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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弶并不是什么无情无义的人,就算是自己临时买的下人,到底也是人品不错的夫妻,又相处了两个月,一看夫妻两个人穿着中衣被人从被窝里掏出来将刀架在脖子上,宫弶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批人马和马车,还是停了手,并且迅速将自己的长袍理顺。
这一切的发生,其实就两三分钟罢了。
纪容羽也没有着急,直到那第一个的影卫再次对她说:“主子,请您下车。”赶车的下人下了脚凳,她才推开马车的车门,踩着凳子走了下来。
下马车难免掀动斗篷露出细微的缝隙,尤其是纪容羽脚上绣鞋,是不可避免的露出来了。
天色还晚,但是月亮还亮的,加上马车的车沿上还挂着风灯,习武人的眼力也好,宫弶不但看到了这双女子的绣鞋,更将纪容羽大致的身段。
他眸光一闪,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儿。
宫弶是个聪明人,是个敏感的聪明人。
他初到京城,除了庄王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之外,没有怎么同士大夫的人交往,更别说女子。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犯了桃花,一个布衣白身会有这么有身份的大家闺秀爱慕,说的直白点,没有身份和相貌的他,实在不会入了那些眼高于顶贵族小姐的眼。
☆、328。第328章 相见
如此,深更半夜出现一个女子专门来找自己,那其中的缘故,就值得商酌了。
在护卫的护送下,纪容羽平静地一马当先地走入了‘宫宅’的正厅,宫弶不得不紧随其后跟上,而大门也被随从过来的人关了起来。
在正厅站定,纪容羽没有转身,而是平静地跟在自己身后的影卫和守卫道:“关门,出去,站远点。”
“小姐!”几人忌惮地看了宫弶一眼,不赞同地呼唤。
“现在!”纪容羽的声音不大,但是话语中是无法让人抗拒的威严。几个人想起来这位‘小姐’曾经的身份,最终还是躬身退了出去,然后将大厅的门关了起来。临走,还深深看了宫弶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
外人这么一离开,这并不算太大的待客厅就剩下了纪容羽和宫弶,一时间短暂的沉默。
宫弶微微眯了眼睛,脚下微微动了,细微的调整,却可做好进可攻退可守可逃的最佳姿势。他眸光微闪,飞快地思考女子的来意,另一方面,也在想着在外面的人进来之前挟持这女子然后带着那夫妇离开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念头只转了一瞬,因为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意。
“这位……姑娘,不知道深夜造访寒舍所为何事?”宫弶决定还是先看看情况。
纪容羽却轻笑起来,这才微微转过身来,袅袅的身姿带着一股逐渐趋于成熟的魅力,一双洁白纤长的手从斗篷下伸了出来,然后拉住了斗篷的帽檐,轻轻地脱下了帽子,露出一张让宫弶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来:“表哥,别来无恙!”
宫弶仿佛被雷劈在了当场,脑袋一瞬间当机。如果不是还有理智,一定第一时间惊叫出来。他仿佛看到七年前,不算十分大却精致的花园中,小小的女孩嫣然而笑从花枝后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看着他,叫他‘表哥’,他好像看到那个小人儿坐在被甄选的马车上,一脸坚定地对自己说‘表哥,等我七年’……
明明想过无数次相见,那种激动和期待,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以这种方式,见到思念了这么久的人。那因为时间而模糊的容颜,在这一刻,这一面,瞬间便的清晰起来,而且更加深刻!只是相隔七年之后的相见,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终于能相见?说他想念她?说他还在等她?还是,他终于等到了她?
“羽儿……”千言万语,只是化作轻轻的熟悉的两个字,然后在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将已经从记忆中长大的人抱在了怀中。
纪容羽并没有反抗,而是温顺地让他抱住她。男子的身形十分高大,将纪容羽抱在怀中,而她的眼睛也才堪堪到了他的肩膀,但,也更容易让她听到他激烈如鼓的心跳。
“表哥,这些年,辛苦你了……”纪容羽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肢,这是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甚至是在十三岁之前也没有的。长时间的不相见和思念,心意互通的两人,这一刻却没有去管礼制或是其他,顺应了自己的心而已。
☆、329。第329章 危险
宫弶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两下纪容羽的长发,闻到她发间的香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女子现在真的在自己面前。但是忽然想起来她来到这里的架势,心中莫名涌出一股不好的想法,让他的心开始下沉……“羽儿,你……”
也难怪他会想歪,一个宫女有这样的架势出行?
纪容羽有些无奈:“我这番出宫,是李代桃僵罢了。”她指了指椅子,示意两人坐下来慢慢说,看到宫弶的神情仿佛松了口气一般,又笑了笑,然后有换上了十分严肃的表情:“我还有几个月就可以出宫,但是发生了点意外,不得不这次冒险。”
宫弶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何事,以至于让你冒如此大的险?外面那些人……不行!你这样太不安全!”
纪容羽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近七年未见,表哥还是表哥,是羽之幸也!但是这次的事情非同一般,时间不多,表哥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私自出宫,也不宜耽误太久。宫弶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急切和担忧,道:“好,我听着。”
“这次送我过来的,郑家的人马,而他们原本要送的,是现在居住在我服侍的冷宫的废后,郑氏。”
宫弶真觉得莫名其妙了。郑家能将郑皇后,不,废后从皇宫里‘偷’出来,他一点都不意外,但是,他们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个女人为什么来找他?
也许看到了宫弶的疑惑,纪容羽也没浪费时间:“废后颇有些心计和手段,她这次出宫,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更是为了庄王。”
宫弶脸色更加严肃,因为这条串联起来的线,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昏君当政,民众怨声道哉。郑氏被废,是她自己故意为之。”纪容羽道:“至于我,因为年龄,还有即将名正言顺出宫这件事,成为她看中的‘替代品’。废后为人机敏,再次之前查了我的过往,又查到了表哥,更牵出了庄王,所以这次来见表哥,怕是想要生些事端。”
宫弶能和庄王做朋友,自然不是傻的。昏君当政,多少人都动了歪心思,只怕手握斨国三分之一兵权的郑家亦是如此。所以各种原因,他也能猜得几分。听到纪容羽的话,他也吓了一身冷汗,毕竟纪容羽一个弱女子被拥有郑家作为靠山的废后盯上了,想要利用她的命,他如何能放心?“这黑心的贼妇人!”
纪容羽笑了,再次安抚他:“我这些年也学了些傍身的功夫,否则也不会代替她出现在这里。表哥,我时间不多,你且记着我的话。”
宫弶捏了捏拳,强自压下心中对废后不将纪容羽性命当回事儿的愤怒:“恩,我听着。”
“第一,表哥你有危险,第二,庄王也很危险。”她认真地看着他:“我无意中听到过他们的对话。郑家为了起事,准备挑拨各王甚至其他势力和昏君相争,最后坐收渔利,庄王已经被盯上了。”
☆、330。第330章 嘱咐
宫弶只觉得背心一寒,尤其是自己的好友虽然也有过取了昏君江山的想法并在做准备,但如果现在被打个措手不及,别说解救民众,就是自己都得性命不保!
“郑家知道表哥对庄王帮助良多,所以也盯上了表哥,说不定会以我,或者你我家人相要挟。”纪容羽宫外没有任何手段和人脉,只能借由这次会面,将事情交给有能力的表哥:“所以,表哥小心的同时,尽早安排表姨表姨夫和我爹娘安危。”
宫弶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我知,你不用担心。”
纪容羽拿出五百两银票:“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不多,但多少能有些用,几位长辈的安危,就靠表哥了。”
宫弶还想推诿,纪容羽赶忙道:“我不能尽孝父母身前,也只能做这个了。”
宫弶叹了口气:“好吧,我会将姨母姨夫和我爹娘早做安置。”
纪容羽道:“最后,表哥,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就算有人说挟持了我,没有见到我,也不要相信,上当受骗,我自有自保的能力。”最后又压低了声音,对宫弶道:“郑家暗自偷买了一座银矿,私下运作。这个月十三号有一批十万两的现银从江城水运到楼东郡。”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十分明确。
宫弶一面吃惊,一面心疼。
当年十三岁聪明却单纯的小女孩,在宫中多年步步艰难。为了和自己的约定,硬是在冷宫那种地方呆了六年,更为了自己,付出良多,获得这么多机密的消息,更冒着生命危险,只为了见自己一面将这些消息亲自告诉他。
他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却涨涨又甜甜的,很难受,却很温暖。
“羽儿……”他只能拉着她的手:“能娶妻如你,夫复何求!若我此生负你,定死无全尸,天地不容!”
纪容羽瞪了他一眼,当场代替他‘呸’了一声:“说什么呢!我自是信你的!如果你对我心为虚,也不会出现在京城,也不会孤身等我至此!君若不相负,妾生死必相守!”
宫弶忧虑地将她抱了抱:“还有三四个月啊,我真的,很担心……”
纪容羽缓缓推开他,将自己的斗篷穿戴妥当:“两情若是久长时。表哥,三四个月后,必是你我再相见相伴之时。”
说罢,纪容羽将自己的一只发钗取下递给了他:“这发钗中空,内有解毒丸三粒,以应不时之需。”说完,又深深看他一眼,这才主动打开了会客大厅,径直走了出去。
“羽儿……”宫弶的嘴唇蠕动,伸手想要去挽留,可是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生生顿住脚步,看着那一群的护卫松了口气,然后紧张地护送着她离去,这才又让那自己买下的夫妻关上了门,自己独自坐在椅子上,爱惜地摩挲着那只看起来普通的银质发钗。
轻轻拧动发钗,果然在那中空的发钗芯看到三粒红色的绿豆大小的药丸。
他叹息一声,却不得不说,有这样一个女子全身心的爱恋着,牵挂着,付出着,真的很幸福。他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因为他相信,他会在这之后,十倍,百倍地对她好,一生一世。
☆、331。第331章 野心
另一头,郑家的护卫看到纪容羽出来,狠狠地松了口气,又赶忙踩着时间,准备将纪容羽送回去。
纪容羽一回到冷宫,就悄无声息将废后郑氏送回了她的寝宫。为了引导她的爆发,她刻意将她的记忆暗示成为见过了宫弶,但是招揽失败。至于郑氏的野心,其实从她重生那一刻就有。而出宫不出宫,只不过是她决定的达成野心的方法不同罢了。
翌日,郑氏醒来就觉得心里不畅快,尤其是夜里她冒险出宫,居然一无所获!既然宫弶不是好歹,那她自然不会对他客气!但是考虑到郑家主说的三日后的那次运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发生麻烦,她还是压下了心中的阴霾。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可不是后宫那些只知道争宠的花瓶!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而且,她也有些想差了,险些被爹那条老狐狸给误导了。
郑家成事儿有很多种方法,她却差点选择对自己最不好的方法。
她是郑家的女儿没错儿,但是,她绝对不会成为郑家的女皇。就算她帮助郑家取得了天下,坐天下的,只会是她继母所生的嫡子的弟弟,而不是她!但如果她还留在这个宫中,稳坐中宫,生下嫡子,那无论是否是皇家的血脉,那继承天下的是她的孩子,更或者,是她!
果然她还是太年轻,而且刚重生的时候被对昏君的恨冲昏了头脑,反而被自己亲爹利用了一把!她自信,拿捏住那个只知道享乐的昏君,她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这么想着,她心中千回百转,眼中的精光不断,最后轻笑一声,唤来了近些日子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也是郑家最为得力的影卫之一,影鹰。
影鹰单膝着地跪在郑氏的脚下:“主子。”
郑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谁是你的主子?”
影鹰眸光一闪,他不会听不出郑氏的意思:“属下,是郑家的影卫。”
郑氏轻笑一声,忽然挑起了他的下巴,然后拽下了他黑色的蒙面巾,露出他阳刚有型的脸,手指轻轻地在他的侧脸滑过,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然后说道:“说的好,你是郑家的影卫。”她直起身子,双眸含笑无情地看着他:“本宫赐你权势,赐你地位,更赐你子嗣,做本宫一人的影卫,可好?”
郑氏没有说自由,因为影卫没有自由。但是她给他的,都是郑家没办法给他的。
影卫没有过去和将来,不能见光,不能有家,更不能有子嗣。就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影卫,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子嗣对他的诱惑,还是有的。而且,抛出这个橄榄枝的,也是郑家人……
“不用现在回答,好好想想,如果想通了,晚上来找本宫。”郑氏没有再游说,端茶送客,影鹰识时务地消失在了她的面前,隐藏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郑氏给了影鹰一个十分有意思的选择题,混淆概念之后获得自身最大利益,对自己有着强烈自信的影鹰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坏的提议。
☆、332。第332章 翻盘
当天夜里,郑氏冷宫的寝宫响起了暧昧纠缠的声音,除了纪容羽,无人得知。
纪容羽也只当不知,然后等待着。
连续几天,影鹰都会来到郑氏的寝宫和她纠缠。对于两世而生的郑氏来说,品尝到了别的男人和昏君完全不同的魄力,让她深深的满足的同时,更觉得为昏君守贞什么的真是一场笑话!但她并没有因为肉体的欢愉而忘记正事儿,尤其是四天后不知道她心态转变的郑家送了消息进来,说水运的十万两现银被打劫,一文钱都没剩下,一时间,郑氏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如何一种心情。
现银的消失让郑家深受打击,因为这牵连着一整个银矿,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走漏消息,让郑家做了那出头鸟。而当天和运现银的不少相关人士都遭了秧,下手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的郑家。
于此同时,纪容羽收到了一封来自宫弶的很普通的报平安的家书,但她却知道,她最后的后顾之忧也没了,不会因为自己帮委托人折腾,而连累了委托人的家人。
现银的事儿,郑家到底还是没有查出个子丑寅卯,可见那位在上一世成就了帝王业的庄王是真的有些本事儿的。而在郑家感到了危机忙着大清洗的时候,冷宫里的废后郑氏一个不小心被遗忘了。这更坚定了郑氏的想法,而且在影鹰的帮助下,朝着自己决定的另一条路迈出了步伐。
曦帝遇刺,而为了‘自己养活自己’而劳作‘经过’的废后奋不顾身地救了他。曦帝大为感动,让御医亲自为受了伤的废后诊治,而且在同废后郑氏几乎是‘诀别’的交谈过程中,发现之前和废后的争执不过是受了‘奸人’的蒙蔽和挑拨,这让感觉到受到了欺骗蒙蔽被人愚弄的曦帝大为恼火。
于是,圣旨下,‘天地庇护转危为安’的废后复位,而那位‘奸人’,废后,不,现在的郑皇后最大的敌人,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就享受了一回废后的待遇,直接废黜妃位,打入了冷宫,住在了废后之前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