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那里,有种饭饭被摸了的感觉……
那天,紧接着他便和程医生、吴医生讨论手术方案,并且迅速和麻醉科等会诊,把手术时间定了下来。
这次手术他没有安排她,可她没有走,一直等着他们把会开完。
最后,人都出来,程医生打趣,“哟,这学生真乖,什么时候我有个这么乖的学生就好了。”
阮流筝习惯了程医生的打趣,很乖地叫声,“程老师好。”
“哎哟,好孩子。”程医生笑呵呵地跟吴医生走了。
宁至谦看了眼她,眉目略舒展,完全没有不佳情绪,轻声说了句,“这会儿的确挺乖的。”
“……”说的什么话?她作为一个学生,一直很乖的。
“手术时间定了,手术前我和刘主任程舟宇他们还有几次开会,你可以来听听,但时间比较长,没打算让你上,你可以在家休息,也可以来看看。”他边走边说。
“我还是来医院吧。”她怎么可能安心待在家里,就算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但这么重要的手术,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他……可就很有可能毁了,现在的医患关系,她已经杯弓蛇影了……
所以,之前她才会慌张,作为一个医生,当然是救死扶伤,义不容辞,可是,作为流筝,作为宁学长的小学妹,她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那准备点吃的。”他很自然地说。
她点头,“我知道。”这个持久战,不是十来个小时可以解决的了。
“不要粥。”他补充道。
同为医生,理解并且习以为常,可是还是觉得心疼,不要粥的理由是因为喝粥多了容易上洗手间……
“要的!”她咬住唇。
他低头看她一眼,刚要说话,她抢着说,“手术做完以后喝。”
他凝目,眉梢微微一展,再度摸摸她的头。
她躲避不及,摸她头的习惯过了这么多年他恁是改不掉……
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关于喝粥的。
她仰头认真地看着他,像请教手术上的问题一般的眼神,“宁老师,你为什么不喝粥?”
他难得地一怔,不明她意,她不是分明知道吗?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去做双肾B超了吗?”
说着,她站远了点,不敢回头看。
良久,悠悠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流筝……”
“嗯?”
半晌,没声音了。
她诧异地回头看,他缓缓走着,“算了,以后再说。”
什么以后再说?
她正皱眉思考着,他越过了她,在前方说,“快点,我送你回去,我要早点睡。”
她没敢耽搁,毕竟,手术事大。
手术那天,她准备好些耐饿的吃食,用保温装了,为防手术时间过长,她还带了些能保质的食物,一大早开车带去了医院。
其实护士是有准备的,但她闲着也是闲着,何况,他昨天说了让她带些。
她是他的学生,她的助手,这台手术他没要她参加,她这个助手便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丁意媛那天是休息的,一大早也跑来了,在他、程、吴三位医生面前为他们打气,“我挺你们!你们是对的!救死扶伤是第一位!加油哦!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爸也同意你们救!放心吧!”
丁意媛要他们放心的意思是,出了事有人顶责了。
不过,那又如何,就算手术成功,他们的行为也不会被表彰,但是如果失败,她真的不敢想会怎样,就算程序规范的手术,失败了的,如今医闹的一闹,各种殴打医生逼医生下跪的事件都偶有耳闻……
可是,他要的自然不是表彰,也无所谓害怕,他说过,他只要对他所立的誓言有交代。
每一个从医者都曾立过的誓言: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到此时为止,病人的家属还没找到。
耳边回想着这铮然誓言,她看着他走进手术室,看着他进入无菌区,看着所有人开始忙碌,看着巡场医生和护士穿梭,她不自禁热血沸腾,眼角竟然湿润,不仅仅为他,而是为这个团体,为所有默默无闻在医药事业工作的普通人。
当然,她并不觉得这很伟大,和许多工作在平凡岗位的人一样,这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她只是觉得感动,而她今天能做的,只在角落里,默默地祈祷,为生命,为他。
九点进的手术室,快傍晚的时候来吃了点东西,喝了两口水,吃东西的时候也顾不得看她,更不知道她手里拿给他吃的是什么,掐着点,胡乱咬了几口,去了个洗手间,然后急匆匆回来,对她说了句,“你回家去。”
重新洗手换衣无菌上台。
她没有回家,后来程医生和吴医生也轮换抽空吃了点东西,手术继续进行。
对于她而言,所有的时间都凝成了一个等字。
等。从傍晚等到深夜。
再从深夜等到凌晨,从凌晨到九点。
已是二十四个小时,手术还没结束。
她竟然一点也不困,手术台上有多紧张,她就有多紧张。
九点多的时候,他青着一张脸来了,看见她,意外了一下,不过,没有时间说别的,仍然是飞快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水,奔向洗手间,再迅速返回。
直到下午两点多,历时二十九多个小时,才终于结束。
程舟宇和吴泉结束后当场瘫倒,累到脱力。
护士叫他们,他们摆摆手,“休息一会儿,一会儿……”
他倒是走了出来,一张脸青得不像话,只那双眼睛倒是格外明亮,在她眼里,二十九个小时,他好似瘦了一些,所以眼睛看起来更大更清明。
他看着她,笑容徐徐绽开,自唇角,至眉梢,至眼尾,嘶哑的三个字,“成功了。”
手术室里轻轻的欢呼声。
她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
为他,为所有人,为这个被挽回的生命。
这一刻,她是流筝,她为他骄傲,也不是流筝,是他们中的一员,荣辱与共。
他走到她身边,她刚想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他却身体一软。
她慌忙将他扶住,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没事,我休息一会儿。”
她扶着他坐下,看到他皱起的眉头。
她太了解他了,这样的表情一定是疼得厉害,忙问,“疼?哪里疼?胃疼?”
他摇头。
“手?左手?”她握住了他的左手。
他点点头,星眸半眯,黑瞳间如雾里霜花。
她熟练地给他捏手敲肩。这职业病啊,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神外医生这只拿吸引器的左手,没几个没伤害的……
可是,在台上时不会有感觉,但是一下台就会全部爆发,他们曾开玩笑,在台上时的专注程度,哪怕有人拿刀割肉都能坚持下来。
当然,这是夸张,然而她跟他是同行,这其中的苦和乐,她完全懂得。
他的表情渐渐松弛下来,闭上眼低声道,“有件事我等下要跟你说,我先休息会儿,病人醒了还要做脑室外引流。”
第136章 一如从前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可是,在如此一台大手术后,在他这般精疲力尽后,他还能想起的,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直到下午白班快下班的时候,这台手术所有工作才算最终忙完添。
全程关注的,除了阮流筝,还有刘主任。
两人相见,宁至谦一脸疲倦,此时也绷不住了,竟然露出一种没脸没皮的笑来,这种笑容,却是连阮流筝都没见过的,然而,刘主任却像习以为常一样,瞪着他,最终也破功而笑。
一笑之下,刘主任还是恨声哼道,“教会了徒弟,气死师父。”
长者为师,虽然刘主任来的时候他已经十分优秀了,但是还是在生活和工作中教会了他不少。也是这种亦师亦友的同事关系,才让他有时候像个孩子般任性吧,至少,阮流筝看见他那副没脸皮的笑容,竟然想起饭饭拉了便便在地板上,可怜兮兮却又赖皮赖脸地看着她时的眼神屋。
至此,病人的家属还是没有消息。
病人已经进入重症监护室,护士们一丝不苟地护理,没有一丁点懈怠。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外面天色早早黑了下来,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阮流筝陪着他缓缓走出医院,至此刻,他们两个都是三十多个小时没睡了。
她习惯性往停车场走,被他叫住,“你去哪呢?”
“不是开车回去吗?”她指指停车场的方向。
“我可开不了车了。”他站在原地,“我坐下就能睡着,睡着至少好几个小时醒不来,你能把我背回家?”
“我……”其实她走着路也是在强撑着,只怕一松懈下来,又会睡十四个小时……“我试着开开吧。”
“行了!我还没活够呢!”他招招手,“过来。”
她没多想,走近他,“干嘛?”
“我之前说有件事要跟你说记得吗?”他一脸认真。
“嗯。”她点头。
“我不是让你回家吗?你等着干什么?你等着能帮我忙?”
原来是要骂她……
她想起了他第二次在她手里吃东西时的那一眼,她懂他的意思,不就是觉得辛苦她了吗?
她努努嘴,不理他,扭头走了。
“站住!”他在后面提高了声音。
她也没站住,一直到出租车停车的地方等车。
搭车人不多,恰好来了一辆,在她面前停下后,她打开车门上了车,而后,他也跟着上了。
她看他一眼,反正顺路,便说了自己家的地址,然而,异口同声的,他也说了他家的地址。
“到底去哪啊?”司机问。
他再次强调了他家,之后看着她,“我爸妈带着宁想回老家了。”
她瞬间明白,愕然,“又要我给你煮面吃?”
“辛苦了,保姆要过了十五才回来。”他抬起左臂,将她那边车门的窗缝给关实了,可这么一抬,他又皱眉,轻轻嘶了一声。
左臂疼呗……
她皱着一张脸不吭声。
这算是同意了吧……
下午手术成功时,喜悦忘形之下,他倒在她身上,她给他揉手臂,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现在前夫这两个字又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怎么着怎么觉得别扭。
她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的左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凝视着她纠结的眉心,低声问,“不乐意?”
她瞪他一眼,看向窗外了。
“真不乐意?”他偏还追问。
“不乐意又怎样?”她转过头来,语气有些不那么乖顺。
“那……”他认真想了下,“下次我也帮你做一件我不乐意的事。”
“……”谁稀罕啊!
到底还是被他带回了他家,一进门,他就说,“还要吃上次那种鸡蛋,大碗的。”
“……”要求还真多……
她皱着眉,瞪着眼,他完全没看见还是怎么的?直接上楼了。
没良心啊!她也很累了!
还是去了厨房,动作麻利地炒肉酱!煮面!蒸蛋!
一切搞定之后,好像听得他在喊她的名字。
她关火出去,的确是在叫她,而且是从楼上传来的。
她跑上楼,没见人影,却又传来一声“流筝”,原来是在房间里。
她往前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
回来后她不是第一次来宁家,可是却是第一次上楼,更是第一次靠近他们从前住的房间。
房间跟客厅不同,相对来说私密太多的地方,她一到门口,房间里的床、私人用品、还有刚刚洗过澡,头发尚湿漉漉的他,像一道无形的阴影,朝她笼盖而来。
只幸好他是穿着衣服的,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沐浴过后如雨润过的春天,鲜茂水丰,亮泽如珠,沐浴乳的香味是极淡极淡的,却莫名其妙,让她闻到了荷尔蒙的气息。
他自己却仿佛对这些都没察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近问她,“你要不要洗澡?”
一颗水珠从他发间飞了出来,落在她脸上,她仿佛听见嗤拉一声,就像水滴溅在烧红的铁块上。
她红了脸,有点慌,“不……不洗!我没衣服换。”
“有的。”他倒是轻松惬意,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且一张认真脸,“你的衣服还全在呢。”
“……”那也不洗!在前夫家里洗澡?!一想这个事情,她控制不住地脸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他吸了吸鼻子,盯着她的脸,“我只是……闻到味儿有点奇怪了。”
“你少胡说!”不过昨晚一晚而已,怎么可能就有味儿了?
“还是洗洗吧,毕竟从医院回来。”他认真说了一句,下楼去了,“我去吃面条。”
她没打算洗澡,她吃完面条就会回去,可是,这房间,还跟从前一模一样啊……
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脚步,缓缓走近。桌子,她曾经趴在上面温书,给圣诞老人写信,拿着会了问题一遍一遍地***/扰他骗他讲解;床,她曾和他……
那些画面不能想。
她的梳妆台,拉开抽屉,里面有她用剩的护肤品,早已过了保质期,还有一时兴起买的指甲油,被他数落之后就再也没用过,现在干掉了吗?
浴室门开着,淡淡热气。
她不敢走近,饶是这么站着,就已经能感觉那些蒸汽渐渐将她侵袭、笼罩,热热的,沐浴乳香里全是他的味道和温度,心跳声忽然放大了无数倍,就像戴着听诊器在听一般,震得她脚有些发软。
快步走开,想起他说的,她的衣服都还在,却不想再进更衣室了,匆匆忙忙跑下楼。
他已经把面条和鸡蛋都端到了餐桌上,就这么一小会儿,他那一大碗鸡蛋吃掉一半了,见她下来,抬头道,“先吃吧。”
她身上竟然有一层汗了!
脸也还是热的!
低头在他对面一坐,头也不抬地开始吃面条。
好在他也在专心吃东西,并没有注意她的脸色,更不会知道她在楼上想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先吃,吃完我还有些话跟你说。”他道。
她愣住了,还说?吃完她要回家睡觉啊!她快撑不住了!煮面的时候都差点睡着了!“你不睡觉的吗?”
“就一会儿,说完就睡。”
“……”你说完就睡了,她还要回家呢!
连面条都变得毫无滋味了,她嚼蜡般地吃完,他也吃完了,正等着她。
她刚要收拾碗筷,他说,“不用收拾了,过来。”
“……”她跟着他来到客厅。
“坐下吧。”他指指沙发,给她一张纸,一支笔,“你上次写的那个小节有几个地方要修改,你听着啊,记录一下,回去有空了就改一改。”
“……”她突然想造/反,就算是老师也不要这么虐人的啊!
他还递给她一块纸板,让
她垫着写……
她瞪着他,顿时觉得之前她认为他洗了头发看起来眼睛格外明亮的时候一定是错觉,现在看来哪里明亮了?明明是刻薄啊……
第137章 最佳前妻
而他已经开始念了,前三十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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