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珩手中的笔停了下来，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西月，“因为悠悠。”
“……她怎么了？”向西月心中一紧：难道林悠悠为了让霍珩出手，付出了什么代价才请动他？
“悠悠想帮你，就这么简单。”
向西月沉默了下来，发现自己一如既往地看不透这个男人，“就这么简单？她是不是……”
“她就像平常一样大小姐地下了命令，让我提前结束和你的合约、帮助你尽快复仇，我认为理直气壮对我提出要求的悠悠很可爱，所以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怎么？”
向西月：“……”突然感觉被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塞了一嘴的狗粮是什么体验？
接着，在霍珩的全权默许之下，向西月在澜城展开了势如雷霆的一阵肃清攻势。
卫家本身就并不干净，他们的依靠卫东荣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拉下了马——有了那天林悠悠的提示之后，将未成年少女接连失踪的案件和卫东荣联系起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卫东荣的几处房产，警方陆续解救出了数名被他当成禁脔关起来的少女，也找到了一部分的尸骨，罪证确凿，就算卫东荣不承认，公诉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一位地方高官突然被确认为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主犯，新闻顿时就震惊了整个华国。
卫东荣落马之后，整个卫家乱成一团，向西月将他们一一分解击碎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更何况霍家的全部力量几乎都可以暂时被她间接使用和调动呢？
这一切发生得异常迅速，在许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扎根在澜城二十几年的卫家就已经被连根拔起，最高法院里所有人天天忙得脚不着地，政治新闻头条也换了一茬接一茬，令人目不暇接。
更多的圈内人则想得更多，他们在思考这是不是霍家想要再次扩张自己力量的标志？
林悠悠虽然算是圈内人，但根本没时间管这些太过高深的政务，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两三天，盯着新闻头条难以置信地看完了全文之后，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张脸，从沙发上猛地跳起，边拨通航空公司的电话边抓起外套和包往外走。
“喂？从海城到澜城最快的一班飞机是什么时候？只有头等舱？没关系，帮我预订一下。我的名字是林悠悠……”
林悠悠买完机票的五分钟后，邓秘无奈地敲响了霍珩的门，“林小姐再过四个小时就会抵达澜城了。”
第94章
匆匆来汇报了一趟的向西月风风火火就要离开时； 正好从邓秘嘴里听到了林悠悠今天就到澜城的消息； 在门外停住脚步，“悠悠？她来做什么？不是前两天还在海城找中意的工作吗？”
“没通知任何人就买了机票； 电话也不接。如果向小姐方便的话，请替我询问一二？”
“你觉得她就会接我的电话，是吗？”向西月冷冷地和邓秘对视一眼； “我会给她电话的，她告不告诉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有点担心林小姐； 能麻烦您尽快询问吗？”邓秘一脸笑意地伫在向西月面前。
看邓秘这架势是非要她现在就给林悠悠电话不可了； 向西月皱着眉掏出手机按下了林悠悠的号码，从邓秘身边退开两步避开他的目光。
林悠悠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接了电话； 声音里还有点气喘吁吁的； “向西月？你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在澜城？”
向西月轻轻地嗯了一声，还没问话； 林悠悠就噼里啪啦地接了下去。
“那你现在就去霍珩那里； 在那里等着我，我现在在机场，飞机马上就起飞了； 三个小时我就到！”
“……也要我在场？”向西月突然觉得有点不妙。
“对； 你们两个人都要在场。”林悠悠强调； “让邓秘给我安排好车子，我下了飞机马上过来； 知道吗？”
向西月：“……”完蛋； 看来这锅还不全是霍珩的； 她也得分一半。
“我刚进机舱，挂了，回头见。”
电话那段传来嘟声，林悠悠显然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全程只说了几个字的向西月捏紧手机看向邓秘，背上突然就冒出了冷汗来，“我现在就去找霍珩。”
邓秘一点也不意外地伸手引她，“请。”
林悠悠一出机场果然就看见有人举着她名字候着，她给邓秘打了个电话确认车牌号后就上了车。
邓秘掐断电话时也出了身冷汗，顶着书房里霍珩和向西月的视线，异常无辜地为自己辩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小姐只给我电话问这些……大概因为我是个处理杂物的吧？”
从头到尾都没接到过来自林悠悠任何联络的霍珩倒是很清楚理由：小姑娘又生气了。
不过气的是什么……霍珩还没想清楚。
向西月长出了口气，“她这时候赶来，肯定是因为卫家的事情。她这几天忙得很，一时没注意新闻，到这时候才发现一切早就尘埃落定也很正常。问题是，整个卫家崩塌的事情值得她这么上心吗？”
“如果她来的原因确实是卫家，那也只有一个可能。”霍珩对邓秘做了个手势，“悠悠过来还要四十分钟左右，你去把卫川川带过来。”
“卫川川？”向西月这几天一直在处理姓卫的名字，对卫川川这三个字当然也不陌生，“他不是暂时被放在了亲戚家里，等待庭审结果出来之后再决定归属吗？他和悠悠有什么关系？”
“你有没有觉得悠悠是个特别心软的孩子？”霍珩笑笑，揣明了林悠悠的来意之后，他倒是放松了不少，手指轻轻地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尤其是……对弱者和未成年的小朋友。”
“比如卫川川？”向西月扬眉，很不以为然，“她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她喜欢识趣有分寸的人，不管哪里的小朋友都不可能做到这两点。”像霍珩这样成年了也做不到有分寸的，也不知道怎么进了林悠悠的选择圈里，还是唯一的一根独苗苗？
啧，想不明白。
“正因为如此，被缠上了之后不是反而显得更加特殊？”霍珩笑得意味不明，“是因为这个六岁的孩子，我才第一次真正看到她在我面前示弱的模样。”
卫川川对林悠悠来说是特别的。
或者换句话来说，所有正常的未成年小朋友在林悠悠眼里都是需要被呵护的祖国花朵。也许是因为自己童年过得不太顺遂，所以林悠悠总觉得小朋友们值得、也必须被温柔对待。
她小时候就异常地渴望着被人那样地温柔对待，所以当自己长大成人之后，更多地觉得这是自己的一种责任。
虽然卫川川是贴上来的，可对于林悠悠来说，那也是要好好除虫、晒太阳、浇水的细苗苗。
所以在卫川川无故车祸重伤了之后，林悠悠甚至冒着金手指被霍珩发现的危险选择了将他救回。
——而就这么一个不小心的功夫，霍珩和向西月在澜城究竟闹出了多大的风波？
整个华国都震惊了好吗！
林悠悠下车走进这栋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房子里时，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邓秘在门口迎接了她，态度十分谨小慎微，“霍少和向小姐在书房里等您好久了。”
“嗯。”林悠悠走了两步，突然怀疑地看了眼邓秘，“你身上怎么有糖的味道？”
刚刚拿颗糖哄了顿卫川川的邓秘笑容一僵：这都闻得出来？
幸运的是，邓秘的脑子疯狂运转出一个答案之前，卫川川惊喜交加的声音先钻了出来，“大姐姐！”
林悠悠抬眼看着卫川川从楼梯一路飞奔而下又扑到自己怀里，小朋友从笑容满面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也不过就是那么三十秒的事情，让林悠悠措手不及又有几分意料之中。
无奈地蹲下身抱起卫川川的同时，林悠悠有点费力地伸手摊开朝邓秘招了一下，“糖呢？”
邓秘脚底抹油地去找糖。
而林悠悠抱着几天时间就家破人亡的小朋友改道往客厅走，边走边看了眼楼上已经走出来的原著男女主角，没理会他们，异常耐心地哄起卫川川来。
向西月看着看着突然就不慌张了，“看她哄孩子的样子居然还挺像模像样的。怎么说……充满了母爱的气息？”
霍珩沉默了很久，就在向西月觉得他不会回复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声低笑。
转头看见霍珩笑得一脸宠溺的向西月：“……”这过期狗粮我不吃。
把这几天提心吊胆没怎么休息的卫川川哄睡过去花了林悠悠二十分钟，让她身心俱疲。把小朋友交给邓秘带去客房睡觉后，林悠悠才有空直视刚才已经下到一楼的霍珩和向西月。
“我为什么赶来，你们大概也都猜到了吧？”她弯腰喝了口水，空杯子一放，刚下楼的邓秘就屁颠屁颠上前续茶，续完之后又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当背景。
“你想养他？”霍珩问。
向西月：“……”不能吧，林悠悠还没结婚呢，这时候要是收养个别人家的孩子，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
而林悠悠的反应惊悚了向西月。她盯着霍珩，反问，“如果我说是呢？”
霍珩思考两秒钟，点头，“也不是不行。”
向西月觉得自己作为唯一头脑清醒的人必须把这两人给打醒了。她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要说胡话！卫川川已经记事了，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不能收养还是另外一回事，万一真的接到林家去养，别人会怎么看悠悠？——悠悠，你是准备一辈子不结婚，要把他培养成林家的下一任继承人？”
林悠悠吹着茶杯面上浮起的茶叶，瞥了眼向西月，“怎么可能。”
“如果你真的收养了他，就算你没这个打算，别人也会这么看的！假设你以后真的生下了继承人，那卫川川又怎么办？他在林家的处境不是是更尴尬了吗？”向西月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更何况你根本没有结婚对象，等有了之后，对方会怎么想？”
“不会怎么想。”霍珩淡淡地说，“他已经同意了。”
向西月：“……”她瞪着霍珩，艰难地把差点出口的一顿怒喷给咽了回去。
“霍珩哥哥，请不要擅自代表我以后的结婚对象发言。”林悠悠打断两人对峙，“……我只是这么一说，又没真打算接他去林家。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去养小孩，也不觉得自己能当一个合格的家长，把他送去正规的福利院或者孤儿院就行了吧，以后会正常送孩子上学的那种。”
向西月一怔，“那你这么急急忙忙跑来澜城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把我们骂一顿顺便接卫川川走？
林悠悠偏头看她，眼神沉静，“你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年少时就失去父母家人的支持是什么感受。这是一生的创伤，就算只是尝试，我也想让他觉得好受一点，好有勇气撑过接下来的漫长人生。”
“……”向西月垂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明白了。”
她明明自己也在七年前经历了和卫川川一样的事情，为什么换成别人的时候，她就忘记了那种痛楚呢？是因为脚步太过匆忙，反而看不到自己以外的人了吗？
“话又说回来了，霍珩哥哥不会关注这些也很正常，他一定觉得只要按照正常流程来处理就万事大吉。”林悠悠说着又喝了口茶，歪头问他们，“所以你们为什么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
向西月刚想继续保持沉默，突然灵光一闪：不对，如果林悠悠赶回的目的真的只有卫川川的话，为什么特地让她和霍珩一起在这儿等着？这本来就是一幅秋后算账的架势！
她刚刚才想到这里，坐在对面的霍珩就开口了。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秋后算账的。”他说。
第95章
既然有霍珩当了出头鸟； 向西月选择再观察一下局势。她不动声色地往沙发后面坐了坐； 把战场中心让给了林悠悠和霍珩。
邓秘几乎在同时也和向西月做出了一样的举动：他又往后退了小半步。
两人目光对撞一记，悄无声息又十分默契地各自撇开。
“算什么账？”林悠悠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 “霍珩哥哥又没做错什么。”
霍珩没接话，他扫了邓秘一眼，后者立刻会意； “霍少，我接个电话。”
向西月想了一秒钟； 也跟着站起身来； “我还有个会要开，已经让他们等我好一会儿了； 没什么事的我也先走了？”
林悠悠没拦； 她目送那两人离开，托着下巴问霍珩； “我看起来很可怕？”
“不可怕。”不如说反倒……很可爱。
林悠悠叹了口气； 摆手，“说实话一开始知道你们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就干了这么一出大事来是有点生气。”
——突然就把那么大长篇里面几十万字的一部分用几天时间就解决了，后面的剧情会出多少乱七八糟的逻辑漏洞； 而她又要怎么未卜先知和修bug啊！
对着突然空白了大片区域、正式罢工神奇笔记本的林悠悠其实离暴走就差那么一线距离。
要不是卫川川阴差阳错地先扑到她怀里； 恐怕她真的会气血上涌把霍珩和向西月连着骂一顿也说不定。
可冷静下来后再仔细一想； 这两个人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帮助向西月复仇”明明是林悠悠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只是在霍珩答应的时候； 她没想到对方的效率会高得这么吓人罢了。
如今笔记本暂时阵亡；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林悠悠短时间内是想都不用想脱离的事情，自然也不好真的和霍珩撕破脸面。
“但仔细想想，是我的错，你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看到恶人能得到惩戒，我也很开心。”林悠悠往沙发里靠了靠，因为金手指暴毙而亡始终觉得心塞不已，说话都提不起劲来，“……只是我单方面想发脾气而已，还好没真的对你们迁怒，不然就太丢人了。”
霍珩提议，“来澜城住一段日子？”
“……”林悠悠无语了两秒，诚恳谢绝，“不了，海城天气也很棒，还能去海边，我留在那边就好。”
霍珩笑了，“骗你的。我知道你不会答应。”
“霍珩哥哥也不许来海城。”林悠悠直起身子瞪他，表情十分严肃，“说好是要让我一个人生活的。”
“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
霍珩这个人物的信誉度总算还是有一点的，林悠悠没再继续跟他犟去哪里的问题，而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送他去福利院？把他送走之后我再回海城。”
原本霍珩真的考虑过借口手续复杂、福利院需要仔细挑选等等原因把林悠悠在澜城再拖一段日子，但想到这些肯定瞒不过她，最后还是高效率地在第二天就把事情和程序都给安排完了。
卫川川仰头看着福利院时十分不安，他紧紧握住了林悠悠的手，小声问她，“我以后要一直都住在这里了吗？”
“嗯。”林悠悠摸了下小朋友细软的短发，“院长是个好人，你要乖乖听她的话。”
“那大姐姐会不会来看我？”
林悠悠避而不谈，“你会交到新朋友，所以不会觉得寂寞的。”
“那爸爸和妈妈呢？”
“等你再长大一点，就都会知道了。”林悠悠冲朝这边走来的院长点了一下头，犹豫了一会儿，蹲下身去抱了卫川川一下，“……你一定行的。”
卫川川哭唧唧地往她怀里钻，一幅想挂在林悠悠身上不再分开的样子，可林悠悠很快就松开了手，他只能最后勉强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最后林悠悠没有亲自把小朋友交到院长手里，她就站在那里看着邓秘上前完成了交接的任务。尽管卫川川一路被院长牵着往里走一路还是舍不得地一步三回头，她也没有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