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低头,凑近他的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不是人!我早就被你们杀死了,我不会再死第二次了。”
而后,她丢开手中的锺子,拿起那把撬过门的小刀,慢慢慢慢慢慢地去割他的脖子——活生生地割,就像小孩子拿刀子去割断一根树枝一样。
老刀的身体在剧烈抽搐,五官因为突破极限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无比的丑陋而诡异。
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他怎么会惨死在这样的女人手里?
不甘心!他死都不甘心!他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这个女人……
红妆却在这时轻轻哼起歌来,轻快的歌谣。
老刀的脖子血流如注,就像为这歌声伴奏。
老刀觉得自己听到了来自地狱的挽歌,地狱,正对他敞开大门。
她的歌唱完时,老刀的脑袋刚刚被割断,他死亡时的表情,跟古书里的地狱图一样恐惧、扭曲、痛苦。
真是完美的表情!
她拎着他的脑袋,下床,开始更换装束……
五更的时候,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她穿着近卫军的衣裳,作近卫军的打扮,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往营房的出入口走去。
出入口的守卫看到是近卫军的人,没敢问,也没敢直视,更不敢检查她的令牌,直接让她出去。
会从这里出去的,不是大内侍卫就是近卫军,近卫军出入无常,行踪不定,他吃饱了撑着才会去过问近卫军的事情呢。
没过多久,红妆的身影,消失在茫茫晨色中。
天色转灰的时候,她回到垃圾场,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烧掉,换回宫女的衣着,洗净脸手,抱着垃圾桶回去。
紫辰宫刚刚换了早班,守门的太监刚刚到岗,并不知道洛红妆已经外出了一夜,她低头进门,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懂药理,这几天,她弄到了一些普通的药材,将它们调制成有害的、无色的麻药。
去杀人之前,她将这些麻药涂满了整个胸部。
红叶的胸很美,那些人有虐待的嗜好,一定会像那夜一样蹂躏她的胸部,从而把这些会令人咽喉疼痛、四肢酸软无力的麻药吸进身体里,亲自将自己送上黄泉路。
有勇无谋的暴徒,杀他们易如反掌,他们的死亡,于她只是热身。
正文 皇后门前的人头
“啊——”
天还没亮,凄厉的、恐惧的的尖叫声,就打破了皇宫的宁静。
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会恐惧成这样?
这声音还是从琅寰宫传来的,没完没了,听到的人无不心惊。
琅寰宫是皇后的寝宫,理应是全皇宫最安全的地方,那里能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宫人纷纷涌往声音的来源,噩梦,就这样开始了。
一颗狰狞的人头,脖子被一根绳子套住,悬挂在树枝上,在风中微微地摇晃,瞬间吓晕了一众胆小的宫女太监,饶是胆大的,也变了脸色,心脏儿蹦得几乎坏掉。
那是一个年约三四十岁的男人的脑袋,满脸横肉,长相凶狠,眼眶撑得都快裂开了,眼珠子凸得几乎要掉出来,目光满是愤怒、不甘、怨毒,扭曲变形的五官淋漓地说明他死时是如何的痛苦和悲惨。
这张脸,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而他的脖子……
有见识的宫人都后退,不敢直视,那里血肉模糊,切口处的筋与肉被切割得异常凌乱细碎,如狗咬般参差不齐,恐怕是被活生生斩首的,而且还是用小型刀具慢慢切割……
想到这里,这些人都捂住脖子,连生生打了好几个冷战。
人头的死相虽然骇人,但最诡异的,却是他的额头上贴了一朵红色的、鲜艳的、美丽的梅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女子用以贴额妆饰的梅花钿。
一个长相凶残又死相骇人的男人的额上,贴着这样的东西,绝对是诡异到了极点。
众人战战兢兢,想跑,却跑不动。
这时,一个悠长的、清晰的声音传来:“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往两边闪开,下跪齐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影如霜没理他们,径直走到那棵树下,盯着老刀的人头。
这里不是案发现场,老刀死了约一个时辰,被活生生斩首,凶手不专业,但绝对够狠够冷静,跟老刀一定有深仇大恨,而且这仇恨八成跟女人有关系——她迅速在心里得出结论。
而且——她美丽的眼睛逐渐转冷,化成深潭般的幽深:这凶手的最终目标,很可能是自己!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人,对没用的死人向来没有兴趣,只是,这个老刀是她最方便的杀人兵器“七把刀”之一,虽然他们的仇人很多,但莫说杀死他们,这么多年来,能让他们受重伤的,一个都没有。
但今天,在她的地盘上,竟然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灭了一把刀,这个人一定有不得了的本事,杀人于无形,有这样的高手潜伏在皇宫里,她焉能安心?
“七把刀”只为她效力,与他人没有任何往来,跟“老刀“有仇便是跟”七把刀“有仇,跟“七把刀”有仇很可能就是跟她有仇。
跟她有仇的人很多,只是,这些人几乎都被她铲除殆尽或尽在她的掌控之中,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皇宫那么大,凶手偏偏将老刀的脑袋挂在她的寝宫门口,不就是在向她示威吗?
示威?她在心里冷笑,居然有人跑到她的家门口向她示威,她还真是佩服对方的胆量。
好罢,她就接下这个挑战,只希望对方足够聪明和好运,不要太轻易让她逮到了。
她转头,对跪在地上的一片宫人道:“你们统统退下,不得谈论今天的事情,否则格杀勿论。”
皇后娘娘的铁血手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宫人们噤若寒蝉,齐声应后纷纷退下。
瞬间,只剩下影如霜和她的心腹。
她对一名太监道:“你把这颗脑袋带给七把刀,让他们调查老刀的死因,什么时候有结果了就向我汇报。”
凶手不会轻易让人发现他的行踪,从这些奴才的身上问不出什么,不如直接交给“七把刀”调查。
“七把刀”没什么人性,兄弟之间却是情深意重,没有人比他们更想找出凶手。
太监领命,将老刀的脑袋取下,抱着往皇宫后门奔去。
在领命退离的宫人中,就有毫不起眼的洛红妆。
她将影如霜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对其生出淡淡的佩服:这样的女人,才可成为自己的对手。
面对那么血淋淋的一颗人头,这个女人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个吊在树上的玩偶似的,说话更是简洁利落,真是见过大世面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女人,自己死得岂不是太冤了?
“七把刀”只是凶器,影如霜才是真凶,自己最终要对付的,是这个权倾天下、才能卓绝的女人。
正文 杀兄线索
房间里,六个男人盯着床上的无头男尸,怒红了眼,恨哑了声。
即使没有脑袋,他们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大哥老刀,兄弟十几年,彼此之间了如指掌。
老刀的脑袋被割了,不知何处,老刀的左臂也被割了,不知何处,剩余的躯干,不像人。
老刀没穿衣服,两腿之间的那根东西,已经被砸烂了,他们只是看着,就觉得自己的两腿之间也痛得慌。
他们并不悲伤,只是愤怒。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杀人也好,被杀也好,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他们不应该这样死去,这样的死法,是他们无法忍受的污辱和蔑视。
插翅难进的皇宫,大内侍卫的营房,自家的院子和房间,老大就这样被虐杀,他们却毫不知情——这种屈辱,他们这辈子想都没想过!
自从发现老刀的尸体开始,他们就一直这么样盯着,没有哭喊,没有叫人,没有应对。
应该说,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是真的:一个杀人如麻的高手,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惨死?又怎么可能有人做到这一切?
他们就这样看着,似乎在等待梦醒。
让他们醒过来的,是皇后身边的吉公公。
吉公公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床上无头少臂的男性躯干,恶心得当场没吐出来。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狠狠地咽下喉里的呕吐物,又定了定神,才对几个凶神恶煞道:“各位,我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你们大哥的……头过来,请各位节哀顺便。”
他要做上好久的噩梦了,好想哭。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抱着这样一颗被活生生切下来的脑袋跑步,真的很恐怖……
皇后娘娘的命令是绝对的,六个人终于转头:“谢皇后娘娘。”
吉公公迫不及待地把手中的人头丢给其中一人,咳了一声,道:“这颗人头就挂在琅寰宫前面的大树下,琅寰宫四周的奴才们都看见了,你们可以去找他们调查这颗人头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皇后娘娘说了,老刀的死亡交给你们来调查,你们有结果后就向她汇报。”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遇到什么难处,我可以替你们转告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般重视你们兄弟,一定会施予援手。”
呜呜,他好想离开这里,跟死尸和死神们同处一室,全身都在发毛……
某把刀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咱们一定会查出杀害大哥的凶手,将碎尸万段,娘娘等候咱们的消息就可。”
大哥死得这么屈辱,他们若是借主子的力量才查得出来,“七把刀”的尊严何在?
吉公公求之不得他们这样说,当下顺水推舟:“凭你等的本事,一定能替老刀报仇,我这就不耽搁各位办丧事和查案了,就此告辞。”
然后他就像火烧屁股一样逃掉,多一秒都不想呆在这个屋子里。
几把刀盯着老刀的人头,齐齐看向五刀:“老五,咱们要怎么办?”
要他们杀人放火,就算前面是刀山火山或三岁婴儿,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但让他们动脑子,调查这么诡异的案子,实在是为难他们了。
七个人中,也就五刀有些脑子,若遇到需要他们抓主意的情形,全由五刀作主。
五刀很冷静:“老二,昨晚就只有你住在这里,你留下来好好跟我说昨晚的事,再小的事情都不能放过。老七你也留下来,好好检查大哥的尸体和房间、院子,看看凶手有没有留下痕迹。你在营房调查,看看昨晚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你们两个去调查大哥人头出现的地方,看看有什么线索,中午回来跟我汇报。”
话一说完,几个人就分头散开。
屋里只剩下五刀、二刀和七刀。
二刀把他昨晚一个人在屋里喝酒、大哥逛青楼回来后踹开院门、直接回房后就没啥动静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没一会儿就说完了。
五刀听得想杀人:妈的,昨晚就你一人在家,老大在对门的屋子里被杀,还被折磨了很长时间,你吖的毫无察觉就算了,还连一个屁的线索都提供不出来,凶手怎么没把你给宰了?
他忍着怒火:“你就没见到别的什么人,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二刀挠着脑袋:“我只听到隔壁有人在搓麻将,吵得老子想杀人,啊,对了,我想起一件事儿。”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道:“昨天晚上,隔壁的几个兔崽子找上门来,说咱们把老大的画像贴到他们家门口,吵嚷嚷着想干架……”
五刀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切齿:“给我把事情说个清清楚楚,一丁点都不能漏过!”
要不是二刀是他兄弟,他就下杀手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吖的现在才说?
二刀不明白他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不急不慢地把昨夜那场小纠纷给讲了一遍。
听完以后,五刀丢下他,往外面冲去。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天刚放亮不久,还没有人打扫地面,他很快就发现了地上的好几个纸团和纸张,捡起来一看,有的纸张还没有被雨水化掉,可以看到上面画着大哥的画像。
这画像透着一股子死气和敌意,大哥的凶狠和冷酷被刻画得淋漓尽致,感觉画者对大哥恨之入骨,这画若是跟大哥被杀之事无关,才见鬼了!
他把地上的纸团和纸张全捡起来,带回屋里,细细观察。
从仍可辨认的画像上能看出,画者的水准极高,非泛泛之徒所能创作,而且,画者一定近距离观察过大哥,才能把那么细微的表情和眼神给画下来,谁能这样接近大哥并跟大哥有仇?
在他沉思的时候,正在检查老刀尸体的七刀叫起来:“二哥,这里有一朵花。”
五刀走过去,七刀已经将老刀的尸体翻过来,在老刀的背下,有一片花瓣。
这片花瓣比指甲大不了多少,整体浅粉色,只有外边沿处是一圈白色,外边缘呈锯齿状,因为沾上血迹的缘故,如果不仔细检查,还真难以发现。
七刀嘀咕:“真是见鬼了,老大头上贴一朵花,身下还压着一朵花……”
五刀拍拍他的肩膀:“老七,你立了大功。”
七刀不明:“俺立了啥功?”
五刀道:“这是石竹花,整个皇宫只有香湖湖畔才有,你现在就去香湖湖畔,找到长有这种花的地方好好检查,凶手行凶之前一定去过那里,你仔细找的话,可能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会让七刀检查案发现场,就是看中了七刀比较细心这一点,果然,七刀没让他失望。
七刀道:“二哥你等着,俺现在就去。”
五刀又叮嘱他:“一定要认真观察,发现什么可疑或不知道有没有用的东西,一律带回来,知道吗?”
七刀拍拍胸口:“二哥你放心,俺知道该怎么做。”
五刀点点头:“去吧。”
七刀出去以后,五刀看着床上的尸首,眼里闪出狠色:大哥,我一定会找到凶手,替你报仇的!
有高明的画工,可以潜进大内侍卫的营房,去过香湖湖畔,女人用的花钿和女人喜欢的花朵,跟他们有仇……哼,这么多线索,不信他找不出凶手来!
在紫辰宫被呼来喝去的洛红妆,并不知道这里的进展。
第一次实施谋杀的她,留下这么多线索,会不会壮志未酬身先死?
正文 夺命陷阱
七刀年纪最轻,身材偏瘦,体力充沛。
他从营房里跑出来,快得像团风,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跑远了,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他,都得承认“七把刀”的身手确实不赖。
七刀也是最讲义气的,大哥的死,对他很是刺激,他卯足了劲,发誓非揪出凶手不可,所以他跑得很来劲。
大内侍卫不得在皇宫随意走动,但他算是奉旨查案,无人敢拦他。
从营房到御花园一隅的香湖,很远,但他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了香湖边。
香湖不大不小,四周种植了许多会散发香味的植物,一年四季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故称“香糊”。
他没费多大的功夫,就在湖的西南角发现了那片漂亮的石竹,粉紫、浅白、深红……各色小花浓浓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松软厚实、多姿多彩的地毯,衬着碧湖绿树,美不胜收。
但他只喜欢杀人,不喜欢风雅。
他踩在这片花毯之上,搜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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