准备上来重新布置道具和设备。
却只见温歌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跪坐在那仍然一动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叶桦程刚想要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秦杨拦住他:“温歌入戏太深,她现在在缓和情绪,让她静一静。”
又稍微等了一会,才见温歌动了动,她从地上起来,跪的太久血液不畅,险些摔倒。
叶桦程赶紧上去扶住她。
温歌这时候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是看不出破绽的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耽误大家了。”
魏景山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叶桦程先扶她到化妆间休息,她喝了一口热茶,才有点缓过来。
看着叶桦程担心的模样,笑了笑:“睡一觉就好了,没多大事。”
这一次,是她失策了。
她没有料到,在开拍前就心理准备了很久的自己,没想到竟然还能被这些已经太过久远的感情轻而易举影响。
她竟然没有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从任人宰割的公主变成手握权力的帝王,她的心里居然还是没法释怀。
第10章 大白兔奶糖
夜深人静。
第二天五点就要开工拍戏,温歌早早就休息了,结果半夜就从噩梦中惊醒。
她抹掉脸上的冷汗,睡意全无。又看现在已经三点多了,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
酒店里的冰箱空空如也,况且自己还要维持体重。最后温歌还是只倒了一杯水,披上外套,走到阳台处吹着风清醒,顺带打了一个哈欠。
夜晚格外寂静,她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戴上耳机。
耳机里第一首是原主最喜欢听的歌。
里面最开始是一个女人的念白,带着粤语的韵调与凄切——
“再见,不要怪我第一句就跟你说再见,因为我真的是专程来和你道别的……”
前方可以看到影视城里堆砌的古时城阙掩埋在黑暗中,月色洗练过,又显得平静安稳。
温歌这时想起今儿是十五。
千年月仍是同一轮月亮,徜徉着清冷光辉。
她的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常常看着天上那轮月,呢喃着那是她与她的丈夫共赏过的那一轮。
母后常常跟她说起她和她的丈夫曾经是多好的一对璧人,曾经度过了多么神仙眷侣的一段时光,她最爱的那句词是“画眉深浅入时无”。
可是月儿会圆也会缺,人会喜欢自然也会冷淡。
又一年中秋,父皇歇在了别的妃子那。
母后就在院子里看着那一轮象征着圆满的月,怔怔看了一整夜。
月亮还是那一轮月,赏月的却不是同一对人。
温歌时隔多年,母后的模样都忘了,只记得她母后的背影在月光下显得孱弱又可怜。
她的小时候,就是这样看着母后的背影。
看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她长大了,她的母后也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母后总是絮絮叨叨说着自己以前多么快乐,她揪着过往不肯放下。
那时候些微的变质的快乐纠缠着,让她念念不忘了整个后半生。
曾经母后难得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认真地告诉她:“女儿家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够找到一个良人快快乐乐共度一生,你可千万重蹈母后的覆辙,歌儿我希望你快乐。”
这是她对温歌说过的最温情的一句话了,于是温歌便一直铭记到现在。
可是,在这层层宫墙下,随波逐流被别人推着前进,即便最后坐上了至尊的那个位子,她前面的二十多年却始终在做不开心的事。
母后过世后,她曾经去灵隐寺为母亲点燃一盏长明灯。
慈眉善目的主持始终带着笑意看着她说完自己的疑惑,眼神里是无尽的慈悲和宽悯。
他最终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佛偈:如火盖干薪,增长火炽然;如是受乐者,爱火转增长。薪火虽炽然,人皆能舍弃;爱火烧世间,缠绵不可舍。
但她还是不懂。
那天她去求签,在佛前,掉在地上的那一根,解签文的和尚拿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告诉她是上上签。
签文她忘了,但是那时她觉得挺踏实的,觉得好像不管什么都有佛祖要保佑她似的。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她就这样一路走了过来。
等到有一天,她终于要嫁人了。
雁津予跟她做了一笔交易。拥兵自重的雁津予放下兵权,承诺边疆百姓安乐。而代价就是,温歌嫁给他,他的血脉将成为下一任的皇帝。
兵不刃血,皆大欢喜的事情。
大婚的前一天,皇宫里四处张灯结彩,到处贴上了囍字,她看着大家热热闹闹,宫女太监都是喜气洋洋,却显得她格格不入。
那天晚上,她站在母亲的牌位面前,觉得空荡荡的。
她迟迟才想明白,说上上签的那位和尚恐怕只是讨好她罢了。
耳机里的女声荒凉,伴随着凄婉的和声——
“……不过就算我怎样,装出若无其事,我都没有办法不承认,我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
她原以为她会就这样过一生。
后来,她成为了另一个温歌,遇到沈烜,从原主残留的感情中体会到那种缠绵不舍又撕心裂肺。这就是母后惦记的东西吗,明明她遇到的都是悲剧,但偏偏千百年来都有万千人追随这种感情和牵扯。
如若说快乐的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遇到叶桦程,遇到粉丝,也是……
秦杨。
她恍惚一惊,揉了一把脸,干脆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打算回房洗漱,就看见隔壁房间亮了灯,秦杨出现在阳台上。
“没想到我们竟然住隔壁。”温歌有些讶异,她摘下耳机。看着秦杨,又想起之前的事,马上又道,“前天喝醉酒给秦哥您添麻烦了,改天请您吃饭赔罪。”
秦杨不置可否,看到她也不惊讶,反而朝她抛了样东西,道:“接着。”
她反射性地接住了,借着灯光一看,竟然是糖果,白蓝色的糖纸上画着只兔子,看上去挺可爱的。
这时候说自己没刷牙可就太煞风景了,温歌恭敬不如从命地把糖果含进嘴里。
奶香味,甜滋滋的。
沉甸甸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
“秦哥竟然喜欢吃糖果。”温歌托着腮好笑地看着秦杨。
“哄小孩的。”
温歌想了想,最近秦杨的戏份里,确实有要跟小孩子打交道的。
“有用吗?”温歌疑惑地问。
秦杨看了她一眼才说:“当然有用。”
“那到时候我也买点糖哄我家经纪人去。”
秦杨没有接话,两个人变得很安静,但是竟然奇妙的自在。
这时的她有些放松,从树林里吹来的风带着夜晚的心旷神怡。
她的下巴撑在栏杆上,不顾形象,嚼着糖声音有点含糊,“我都喝断片了,看到视频才知道还拉着您堆雪人什么的,真是太丢脸了……对了您的袖扣,我到时候赔您一对。”
“不用。”秦杨捏着手里的奶糖,神色淡淡。
温歌想了想,也是,一般来说明星的服装配饰都几乎是一次性的,一般用过一次就不会再出现了。
“那我到时候赔您一对别的,不过我的审美秦哥您可别嫌弃。”温歌傻傻一笑。
秦杨没再拒绝。
一时两人无话。
“你和雪人的合影还在我手机里。”秦杨突然道。
“啊?”温歌才猛然记起好像是有着这一回事,“那秦哥您传给我吧,谢谢秦哥了。”
“微信?”秦杨拿出手机。
温歌呆了呆,赶紧点头,
“那秦哥你扫我二维码吧。”她飞快退出音乐播放器,打开微信。
两个人加上好友,正准备改备注,秦杨刚好开口:“我俩是平辈。”
温歌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从顺如流,喊了一声:“是的,秦杨,”话一出口,温歌又忍不住笑了,“欸,怎么这么别扭。”
接着备注上的秦哥两个字,改成了秦杨。
秦杨很快就把那张照片发了过来。
温歌刚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快笑倒在地上:“哈哈哈我看上去真的好傻啊,我就猜到我会很傻,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傻……不过雪人倒真是挺可爱的……”
不过,秦杨也依旧很好看。
秦杨倚在墙上,似乎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
嗯,小孩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
退回到几个小时前。
《千秋引》的剧本导演打算顺拍,前期温歌的戏份不多,温歌拍完后当天接下来都是秦杨的戏。
蔚子愈这个角色在剧本里还是挺讨人喜欢,看上去温文尔雅,又才华横溢。剧本的早期,他开了家私塾教书,垂髫小孩总喜欢围着他打转转。
一幕戏过后,有个小孩刚好被地上的拍摄轨道给绊倒,瞬间哇哇大哭。
在一旁守着的妈妈赶紧跑过去把他抱到一边哄。
小孩止不住地哭,直到妈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奶糖喂到小孩嘴里。
瞬间哭声停止,小孩眼睛里还含着一泡泪,可嘴里面津津有味嚼着糖,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一旁的道具组人员就笑了。
“你这小孩真是,一颗糖就哄得眉开眼笑。”
“这可不是,这小孩子就是心大,不开心了,拿颗糖哄哄就好了。”他妈妈宠溺地捏了捏小孩的脸。
完全不在意他妈妈编排他什么,小孩子手里还抓着几个糖,自顾自吃得开心。
此时的秦杨,若有所思地朝小孩手指的糖果打量了一眼。
……………………
当晚,周煦在公司处理完临时的事情,快要赶到剧组时,又收到秦杨的短信。
破天荒地竟然要他带什么大白兔奶糖。
他已经习惯不去问秦杨为什么了,反正问了他也不会回答。
不过按最近的状况来讲,这样突发奇想的事情一般跟某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周煦耸了耸肩,调转方向盘,往几公里外的超市驶去。
第11章 今天你吃火锅了吗
林清推开摄影棚的门,就看见了里面翘着二郎腿坐着玩手机的百无聊赖的顾初逸。
“呦,顾大总裁怎么来了?”林清在他旁边坐下,调侃道,“来看你小女朋友的?”
他身后鱼贯而入的工作人员也都热情洋溢向顾初逸打着招呼。
顾初逸一边挥手点头回应,一边朝他侧了侧身,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女孩儿是要宠的,你这种单身狗可不会懂。”
“说了多少次,我是单身贵族,你个种马。”林清反唇相讥。
顾初逸耸了耸肩,刚准备说话,外面就走进一个身材高挑画着精致妆容的女生。
他上去拥抱了一下。
“林老师,我真的十分喜欢您今年春夏系列设计,我看到那件花瓣纱裙,哇,真是每个少女的梦。能与您合作参与这一系列我真是太开心了,”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林清挑了挑眉,笑了:“能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他在女子递过来的本子上签了名。
一旁的顾初逸看着女子如获至宝地把本子收好,抱着臂道:“静晴你这样,我可是会吃醋的。”
“我对林老师可是崇拜之情啦,”薛静晴亲密无间地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初逸,你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
“我也想来看看你工作的样子。”顾初逸温柔地看着她。
薛静晴红了脸:“那我先去换衣服。”
两个人又再度抱了抱。
等薛静晴离开后,林清才假装哆嗦了一下,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这个肉麻劲,黏黏糊糊的。”
顾初逸脸上还挂着笑意。
“这女孩儿倒是一个聪明人。”林清打开手中的资料。
“聪明得刚好,稍微有点愚蠢的心机显得更有趣,”顾初逸把玩着手机,“不过,她确实惦记muse的代言已经很久了。”
“不出意料的话,下一季应该就是她了。”林清揣摩了下顾初逸的意思,又琢磨了下两个候选,也不介意向顾初逸卖个好。
“muse可以没有代言人,”顾初逸打开游戏,在游戏音乐中的声音显得稍许冷漠,“她还差一点儿。”
………………………………
回到换衣间,薛静晴想到攀上了顾初逸这棵大树,不愧她万般央求顾初逸过来探班,不管怎么样,林清总是要顾忌她和当家老板的关系。
刚刚林清的态度似乎也透露着微妙的意味,薛静晴难掩心中得意。
更何况……,她瞟了一眼旁边的温歌,就凭她也能跟我争。
温歌由着工作人员调整她腰部的全丝刺绣花瓣。
她察觉到薛静晴的目光,不甚在意。
薛静晴虽是模特出身,但相貌资质都不错,又有人捧,演技也差强人意,因此算是人气颇高的当红小花。之前,薛静晴和原主就曾经因为几个奢侈品代言产生过摩擦,两方之间一直不合。
然而一直以来,muse的品牌好友几乎等同于批发,然而亚洲区的代言人至今仍是空位。muse高层似乎隐约透露出会确定代言人的消息,这一次春季系列高定的海报拍摄,仅邀请了薛静晴和温歌,可以想象薛静晴对她有多大敌意了。
工作人员替她弄好了裙摆。
薛静晴上前一步,站在她的旁边,两个人共同站在镜子前。
薛静晴身着一袭复古宫廷纱裙,裙面上绣着繁复纯白的铃兰花,从腰部到裙尾颜色渐变成如星空般的蓝色鸢尾,腰部栖息着精致的花瓣、茎刺与蝴蝶,若隐若现。
如梦似幻,薛静晴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都要沉醉进去了。
此时温歌已经干脆地转身准备前往摄影棚,她赶紧跟了上去。
之前没来得及注意温歌所穿,跟在她身后才看到她穿的是黑色曳地长裙,层层堆叠倾泻而下的珠罗纱,从裙尾蔓延向上出墨绿色藤蔓和硕大的花朵。
不符合一贯以来温歌所走路线和风格,而且能把黑色穿出彩显然更困难。
衣服是由官方安排的,薛静晴想着果然都是更偏向她的。
薛静晴心中觉得更是十拿九稳。她是超模出身,转行成了演员,对于时尚这种事,向来觉得自己是无可比拟的。
摄影棚布置成了一座隐秘的森林,四处是垂落缠绕的藤蔓和绽放的繁花,绿色草地上点缀的是缤纷碎花。
这一季的主题是“精灵”。
薛静晴擅长利用光线,她席地斜倚,逆着光使人隐隐约约看见她仰起的下巴轮廓,众人目光所及是裙摆抚地如同蓝色鱼尾,如同森林里孕育而生。
她的造型让大部分人忽视她的模样,而将注意力集中于纱裙本身。作为一个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