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就已经完了。”
“……钱太太娘家那头没帮忙?”
张天翔放下图稿,端起茶碗喝一口,接着说:“钱太太娘家是做生意的,不过隔得远着,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钱家败了,她恐怕会离开荣升回娘家去,不会回去就是彻彻底底寄人篱下,就算双亲尚在,并且疼她,日子也不会太舒坦。”
本来也是,娘家有兄弟,有兄弟就会有嫂嫂,嫂子们能让嫁出去的小姑回来逞威风?
充其量就是给个遮风避雨的住处再给口饭吃,可能还会再给点钱,一定不够过回从前体面风光的日子。
张天翔没彻底点破,郁夏还是听明白了,心说钱雪这么争强好胜的个性,从云端狠狠跌下来,她自己都能憋屈死自己。她虽然是自个儿作死,也算是给夜莺出了口气吧?
夜莺那时因为蒋仲泽的纠缠被钱雪雇人划花了脸,毁容破相……现在蒋仲泽让钱太太挠了个大花脸,也该说是因果循环。
才离开多长时间?荣省就出了这么多事,一环扣一环也真够精彩的。
“前段时间蒋仲泽还去永福百货那边打听你……”张天翔猛然间想起这事,顺口一说,才想起郁二爷就在旁边,他后知后觉恼自己嘴快。
刚才说到钱雪和蒋仲泽,郁二爷虽有不快,却谈不上有多深的憎恶,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或许知道钱雪因为生日会同郁夏闹的不快,但不知道蒋仲泽就是小海的亲爸爸。
张天翔还在想该怎么描补,郁夏就一派淡定回问说:“找我做什么?为未婚妻求情?”
“兴许是吧,钱家败得这么快,城里都传遍了,说是乔二少在替你出气,帮你打压他们。”
郁夏摇头,说想太多。
乔越本来是想给钱雪好看,结果因为小海,没顾得上。还不只是小海,后来乔深来了郁家也找来了,事情一出接一出,哪怕这会儿他也是边做正事边同家里抗争,他已经把钱雪这个人揉成一团丢进了回收站里,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不过虽然没做什么,乔越的确是将钱家推进深渊的关键。
是因为忌惮他,怕受牵连,陆续有人同钱家划清界限。这个势头一起就刹不住车,哪怕乔越什么都没说,别人就帮他说了。
都说钱家踢了铁板,乔二少爷把郁夏当心肝,要替心肝出气。
看看,乔二少还搬来了救兵,乔深都亲自过来了,事情多严重呢?
钱家完了,谁要帮他们也得一起去死,不信你试试。
……
类似这种话传遍了荣省,源头在哪儿不知道,但就是这些言论让许多人宁可信其有,谁也惹不起本地军阀,他们齐刷刷选择舍弃一个合作伙伴。
郁夏心里猜测田洪可能做了推手,他栽了跟头,这笔账总要跟钱雪讨回来的。
起初可能是田洪,后来就变成蒋家,钱家原本还能拖一拖,因为钱太太冲动的行为让曾经的亲家彻底撕破脸,蒋家带头打压,效果立竿见影,钱家说完就完。
把曾经的亲家搞成这样,蒋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郁夏猜想以后再同他们合作,谁都会长个心眼。哪怕一两天看不到影响,时间长了总能看到。恶心的人在自取灭亡,听着挺让人舒心。
“蒋少爷同钱小姐不是真爱?多感人的一对,这样就分开了?”
张天翔觉得蒋仲泽应该是挺喜欢钱雪,但他就是个靠家里的少爷,胳膊肘拧不过大腿。再有一点,钱太太挠花他的脸,他心里肯定有气。
也不知道具体挠成什么样了,要是狠一点,毁容破相都有可能。一旦毁容破相,还谈什么真爱?恨都来不及。
像蒋仲泽这样的人,张天翔了解。
他说爱你可能是真的,但你在他心里笃定没他自己重要,至于这个爱能持续多久也很难说,这一点,夜莺不就领教过了?
这么想着,他就摊了摊手:“我走的时候钱家已经晚了,至于蒋少爷,他忙着求医。”
张天翔说起这事原本是想让郁夏高兴高兴,他没想到,蒋家人也落后一步往南省来了。
蒋老爷没来,他坐镇荣省管着生意,蒋太太带着钱备着厚礼陪蒋仲泽出了门。蒋仲泽没法接受毁容破相这个事,他最近颓丧得很,可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看过了,说没法子,就有人给他们指了条明路,上南省去妙春堂看看。
妙春堂几百年的传承,郁家祖上是做太医的,给皇帝老儿看病!留下的医书和手札就不知凡几,遇上疑难杂症找他们准没错,他们都束手无策那就真没什么指望了。
这一席话给了蒋仲泽希望,哪怕南省是大帅府所在,也是乔师长的权力中心,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一路上母子两个还互相安慰,说得罪乔二少爷的是钱雪,虽然她曾经是蒋家订下的媳妇,现在不是了,乔家势大不假,也得讲点道理。
没事的,治好脸伤就回去。
互相壮胆之后,蒋家一行来到南省,他们找了地方住下,修整之后,蒋仲泽留下来等,蒋太太带着礼物去郁家大宅拜访。
蒋太太过去的时候当家的正好在,郁时清也在,他在教妹子运笔走墨。教到一般,就有个端着茶盘的丫鬟兴冲冲说:“小姐小姐,前面来了个求医的,说是从荣省来。”
郁夏手上没停,嘴上问了一句:“知道是谁吗?”
“听薄荷说是蒋太太,别的就不清楚。”
郁夏这个人,哪怕天塌了也顶得住,她少有慌乱的时候,偏这会儿,听丫鬟说完,她手一抖坏了一页字。
本来写得挺顺,这下真是可惜,郁夏搁笔,将这页纸揉去,想继续写,又因为刚听说那事坏了心情。
练字就得心平气和,心不静,写出来总不对味。
见她迟迟没再提笔,手持医书坐在一旁的郁时清抬头看来:“妹妹在想什么?”
郁夏欲言又止。
郁时清合上医书,走到她旁边问:“有什么事不能同哥哥说?”
是不太好开口,郁夏稍作犹豫,问:“哥你说,大伯他会为蒋太太出诊吗?”
“……”郁时清想了想,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治的话,应该会吧。”
郁夏抿唇,哦了一声,她这样怎么看都不对劲,郁时清伸手在小妹头上拍了拍:“你认识蒋太太?还是有过节?不希望家里出诊?”
看她还在犹豫,郁时清挥退了一旁候着的丫鬟,将妹妹牵到旁边来坐下,和声缓气问她:“有什么心事还不能告诉哥?”
郁夏好像下定决心了,她回过头来,看着郁时清,一本正经说:“按说咱家开药房的,病患上门理应一视同仁,能救就得救他,我就是不喜欢蒋家人,我讨厌他们。”
看她一脸严肃,说的话却跟小孩子赌气似的,郁时清觉得好笑,想说讨厌他不救就行,没多大事。
妙春堂有坐诊的大夫,一般的病症都是坐诊的大夫在看,家里人有空也会帮着看,蒋太太备下重礼求上门来,那铁定不是小病小痛,这种治不治看郁家人心情的,行医的也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怎么就不能挑病人?
说是这么说,郁时清还是想知道理由,妹妹为什么不喜欢蒋家人?有什么旧怨?
不等他再一次追问,郁夏就示意他附耳过来,她凑过去小声说了几句。
郁时清那脸,就跟锅里的菜煎糊了一样,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听完最后一句,他蹭一下站起身来。
“小妹你歇会儿,我出去看看。”
郁时清说完疾步往外走,他就是出去坏事的,得拦着爸和大伯。天底下这么多病人,谁都可以救,蒋仲泽打死不救。玩弄小妹的感情,在她怀着小海的时候同别家小姐订婚,两年多不闻不问,最近还为了未婚妻去找小妹的麻烦,让小妹去给她未婚妻做丫鬟梳妆打扮……
就这种王八蛋,郁时清只恨老天爷不开眼,没让他一夜暴毙,还救他?五脏六腑都黑透了,人渣一个,没救。
郁时清到的时候,蒋太太还在诉苦,上门求医的都是这样,先把自己的情况往惨里说,再恭维大夫,恳请你仗义援手。
类似这样的阵仗郁大老爷见多了,并没有多大触动,同时,他还没看破蒋太太的来头。假如前天听说荣省闹剧的郁二爷在,他就知道这是蒋仲泽的妈,可郁二爷没在跟前。
郁时清迈过门槛进去就打量了蒋太太一眼,蒋太太顺势要夸他,他没给面子,直接冲郁大老爷说:“大伯您来一下,有点事同您商量。”
蒋太太赶紧陪个笑脸说没关系,让他先去忙,自己能等。郁时清依然没被蒋太太的善解人意所打动,他把郁大老爷带出去,多走了几步,停下来说:“我听说来求医这个太太夫家姓蒋,是荣省来的?”
郁大老爷颔首。
郁时清又问:“她是为儿子来?她儿子伤在面部?”
“侄儿有话直说吧,自家人不打马虎眼。”
“那我就说了,毁容破相是他活该,您别把善心用在这人身上,他不配。”
“……为何不配?”
“妹妹在荣省的时候,因为姓蒋的吃了很大苦头,这人就是先前同您说过那个钱小姐的未婚夫。”
听到这里,郁大老爷都气死了,就那事他知道啊,要不是乔二少爷去得及时,夏夏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那畜生竟然请堂口来对付一个小姑娘,就因为小姑娘不肯去她家替她化妆。
就不说郁家姑娘金贵着,哪怕真是贫贱出身,她也不该遭这个罪。
钱小姐心狠手辣,她未婚夫又能好到哪儿去?还能不是一丘之貉?
郁时清还怕用力不够,想再添把火,郁大老爷已经回厅里去了,他回去就说对不住,近来事忙,没空接诊,让蒋太太另请高明。蒋太太先前觉得都要成了,怎么出去一趟他就改了想法:“我求您,无论如何救救我儿子,他这么年轻,毁容破相了可怎么过?”
蒋太太还说呢,说她儿子就是想着郁家医术高明才打起精神过来求医,要是带不回好消息,他不得大受打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郁大老爷没说难听的话,可态度摆出来了,就是很忙,没空,请她提上东西回去,不要再来。
郁时清人在外头,也听到蒋太太这席话,他听着想笑。破了相就没指望了?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想想没了这张脸他还能少造点孽少骗点人,没准是好事一桩。
蒋太太一鼓作气结果出师未捷,看她原封不动将东西提回来,蒋仲泽心里一沉,催问说怎么回事?
“郁家不是仁心仁义?咱们求上门去他见死不救?”
“说是忙着炮制药材,得亲力亲为,顾不上其他。儿别担心,妈赶明儿再去,若还不成我上妙春堂闹他去!看他还要不要名声!”
蒋仲泽这才消停下来,他看着蒋太太说:“妈我不能毁容!我一定不能毁容!”
蒋太太又是连翻安慰,说着说着还咒骂起钱家来:“妈让你趁早退了那门亲,钱雪不好,她妈更不是东西,她就是做好准备成心来毁你的,仲泽你啊,就是太年轻了。”
“亲事已经退了,还说这个做什么?”
“妈这不是怕你脸上好了又心软起来,这女人你不能再碰!”
……
要是让郁时清听到他们母子两个的对话,铁定安慰一句:
不用担心,他毁容毁定了,他好不了。
别说再来求一回,哪怕再求十回八回也没可能,谁都能救,乞丐病重他都愿意免费给看,蒋仲泽绝对不救。
至于说去妙春堂闹事,有本事你就去,看南省百姓揍不揍你?主动送上门来闹事,真是嫌命长了找死。
郁时清平常是谦谦君子,唯独今天,他没法君子下去,在得知蒋仲泽那些光辉事迹之后,他恨不得一包砒/霜药死这王八羔子!
一个人生闷气太难受了,晚些时候,郁二爷回来就被儿子堵了个正着,父子两个在书房里进行了一番谈话,谈完郁二爷把他平常最喜欢那只花瓶砸了,砸了都嫌不够泄愤。
“他还敢求上门来?他怎么有脸求上门来?他再敢来我打死他!”
郁二爷想起来,前两天他听张天翔说过,南省的蒋少爷让未来丈母娘打破相了,他当时纯听热闹,想着欺负过闺女的人闹成这样,心里怪解气的……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
这算什么?这不够!
郁时清毕竟已经缓了半天,他这会儿好多了,还在说:“我没把这事说给大伯听,只是说小妹同蒋家有怨。”
郁二爷表示知了,心说蒋仲泽毁容破相才好,留着那张脸准备骗谁?骗自家闺女?他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
☆、第61章 民国那个反派妈
罗金莲上帅府去消磨时间,赶上几个姨太太三缺一; 她就做了牌搭子。
起初; 几人的心思还在牌上; 两圈下来; 就聊开了。四姨太起的话头; 边码牌边问罗金莲说小越那事怎么没听到动静了?
“早先为了找人; 把南省翻了个遍,后来一有消息他就赶着去见; 我们当时还想你府上该操办喜事了,都在商量怎么走礼; 想想这些年没见过小越对谁上心,他一上心起来……这攻势,谁抵得住?”
四姨太说着还碰了一下; 碰完又看了罗金莲一眼:“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动静反倒小了?”
“外头风言风语多; 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只知道你们小越那心上人就是郁家小姐; 还有一说他最近经常往郁家大宅跑; 郁小姐呢?有谁见过真人没有?是不是特漂亮比画像还漂亮很多?她对小越如何?”
没给罗金莲应答的空档; 三姨太胡牌了; 一边催促大家伙儿给钱还说呢:“儿子都给生了; 这么问不是多余?没听到动静那是人家不张扬; 谈个恋爱至于闹得满城风雨?”
三姨太这话是在讽刺帅府的大少爷,人不如乔深有本事,也不像乔越那么受宠; 偏比谁都闹腾。隔三岔五的整出动静,一会儿同这个画报明星出去骑马,一会儿陪那个小姐上百货公司买东西,生怕日子太清净别人忘了他。
哪怕没指名道姓,该听懂的都听懂了。四姨太笑了笑,想夸乔越两句,他打小让人捧着,这么多年品性还是好,没给惯坏了。
话还没出口,就听到背后有脚步声,是跟着大帅时日最长的二姨太过来了,她听说罗金莲过府来玩,特地过来打招呼的,正好听到那段含沙射影的话,讽刺的是她儿子。
二姨太假笑着回了一句:“谈个恋爱又不是见不得人,至于藏着掖着?”
她气不过,一个嘴快,说完才想起去看罗金莲的脸色,罗金莲将手边几个银元全丢出去:“今儿个身上没力,不打了,我坐会儿,你们玩。”
二姨太怕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她,还想补救,罗金莲却听不进去,她也在想,小越什么时候才能不生气了?什么时候才会带女朋友回家来!
看他先前急急吼吼的,家里怕他是一时冲动,又怕他人年轻为色所迷,乔天鸣就唱了个白脸,一是想看儿子的态度,二是想考验郁夏。
就连罗金莲都好奇,好奇她在得知乔越爸爸不喜欢自己以后,是殷勤一些赶着来博好感,还是做点什么扭转局面?
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太殷勤反而跌份,太主动也显刻意……老乔真挺会为难人。
他们这头自以为是设计了一堆,结果怎么着?人家压根儿不上心。一等二等都等着急了,也没听说她哪天来做客,就好像两人是瞒着家里私下交往没过明路一样。
实在忍不住,当妈的终于开了口,问儿子说:“小越你女朋友在忙什么呢?”
乔越不解其意。
罗金莲又说:“她到南省有些日子了,也不说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