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行知看着林秉仁的下人从屋内推出一个女子,那女子神情呆滞,如提线木偶,任人推挪,正是自己失了魂魄的妻子,周晓晓。
俞行知挣扎着想要过去,却被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林秉仁抽出一柄解腕尖刀,抬起周晓晓的下巴,用那尖刃抵住周晓晓雪白的脖子。
神情扭曲地拧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谁吗?初时,我确实没认出她。但机缘巧合,上天给我手刃仇人的机会。我老宅的一个管家,恰巧见过她。又想起的她的出身。不知俞五爷当时只顾着逃命,是否还记得。”
林秉仁推出一人,那人缩手缩脚,点头哈腰。
俞行知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周晓晓夜入林府,杀死林秉直,把他背出来的那个晚上。在林宅中撞见的那个管家,福瑞。
此人当时被周晓晓蒙混过去,想不到他记性良好,多年时间,竟还将周晓晓认了出来。
林秉仁咬牙切齿,“我召集府邸旧人,观察许久,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是我林家别院那个疯疯癫癫的烧水丫鬟。她从小在我府上装疯卖傻,却狼心狗肺,不知感恩。趁着无人留意于她,竟然助你逃脱,还害了我弟弟秉直的性命。”
“如今,我让你也尝一尝我当初面对弟弟尸首的滋味!”
俞行知感到心凉了下去,他颤抖着道,“不,住手……不要!”
那刀尖划开洁白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
俞行知疯狂挣扎,却被人狠狠地将脸按在地上,红色的血液从他眼前的地面蜿蜒流过。
他感到世界陷入一片深红之中。
不!她不会死!
她和别人不同!
她说过她不会有事的!
她一定还能回来找我!
俞行知在心中反复呐喊。
他紧守着心中着仅余的一点点希望。
就像在狂风骤雨的黑暗中,紧守着那仅有的孤灯。
有着这一点摇摇欲坠的光明,才让他不至于陷入疯狂的深渊。
……
林秉仁命人将俞行知押上马车,一把火烧了屋院,连同倒在院中的那具尸体。
一行人马,乘着夜色,悄然离去。
无人发现,夜幕中那烧灼火焰,奇异的幻化出点点金色的蝴蝶。
幻蝶展翅,聚散冥空。
烈焰之中现出凤凰的神态,
神鸟鸿鸿于飞,噰噰清鸣一声,消失于天际。
……
却说在现世,陈炜潘看着那胡阿三向自己越逼越进。
心中一片惊恐。
胡阿三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张着一口大黄牙,猥琐的笑着:“仔细一看,陈警官长得还挺清秀的,你们做这警察的,天天锻炼,小腰想必特别有力。这么想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啊。”
陈炜潘:“你,你不要乱来。”
“能做陈警官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我胡阿三的荣幸,哈哈……啊!”
那公鸡一般的笑声嘎然而止。
一双白皙的小手从他身后探出,飞快地掐住他下巴,迅速一掰。
只听见咔嚓一声。这个猥琐的男人永远失去知觉。
情况危急,战力不足,周晓晓使出的都是都是杀招。
这个身体毕竟比不上周杜鹃那么强韧。她感到在剧烈的爆发之下,手臂微微颤抖。
周晓晓放下缴获的□□,弯腰去解陈炜潘的绳索。
却听见陈炜潘大喊一声:“倦老六,你干什么!”
周晓晓回头一看,只见方才已经放倒的倦老六正从地上爬起身来,打燃了手中一个打火机。
倦老六嘶喊道:“一起死,一起死,同归于尽!”
那火焰在空中划出一个幅度,落在汽油滩上。
瞬间熊熊火焰四窜开来。
糟糕,太大意了,我的力道还是太不足,竟然没有彻底放晕他。周晓晓心中咯噔一声。
第43章
仓库四周倒满汽油,火焰一触即燃,迅速的朝四面蔓延开来。
周晓晓飞快的解开陈炜潘和其他警员身上的绳索。
警队精英们还是十分给力的,他们很快控制住倦老六。
几人合力破开高处一个窗户,搭起简易的人墙,众人相互协助,逃出险地。
周晓晓在行动中给这些警员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们心中暗暗诧异。
陈队带来这位女士,看起来一副娇弱柔美的模样。
爬人墙的时候,却见她身手敏捷的一个助跑,几步蹬上人梯,轻轻松松便攀上了那五六米高的窗户。
随后还倒挂下来,帮着他们把受伤的同事拉拽了上去。
这位肯定不是普通人。
陈队面子真大,不知从那个特警支队借来这么厉害的一朵警花,及时化解了这次险情。
众人方脱离险境,就见着那仓库内的火势已经不可抑制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糟糕的是,仓库的楼上是一家小型私人儿童托教中心。
此刻浓烟火势滚滚直上,封住楼道出口。
幼教老师们已经发现了火情,正手忙脚乱地打开防盗窗的安全门,把小朋友一个接一个从窗户丢下来。
许多附近的居民汇聚过来,在底下拉起床单,布垫,帮忙接住孩子。
虽然是二楼,但因为一楼是挑高七米的仓库,
所以实际有三层楼高。
小朋友们吓得哇哇大哭,很难配合,出口又小,人数众多,情况变得十分危急。
一个老师找来扳手,想拧开防盗窗的螺母。
可那螺母年久生锈,半天拧不动。
路边的行人抓住陈炜潘的衣袖,“警察,警察同志,快救人,救孩子啊。”
陈炜潘还未说话,就看见周晓晓一个蹲身,助跑几步,双腿在墙上一蹬,
壁虎一般游窜而上,揉身抓住栏杆,翻上了托教中心的防盗窗。
她抓住一个的小男孩衣领,
这个男孩扒拉着出口,吓得哇哇大叫,死死不肯松手,
堵得后面的人更出不来。
周晓晓一把将他扯下来,向下一抛,楼下众人接住了他。
周晓晓自己扭身钻进安全门去了。
“快,报火警!找楼梯!我们也上!”陈炜潘吩咐同事。
他心中很焦虑,
那火势冲天而起,浓密的黑烟已从托教中心的窗户溢出。
周晓晓抢过老师手中的扳手,三下五除二拧下几个螺母,
一脚把整个防盗窗的栏杆踹下楼去。
几个老师齐心协力。抓起孩子就往楼下丢。
大量的浓烟冲进了二楼,室内的泡沫棉垫都燃起了火焰。
最后的几个孩子下去了。
老师们一咬牙,一闭眼,也从楼上跳了下去。
“晓晓,你快下来!”陈炜潘在楼下喊道。
周晓晓站在窗口,最后检查了一眼室内,看看有没遗漏的小孩。
突然她看见一个很神奇的景象,
火光中明晃晃的竖着一道奇特的金色裂缝。
那异常耀眼的光边,像一个竖着的眼睛正缓缓撑开来。
里面扭曲地显现出另外一个世界的情境。
周晓晓透过那晃动的界面,
依稀看见一个破旧的院子。
在院子中间,俞行知拼命挣扎,两个高壮的男人正把他死死按在地上。
周晓晓不由得跳下窗台,向着那裂缝走了两步。
楼下传来陈炜潘拼命地吼叫声,
“晓晓!周晓晓!你干什么!危险!快出来!”
她踌躇了一瞬,回身向窗外。
却听见那界面中传出俞行知撕心裂肺地喊声,
喊的正是她的名字,
“晓晓!晓晓!”
周晓晓猛地回过头,向着那离奇的光圈走去。
她的手刚一触到那金色的光芒,
裂缝中便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
将她整个人拉了进去。
周晓晓眼前亮起赤目的光芒,
周身陷入一片灼热之中。
……
等周晓晓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在一片焦黑的废墟内,
所处之地燥热难挡,蒸腾着袅袅白烟。
自己的全身,像是被碳化过了一样,黑漆漆的一片。
轻轻一碰,黑色的表皮噼里啪啦剥落下来,露出里面洁白的肌肤。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什么情况?
周晓晓感到自己懵住了。
她离开那座被烧毁的小院。
趁夜深,摸进一户农家的院子里,顺了一套女子的衣裙。
展开一看,果然是古装。
我,我回来了么?
周晓晓又惊又喜,她来到一条小溪边,就着月光,哗啦啦把自己洗白了。
在水面上一照,月光粼粼的溪水,依稀映出一张白皙秀气的面孔,是自己本来的面貌。
只是此刻的身体,充沛着旺盛的精力和强劲的力道。
似乎又和杜鹃一样。
不管怎么说,回到古代了。
去找行知把。
周晓晓拍拍自己的脸。
对了,行知,行知出事了?
……
此刻,在那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小院。
程时照和俞行勇,带着一队人马,面色阴沉地盯着地面。
一片焦黑的土地上,独独留出个人形的空白。
郭素人上前查看后回禀,“回王爷,此处先前应躺着一具尸体,身量不高。”
他顿了一下,还是客观的说出自己观察到的结果,“此人四肢没有蜷缩,想必是先遭遇杀害,再被焚尸。火灭后,尸体被人移走,才能在烧黑的地面上,留出这样一块人体的痕迹。”
敌人应该不会把自己人的尸体留在院中烧毁。
那么这里曾经躺着的尸体,就很有可能是……
程时照和俞行勇交换了一下眼神。
心中具是一沉。
不是五弟,俞行勇在心中想,
但却很有可能是弟妹。
若是弟妹不幸遇害,死在五弟面前。
那对五弟的打击也太大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撑得住。
程时照心中微微刺痛,他不敢多想,开口道:“子规那法子,到底管不管用,我们确定不会跟丢吗?”
“那些契丹达子十分狡猾,他们行动迅速,行迹隐蔽,本来确实不易追踪。”
俞行勇摸着牵在身边的一只黑色猎犬,“幸好五弟在身上携带西域特供的蜜萝香,此香愈久弥香,所经之处,香味凝而不散。最为独特之处是,寻常人闻之不显,但特训过的猎犬却能寻觅它踪迹。是我俞家军谍探专用的独门秘技。”
俞行勇向远处凝望,“我已命人小心跟踪,只是那些人十分警觉,五弟又在他们手上,我们不宜逼之过紧,以免打草惊蛇。”
此时,草丛中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行知在谁手上?”
程时照大吃一惊,什么人潜伏到了这么近的地方,自己这边竟无一人发现。
随侍的军校们齐齐拔出腰刀,暴喝道:“什么人!出来!”
荒草分开出,走出一个女子。
那女子肤色雪白,乌黑发亮的直发,湿哒哒地披在身后,
她穿一身肥大的衣裙,赤着双脚,
从狐火虫鸣的深夜中走出,
直叫人疑作是精魄鬼物。
“是我啊,殿下,大哥。”那女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苦恼地说,“我是晓晓。”
程时照看着那熟悉的眼神,熟悉的动作和语气,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之上。
惊疑道,“你……你胡说。”
俞行勇打断他,“你说你是弟妹,如何自证?”
“怎么证明呢?”周晓晓歪了一下脑袋。
“对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程时照道,“在凤翔,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你对我说过,国公府没什么好,你府上的王妃……”
程时照一把捂住她的嘴,满面通红,扭头对俞行勇道:“大……大哥,她可能真的是弟妹。”
……
一间昏暗的水牢,
半池浑浊的污水,四面潮湿的高墙,
顶处一扇极小的天窗,将一道微弱的光束投在漆黑的水面上。
光束中起伏飞扬的尘埃,大概是这阴冷的牢房中唯一生动的事物。
俞行知半身泡在浑水中,被铁链束缚在一根粗木桩上。
他面色青白,嘴唇干裂,目光呆滞的凝望着水面上那一小束光线。
一个老狱卒打开牢门,从湿漉漉的阶梯上下来,
手上端着一碗清水,一个馒头。
他在池边蹲下,递过馒头,举在俞行知口边。
俞行知就着他手,机械地咬了两下,闭目缓缓摇头。
那狱卒劝道:“俞将军,你还是多吃几口吧,你这样不吃不喝,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几日。”
见他闭目不言,那狱卒只得叹了口气离开。
俞行知紧闭着双目,
晓晓,自那之后,你都不曾来找我。
你,是不是已经……
他的脸上滑落一滴清泪,滴在黑沉沉的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澜。
一个柔软的双唇,轻轻吻在他的脸上,吻去他的泪痕。
俞行知猛地睁开了眼睛,胸中涌出了无限欣喜。
他对着空荡荡的水牢,哑声喊道:“晓晓,晓晓,是不是你?”
空阔的牢房发出嗡嗡的回响,无人回应他的问话。
然而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干裂的唇上。
将他最为渴望的答案,深深刻进了他的内心。
抚慰了他几欲崩溃的身心。
他眼中的热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滴又一滴的落于水面,溅起水花。
“晓晓,晓晓,你没事。你没事!”
他感到一个柔腻的手指,在他胸前轻轻写出几个字。
忍耐一下,行知,等着我。
我回来了。
第44章
周晓晓从睡梦中醒来,
打从穿越回来,这几日里,她总是一觉到天明,
再也没有在梦中同行知神魂相交。
周晓晓一度以为此事已再不可为。
谁知方才在梦中,她于恍惚中,来到一个昏暗的牢房,
那个牢房满是污浊的浑水。
行知站在那水中,被人捆在柱子上。
行知,
他在哭。
周晓晓心中涌上怒气,
她翻身下床,披上衣服,
敲开了俞行勇和程时照的房门。
三人围坐在一起。
听了她的转述,
程时照吃惊的问,
“你说看到行知被关在一个水牢中?你怎么看到的?”
“恩,这个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我确定他被关在一个水牢里。那水牢应该是设置于地底。在里面可以看见顶上有一个天窗,隐约露出一些地面上假山的形状。”
“此事无需多问。”俞行勇略一抬手,“五弟早言,弟妹自于常人有许多不同之处。今日吾始信之服之。”
程时照看着周晓晓那张完全改变了模样的面孔,
心中想,对啊,她都能死而复生,改头换面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难怪当初大长公主说她,不是此世间之人。
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些汗毛直立,
不敢再深想下去。
程时照掏出一张简略的房屋地形图,
在桌面上摊了开来。
“子规此刻想必就被拘押在这将军府。此图乃是那个商人罗通根据记忆粗略绘制。只是此宅院占地广阔,舆图十分简略,根本看不出何处藏有水牢。还需再行勘测。”
三人围着地图,各自思虑起来。
自那日火场相逢之后,三人领着精挑细选出的精英好手,化整为零,一路谨慎的跟寻俞行知留下的痕迹,来到山西太原。
敌人十分警惕,看守严密,不但沿途没有找到稳妥的救人时机。
还几次差点断了线索。
直到了太原,来到耶律休哥的大本营。
耶律休哥等人停下脚步,将行知关押在将军府中,才让他们稍微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来自一位叫罗通的商人,
此人长年往返于晋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