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虹佑红着眼睛,“他落水那么久,都没有出现,会不会淹、淹溺了……”
虹黛完全不理解前因后果,只得先顺着她的意思:“放心吧,我会让人继续搜索的,你身体不好,先进屋换件干净的衣裳,有什么事过后再说。”
“可是、可是我怕恩公有危险……”虹佑被她拉进船舱,三步一回头,不断地看向湖面。
虹黛推她进去:“放心吧,你的恩公一定是救别人去了,这里有这么多船只,又有这么多人救援,他不会有事的。你若是挂念,等天亮了再去找这位恩公也不迟,凭咱们的身份,还怕找不到么?”
虹佑想了一想,觉得她说得有理,才放了心,乖乖地进舱里换衣服。
她在换衣服的时候,也一直在想着那位恩公。
真是奇了,他只露出半颗脑袋,而且那上半张脸明明美得令她自卑,她却知道他是男子……
而且……他的手指……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触上脸颊,轻抚他刚才抚过的地方,出神。
他的手指,好冰,是因为在湖水里泡过的原因么?但是,被他碰到的地方,像火烧火燎一般的灼热,现在还是,感觉这份灼热永远不会消灭……
“你怎么了?怎么脸颊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虹黛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她的脸颊红得吓人。
她赶紧用双手捂住脸庞,心虚地道:“没有,绝对没有……”
“是么,我看看。”虹黛强行拉开她的双手,手掌覆上她的面颊,吓了一大跳,“烧得好厉害!必须马上找大夫看病!”
“我没事……咳咳咳……”虹佑才说了几个字,就觉得一阵晕眩,咳个不停。
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先是受了惊吓,而后泡在冰凉的水里,加上近期以来有些水土不服,这么一下子,就真的发烧了,脑子晕乎乎地起来。
虹黛扶住她,向外大声道:“虹佑发烧了,马上送她回驿站!”
正文 意外的押注
驿站有很多国外使节和贵宾,他们远道而来,水土不服什么的频繁得很,驿站因此也备用大夫,现在送回去,可以马上诊治。
这艘船立刻往湖边驶去。
一上岸,虹黛也顾不上跟赶来的官员说什么,直接抱着虹佑上马车,疾驰而去。
岸边已经围了很多人,被官差和大内侍卫拦在警戒线之外,议论纷纷。
夜九站在围观群里,看着虹黛公主抱着那个他救了的女子疾弛而去后,不再停留,慢慢地走开。
那个女子,居然让虹黛及其随从这么紧张?甚至还被虹黛亲自抱上马车载走?果然,如他所料,那名女子是非常重要的人物,说不定还是皇室中人,甚至是虹黛的姐妹也不一定。
前几天,他就近观察虹黛公主一行,盯着的,不仅是她,还包括她的随从。
在她的几十名随从里,他注意到了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做着侍女的打扮,看起来有些瘦弱,坐在唯一一辆有顶篷的马车里,这么热的天气,她却穿着包裹严实的长衣,不像同伴那般穿得相当轻薄,而且也没有显出热得受不了的样子,他判断,这名女子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一般说来,身体不好的女子特别畏寒,即使是夏天也不会穿得很少、很薄,何况这里还是城中树荫最多、水气最多的乘凉之地。
他就奇了,天都离郦央万里迢迢,虹黛为何带一名身体不好的侍女过来?
因为这样的疑问,他特别认真地观察这个女子,看着看着,他就看出这名女子的五官,与虹黛有几分相似了,再仔细打量,她的长相、气质相当不错,只是因为虹黛太过耀眼和高调、众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虹黛的身上,而忽略了她这个低调、安静的美人儿。
这个美人儿虽然低调,却一脸好奇地打量四周,脸上泛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惊奇,感觉就像是很少出门的千金小姐。
他当时就想,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西凉国的什么皇亲国戚,从没出过远门,跟着虹黛公主出来游玩吧?
想到这里,他决定赌一把,将注押在这个女人身上。
他去贫民窟找那些人办事,字条上就写了一件事:于宫外袭击虹黛公主一行,不求人亡,只求人散。
如此,他才有机会“英雄救美”。
要安全地达成这个目标,有许多讲究:虹黛公主要带那名女子和足够多的随从出行;四周的人要多,地形要开阔或复杂,如此他才好隐身,离开也方便;最多离满大街的巡逻远一些,他才不会被轻易发现……
但是,他不必在那张字条上写太多,因为以虹黛公主的身份,她一定会带很多随从出行,而且她一定会往人多、热闹、好玩的地方走,就算她非要往人少僻静的地方去,也会引来很多人;另外,那些拿钱办事的人,会比他更在意动手的时机和地形,他们肯定会挑好隐藏、好动手、好逃走的地方……他只要暗中跟着虹黛公主一行,就总能等到机会。
刚才,真是绝好的机会。
那个女人,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但是,他既然“救”了她,总有一天,会向她讨回这个人情的。
看那个女子见到他时的表情和反应,他便知道,她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他了。
一个时辰以后,他回到隐身的宅子。
洛红妆正坐在灯下做衣服,看到他进来,抬头对他笑了一笑。
他又有瞬间的恍惚,觉得那是“红妆”在对自己微笑,便甩了甩头,将这种幻觉甩掉。
“你该吃药了,吃了药后,把这些饭菜吃了吧,还是热的。”洛红妆放下做了一半的衣裳,将饭桌上的竹盖子揭开,四五样精致的菜汤,色香味俱全。
夜九躲躲藏藏地跟了虹黛公主一行很久,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也饿了,端起药碗,当水一般灌下。
洛红妆给他盛饭,给他挟菜,看着他吃。
一直待他吃得差不多以后,她缓缓地道:“你去找虹黛公主了?”
夜九“嗯”了一声。
洛红妆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在她为他做的这些事情的份上,夜九决定告诉她:“她的队伍受到袭击,我暗中救了她的手下。”
洛红妆一听,就知道他这是故意去“救”的人了,说不定公主的队伍出事,也是他暗中弄的了。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救她的手下,用处很大么?”
夜九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赌一把而已。”
洛红妆挑了挑眉:“那为何不赌注押在公主身上?”
夜九道:“听说虹黛武艺不错,保护者众,她就算出了什么事,只怕也轮不到我来救,而且,她太抢眼和招摇,我若是出现在她身边,一定也会成为焦点,所以,我一定不能接近她。”
先前,他也想了许多去“救”她的法子,但想来越去,觉得自己绝对不能靠近她,她被那么多人盯着,他这样的“逃犯”沾了她的光,主动被那么多人盯上,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他最终只能赌那个女人值得他“救”。
洛红妆听了以后,也深以为然,点点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夜九道:“什么都不做。”
洛红妆道:“……”
夜九道:“现在还没有到收取利息的时候,到了,我自会去取。”
然后,他就起身上楼,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洛红妆也不再多问了。
他这几天,都是早出晚归,行踪隐秘,他能平安回来,还打算老实呆在宅子里,她已经满足了。
第二天,洛红妆一出门,就听到了虹黛公主一行昨夜在郦央湖遭受袭击的消息。
她一听,立刻就知道夜九去办的,就是这件事了。
她暗暗道,他果然不得了啊,身处这样的险境,还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暗中打听相关消息,虹黛公主一行受到的惊吓虽然不小,也有数人受伤,但并没有任何人死亡。
朝廷很是重视虹黛公主遇袭的事件,派鸿胪寺和衙门共同调查此事,但从昨夜查到现在,毫无头绪,听说曾经找到一名嫌疑人,但这名嫌疑人还没被抓到就引爆身上的炸弹自尽了。
京城对此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没有任何一桩消息提到类似夜九的当事人或嫌疑人。
至少在这桩事情中,夜九的存在并没有暴露。
几天以后,衙门抓到了几名嫌疑犯,这几名嫌疑犯招供说他们乃是西凉国的逃亡者,因为受到苍枭王的迫害,对西凉国皇室怀恨在心,知道虹黛公主抵京后,就想杀掉公主报仇,但没成功。
据说,这几名嫌疑犯招供之后就咬舌自尽了,衙门就此结案。
结案?洛红妆听到这样的消息以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根本就是官府找不到真正的嫌疑人,就干脆找了几个替死鬼了结此事吧?
而且,还把这些嫌疑犯的“犯罪”动机推到西凉国的头上,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这西凉国再不服气,也不敢在新帝即将登基的时候不依不饶吧?
真是高明的对策呢,反正大顺国与西凉国从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友好邻邦,大顺国犯不着在这种时候为了没死一个人的公主一行追查到底。
太子登基在即,全京城的注意力又转到这上面了,虹黛公主遇袭一事,热闹了几天后,不了了之。
“混账的大顺国!混账的大顺太子皇后皇上!混账的大顺官府!混账的大顺男人!就知道玩这种阴险不要脸的把戏……”虹黛收到鸿胪寺关于她的队伍遇袭事件的最终报告后,气得想吐血,在房间里乱摔东西,大骂不止,就差没冲出去杀几个大顺的男人出气了。
什么受到西凉国国王迫害的逃亡者要找她报仇?
呸,真是这样的话,她们能不死一个人就逃过此劫?
那些嫌犯可以自爆,可以集体自尽,却在袭击她们的时候,在船底凿几个洞、在船上泼油放火、再随便乱射几枝箭就匆匆跑了?
真这么恨她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跟她同归于尽,让她非死不可吧?
再说了,她们当时可是在湖中央哎,在船上放火还能烧死她们不成?
疑点太多,数都数不完,总之,那些贼人似乎存心来捣乱,存心来找她的碴,存心让她不好过,唯独不像是存心要杀她,而大顺的官方似乎也在偏袒这些贼人,唬弄她呢!
他们当她是头发长、见识短、容易骗的大顺女人么?
“公主,你就忍了这口气吧,”侍女劝她,“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里是大顺的地盘,咱们就算吃了这哑巴亏,又能怎的?好在咱们这边没有大的伤亡,就算了吧!”
“依我看有人不想咱们留在此地呢,咱们玩也玩够了,待登基大典结束以后就回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这些大顺人,个个长得矮小,一脸君子样,肚子里却都是坏水,又阴险又狡猾,都不可信的,早走早好……”
正文 惊变
侍女七嘴八舌地议论,虹黛听得又骂了几句,道:“知道了,咱们不留在这鬼地方了,待姓夜的办完登基大典后咱们就走,下次再跟他们在战场上见。”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这几天你们都低调点,没事别乱跑,多跟官府和宫里的人套近乎,多打听点夜轻歌和影如梦的消息回去。”
她这次来,一半原因是为了看看最大的敌国是什么样,一半原因是为了尽力了解夜轻歌这个人。
毕竟,夜轻歌马上就是大顺国的皇帝了,也就是西凉国未来很长时间里最大的敌人,不了解这个敌人,将来要怎么打败他?
众人松了一口气:公主终于将重心移到正事上面了!
虹黛冷静下来后,不骂了,走到虹佑的身边坐下,关切地道:“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虹佑笑笑:“已经没事了。”
顿了一下,她犹豫地道:“那个……我的救命恩人找到了么?”
遇袭虽然是大事,但她这几天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名救命恩人的身上,茶不思饭不香的,想的都是他,天天都盼着他的消息,但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件事,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虹黛心里一阵发腻: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救命恩人”的事情?
依她看,现场那么多人,就算没有那个“救命恩人”,虹佑也会被别人发现和救起,虹佑记着这人做什么?
再说了,这人就只露出半张脸,连虹佑都说不出来他做什么打扮、长什么样,只说这人的眼睛和鼻子很好看,这要怎么找?
她是跟大顺国的官员说了一下这个“救命恩人”的样子,但显然,大顺官员实在没办法根据这么少的线索去找一个人,于是,便也不了了之。
忽然,她心里一动,虹佑不会对所谓的“救命恩人”动了什么心思吧?
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在危难中救了自己的男人,往往会生出感激、崇拜、仰慕的心理,特别是对方“眼睛和鼻子很好看”,很可能会是个好看的男人,这下,岂不是更心动?
这么想着,她仔细观察虹佑的表情,再想想事发那时虹佑的表现,越看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了。
这种心思,可不能再萌芽了啊!
虹黛当即道:“找是找到了,不过听说他是海外来的商客,晚上带妻小游湖,不经意救了你,现在已经返乡了。”
若是说找不到,这丫头估计会念念不忘,若是说找到了,这丫头大概会要求当面道谢,还是说对方有妻小比较好,这丫头单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对有妇之夫生出什么企图来。
他已经有家室了么?虹佑垂下眼睑,掩饰不住满心的失望和难过。
虹黛吓了一跳:这丫头怎么一副想哭的表情?才见了人家半张脸,就真的喜欢上人家啦?
她暗自摇头,安慰她:“我让大顺官员送了一份丰厚的谢礼给他,听说他已经收下了,所以,你也算是知恩图报了,别再想这事了啊。”
虹佑低着头,抽了抽鼻子,低低地:“嗯,我知道了……”
虹黛看她很难过的样子,还想说点什么安慰她,虹佑却躺下来,翻过身去,背对着她:“我困了,想睡……”
唉,女人啊,只要到了这年纪,一旦动点情,就想不开了!
虹黛在心里叹气,也懒得去安慰她,对众侍女道:“好啦好啦,你们都退下吧,后天就是登基大典,好好准备去。”
在她看来,虹佑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很快就会忘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救命恩人”,没必要那么担心。
而虹佑的心思,只有她自己了解。
驿馆外,随着登基大典在即,世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大典之上了。
在夜九和洛红妆眼里非摧毁不可的夜轻歌,却是京城百姓拥护的新帝,整个京城都在为之欢呼。
随便走在京城哪个角落,几乎都是热烈的议论,兴奋的眼神,满脸的期待,几乎看不到任何不满,这几年的夜轻歌实在表现得太完美,世人都爱他这样的完美。
终于,九月初九这天,被多名大师共同卜算为一年之中最吉利的日子里,夜轻歌迎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登基大典,他被称为“大顺兴宗”,意为“兴国”之意。
大顺帝国已经延续了三百多年,跟历朝历代相比,算是长寿了,难免丧失了活力和进取,需要再度“兴旺”。
虽然登基大典进行得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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