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刘贵妃欢喜着,就将猫儿抱上了宝座台。
猫儿原本的确是温顺的,可离近皇太后时,渐渐显露出焦躁异状。皇太后伸至一半的手默默收了回去,看着那只猫凶恶的眼睛,她感觉到不安。
刘贵妃也是不解,明明先前还一直好好的,可这会儿猫在她怀里就开始不安份起来,甚至发抖,也发出些带有威胁之意的声音。
几双眼睛盯着那猫儿,一时间僵持不下,贵妃留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此时,那猫儿彻底失控了,一声奇怪的嘶吼之后,后腿猛地一蹬,从刘贵妃怀中跃出,直冲向端敬皇太后!
“啊——”不待那猫冲过去,端敬皇太后已惊得蹲坐于地!
与此同时,一只酒杯自不远处袭来,不偏不倚的砸在那只猫儿的头上!猫儿一懵,打半空跌落,迅速被一个小太监制服。
这时人们才注意到那只酒杯竟是出自苏鸾之手!
她并无内力也无技巧,只占了个坐席离太后近的便宜。再者,这酒杯是自贵妃抱猫走向宝座台时,她便握在手里,随时准备投掷的。
众人惊骇片刻后,又都投向皇太后。皇上和皇后亲自把皇太后扶起,而刘贵妃早已是吓的坐在了地上,面色惨白。
她想不通,怎么会这样?
皇上急急护送皇太后回寝室,同时召来太医。
众人惶恐的等到太医给皇太后诊过脉,确定皇太后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后,才纷纷散去。
一场寿宴,如此不欢而散。
出宫的马车里,苏鸾原本想好了各种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可陆锦珩一句也没问。
苏鸾有些分不清,他是什么都没看出来,还是什么都看穿了,已经没必要再问她了?
而此时的寿康宫里,皇上和皇后还守在端敬皇太后的寝宫内。
皇上坐在床畔,亲自为皇太后喂静心安神的汤药。
咽下一口,端敬皇太后委曲起来:“好好的寿宴,满桌的佳肴,一口没吃,竟还要躺在床上吃这苦涩难咽的药汤子!”
皇上继续喂,一边哄道:“母后福泽深厚,那畜牲才没能伤到母后分毫。”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啊!”皇太后满心后怕的回想着先前的情形,蓦地语气一转,有丝确幸的问起:“对了,哀家记得当时有人砸了东西,才将那猫砸晕,没伤着哀家?”
“是,当时是苏家那丫头砸过来的酒杯。”
“还好,还好哀家一时兴起把那孩子也召来。不然哀家这把老骨头这回只怕是要……”
“母后!”皇上出言打断,“今日您寿辰,不可说不吉之言。”
皇太后想想是这么回事,立马将后半句不吉的话收回。顿了顿,脸色已是好很多,又提起此事来:“苏家的丫头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福气!大姑娘安定被封了公主,免两国纷争,救百姓于水火!小丫头又成了世子妃,救了哀家的命!”
周幽帝笑着附和:“苏家的确是我大周的福星。”
说起这些,太后心情越发好起来,“对了,当时皇上只给苏家封了个爵位,既然如今小丫头也要嫁人了,是不是也该给个封?”
“母后既然亲自开口给那丫头讨封,朕自然得给。”低头沉思了片刻,周幽帝便道:“就封那丫头为安靖郡主吧。”
“姐妹二人一个安定,一个安靖,好啊,好!”端敬皇太后满意的笑了。
皇上皇后将退下时,她又特意嘱咐了句:“皇上让安靖郡主时常来宫里转转,哀家和那丫头有缘。”
周幽帝先是有些意外,接着笑道:“好,母后放心。”
当日过午,封苏鸾为郡主的圣旨便送去了苏家。
接过旨后,苏道北与秦氏很是高兴,苏鸾倒是平静。她内心自然满意,且这也的确有些超乎她的预料,原本只想凭此时换皇太后的一点感激,却不想皇太后这么好哄,不只封她为郡主,还将希望她常进宫的意愿书进圣旨中。
这样一来,她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这些机会,好好拉拢皇太后。
当晚,有来苏家送礼道喜的客人带来消息,刘贵妃被皇上禁足一月。
接下来的时日,苏鸾常常奉旨进宫陪皇太后。皇太后喜欢听她说些民间的趣事,也喜欢她的机灵活泼。
只是皇上命人调查那只猫因何发狂,却无丝毫进展。这使得皇太后也总惴惴不安,毕竟想到有个人意图害她性命,而不管那人是不是贵妃,都得拿出进一步的证据来。
听到皇太后为此事发愁,苏鸾边给她倒茶,边说道:“皇太后,鸾儿这几日也在家中翻了些奇书,看到过说那种波斯来的猫儿,极讨厌西域的薄荷香料。鸾儿看书中描述猫儿发狂的样子,与宴席那日的状况极为相似。”
“西域的薄荷?”皇太后眉毛蹙了蹙,想起宫中倒真有西域进贡的这玩意儿,只是极少,后宫并无几人得。
苏鸾则继续道:“是啊,鸾儿那日也见贤妃身上有此物。所以在想会否是贤妃给您敬酒时,无意带去的香味儿?”
皇太后蓦地一怔:“你是说那人意图加害的人不是哀家,而是贤妃?”
苏鸾点点头。
“去,将哀家寿诞那日所穿的衣物取来!”
验过后,果然在端敬皇太后那日的衣袖上发现了西域薄荷的香脂。
第186章
皇太后又请来皇上; 叫来贤妃。问清那薄荷香脂的来路,知是吴皇后所赐。
之后又命内务府查明宫中所有薄荷香脂的去向; 得知一共四盒。皇上有一盒,却根本未用。安定公主添嫁妆时有一盒; 那是皇上为显大周强悍; 特意命人将各国来朝时进贡的本土珍物充填进去。还有另位公主得了一盒,可查过了,甚至没有打开蜡封。
最后,还剩吴皇后手里有一盒,赠给了贤妃。
这便是说; 唯有贤妃这一盒是真正使用过的; 那么太后身上所沾的; 也唯有贤妃这一个源头。
“皇后想要害的……是臣妾腹中的孩儿……”贤妃先是难以置信,待想通只有这一个解释后; 恨得咬牙切齿!
天知道她这十几年都在等这么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啊!
“身为大周皇后; 本应豁达大度,做好六宫表率。此事若真是吴皇后所为……”皇太后面带愠色的看向周幽帝,“那真是丢尽了皇家脸面。”
毕竟若只是害个贤妃尚不算什么; 可害她被连累那就是不可饶恕!
皇太后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周幽帝的身上,似在等周幽帝做个表态。
看了看皇太后,又看了看贤妃的肚子,周幽帝当即点头:“母后放心,此事的矛头即然指向了皇后; 朕定会彻查到底。”
“传令下去,即刻起封禁皇后寝宫!直至水落石出之前,不许皇后踏出寝宫半步!”
苏鸾离开寿康宫时,走到回廊上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转身看,是贤妃。
“贤妃娘娘,德妃娘娘。”苏鸾依礼给二妃行礼。德妃仔细的搀扶着贤妃,宫婢们则被遣到了十数步外。苏鸾猜贤妃是有特别的话想对自己说。
贤妃亲自伸手将苏鸾扶起身,亲昵的握着苏鸾的手,眸中噙着泪花儿:“安靖郡主是本宫也是这未出世的孩子的恩人。”说话同时,贤妃哀伤中伴着庆幸的复杂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若不是郡主心细,发现了这薄荷香脂与猫儿发狂之间的联系,本宫至今还不知要害我们母子的竟是皇后!”
贤妃情绪激动,声量略高了些。一旁的德妃则适时提点道:“妹妹,此案皇上还在查,尚无最终定论。咱们说话时还是小心着些为妙。”
贤妃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苏鸾不想揽功,却也有些可怜贤妃的遭遇,毕竟在书中贤妃不只那只猫儿没了孩子,就连自己的这条命也险些赔了进去。
毕竟是高龄得子,滑胎亦是损伤母体极大。看着面前躲过一劫的贤妃,苏鸾真心关切:“那日贤妃娘娘也受了惊吓,不知回去后可有找太医请平安脉?”
贤妃笑着点点头,这才松开苏鸾的手,轻捂在自己的大肚上:“本宫常年服药,身子不复当年,太医说这一胎是勉强要上,期间受到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保不住。所幸那日离的远些,若是受了侵袭,莫说腹中胎儿,就是本宫的命只怕也……”
苏鸾正想安抚贤妃,视线从她大腹移到脸上时,却蓦地瞥见一旁德妃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儿。
“妹妹,你之前怎的没与我说太医的这些话?”德妃惊慌的追问。
贤妃笑笑转头看她,“瞧瞧,就是怕姐姐这副表情。”
德妃并未因着贤妃的调侃而放松半分,反而两眼惶惶无处着落,显得更加后怕:“落胎竟会损及母体……”
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贤妃与德妃相依为命十数年,故而贤妃根本未往复杂处想,只反过来拍拍德妃的手安慰:“姐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倒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贵妃,还有面慈心狠的皇后,这下要失去皇上信任了。”
“你那小盒子呢?”边说着,德妃就主动去贤妃袖袋里找。
贤妃掏出那个盛放薄荷香脂的盒子,德妃夺过来迅速扔进一旁的小池子里!愤愤道:“这么危险的东西再也不要碰了!”
贤妃笑着与苏鸾话别,又叮嘱苏鸾出宫时行路小心些。之后便与德妃一同离开。
苏鸾怔怔的望着二妃的背影,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德妃,神情有些怪异。
就在苏鸾的心思随着那二人远去时,忽觉肩头一重。她侧目,看到不知何时陆锦珩来了,此刻就从她身后揽着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窝上。
“寿康宫那么多人……”苏鸾气乎乎的推他。
陆锦珩却无赖似的不肯放手,反呛她道:“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世子有多宠爱世子妃。”
“你!”苏鸾白白的生气,却无言驳斥。
顿了顿,她才忽地想起一事,声音放软了些:“别闹了,我正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呢。”
陆锦珩脸上恢复了两分正经,下巴却不依不舍的继续靠在苏鸾的肩头,抬着眼皮看她:“何事?”
苏鸾往他耳畔凑了凑,极小的声音说道:“帮我查查刘贵妃的那只猫,是从何处来。”
陆锦珩的面上怔了怔,有些不解苏鸾。原本他以为她最烦掺和后宫之事,现下看来,她似乎乐得于此。
“好。”陆锦珩这才直起身子放开苏鸾,抬抬手示意回避在远处的炎华过来。
而后将此事吩咐给炎华,他则送苏鸾出宫。
炎华的办事效率,苏鸾是早有领教的,当晚炎华便将所查的消息送来忠诚伯府。
水琴将炎华的禀述回屋给苏鸾转达后,苏鸾神色凝重。
“郡主,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水琴扭扭捏捏的问。
苏鸾从苦思中恍过神儿来,斜了水琴一眼,“炎华还没走?”
水琴笑笑,不好意思的低头,声似蚊蝇的答了句:“没有。”
苏鸾终是露出了个笑脸儿,“行了,快去吧。晚上本郡主不需要你伺候梳洗,你大可以不用回来了。”
“哎呀郡主,您说什么呐!”人家虽是下人,怎说也是黄花大闺女。
翌日,苏鸾再次进宫。
因着如今被封了郡主,又是端敬皇太后跟前的红人,苏鸾的身份自然不同,进宫时甚至能带一个贴身的丫头。
这次进宫,苏鸾虽是打着探望皇太后的旗号,人却是往宝华宫去了。
宝华宫是德妃的宫殿。
听女官来禀报安靖郡主求见,德妃意外之余,还是痛快让人请进来了。
苏鸾进屋,德妃察觉到她神色的异常,心下更是奇怪。
苏鸾行礼过后德妃请她坐下,苏鸾则开门见山:“德妃娘娘,苏鸾冒昧叨扰,是特地来给娘娘谏言的。”
德妃不由得失笑,一个十五六的小丫头竟然要给她谏言?难不成是近日又救太后又帮贤妃的,瞎猫碰死耗子的好事儿碰太多了,这丫头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了?
饶是心中如此不屑,德妃的面上依旧保持了优雅:“不知郡主想说什么?”
宫婢奉来热茶,苏鸾看也没看那茶一眼,启口念道: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天寒水鸟自相依,十百为群戏落晖。”
“数人世相逢,百年欢笑,能得几回又。”
一连三句诗词念下来,德妃听得是云里雾里。有些不自在的端起茶杯,捏着杯盖刮了刮浮叶,笑道:“郡主这是新学了诗词,来找本宫显摆?”
苏鸾面色平静依旧,似笑非笑,“德妃娘娘,这些可都是古人讴歌友情的。”
德妃面上蓦地一怔,隐隐听出些意思来。她将抿都没抿一口的茶杯放回桌上,极认真的看着苏鸾:“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好。”苏鸾淡定的应了句,而后果真径直言道:“贤妃是德妃娘娘在宫中最好的朋友,胜似姐妹。即便如苏鸾这种没进过几回宫的人,也听过两位娘娘相依相伴的佳话。苏鸾斗胆想问娘娘,既是十数年的姐妹,又怎忍害她一尸两命?”
“你说什么?!”德妃猛地从椅中弹起,这回彻底变了脸色。圆瞪着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苏鸾,好似在看什么怪物。缓了口气儿,她伸手指着苏鸾:“你竟敢污蔑本宫,挑拨本宫与贤妃十几年的姐妹情!”
“娘娘,苏鸾即然敢独自前来,便是有了十足的证据。苏鸾起始便说了,今日是来谏言的,而非揭发。如今这屋里没有第三个人,您何必还要装下去?”
盛怒过后的德妃恢复了一丝冷静,她细细想了苏鸾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若这丫头是要揭发她,便不会只身来她的宫里,而会如昨日揭发皇后那样,直接去皇太后或是皇上的面前。
想通这些,德妃理智了些,重新坐回椅中,继续装傻试探苏鸾知道多少:“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郡主如此想?明明昨日郡主还亲口给皇太后说,赐下薄荷香脂的皇后嫌疑最大。”
苏鸾笑笑,是啊,她昨日是那样说过。
一来昨日她未怀疑过德妃,二来当下她最想搬到的是皇后。皇后不倒,太子便不会倒。太子不倒,陆锦珩便做不了皇上。自然她也做不了皇后。
真凶固然该死,可昨日苏鸾见德妃听闻滑胎可能损及母体时,她那一瞬的懊悔和担忧不是装出来的。
德妃,是真的关心贤妃。以至于让苏鸾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她不得不下此狠手。背后有人胁迫她?还是有什么其它的难言之隐?
苏鸾望着德妃,有心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薄荷香脂的确是皇后赐的,可那只猫,却是娘娘费心寻来献给刘贵妃的。”
德妃的表情僵住,显得有些无措起来。
第187章
那只猫儿是她想法子寻来的; 可她并未直接出面,而是透过诸多下人的引导,使得贵妃自己上了钩; 如她设计的去找了那个安排好的波斯商人。
可这事,这丫头竟然查出来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德妃不解的看着苏鸾,“你就不怕今日来此; 有进无出?”
苏鸾失笑; “德妃娘娘若是如此无可救药之人; 苏鸾又怎敢独自来此?苏鸾常听世子说,打小进宫来就属德妃娘娘待他最和蔼; 德妃与这宫中其它人不同。”她顺带替陆锦珩卖了个好; 虽然是信口胡诌的。
这话倒是中了德妃心中的软肉; 德妃低头显露出哀伤。
沉了沉; 她才缓缓道:“世子是个没有亲娘的孩子; 而本宫……是个没有孩子的女人。故而那时宫中盛宴,各宫嫔妃皆带着自己的子女出席; 唯独本宫孤零零的坐在一边; 看着一旁同样孤零零的世子。”
“娘娘既有如此惜弱之心; 又如何要对贤妃下手?”