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夜的教官刚好巡逻到这,一下发现了向东,在学院里看来,试图往外喊人、联系外人来求救,和逃跑并列在一起是违反学校规章制度中最严重的那种,就在当晚,向东便被送到了教育室内,彻夜地受了一场实打实的电击教育,这一教育,便是整整六个小时,长达半年以来,高度的精神紧张和内心折磨,已经让向东的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当晚的教官毫不手软,只觉得他们宿舍连着出了两个闹事孩子,一定要杀鸡儆猴,下了狠手,当被送出教育室,向东已经不省人事。
当然,这在学院中也是常常出现的状况,老师们没有多管、也没有担心,便把向东丢在了寝室里,让他和同样与生命挣扎奋战着的马华躺在一起,可就在当晚,向东便心脏骤停,离开人世。
一直到次日,巡房的老师才发现少年已经在这狭窄的宿舍里停止了生命。
原身每天在家里除了做家务,便是等着自己的孩子回到身边,可等来等去却等到的是孩子没了的消息,仅仅是半年,送进去时还朝气蓬勃的孩子,便成了僵硬的尸体模样。
学院那边给的说法是,向东那时候想逃课去网吧玩,犯了网瘾,爬墙从墙上摔了下来,学校没注意,便把他带到禁闭室里头惩罚惩罚,结果哪知道这孩子的身体素质不行,心脏不好,直接就这么没了,学校觉得自己有这个看护上的不尽责,打算给他们家赔偿上那么五万,来补偿一下孩子。
原身自是不相信,她绝对不相信她向来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这么没了,而且这孩子也绝对不会因为犯了什么网瘾就跑去爬墙,她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的,可是向念祖在难过之余还觉得有些丢人,自家的孩子居然是因为犯了网瘾逃校的事情没了,他便压制着原身要原身别去学校闹事。
可最后,去接了孩子的尸体回家的原身和向念祖在看到向东尸体的时候,感到了深切地绝望,向东身上遍体鳞伤的样子,任凭是谁都不能否认这孩子在生前遭受到巨大的苦痛,这绝对不是什么跳个墙能摔出的伤痕,而这惩罚的力道,几乎可以和电视里演出的那些酷刑想比了。
他们都不敢想象孩子生前遭受了多么巨大的折磨,就在原身打算拼了命,要去好好理论一番的时候,网上的新闻曝光了。
向东一心想要保护的好朋友马华,在他离世的时候,老师们出于畏惧总算把他送到了医院,可不能让学校一下出了两个死亡的案例,他们一边把马华往外送,一边通知了家长来探望。
接受了医院的治疗,很快马华便彻底清醒过来了,他听到了自己朋友离世的消息,从医院求着医生借了点钱,偷跑到外头的网吧里去,把向东和他的经历发遍所有他能发的地方,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也许是付出生命代价换来的幸运吧,这次马华发出的消息没有被人忽视、也没有被淹没在众多的求救信息之中,很多充满了正义感的大v、知名人物均关注到了这系列惨绝人寰的人间奇事,他们纷纷转发、整理长微博。
原身也是在微信转发上看到了自己孩子的经历,还有什么比亲身经历者写出的故事更加扣人心弦和引人绝望呢?她这才知道当初原来正是她和丈夫一起把孩子送到了这地狱里去。
她反复地责怪自己,为什么没能救救孩子、为什么没能反抗丈夫,明明她的孩子是那么乖,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却因为唯一的一点喜欢电竞,她便把他送上了绝路。
后来,原身到那西山学院门口拉了好久地横幅,甚至和那些赶来声援学院、感谢学院替他们改造孩子的家长互相骂了一顿、还大打出手。
她不明白,明明她已经付出了血的代价,为什么还有家长会觉得他们的孩子来这是享受、是改造?难道要孩子们都付出血的代价才会明白这一切是个错误吗?
一直到后头,当政府也把关注的眼光投入到西山学院后,这所在网上、现实均闹得轰轰烈烈地学院总算被彻底关闭取缔,也留下了重重地黑历史,连其中的那些领导,都时不时被人细细检索,生怕有漏网之鱼。
只是原身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她这辈子没违抗过丈夫的意思,一直到向东出了事,原身便和向念祖离了婚,她恨丈夫当初非要把孩子送去这什么学校去改造,更恨自己竟然和孩子联系那么多次没有发现孩子心理的痛苦。
原身一直一个人住,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她的手边依旧放着孩子当年神采飞扬时拍着的那张照片。
只是哪怕是她七老八十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依旧会梦到儿子那张永远停留在16岁的脸,脸色发青,额角上有伤,身形已经瘦削得惊人。那孩子直直地向母亲伸出了手,掉着眼泪,说着:“妈妈,救救我!妈妈,别放下我一个人。”
然后流着泪醒来,痛彻心扉。
“任务一:让儿子向东从西山学院平安回来。
任务二:让丈夫认识到他的决定和想法是错误的。
任务三:让向东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
单静秋拿起手机拨打出了电话:“喂,老公吗?老家那边亲戚说要起房子,想要找咱们借二十万,我卡里现在没那么多,你能先转二十万给我吗?”
“行,我等下转过去,我转五十万过去,你到时候自己安排。”电话那头的向念祖有点不耐烦,他现在忙着工程的事情,妻子还非要打搅他,不过是借钱的事情,简单得很,发个信息给财务就行,还要得着烦他。
手机刚合上不久,便收到了五十万进账的信息,单静秋勾起嘴角,身后的行李箱里已经装好了打包清楚的行李。
金钱准备完成,行李准备完成,可以出发了。
目标,西山学院。
第82章 儿子他是电竞之王(二)
h省和b城的距离并不算近; 但还好,b城有能直达h省省会的飞机; 单静秋定的是离此刻最近的一班,因为她不敢想象; 当她还在路上的时候,向东会遇到什么样的遭遇,她只觉得自己在和时间赛跑。
她拖着行李箱迅速地搭上了的士; 匆匆地赶往了离家里不算远的机场; 准备好要离开这座城市,赶往西山书院。
坐在候机厅里; 面无表情的单静秋抓紧了手机; 想了很久,还是在通讯录里把手指停留在向念祖的名字之上,选择了拨出电话,她想,虎毒不食子; 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 发现自己儿子遍体鳞伤的白念祖不是不痛苦的; 只是……也许痛苦还不够多。
“喂; 老公吗?我现在在那个b城汽车站呢!咱们老家那边不是说村子要的亲戚借钱起房子吗?她要请我一起去那吃吃饭、看看地基什么的,人家特意打电话来; 说话也挺热情,我实在是拒绝不掉,想说最近咱家你也不怎么回来吃饭; 儿子也不在,就想着先回去一趟,可能来回要花几天,先和你说一声呀。”她的话语间流露出的全是亲热味道,和脸上的冷淡截然相反。
向念祖看到又打来的妻子电话,心里哪是一个不耐烦可以说完的,毕竟他正在忙工作,那个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的老婆才这么一会,就已经打了两个电话来,这样搞他要不要工作的?真是不出来工作,天天待家里,也不想想他每天要花多少精力才能赚钱!
至于什么回老家,这事情发个信息报备一下就好了,虽说他最讨厌妻子自作主张,那也是在大事上头,这种小得不行的事情,要是都要烦到他这,那也太过大惊小怪了。
“行行行,要回去就回去,下回这种事情不用和我说!发个信息就行了,我现在在处理文件,哪里有空接那么多电话!”向念祖声音冷硬,没有半点和妻子说话的亲昵,很是不耐烦。
似乎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般,电话传出的女声有几分沮丧,只是低声地说了句:“好。”
当然,这话听在向念祖的耳朵里他可不会放在心上,妻子沮丧就沮丧,这不赚钱、靠他养的女人还有本事发脾气?笑话!
向念祖刚要挂电话,那头这才传来的“等等”两个字,让他只得停下了要挂电话的动作,只是这时不耐烦的心情已经几乎到达了顶点:“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就一次性说完,都说了我现在在忙了!”
女声有些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说着:“老公,我今天听人家说,儿子在的那个西山学院,外面风评不太好,听说里头要体罚的,东东从小被咱们宠着,半点委屈没有受过,哪能吃这种苦头呢?你看,要不要让东东先回来呢?回来以后咱们也可以好好教,为什么非要送去那里头呢?”她声音里夹杂着畏惧和乞求,希望能得到丈夫的同意。
向念祖勃然大怒,这单静秋是想挑战他的权威吗?这事情他拍板之后哪有可以被质询的余地?这家到底他还做不做得了这个主了?
“我都和你说过几次了,咱们儿子那破毛病,就是被你惯出来的,都说了那么多次,慈母多败儿,你还不懂,就是你从小把向东他宠得无法无天,现在咱们管不住他,他居然还想不念书去玩游戏,这种想法都有了你觉得他还有救?还好这西山学院还愿意接收这孩子,倒是让这孩子有个去处,我可是花了八万才把他送进去的,你别画蛇添足!”
“就你,能懂什么,别给我不懂装懂!棍棒底下出孝子这个道理你是没有听过吗?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想要把孩子管好,就得动点手段!人家老师都和我讲过了,他们那成功案例有无数个,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妇人之见、鼠目寸光,那全天下就没有能被管好的孩子!”
单静秋对着手机,声音依旧很小,听起来有些像是嗫嚅着,可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一点的坚定起来:“他们老师今个儿给我发了孩子的照片,这东东在那里瘦了太多了,起码有个五六斤,这脸都凹下去了,而且整个人我看起来就不太对劲,老公,我觉得咱们东东得回家一趟,要不万一出点什么事情要如何是好呢?”
向念祖冷笑道:“有什么如何是好?我刚刚给你讲的你就当耳边风?我是不是和你说了,这当初进学校咱们就是同意了老师可以用些管教的手段,而且咱们是要让向东去那学好的还是享受的?他就是去接受教育,去改造的!就得吃点苦头才知道错!要你多事!怪不得孩子现在成了这个模样,就是给你这个败家妈管太久了!否则他本来那么会读书,哪里会想七想八!”
“可是……我们自己也可以教他的,送他到那里头就像坐牢一样……哪能这样对孩子呢……”她的声音越发小又沉重了起来。
“行了行了,哪来那么多话?还要你管,你有本事吗?自己读了几个字的书,这老师比你厉害多了,你自己去网上看看,人家学校毕业了多少优秀学生?别说网瘾了,就是什么厌学的、早恋的人家都能把你掰过来!像咱们向东,现在就得用特殊手段才能掰过来,等他意识到自己错误了,就能从那里头毕业出来,到时候不就得了?还和以前一模一样乖!否则你要我以后这张脸往哪里放?和别人说我的孩子不读书去玩游戏了?你去看看,老王、老李他们家,谁家的孩子再怎么不听话,有向咱们向东说出这种胡闹话的吗!”
“你赶快回老家去,别烦人了,我告诉你,就这样定了!不要烦我!”随着话刚说完,这电话便向念祖迅速地被挂上,只留下嘟嘟嘟的响声在听筒的那边回荡,单静秋冷笑了两声,把手机慢慢地拿下来抓在了手里。
好一个特殊的管教,单静秋真不明白,是不是非得要孩子的尸体摆在对方的面前,他才知道错?
这时候,机场里温柔的女声播报音响了起来:“前往h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hx1234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请您到1号柜台办理。谢谢。”
这正是单静秋所定的那班飞机,她拿着机票和行李面无表情地往那头走,准备迎接着下一场的孤军奋战。
向东,等等妈妈,妈妈这就来。
……
西山书院,307宿舍。
西山学院的宿舍大多是四人间,只是这四人间的空间异常的狭小,上头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牢牢地用铁栏杆焊住,只能露出些许光下来,天花板上有唯一一条的白炽灯管,射下凄冷的白光,里头只放得进去上下床的铁架子床两张,中间只留下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通道,要是稍微胖一点的没准还能被卡在里头,至于什么课桌、浴室、厕所之类的一概没有,每条走廊的尽头只有一间公共使用的卫生间。
向东和父母来参观的时候,看到的宿舍可不是这样,那时虽然也是四人间,但是足足是这间的三四倍大小,有独立的浴室和卫生间,上床下桌,还带着衣柜,采光良好,每间宿舍有个小阳台。
直到自己住到了里头,向东才知道不只是教学是演的、这住宿也是演的,那间当时他们看过的宿舍,是参观专用,位于教官宿舍的那一排,至于学生们?想都别想有这么好的待遇,能住进宿舍而不是待在小黑屋里就该谢天谢地了。
“水……水……”陷入思索中的向东突然听到下头床位上突然有了动静,传来了虚弱的男孩呼唤声,他忙不迭地起来,不敢发出大声音,否则要被巡夜的教官发现。
他赶忙拿起折好放在枕头旁边的衣服——这是因为他们时不时要在教官口哨吹响后集合着道楼下去紧急演练,要是迟到的,一顿蛙跳、跑步大餐已经备好,等人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第二天还要照常干事。他用那衣服轻轻往一道之隔的对面下铺轻轻地甩了甩,只见那下铺突然坐起一人,拿起衣服就往头上套着。
那人是曾年,向东进来西山书院以后的头一个舍友,就睡在他对面床的下铺。
向东小声地往对面用气声说着:“年哥,马华好像醒了,我等等就下去,你先给他点水喝!”
刚刚还恍恍惚惚地爬了起来,以为又是紧急演练的曾年才放下心,又把心悬了起来,他忙往旁边一看,马华还似梦非梦,嘴里不断念叨的是“水”,他赶忙从床底下把他们俩今天特地从厨房那用之前存下的小盒子装的一点清水给对方惯了进去,只是这宿舍太过阴冷,哪怕是在夏天,这点儿水也已经凉透了。
这被灌入的一点点水如同救命良药一样,才往马华嘴巴里头倒进去,就被他拼命地喝到了嘴巴里,可是不断上下动弹着、吞咽口水的喉结能让人看出此时他有多口渴,但是当下也已经半点多余的水都没有了。
不过能喝水就好。
“他好些了吗?”向东轻声地问道,担心得厉害,他几乎没能睡下去,听着下头气若悬丝一般的呼吸声,让他几乎也跟着不能呼吸过来。
曾年轻轻地把手搭在了马华的头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放松里还带着些沉重:“退烧了,只是现在还没醒过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都和他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得罪教官,现在林盛下了死命令不许他上医务室,万一出点什么事要怎么办?”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想象着马华前头究竟遭遇了什么就有些畏惧。
曾年和马华都是向东在307宿舍里的舍友,其中曾年是早就住在这宿舍里的老前辈,马华是在向东住进这几天后才刚来的,这也是向东在里头真正有交心的唯二两个朋友,谁让在这西山学院里,教师、教官们甚至不让学员们互通有无,生怕他们共同研究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对策。
在向东刚进入307时,还晕晕沉沉的时候便是受了曾年的照顾,曾年是他在这里见过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